“八大天王”來了。
他正是“八大天王”高大名。
“八大天王”是一個人,而不是八個人。
眼前這個人,要比唐寶牛更高,比唐寶牛更壯,比唐寶牛更有氣派。
他就是“八大天王”高大名。
唐寶牛一眼望去,就覺得這人橫着豎看都着不順眼。
“看他神氣的樣子:“唐寶牛不恥的道:“這種人必定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
方恨少大有同感:“難怪我左看右看,都覺得他好像在那裏見過,原來他倒跟你像了八分:“唐寶牛惱了,正待發作,張炭卻道:“你可知他有那”八大“丁”“他?”唐寶牛沒好氣地道:“他頭大:“沒斜張炭拍手笑道:“對了,他的頭比誰都大,而且比誰都硬,跟他交手,可要對他的”鐵頭功口防着點。“方恨少奇道:“人説練”鐵頭功口定必脱髮,不是光頭也是禿子,這人怎麼還滿頭黑髮+。”“他?“張炭幾乎是咬着力恨少耳根的道:“他戴假髮。”
“假髮?”
“對,他自己黏上去的。”張炭道。
“不要臉:“唐寶牛更瞧這人不順眼了。”戴假髮有什麼不要臉:“張炭笑道:“隋唐時候,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士名流達官貴人名妓,興着戴假髮假眉假鬍子呢:“温柔興致勃勃的間:“那麼,這人其他”七大“又是什麼?”
“他?”張炭如數家珍:“鼻大、拳大、嘴大、名大、命大、腳板子大,還有一大,不便告訴休。你別小看他這八大,其實都有點真本領。”
温柔不依,推推搡搡的扯着他道:“你告訴我嘛,快告訴我。”
張炭這次忙不迭搖手:“告訴你?開玩笑:不能不能。”
方恨少自作聰明:“我猜是膽大。”
“大你個頭:“張炭笑啐道:“他的膽子最小的了:“温柔咋舌道:“這麼高大個既卻膽小?”
唐寶牛這才對“八大天王”有些“好感”起來:“好眉好貌長沙蝨,這並不出奇,樣子對稱,貌德俱備的人,本就沒幾個。方恨少頷首道:“對了像你和高大名,卻有點貨不對辦。”
唐寶牛這回真的氣了:“什麼?”正待發作,卻被一陣吹打喧囂之聲打斷。
他們初以為是賀壽的音樂,心忖:這花老頭兒倒是要把一場大壽辦得冠冕堂皇。“八大天王”正跟花枯發大聲賀壽,説:“你老的賀樂那裏請來的?奏得 也特別:“花枯發堆滿笑容,聞語卻呆了一呆,道:“不是你給老夫賀壽的班子麼?”
“我?”八大天王大嘴一裂,笑道:“我那有功夫辦這些事兒?”
老枯發道:“説不定是尊夫人”一葉蘭佟女俠的好意吧?”“你是説勁秋?
“八大天王嗤啦一笑,笑聲倒像十足了唐寶牛:“她連家 都沒心神打點,一味嗜賭,我都十來天沒見着她了。”
這時樂聲漸近,細聽之下,隱隱有點不對路。
這音樂聽去盡是哀涼,像悼魂似的一催一放,曲折間痛心不已,那有什麼喜樂可言?
這時,張順泰又氣急敗壞的跑了進來。
花枯發不想敗了語要的興頭,心中打定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沉着應付,一把捉住張順泰,間:“什麼事?”
“棺棺棺棺棺”張順泰語無倫次。花枯發白眉一剔,隨而沉壓到 蓋上,在眉心擠出一個刀刻般的“川字”:“官差來了?”
“不是官差,”張順泰搖手擺腦以助表達:“而是棺材:”“有人送一口棺材,給您老賀壽來了:“口口口一副黑漆的棺材,上面寫着花枯發的名字,居然還有”孝子“捧着花枯發的靈位。花枯發平時最迷信。今天是他大壽的日子。這分明是觸他的黴頭。他幾乎是衝出去,把那一干吹打哀樂的人打得人翻馬卧,抓住幾個人來逼問:“你們為啥要這樣做?”
“是有人給銀子要我們送這一口棺材來的。大爺饒命,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是誰給你的銀子?”
“一位穿大紅衣袍的大爺……他給了我三兩銀子,我便當了孝子。”
“他?”
花枯發一聽,在大宅子前握緊了拳頭。
王小石剛聞有人送來一口棺材的時候,怔了一怔,隨着大夥兄出去一着,只見是一副上好壽木,心中兀自驚疑不定。
張炭低聲噓了一口氣道:“棺材:又見棺材:“唐寶牛也有些疑神疑鬼:“莫不是雷損沒死……丁”這一下,卻説中很多人的心事,運來道賀的賓客,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雷損畢竟是這城裏黑窩子裏的老大:老大中的老大:這時,八大天王卻打了個仰天哈啾。
這一聲失驚無神,直似只什麼野獸大叫一般,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連温柔也吃了一驚。
她撫着心口,忿忿地啐道:“打個噴嚏也這麼誇張,鼻頭都打死了幾塊肉罷:像雷公似的,一噴嚏要劈倒一株神木不成?把人給唬得失心喪魂的。”不意她自己又打了兩個噴嚏,聲音小得似連鼻上的蚊子也驚不走,活像可憐小動物的兩下嗚咽。
那站在不遠處的八大天王悠然道:“哎,弱小生命,這樣打噴嚏,也沒幾根鼻毛知道。”温柔怒得杏目一瞪,柳眉一揚:“你説什麼?”
