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屯帶着蕭布衣到了可敦的大帳的時候,索柯突早早裏,皮帳裏氣勢規模還是一如既往,可蕭布衣心境已大是不同。他採用巧妙的方法奉上藥丸,不但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還能得到好處,現在只是得到多少好處的問題。
可敦見到二人拜見,直接問道:“羊吐屯,答摩支説的可是真的?”
蕭布衣不知道答摩支是什麼東西,卻知道是指那個索柯突,估計這個答摩支也和吐屯一樣,是個官名。
羊吐屯心道,誰知道他説了什麼,施禮恭聲道:“可敦,微臣不知道答摩支説了什麼。只是可敦辛勞,微臣不敢事事勞累可敦,這才擅自做主。蕭布衣身上帶有兩丸神藥,説可解百毒,微臣為求穩妥,先給馬格巴茲用了一丸,待他清醒後,這才來求見可敦。一切微臣都是以可敦為重,還請可敦明察。”
索柯突聽到有兩丸神藥的時候,臉sè微變,可敦卻已經望了過來,“答摩支,你説吐屯居心不良,寧把神藥救治馬格巴茲,也不救治塔克,如今看來,多少有些偏頗。”
索柯突拱手道:“可敦,微臣一時失察,如果羊大人真的還有神藥救治塔克,微臣願意請罪,請可敦責罰。”
羊吐屯卻是心念如電,暗想自己和蕭布衣接觸,然後救活馬格巴茲,這中間的人都是自己人,難道其中已經夾雜索柯突的親信?既然這樣,倒是不能不防。
不過這種落井下石,錦上添花的事情。二人倒是經常沒事做做。鬥地倒也津津有味,羊吐屯知道憑索柯突地幾句話,算不上什麼大罪。索xìng大方説道:“索大人,我們盡力為可敦做事,一些誤會算不了什麼。”
可敦緩緩點頭,“羊吐屯所言極是,你們彼此齊心最好。蕭布衣,你的藥是如何得到。為什麼昨天沒有拿出來?”
蕭布衣聽到可敦詢問,又把對羊吐屯説的謊話照搬出來,細節不敢疏忽。
可敦緩緩點頭,突然道:“羊吐屯,都説一人被毒蛇咬後,傷口會有牙痕,不知道你檢查了沒有?”
蕭布衣臉sè不變,卻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可敦如此細心,自己渾身傷痕累累,可是從未被毒蛇咬過,也就沒有毒蛇咬過地痕跡。當初和羊吐屯證明傷口的時候,倒忘記這點。如果真的有人檢查傷勢。自己jīng心編織的善意謊言豈不要穿幫?
如果謊言穿幫,自己善意多半被當作惡意,就算毒倒塔克的事情説不定都會算到他的頭上!
可敦地一句話讓蕭布衣心中忐忑,羊吐屯卻是鄭重拱手,“稟告可敦,當時蕭布衣曾經挽褲腿讓我看過,咬他的蛇極為細小,再加上經年累月,牙痕已經很是輕微,臣下認真看過,還能看出點端倪。微臣為求穩妥,知道蕭布衣有兩丸神藥,這才當先救治馬格巴茲。如此一來,方顯可敦的寬待下屬,一視同仁。”
可敦緩緩點頭,“羊吐屯,你做的很好。”
蕭布衣這才明白,原來謊話不止他一個人説的好,這個羊吐屯説起謊來,也是騙死人不償命。羊吐屯既沒有看過傷口,更不知道自己什麼兩丸傷藥,如此一來,他卻把自己形容的鞠躬盡瘁的諸葛亮一樣,不過也好,最少他現在和羊吐屯是一條船上,船翻了,誰都沒好。
“可敦,微臣有一事不明。”索柯突忽然施禮道。
“答摩支,你有何事不明?”可敦輕聲道。她説的聲音雖輕,但是威嚴不經意地流露,誰都不敢不聽。
“臣雖不懂醫術,可也知道對症下藥的道理,並不相信世上有什麼可解百毒的神藥。”索柯突臉sè凝重,“馬格巴茲雖然病情好轉,不意味此藥適用塔克。更何況塔克千金之體,豈能和馬格巴茲相比,再加上蕭布衣只説是神醫,可這神醫是誰,我們一無所知。我只怕冒然用藥,塔克若有閃失,僕骨部落會有怨言,反倒不美。”
索柯突一口一個馬格巴茲,讓蕭布衣在皮帳這種肅穆的地方聽到只覺得好笑,現在他才發現虯髯客做事極為周道,索柯突雖然有刁難羊吐屯地念頭,可他説的也有道理,但是虯髯客不惜奔波給塔克把脈,然後再給他兩丸藥,其實已經是對症下藥,可這些當然不能對可敦説出。
羊吐屯就知道索柯突張口沒好話,見他切中命門,心中微惱,“可敦,塔克和馬格巴茲症狀彷彿,御醫早有結論,塔克一天比一天虛弱,恐怕拖延不了多久。”
可敦多少有些猶豫,目光轉到蕭布衣地身上,“蕭布衣,你只説你父親遇到個神醫,你可知道他的姓名?”
