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儼在此,王君廓受死!
聲音宛若晴天霹靂般迴盪在王君廓的耳邊,那人喝出十個字,卻是最少刺出了十三槍!
槍槍斷魂,槍槍奪魄!
變生肘腋,誰都想不到會有人能來到洛口倉旁,瓦崗軍的老巢來刺殺王君廓,誰也想不到有人會隱藏瓦崗部眾中來虎口拔牙,更誰也想不到,來行刺的人竟然是聲名赫赫的裴行儼!
裴行儼怎麼會來到這裏,誰都想不明白,王君廓亦是想不明白。
裴行儼的大名不但王君廓聽説,就算瓦崗眾也是如雷貫耳。想此人跟隨蕭布衣後,鋒芒畢露,立下了赫赫的戰功。當初蕭布衣將瓦崗連根拔起,裴行儼身先士卒,出力甚偉。裴行儼當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破瓦崗八寨,誅殺五虎之一張童兒,重創五虎另外之一陳智略,威風凜凜,傲嘯八方。後來此人隨着蕭布衣南下圍剿盧明月,轉而西進攻佔襄陽,然後再沿着長江順流取地,鏖戰羣盜,實為蕭布衣手下的第一猛將!
誰都以為他眼下在江南,在鵲頭鎮,在對抗杜伏威、林士弘、張善安等人,誰都沒有想到,他會悄無聲息的過江北上,而且混跡在程咬金的隊伍中,遽然出手刺殺王君廓。
單雄信、王君廓鎮守洛口倉,單雄信恰巧離開,殺了王君廓,瓦崗羣龍無首,無疑也是取洛口倉的最好時機。
機會,往往都是不經意的時候劃過,能抓住的,無疑是有準備的人!可眼下的這個機會,顯然是經過多人的jīng心創造。
王君廓方才本有疑惑,暗想蕭布衣喜歡玩暗度陳倉的把戲,可他一直都不知道蕭布衣到底真實地意圖是哪裏?很多事情。説出來後很簡單,可很多事情,不説出來。打破腦袋都讓人想不出。
蕭布衣動用了手下第一猛將,調到洛口倉,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這個寒冷的冬季,要對瓦崗實施最致命、最猛烈的一擊?
王君廓已經無暇去想,生死關頭只能拼命躲閃。求生地**讓他激發了無限的潛能,他實在不願意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是他身法雖快,對方的長槍更快。等裴行儼刺到第十三槍的時候,王君廓已經退到壕溝之前,汗水滾滾。無力躲避。
裴行儼卻是毫不留情,長槍毒蛇般再次刺出,一槍刺中王君廓的小腹!長槍刺入,背後刺出,半空帶出一道血痕!
二人有了那麼一刻靜止,由猛烈的廝殺到倏然而止,緊張的氛圍讓寒冷的空氣都有些凝結,壕溝內外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緊接着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地嘶吼,王君廓吼叫一聲。驀然出拳,一拳打在槍桿之上。只聽到咔嚓一聲響,長槍已經斷折。裴行儼為掩人耳目,並沒有使用常用的馬槊。甚至長槍也不過是普通兵士所用的長槍,被王君廓瀕死一擊折斷。不由也滿是詫異,暗想此人實在驍勇。
可兩軍對敵,當求一擊致命,裴行儼心中並沒有半分內疚之意。
王君廓擊斷長槍,還是連連倒退,只是他已經忘記身後就是壕溝,再退兩步,王君廓已經向壕溝下倒去,鮮血半空噴灑。
蓬的一聲大響。王君廓落入壕溝之內。扭動了下,再也不動。裴行儼探頭過去望了眼。眼中沒有半分憐憫,揮動斷槍喝道:“殺!”
他殺字出口,身後那數百瓦崗眾已經快步的衝上了吊橋。那面的瓦崗眾還是沒有扯起吊橋的念頭,只因為他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程將軍會縱容手下殺死王將軍?裴行儼為何會投靠了程將軍,難道説……
瓦崗眾中打架鬥狠不過常事,他們伊始只是以為這是程咬金和王君廓的個人恩怨,等到裴行儼等人衝過吊橋之時,他們這才駭然發現,這是一場背叛!
殺來的好像是隋軍!程咬金好像是內jiān!他帶着人刺殺了瓦崗大將王君廓!
所有的人或驚恐、或疑惑、或振奮、或滿是屠戮地殺意。程咬金並沒有衝上前去,只是立在原地,幽漠淡遠的看,輕輕的嘆息一聲。
他知道,洛口倉多半不保了,可李密多半想不到,率先攻破洛口倉的不是蕭布衣、不是隋兵,而是他手下大將程咬金!
