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怎樣的美貌呢?珠簾掀開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住了。不僅僅是因為那張如同寧州的雪花一般晶瑩的面孔,還因為在那一瞬間,她從衣袖裏扯出了另一樣同樣晶瑩的事物。
那是一把匕首,鋒刃上閃着寒光,美麗的新娘甩掉頭上的累贅,一把將新郎拉了過來,用刀尖抵住他的脖子。
搞錯了,路微想,這樣的動作應該是我這樣的人做出來的,怎麼會是新娘……但的確是新娘。在滿座賓客的驚呼聲中,新娘挾持了新郎。
此時此刻,只有兩個人保持了令人佩服的鎮定自若。一個是定王,他緩緩站起身來,走上前去,若無其事的問:“你想要幹什麼?”另一個居然是被挾持的新郎。他的臉色死氣沉沉,好像是對這一事件完全麻木。
“他被嚇傻了吧?”身邊的夸父們交談着。
不,他顯然是累傻了,路微心想。也許這對他是一種解脱呢,背後有人扶着他啦。
新娘淡淡地回答:“我不是想要什麼,而是不想要什麼。”定王眉頭一皺,還沒發話,隨行而來的多蘭斯城邦的大臣已經忍不住大叫起來:“公主殿下!這可萬萬不行啊!快把刀子放下!”新娘輕輕撇撇嘴,路微覺得這個表情嫵媚極了。只有那種真正高貴到蔑視一切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神情。
“你當然會説萬萬不行了,”新娘説,“又不是把你嫁給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廢物。”路微想,就算是一頭香豬聽到別人這麼説,也會挺惱火的吧。沒想到新郎仍然毫無反應的被刀尖抵着,既不憤怒,也不恐慌,倒好像是他在威脅着新娘的生命一樣。
倒是定王聽到自己的兒子得到如此美譽,眉毛輕輕抖了一下。雖然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但熟悉定王的人都知道,他的平靜中總是藴藏着風暴,而眉毛輕輕抖動,就是他動了殺機的徵兆。
來自多蘭斯城邦的大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公主殿下,求您為城邦的安危着想!求您為了羽族的存亡着想!”新娘沉默了一會兒。在六月的陽光下,她的眼眶裏慢慢滲出了淚珠。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説點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説出來。方才那種譏誚的神態消失無蹤,剩下的是凝固的絕望,彷彿殤州萬年不融的堅冰,唯一化開的方法是狠狠地砸碎。
她鬆開王子,回過手,一刀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但她面對的是定王,定王不會讓她有第二次機會。一片死一般的靜寂中,只聽到一聲清脆的喀嚓聲,那是定王瞬間出手,扭斷了她的手腕。
是時候了!路微也幾乎和周圍的人們一樣傻住了,但殺手的本能令她明鋭的捕捉到了時機。現在,所有的目光都注視在定王身上,而新郎也被新娘拖離了方才所佔的位置。一個絕妙的空隙露了出來。
路微右手在桌上輕輕一按,整個身體已經躍到了半空中。她一面用右手搭箭,一面開始在背後凝出羽翼,這是她一直受訓的一項技能。能在分心二用的情況下保持精神力的純粹和強大,正是她成為殺手的最大資本。
一聲悦耳的弓弦響。那支利箭帶着路微鋒鋭的精神之力,準確地從幾個人的縫隙中穿過,命中了目標。
正中心臟,直沒箭尾,路微看得很分明。王子的太醫,也是他的男寵,痛苦的捂住胸口,仰面倒下。
——這個一直縮身於王子身後的傢伙,一定不會想到會有人專門花重金去殺他。但他已經不可能有機會去想了。
禁衞們的注意力之前一直在定王與公主身上,此刻驟起變故,他們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一剎那的遲疑,已經足夠路微完成羽翼的凝結。
路微拍動着羽翼,刻意的向着人多的地方飛去,那樣會讓對方的弓箭手稍微有些顧慮。果然,向她射來的弓箭稀疏而猶豫,很輕易的都被閃開了。
提速升空的時候,路微心中甚至有幾分得意,她略微回頭,想確認目標的死亡,但這一瞥之下,她被眼前的場景所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