蕭布衣哪裏認識什麼神醫,山寨那個神醫兼職神棍的又拿不出手,薛寅佳也很神,不過那是獸醫,本想含糊推脱説不知道,突然心中一動,想起瓶底那個字來。
“可敦,在下並沒有見過神醫,不過家父説他姓孫。”
“姓孫?”索柯突神sè有些輕蔑,“我倒不知道孫姓有什麼名醫。”
蕭布衣偷眼望向可敦,聽到珠玉鳴響,羅晃動,羊吐屯卻是凝思苦想,只想找出一個孫姓神醫來反駁索柯突。可敦終於問道:“蕭布衣,你可知道那孫姓神醫長的什麼模樣?”
蕭布衣沉吟片刻已經道:“他一眼看上去仙風道骨,不像是神醫,反倒像個道人。”為了加強可敦的信心,他倒是形容的不遺餘力,神醫和仙風道骨通常都是搭邊的,“他讓人看不出真實年紀,説是不惑也有人信,要説比我稍大估計也沒有人質疑。”
羊吐屯暗自叫苦,心道你既然沒有見過
如何能夠知道他的相貌。這下老子都要被你害死。吐屯肚子裏面蟲一樣。冷笑問道:“蕭布衣,你沒有見過他的面,怎麼知道神醫地相貌?”
蕭布衣倒是不慌不忙。心道老子早知道你會刁難,特意留下個漏洞讓你問,“只因為家父有感神醫地恩德,這才請畫師畫下神醫的相貌,掛在高堂之上,讓在下天天瞻仰祈福。所以我雖沒有見過神醫本人,卻知道神醫的相貌。”
他説地滑頭,經過這番解釋卻堅信了別人他看到神醫的念頭,索柯突冷哼一聲,沒想到蕭布衣解釋的倒有道理,“孫姓神醫我是沒有聽過,不知道羊大人你聽過沒有?”
羊吐屯目光一閃,語氣中有了興奮。不理索柯突,只是望着可敦道:“可敦,聽蕭布衣形容,我倒想起一人。其實可敦也見過此人。”
可敦口氣中終於有了一絲激動,“你説的可是藥王孫思邈?”
羊吐屯點頭。也有些興奮道:“可敦説的不錯,當年文帝在時,此人就已經醫名遠播,不過此人淡泊名利,所以讓某些人記不得倒是真的。”
羊吐屯指桑罵槐,索柯突卻是無話可説,孫思邈不在廟堂走動,多是隱居遊歷民間,他一時倒沒有想起這個人物,可他卻不能否認,藥王孫思邈絕對算是個神醫,而且是神地不能再神的神醫。
“先帝就曾得到他的醫治,大病得醫。孫思邈此人妙手回chūn,轟動京城。先帝徵他為國子博士,他卻稱疾不就,又把先帝的賞賜盡購藥材,散之百姓,就算先dìdū是稱許此人妙手仁心,不以為忤。因他善用藥物,採集藥物往往事必躬親,民間多稱他為藥王。”羊吐屯看到索柯突吃癟的樣子,終於揚眉吐氣一把,心中舒暢。
蕭布衣聽到這些後不由愣住,他沒有想到自己不經意説出一個孫姓神醫,居然讓他們想到一個很牛叉的人物。
藥王孫思邈,是和醫聖張仲景齊名的人物,此人為後世醫學和藥物學都做出了極為重要的貢獻,後世又稱為藥王,沒有想到現在也是如此稱呼。他博覽醫術,jīng研黃帝內經,傷寒論後,撰寫千金要方傳名後世,千金要方三十卷,二百三十二門,當時已經接近千年後現代臨牀醫學水準,由此可見此人地醫術jīng湛和遠見卓識。