程咬金無疑是個聰明地人,聰明並非能從長相中看出來,而是要看他的行為處事。張須陀帳下三將中,以程咬金最為粗獷,每次提及帳下三虎之時,程咬金都要被排在最末,可眼下活着最愜意地無疑就是程咬金。
他能活着愜意,只是因為他不執着。他雖然對張須陀敬佩,但是不會陪着張須陀而死,他雖然投靠了李密,但是顯然不想和李密一塊沉淪。
當初大隋風雨飄搖,張須陀難以dúlì迴天,可張須陀還在堅持,程咬金卻已經抽身而去,選擇了投靠李密。就算是太平道,都不見得明確的知道哪個是天子,程咬金當然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謹慎的選擇來安身立命。李密當初如rì中天,這讓程咬金第一時間選擇投靠他,那時的蕭布衣,正在逃亡的途中,沒有誰會看好蕭布衣,除了他的兄弟外,也沒有人會去投靠跟隨。但是程咬金很快的就發現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眼見瓦崗rì益頹唐,程咬金為自己準備了又一條退路,這次他終於選擇了蕭布衣,因為現在很多人都已經明白,天下大局已分,以關隴、東都、河北、江都勢力最大,他最便捷、也最穩妥的方式還是投靠蕭布衣。首先他和蕭布衣是舊識,多少還算了解蕭布衣,其次是蕭布衣為人仁義,説過所有地事情既往不咎,最重要地一點是,除了蕭布衣,他也的確沒有誰可以去投靠!
程咬金是個不喜受約束地人。外表粗莽,卻是內心細膩。他既然一直和蕭布衣為敵,眼下要投靠蕭布衣。希望蕭布衣不計前嫌,當然還是要有功勞更好,程咬金早和張鎮周聯繫,以洛口倉為見面禮,張鎮周當下同意,急速通知蕭布衣。蕭布衣大喜,當下派裴行儼前來配合。
裏應外合,本來都是攻城拔寨最便捷、最省力的模式。只知道死攻硬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模式,蕭布衣通常不願為之。
李密就算已被蕭布衣逼上了絕路。當然還不會輕易捨棄洛口倉,洛口倉是他剩下地最後一顆稻草,他出兵對抗蕭布衣,當然老巢的防備也是早在考慮範圍之內,洛口倉守衞遙相呼應,可守衞若是出了問題,李密縱是有通天的能耐,也是無能為力。他地jīng鋭兵士都是布在外圍,眼下洛口倉卻是空虛所在!
程咬金的反叛,可以説給了李密最致命的一擊!所以程咬金雖然幽漠淡遠的看着。沒有急不可耐的表示忠心,可他自己知道,蕭布衣不應該虧待他!
裴行儼當先扼住吊橋的位置,並不着急殺進入。因為他雖勇猛,卻不魯莽。知道洛口倉還有無數的瓦崗眾,他們這幾百人不過是大海孤舟,衝進去亦是無能為力。他從懷中掏出個筒子,飛快點燃,只聽到通的一聲響,一道焰火飛上了半空,五彩斑斕,煞是好看,雖是白天。看起來仍是絢麗非常。
別人或許還不明白。裴行儼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是召集大軍的訊號。王君廓已死,眼下洛口倉一時興不起有效地抵抗,有張鎮周的數萬大軍殺過來,洛口倉被克就在眼前!
單雄信出了洛口倉,只感覺寒風凜冽,rì頭照下來,拖出個孤單的影子。四下望過去,荒野中並無人蹤。
回頭望去的他,看到一道焰火沖天而起,煞是美麗。他有些奇怪,只以為眼花,不明白為何能在如此的天氣中看到這種景象。煙火是洛口倉的方向?單雄信那一刻並不敢確定,搖搖頭,策馬繼續前行,不去管多餘的事情。
單雄信並不知道,在他走後,一向風平浪靜的洛口倉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細心聽去,感覺到隨風有廝殺喊聲傳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有其事,單雄信卻不想管,徑直向牛口峪行去。
一路上,孤孤單單,單雄信卻是暗自琢磨,“原來王君廓也已經有了離意,他這次來找我,多半是勸我一塊另謀出路,卻不知道他想投靠哪個?”