八大天王沒理會她,只自對自説:“我傷風。”
方恨少在旁看得眉飛色舞,道:“很像很像,只一點不像。”
唐寶牛奇道:“像什麼?”
“他説話的神態真像你,敢情是你自出孃胎就失散了的兄弟;”方恨少擠眉弄眼的説:“可就有一點不像。”
唐寶牛本待發作,可是又想聽下去,便問了再説:“那點?”
“你怕温柔;”方恨少用下巴一 ,道:“他可不怕。”
唐寶牛正要咆哮,忽聽一聲大吼:“温夢成:“花枯發在宅子外指天大罵道:“你這王八羔子,你可毒着的:趁這壽日你攪這玩意來犯我的禁忌:“不知就 的人,都覺得温夢成過分,一向深知”發夢二黨“兩大黨魁 氣十多年的朋友,則是不以為怪。花枯發氣還未平,兀自大罵道:“姓温的,你不上串、不長俊、不中相與的東西:我花某沒惹着你,你處處犯我嘔氣,好,看我明兒不砸了你的大門娶了奶的媳婦上這回話沒罵完,只聽棺材喀呦一聲,又忽地一響,一人霍然撐了土來,一身大紅的衣,白髮如皓,哈哈哈笑了三聲:“姓花的,你這般搶天呼地、潑婦罵街樣般做哈?去年我據女兒,你叫人把我女兒的衣裳剝光,害她躲在花轎裏不敢出來,誤了良辰吉時,這又是哈意思?”
花枯發嘴角彎了彎,吭地從鼻子噴了出來:“奶肯伸頭出來了麼?老某那次叫”一葉蘭口下的手,大家是婦道人家,已算手下留情,你媳婦兒也沒丟醜:誰教你去年趁我拜見諸葛先生,你着牽牛尊者在我背後黏上紅藍綠三隻烏龜,這又是那門子的玩意?“温夢成哈哈哈笑三聲:“你就要問你自己的醜事,去年青羊宮廟會,休一腳蹂在我的新鞋上,這又是誰先起的 :”“你志也小氣:“花枯發蹂看腳大罵:“是你先把茶水潑到我衫裙上的:”“我小氣?“温夢成指着自己的大鼻子、白眉白髮白鬍子一起幡然而動:“是你先在會場上向着我放屁:”“你放屁上花枯發鐵青看臉大罵。
“我小氣就沒屁可放士温夢成道:“我小氣今日還會給你送這份大禮?”
“大禮?”花枯發氣得什麼似的:“我做壽你送棺材,這就算大禮?”
“你盲的不成?”温夢成往棺材一指,罵道:“這還不是大禮?”
花枯發嘿聲道:“你有種就不要先上我家門”話還末説完,一眼着見棺材 的事物那是一個三角臉的漢子,就卧在棺材 ,胸前還擱了本殘破的書。
花枯發一看,登時就罵不下去了。
“不上你家門就不上:“温夢成氣憤填膺地道:“要不是我親手把你那位破教出門、偷了你的”一葉秘笈“的寶貝徒兒趙天容 着了,你叩頭請我我還不來呢:“這回輪到花枯發一時答不上口來。”三十六着、七十二手“趙天容是他第四位徒兒,可是這人不長進,貪花好色,遠去採了花,惹起大禍,花枯發雖然護短,但也嫉惡如仇,馬上要縛趙天容送官處置,不料趙天容卻先下手為強,偷取了花枯發的內家拳譜”一葉秘笈“,一走了之,花枯發請動江湖道上的朋友和弟子去追捕,均不得要領。沒料到卻已被温夢成拿下,送了過來。花枯發把話説僵了,這可擰不過來。花枯發又不願當着眾人面前氣衰,只好強辭道:“你把這王八蛋押回來,也不必扛一口棺材送來。”
温夢成道:“他就是扮孝子,假送殯,想藉此溜出汴京的,我逮着他,把他對了穴道,塞入棺 ,原裝不動的親自送了回來,怎麼?你打鑼都找不着的人,如今給我輕易辦了,丟了顏面不認帳呀你:“這句話一説,花枯發麪子掛不上,眼着兩人又要衝突起來。果然花枯發潑撤的道:匚洹是我的徒弟,他犯了事,誰要你來做棟?我故意放他一馬,你以大欺小,也不臉紅,更不知做啥居心一。”
温夢成氣得哇哈一聲:“你這算橫着過江啦?好哇,你説,你説,我有什麼居心?”