可虯髯客和孫思邈認識,這藥丸是孫思邈開出來的?蕭布衣難以置信,心中想笑,臉上卻只有愕然的神sè。
大帳內靜寂片刻,索柯突説道:“想孫思邈尊為藥王,蕭布衣怎會輕易見到。”
蕭布衣聽他這麼説話,不知道下毒的就是他,還是因為他反對羊吐屯遷怒於自己,卻只是含笑道:“其實對於孫神醫是否為藥王我也不得而知,畢竟布衣見識粗鄙。”
可敦卻道:“孫思邈實乃大慈大悲之人,他幼患重病,曾立誓學醫。後來為了給人治病,只是湯藥地費用就讓他傾盡家財,他卻向來只是一心救人,無絲毫沽名釣譽之心。此人通老莊百家之説,與道家有緣,卻也和佛門中人也是大有淵源,得到他活命的百姓數之不盡,蕭布衣能得到他地救治,實乃是有福之人。”
索柯突聽到可敦發話,不敢再辯,只是説,“可敦説的不錯,藥王真的在此,索柯突不敢多話。但我們現在只是推測,塔克千金之體,還請可敦慎重。”
蕭布衣心中奇怪,暗道你們不過算是孃家人,婆家都沒有説什麼,怎麼你們好像就可以定僕骨塔克生死一樣。
可敦聽到這話,還是多少有些猶豫,羊吐屯卻是目光一閃,“其實可敦帳下御醫也有jīng通藥理之人,不妨召一人過來看看。”
“不錯,羊吐屯説的極是。”可敦命令下去,不一會的功夫已經傳來一個御醫。
御醫人過半百,jīng神矍鑠,聽説藥丸可能是藥王所煉製,一改温文爾雅的習氣,雙目放光,如同餓狼見了母豬一樣,接過藥丸,聞了半晌,皺眉不語。
蕭布衣知道這個年代沒有高科技進行成分分析,藥丸又不能剖開查看,只能靠鼻子。倒是充分發掘自身的潛力。
御醫聞了良久。鼻子都差點磨破,卻皺眉不語,可敦沒有不耐。輕聲問道:“白御醫,你可有什麼見地?”
聽到可敦詢問,御醫終於抬起頭來,施禮道:“可敦,微臣醫術淺薄,只能嗅出藥丸包含兩種藥材。”
“哪兩種?”可敦問道。
“臣下聞到一種藥材應為紫蘇葉。此藥xìng味辛温,主歸肺,脾經,有解毒功用。如果加上厚朴,甘草,依照君臣佐使之道調理更好,不過臣下並沒有嗅到有這兩味藥,想必藥王用藥難測。多半另有深意。”
“還有一種是什麼?”可敦又問。
“應該是生薑,”御醫猶豫説道:“生薑一樣xìng味辛温,主歸肺胃脾經,也有驅毒去寒之用。”
“那你認為這丸藥可否救治塔克?”可敦問道。
御醫苦笑。“這兩味藥倒是對症,可畢竟其餘成分不明。臣下不敢妄下結論。”
大帳內靜寂一片,索柯突和羊吐屯也是不敢多話,可敦只是沉吟片刻就已經説道:“起駕去見涅圖,蕭布衣隨行。”
涅圖就是僕骨的酋長,可敦去見涅圖當然是為了給塔克治病,蕭布衣想到這裏地時候,又有些擔心,馬格巴茲能好,塔克呢,是否也能救活?