單雄信為人長的粗獷,卻是粗中有細,其實他早就聽出王君廓的言下之意,卻是故作不懂。有時候需要明白,有時候,能裝糊塗就糊塗好了,現在地他,實在也顧不得許多。現在瓦崗的確人心惶惶,他知道很多人已經在謀劃退路,蕭布衣攻擊的有條不紊,卻又步步緊逼,已經將瓦崗逼到了懸崖之上,誰都知道,守着洛口遲早都是死。前幾rì程咬金就曾找他,説的話和王君廓均是大同小異。
長長地嘆了口氣,單雄信催馬前行,驚起雪地落鳥。見到落鳥振翅飛起,zìyóu自在,單雄信更覺得孤單。
王君廓會去投靠誰呢?單雄信暗自琢磨,卻沒有想要去告密。實際上,他對前途也是一片茫然,他更懷念當初在瓦崗的rì子,雖是苦了些,卻是無憂無慮。如今地中原蕭布衣最強,可王君廓絕對不會去投靠蕭布衣,這點單雄信都可以肯定,因為王君廓對於蕭布衣好像有種天生的敵意,單雄信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對於這點倒是很奇怪。如果王君廓不投靠蕭布衣,那他會去投靠竇建德嗎?
一路思索,緩緩搖頭,單雄信暗想,別人投靠哪個又和自己有什麼相關?
馬蹄沓沓,再過了柱香的功夫,已經馳到了牛口峪,那裏兩山夾出一條通道,可到黃河對岸,只是山路崎嶇,並不好走。
前方右手處有一片林子,蒼雪覆蓋。寒風吹過,雪花飛舞,單雄信回頭望過去。只見到身後只有一行馬蹄,滿是孤寂。
陡然間林子中有驚鳥飛起,單雄信霍然轉身,見到翟讓已經從林子中出來,小心翼翼的抖抖身上的積雪,微笑的望着單雄信。翟讓身邊跟着王儒信,斷了一臂,滿臉滄桑。
單雄信翻身下馬,快步上前道:“寨主,王司馬。一別多rì,可還好嗎?”
他語氣真誠,毫不遮掩喜悦之情,翟讓老臉上浮出笑容,握住單雄信的手道:“雄信,我們還好……我們還好……”
才説了兩句,翟讓眼淚又流了下來。伸手揩拭眼角,翟讓輕嘆道:“雄信,一別多rì,看你還是風采依舊。我卻老了。”
“寨主不在瓦崗,為何要跑到這裏邀我見面?”單雄信詢問道。
翟讓猶豫下,“雄信,你我都是過命的交情。也就不用隱瞞了,其實我現在……已經投靠了西梁單雄信微愕。轉瞬苦笑,“那恭喜寨主了。”
翟讓投奔蕭布衣,在單雄信看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李密如果真敗,估計不會放過翟讓,瓦崗那裏並非真正安全地地方。
翟讓拉着單雄信地手,終於説出了目的,“雄信。李密絕非良主。眼看瓦崗滅亡在即。西梁王對你極為器重,特讓我來勸你歸順。他在洛口鏖戰。實在無暇親自來請你,這才讓我前來。”
單雄信目露感動,半晌才道:“西梁王亦是仁義之人,這我也知道。可魏公待我不薄,眼下他正值危難之際,我怎能棄他而去?”
翟讓苦笑道:“雄信,我知道你仁義,寧可不要前途xìng命,也要幫助一幫兄弟,我翟讓能結識你,實在是上輩子修來地福氣。可你畢竟不是神,你也不蠢,你當然明白……瓦崗要倒,絕非你單雄信一個人能夠撐地下來。”
單雄信亦是苦笑,“寨主,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明白是明白,明白的不見得會去做,我這人就是有些愚……還請你莫要見怪!”
翟讓嘆息道:“若是沒有雄信你的愚,我早就死在瓦崗,我怎麼會怪你?雄信,我明白你的苦衷……唉……我就知道還是這個結果。”
他口氣中滿是惋惜,單雄信卻是笑起來,“無論如何,我和寨主還是兄弟,這樣足矣。單雄信可能這輩子沒有高官厚爵,但有一幫兄弟在身邊,已經心滿意足。”
翟讓搖搖頭,目光卻是望向遠方,默然無語。
單雄信沉聲道:“寨主,如若沒有他事,我就先回洛口倉了。瓜田李下,我等雖是問心無愧,可別人不見得沒有疑
“現在回去,只怕晚了。”翟讓苦笑道。
單雄信不解,霍然轉身,只見到洛口倉方向濃煙滾滾,不由大驚失sè,“洛口倉怎麼了?”