“你武功 着 着,就走到井底 了,”花枯發眼角瞥見棺材的那一木書,心生一計,靈機一動,頓時有了話題:“你覬覦我苦心創研的武學秘笈已久,你以為我不知道?説不定,就是你唆教他乾的好事:”“你你你你你,“温夢成氣上了頭,忽然省趄他今天是來氣花枯發而不是被花枯發氣的,登時強轉了語氣,哈哈哈又笑了三聲:“我知道了。”
花枯發明知沒好話,但又不得不問:“你知個屁:“温夢成含笑不語。花枯發憋不住了,只好問:“你知道什麼?”
“難怪,難怪,”温夢成説:“你徒弟好色採花,人神共憤,原來是士梁不正下樑歪,怪不得他:”“你含血噴人:“花枯發氣得像只活蝦般跳起來。”嘿:我可沒胡説,是你剛才承認的,你要放趙天容一馬:“温夢成道:“要不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氣,你怎會光放着淫徒不嚴懲:“説罷,哈、哈、哈笑了三聲。”你看你,奸的你:“花枯發氣量了頭,居然給他想到反層相譏之策:“説話前要笑三聲,説完後又笑三聲,奸得連笑都十足個奸相:我倒想起來了,你千方百計,處心積慮,為的不過是想偷學我的秘笈。你開口要好了嘛,憑我倆的交情,我還會對你藏私不成?”
“你那本臭破爛書,我翻都沒翻過:”“誰知道?”“你那些二二腳貓跛腳鴨功夫,我才不希罕:”“天知道:”“奶不信:“温夢成一手把躺在棺材裏的趙天容揪了上來,怒道:“你可以問問奶的寶只徒弟:]説罷疾點活了趙天容身上所封的穴道,厲聲間:“你説,我有沒有碰過那本破書白。”
趙天容可苦起了臉孔。
他不敢説“有”,因為命在温夢成手上。
他一看師父花枯發的臉孔,也不敢説“沒有”要是他説了,就算温夢成放了他,他也做不成人。
花枯發現在似已全忘了理,拼命向趙天容擠眼睛、挑眉毛:意思要他指證温夢成確有偷窺過“一葉秘笈”。
遂見趙天容還是不表態,他乾咳一聲道:“你這可不是胡塗了嗎?姓温的一向狡詐貪婪,為了這本絕世秘笈,把你坑了,你怎地伯了他,不敢指證?難道忘了平日為師説的話了麼一。”
這一番話,無疑如同暗示趙天容,只要肯指温夢成盜書,可能還會準他同到門牆之下,至於在外犯的事,也不一定再作追究。趙天容把心一橫:這是師父的地頭,就算我誣他,難道他真敢殺我不成?當下便大聲叫道:“師父明察秋毫:書,是温師伯叫我偷的,他要徒兒做那些喪德敗行的事,以破壞師父的聲譽,徒兒……敵不過他,唯有忍辱偷生……才致作出這些丟人現眼的惡行來:“這句話一説,眾人都靜了下來。靜下來看看温夢成。趙天容説的話,可大可小。小的話當然無人置信,大的話足可叫温夢成絕 江湖。這畢竟還是個講道義的江湖。江湖人自有他們的一套義氣觀念。温夢成要是真的這樣做,只怕黑白二道,都容不下他:“道義”,便是這江湖上令人留戀下去,激情衝擊的重心。
這幹豪勇之士,對世間規榘,俱可以不放在眼裏:但對良知上的規榘,卻無人不敢有逆江湖上的漢子,誰不是這樣子?
誰不是這樣子,誰便不是江湖上的漢子一口口花枯發笑了。
他的笑意陰陰森森。
既然温夢成做了這樣子的事,他就不能算是江湖上的好漢。
這樣看來,他好像是佔了上風。
“説得好。”花枯發一把手將趙天容抓了過來,跟他幾乎臉貼臉的, 情眯成一枝針的自對力的眼窗刺入心臟 去:“我本待給你一個機會,放你一條生路,呵是恬為了蜕罪。“。生,連自己師伯也敢誣衊,像你這種人,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他那張又枯又摟又蒼老的臉,出現了一種很特異的光采,彷佛他的心在體內發着光,使他臉容也透着光:“估訴你,你師伯這人雖沒出息些,但你説的事,別説我瞧不起他,他這一輩子不敢幹,下一輩子也不會幹,一百輩子也輪不到他來幹:“趙天容這次真的是孤立無援,手足無措,只怕師父一運力把他捏殺了。趙天容哀聲啡道:“師父,我,我……師伯,我……”
“我你個頊:“花怙發一擺手,幾名弟子應聲而前,他吩咐道:“把這廝給押下去,嚴加看守,明日我會將他送官 究。今天是老夫大奸日子,來來來,別壞了興頭:“隨而向温夢成道:“我只試這小子一試,唉,沒料七年來,教出了這麼一個狼心狗肺沒出息的東西:“温夢成哈哈笑道:“不錯。不錯。”
花枯發奇道:“咦?什麼不錯?”
“有其師必有其徒,虎父無太子;”温夢成笑着説:“你這位寶貝徒弟可真像奶,得你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