蕭布衣隨行卻沒有跟在可敦地身邊,他畢竟身份低微,能隨駕在旁人眼中看來,已經是難得的際遇。跟隨他的還是羊吐屯,這回身邊已經有了不少護衞,他坐在馬上
來也是威風凜凜。
不過這種威風比起可敦那是大有不如,可敦這次起駕,前呼後擁最少有千人之多。所有兵士都是甲冑鮮明,槍戟光寒,有如出軍一般。
蕭布衣越發感覺可敦這人地不簡單,以一和親的女人做到這種份上,實屬不易。她或許不像遠嫁匈奴的王昭君般的美貌,也不如許身吐蕃的文成公主有名,可是以蕭布衣角度來看,她絕對是比那兩個女人加到一起都強悍很多的一個公主。
羊吐屯和蕭布衣一起,不停地詢問神醫的事情,顯然是心中沒底。蕭布衣好在記憶不錯,把細節説了幾遍後,自己都有點相信曾經見過藥王孫思邈。
前任大軍開拔近兩個時辰,前方又是氈帳林立,一眼望不到盡頭。蕭布衣人在最後,看到前隊突然散開,有幾人拍馬迎了上來,將可敦迎入大帳,兩旁保護的僕骨遊騎中赫然有那個亦魯。
可敦進入大帳後,消失不見,蕭布衣和羊吐屯卻到了另外的營帳等候消息,因為奉上神藥的緣故,蕭布衣有幸和羊吐屯進入了僕骨的族落大帳,除了可敦的貼身護衞可以隨行外,其餘的兵士都留在外邊。
蕭布衣看起來穩如泰山,羊吐屯倒是坐立不安,這也是因為關心則亂地緣故。蕭布衣只想着病人能不能好轉,羊吐屯卻在想着,可敦向來重用有功之人,如果這次塔克病好,那蕭布衣當然算是有功。這小子沒什麼本事,但可以説是命好,天降機緣落在他腦袋上,自己也因此有了功勞一件。索柯突和自己一直爭寵,不分高下,眼下倒要拉攏親信有用之人才好。
他本是隋官,微不足道,跟隨義成公主到了草原,當上了吐屯,倒可應了蕭布衣説的那句,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這裏可敦算是諸侯,就算可汗都是很給面子,仗着以前在啓民可汗時期的發展,如今誰都不敢小瞧,他倒也絕了迴轉中原的心思。因為到了中原,不見得有現在地呼風喚雨。這個蕭布衣土頭土腦,説是個商人,其實更像個武夫,也不知道娶親沒有,自己有幾個婢女,姿sè不錯,如果可敦重用,這人留在草原,自己倒可以拉攏他為親信,為以後添一分力量。
蕭布衣沒有想到這一會的功夫,又有人想給自己説媒,到現在準老婆加在一起都可以湊桌麻將。計算了下,離開商隊已過了三天,貝培給自己五天地期限,就算現在拍馬回去也有點時間緊迫,自己出來三天,還是一事無成,這麼説倒是錯怪了陸安右和毗迦的能力。不知道他們等不及自己迴轉,會不會早早的去拔也古?幾個兄弟呢,依照莫風的脾氣。就算不做生意。肯定也是要等他,楊得志顧全大局,可也不見得有説服他們地能力。再説就算他們開赴拔也古,可貨物是胭脂水粉,沒有蒙陳雪地幫忙,如何賣的出去?
二人都是各有所思,一時間倒忘記説話,只是毫無例外的都覺得塔克活命絕對不是問題。藥王孫思邈豈是蓋地。聽説此人醫術通神,起死回生都是不成問題,何況中個小毒。不過他們都是毫無例外的都忽略了一點,這藥丸是否為孫思邈煉製的還有待商量。
大帳外突然呼喝連連,腳步聲繁雜,羊吐屯從未來回到了現實,皺了下眉頭。他身為吐屯,在大隋也就是御史。官從三品,自然有些威嚴。所以他到了僕骨族人大帳,能有個地方招待休息,自然也就帶了些侍衞保護。聽呼喝聲,竟然是侍衞和外人起了衝突。
這裏誰敢無法無天。就連可敦的面子都不給?羊吐屯想到這裏的時候,霍然站起。簾帳一挑,一個年輕人已經衝了進來,手中赫然是明亮亮的牛角彎刀,厲喝了一聲,一刀竟然砍向了羊吐屯!
蕭布衣這段時間都是jīng神繃緊,對於這種襲擊司空見慣,那個年輕人説地是突厥語,他是聽不懂,只是看到羊吐屯被他喝了一聲,臉sè突然變的蒼白,彷彿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樣,不躲不閃,眼看就要被那人一刀劈了腦袋,他就在羊吐屯身邊,不由抽刀就架。
無論如何,這個羊吐屯對自己不錯,二人一條船上,倒不能讓他輕易就死。年輕人雖然勇猛,刀法凌厲,在蕭布衣眼中已經算不了什麼,他揮刀一架,正好攔到那刀之前,不等大力撞擊,已經卸力揮刀斜斬。
這些法門都是刀譜記載,蕭布衣雖然算不上高手,可是對付此人已經不是問題。
年輕人雙眼通紅,極為憤怒,一招就被蕭布衣逼的棄刀後退。蕭布衣邁步上前,刀光一閃,已經到了他的脖頸。
“住手。”喝令的卻是羊吐屯。
蕭布衣根本沒有殺人的念頭,刀勢一停,單刀已經架到年輕人的脖子上,回頭問道:“吐屯,怎麼回事?”