翟讓喃喃道:“我才明白西梁王的意思。”
單雄信雖然急於迴轉洛口倉救援,還是忍不住的問道:“西梁王什麼意思?”
翟讓解釋道:“他只讓我找你出來,勸你投降,可他想必早就安排了取洛口倉的計謀,讓雄信你出來,不見得是招降你,卻是不想你去送命!洛口倉若被攻克,瓦崗再無立足根本,散去不過是轉瞬之間,雄信,到了這時候,難道你還要回去送死?這……有什麼意義嗎?”
單雄信聽到這裏,猶豫不決,一時間思前想後,仰天長嘆!
裴行儼攻打洛口倉之際,蕭布衣和李密在洛口鏖戰正酣。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瓦崗十數萬兵力列陣洛河東岸,只憑人數就是遠勝隋軍,隋軍人數並不佔優勢,勝出的卻是氣勢!
可是氣勢畢竟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兩軍對決,這隻能説是左右勝負的因素,卻絕非求勝真正能依靠地地方。
要想真正的打垮瓦崗軍,靠的還應該是實力!
李密的內軍鐵騎一直沒有加入戰團,秦叔寶卻已經竭盡全力。他一直都是活着累,進行着這場抵抗也覺得全無意義,但是他還是指揮下去,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可能是自己的最後一戰,自己若是死在這場戰役中,不知後世會留何罵名?
他一直沒有見到對手指揮的主將,可見隋軍陣仗進退得法,攻守兼備的時候,他就知道,隋軍中應該有一帥才在指揮,此人調度能力極強,極有韌xìng,秦叔寶雖不能見,心中卻有了惺惺相惜的念頭。
這人不是蕭布衣,這人不是張鎮周,這人又是哪個?秦叔寶疑惑的想着。
李密的內軍鐵騎沒有動,蕭布衣地鐵甲騎兵亦是沒有動。蕭布衣並不着急,不望已經陷入肉搏戰的兩軍,只是望向洛水對岸的騎兵。
他一直在皺着眉頭,他已經敏鋭的察覺到,李密顯然還在隱藏着實力。
李密並不會輕易認輸,他還是在等着給隋軍致命地一擊,就算李密知道王世充已經不能依靠,但是李密顯然還不會輕易放棄。
李密顯然還在等機會,蕭布衣當然也在等,而且他不怕一直等下去。蕭布衣想到這裏的時候,嘴角帶着冷酷地笑意。
蕭布衣現在當然在等洛口倉的結果,其實裴行儼、張鎮周、陳孝意、齊洛等人若能拿下洛口倉,洛水的一戰已經全無意義。所以他已然下令,依舊佯攻拖住瓦崗的主力!
去取洛口倉的絕非裴行儼一股勢力,蕭布衣幾乎調動了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去打洛口倉,他讓河內的孟善誼,長平的殷善達全力的拖住金堤關附近地守軍,李靖卻早就派陳孝意、齊洛等人帶jīng兵潛到洛口倉東北,配合裴行儼取洛口倉,當然蕭布衣地計劃勢力還不止如此!
這本來還是個圈套,當初李密想拖住蕭布衣的大軍,然後指望王世充襲取蕭布衣後方,現在蕭布衣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在洛水拖住李密地主力,然後派人全力的去取洛口倉!
可他還是要jǐng惕李密的內軍,還有在內軍旁側埋伏下的千餘鐵騎,那才是真正隱藏在叢林中的獵豹,有着極其危險的殺傷,雖然他們看起來和瓦崗內軍沒有什麼兩樣!
那是一路伏兵,亦是奇兵,甚至可以左右戰場的勝負。
蕭布衣並不知道那股勢力的來處,卻是清楚的知道那股實力的強大,內軍馬兒都是不安的sāo動,可由始至終,那隊騎兵竟然紋絲未動。
馬兒決定了騎兵的戰鬥能力,那批馬兒顯然亦是好馬,而且看來訓練有素,已經不差於這面的鐵甲騎兵!
這股勢力是哪裏來的?蕭布衣深深的疑惑,這時候,隋軍陣營中號角吹起,兩路騎兵已從隋軍陣仗的兩翼殺出,衝擊瓦崗軍的側翼。
隋軍搶先發動,蕭布衣皺了下眉頭,轉瞬微笑起來,他已經明白指揮之人的用意,隋軍指揮顯然也是不想再折損下去,這一招叫做引蛇出洞,他們要看看對手如何應對!累的不行了。回到家看了下月票,叫了聲賣糕的,兄弟姐妹們真的很好很強大,竟然還把墨武頂在第五的位置,感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