年輕人根本沒有想到蕭布衣刀法如此jīng妙,怒容滿面卻是不敢稍動,羊吐屯雙目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哥特死了。”
“哥特是誰?”蕭布衣問道。
“哥特就是塔克。”羊吐屯臉sè發苦,舉止失常。
蕭布衣心中一寒,僕骨的王子死了?這怎麼可能,藥丸一樣,救馬格巴茲有效,怎麼會吃死了僕骨地王子?
蕭布衣吃驚的功夫,神情也有些恍惚,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羊吐屯不再揚眉吐氣,而變成羊沒吐氣!
哥特畢竟是僕骨的王子,可敦救他xìng命卻促使他死亡,多半內疚,可敦高高在上,當然不會有什麼責任,可是要表示這種內疚,肯定會有替罪羊,而羊吐屯和他蕭布衣就是這個替罪羊!
羊吐屯或許是官位不保,他蕭布衣卻可
命危險,相比個王子而言,他布衣實在算不上什麼。這裏,兄弟也會受到牽連,牧場辛辛苦苦的發展本來有聲有sè,這下看起來前功盡棄!
他這次比上次四十兩黃金賭地還大,這次賭輸了,就是沒命!他輸了,輸的很徹底,那一刻他竟然沒有想到虯髯客,只覺得這是自己地選擇,怨不得別人。
陡然覺得小腹一痛,蕭布衣這才意識到捱了一拳。
年輕人看到蕭布衣發愣,神sè有些恍惚,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稍微彎身,躲過蕭布衣的長刀,一拳結結實實的已經擊在蕭布衣的小腹上。
蕭布衣痛的彎腰,膽汁差點被打出來,年輕人牛犢子般的健壯,身上的衣服都包裹不住體內的力量,這一拳下來,打的他是痛徹心扉。
他才一彎腰,手腕已經被年輕人抓住,蕭布衣一凜,他知道結果,卻不甘於命運,當然不肯束手就擒。只是拿刀的腕子被年輕人抓住,刀法jīng妙也是無法施展,他手上抗力,卻是提膝頂去。這種招式都是鬥毆常見的把戲,卻極為有用。
年輕人只是留意蕭布衣手上的長刀,沒有想到蕭布衣也是腕力強健,一時搶不過長刀。被他一膝蓋頂上。蝦米一樣的彎腰,抓住蕭布衣地手腕卻是死死不放。蕭布衣還待提腿,年輕人低吼一聲。翻腕頂肩,靠在了蕭布衣地肩頭。蕭布衣一愣,不等回過神來,整個人已經被他背摔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痛徹心扉。
年輕人人在草原。使的是真宗地摔跤功夫,近身纏鬥,蕭布衣遠遠不及,他一摔倒蕭布衣,撿起地上的彎刀,再次向羊吐屯衝了過來。
羊吐屯這才回過味來,相對官位升遷,xìng命更為重要。隨手提起案几擋過去,只是擋了幾下,就已經累的疲憊不堪,喘着粗氣的他心中憤怒。暗道那些護衞都在帳外吃屎不成,怎麼這會功夫沒有一個人進來救命。
“來人……”他嘶啞聲音喊了幾聲。案几已被劈碎,就地滾了過去,年輕人才待追殺,驀然止步,只因為蕭布衣已經站了起來,冷冷的擋在羊吐屯面前。
年輕人望着他手上的長刀,心中凜然,一時有些猶豫,剛才只是一刀,蕭布衣就讓他棄刀,可想此人武功不差,可是羊吐屯獻藥後,他哥哥吐血身死,這個仇他怎能不報?
羊吐屯心中雖然痛恨蕭布衣,這刻見他擋在面前,拼死護衞自己,倒也有那麼一絲感動。可是感動歸感動,説了一句你先頂着,他已經一溜煙地奔出了營帳,蕭布衣知道羊吐屯不是君子,可也沒有想到他會無恥到這個地步。他選擇了逃命,自己呢,從這裏逃出去,然後再逃出草原?
只是一猶豫的功夫,簾帳一挑,十數個兵士衝了進來,手持長矛,已將氈帳內二人團團圍住。蕭布衣心中一寒,卻發現年輕人臉上也有一絲不安。
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蕭布衣,放下刀來。”
蕭布衣身子微顫,聽出竟是可敦的聲音,可敦一直高高在上,就算在牛皮大帳內都是離蕭布衣很遠,這一會聽到,好像就在身後不遠。
放還是不放?可敦近在咫尺,抓住可敦作為人質,也可能活命!蕭布衣想到這個念頭的時候,握刀的手掌發緊,可看到年輕人憤怒的眼神不是望向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後,蕭布衣長舒一口氣,長刀歸鞘,緩慢迴轉身來,施禮道:“可敦,在下出手只是想要保護吐屯大人,別無他意。”
可敦漫步走了過來,珠佩叮噹,清脆聲響,頗為悦耳。蕭布衣迴轉頭地時候,發現簾帳處站有一人,那人雙手籠在袖中,身材頎長,相貌普通,神sè冷漠。蕭布衣見到那人就是心中咯噔聲響,他心悸的不是那人的冷漠,而是那人的一雙眼睛,如何來看,那雙眼睛讓人看不出任何地情感,讓人一眼望去,心裏莫名有了寒意。
“你做的很好。”可敦輕聲説了一句,已經路過蕭布衣,面對那個年輕人。
“可敦小心。”蕭布衣忍不住低聲提醒,可敦明顯不會功夫,她人雖沉穩,氣質雍容,可是碰到失心瘋地人也沒有辦法。
可敦沒有理會蕭布衣,只是用突厥語向年輕人説了幾句,年輕人臉上更是憤怒,手握長刀已經是青筋暴起,厲聲喊了幾聲,頗為不敬。蕭布衣手按刀柄,生怕年輕人傷害可敦,對於可敦這個女人,他倒是欽佩有加。更覺得這女人的膽氣之壯,少有人及,面對這個瘋狂的男子,就算羊吐屯都要逃之夭夭,可敦居然毫不畏懼。
可敦又輕聲説了兩句,年輕人一愣,臉上突然現出非常奇怪的表情。那表情是好像難以置信,又像是意外之極,轉瞬有了狂喜和激動,他突然丟刀在地,大喊了一聲,已經奔出了大帳,沒有人阻攔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片刻的功夫,氈帳內已經沉寂下來。
蕭布衣聽到年輕人又叫了一聲唐提麻尼,不解其意,當初克麗絲塔格跌下馬來的時候,也説了一聲是唐提麻尼保佑你,搞不懂這個唐提麻尼怎麼有這麼大的神通,讓這些人能化干戈為玉帛。
見到可敦望向自己,目光深邃,蕭布衣儘量讓表情悲痛些,“可敦,對於塔克的死,我也很難過。”
雖然沒有見過塔克,塔克也可能是吃了藥丸而死。蕭布衣倒的確問心無愧。神藥很神,可畢竟有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地説法。馬格巴茲能活。因為他中毒rì子很短,塔克雖然有老山參續命,卻可能油燈枯乾,無力迴天。
簾帳一挑,白御醫走了進來,
施禮道:“可敦。我已經給塔克開了調理身體地方xìng已緩,身子卻還虛弱,適合靜養。”
蕭布衣聽的目瞪口呆,不明所以,那個衝進來的年輕人叫囂着塔克死了,這才拼命,白御醫卻説塔克毒xìng緩解。他們説地塔克難道不是一個人?可若不是一個人,那人來找羊吐屯拼什麼命?
“蕭布衣,你奉上的藥丸的確有效,藥王孫思邈果然名不虛傳。塔克已經甦醒過來。這也倚仗可敦洪福齊天,澤被塔克。”一個聲音從蕭布衣的身後傳過來。
蕭布衣不用回頭。聽到嗓音就知道是羊吐屯,不由暗歎為官之道,果在厚黑二字,剛才自己仗義相救,他卻溜之大吉,這刻卻又來邀功請好,臉皮之厚,一時無二。
回頭的時候,蕭布衣知道這裏面有誤會,抹去悲痛,換上不解道:“羊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羊吐屯苦笑道:“藥王用藥神鬼莫測,誰想到哥特塔克服用後和馬格巴茲完全不同的反應。塔克方才服藥後,竟然噴血甦醒,轉瞬氣絕。哥勒是哥特塔克地弟弟,當時就在塔克的牀前,見到哥哥身死,怒不可遏,聽可敦説此藥為我求得,這才怒急衝出找我拼命。”
蕭布衣心道,原來邀功也不容易,可敦好在沒有説我,不然哥勒衝過來的時候多半揮刀向我,你羊吐屯倒不見得救我,説不定大義滅親,早讓手下配合,把我五花大綁起來。
“那後來呢?”
“哥特塔克氣絕後,就算涅圖酋長都是滿懷悲痛,好在可敦觀察細微,察覺哥特好像還有微弱的呼吸,當下讓白御醫查看。”羊吐屯臉上滿是欽佩,“白御醫把脈過後,發現塔克不過是假死之態,當下用針,只兩針過後塔克就已經甦醒過來,而且根據白御醫的把脈,塔克已經有好轉的跡象。塔克好轉當然有藥王藥丸的神奇,不過也有可敦的細心,不然斷難活轉。”
蕭布衣心中稱奇,哪裏想到如此地波折。白御醫在一旁卻是連連讚歎,欽佩不已,説什麼藥王如神,用藥出乎意料,什麼病若吐血,脈當沉細,而反浮大而牢者,死也。而塔克吐血,脈相變的沉細,活轉過來,固然是遵醫書難經所言,也是可敦給帶來的福氣。當然恭維可敦的時候,還不忘記奉承不知道在哪裏地孫思邈兩句,説他用藥以正衝,以奇勝,紫蘇葉有如此妙用,倒讓人意料不到。
從結果推原因當然比從原因推結果簡單了些,也少了變化。白御醫效仿蔣幹之狀,事後才知,滿口都是術語顯示自己的博學和醫術,蕭布衣聽不明白朮語,卻聽明白一件事情,好傢伙,這裏面一波三折,敢情沒有我地什麼事,功勞都是領導的,黑鍋都是手下的,看來我泱泱大國,這種風氣倒是源遠流長,從未因戰火而斷絕。
“蕭布衣,這次塔克活轉,你功勞甚大。”可敦的一句話就打消了蕭布衣肚子裏面埋怨,她雖然羅罩面,可還能讓人感覺到她也有些高興,“不知道你想要什麼賞賜?”
蕭布衣施禮道:“布衣舉手之勞,不敢居功,我想真的是可敦洪福齊天,這才讓塔克轉危為安。”
他雖然不能做到世事洞明皆學問,可也知道人情練達即文章,畢竟死過一次,兩世為人,對馬兒熟悉,對人際關係也是不差。領導表揚你的時候,千萬不能居功自傲,不足一定要自己抗下,成績總是要算上領導才行。
“可有過要罰,有功要賞,賞罰不明,未免讓功臣寒心。”可敦倒是頗有名後之風。
蕭布衣心中一動,“可敦,在下此次前來其實是為商隊求情而來。”
“哦?”可敦口氣沒有波瀾。
蕭布衣終有機會把前因後果説了一遍,這才又道:“酋長想必擔心可敦的安危,又為兒子的病情憂心,這才把商隊拒之門外。如今塔克病情好轉,想必可敦嫁女在即,既然如此,商隊總是一番祝賀之心,還請可敦明察,准許商隊進入僕骨。”
“原來如此。”|人緊跟可敦的身後,影子一般。羊吐屯等到二人出了大帳,這才摸了把冷汗,拍了下蕭布衣的肩頭,“布衣,我倒要謝謝剛才你的出手,要不是你,我説不定已經被那小子傷了xìng命。”
蕭布衣想着可敦原來如此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還要和羊吐屯虛與委蛇,“羊大人福大命大,在下不過是舉手之勞。”
羊吐屯暗道,你小子什麼都是舉手之勞,可是看起來哪件事都不太容易做到,藥王給你看病也就罷了,面對明晃晃的刀子也能鎮靜自若,實在難能可貴。剛開始以為他不過是個土包子武夫,現在看起來還是個有點頭腦的武夫,對剛才逃命之事,饒是他臉皮的厚度賽過可敦的牛皮大帳,卻也解釋下,“布衣,方才我出去只是尋找幫手……”
“大人千金貴體,當然不需要和那種莽夫一般見識。”蕭布衣慌忙打斷他的下文,只怕自己聽多了會吐。
羊吐屯聽了心中倒很舒服,心道孺子可教,不過哥勒並非莽夫,人家也怎麼説也是個酋長的兒子,比起你要好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