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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情難自己

    楊四走後,鷹刀盤膝而坐,默運天魔氣檢視自身。發覺除胸腹間的經脈尚有些許阻滯外,其餘並無大礙,只要不是遇見當世絕頂高手,想來逃跑保命還是綽綽有餘。

    而現今在襄陽的高手中,唯一能威脅到自己的恐怕只有神武侯習促易一人。看來這天魔功果然奇妙,尤其是在療治內傷方面。

    回想起昨夜與扶桑四忍者的一戰,到現在仍覺僥倖。當是時,自己血戰脫力,本以為必死無疑,豈知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那件奇妙無比的事,彷彿自己的心靈與大夏龍雀刀契合在一起,並從中獲得了奇異的力量,發出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也許就在那一剎那,自己突破自身的極限,以靈肉分離的奇異方式,晉入傳說中精神駕馭物質的“人刀合一”刀道化境。

    這一切都是受到扶桑忍者的異術“心靈啟示術”的啟迪,使自己突發奇想,採取這種前無古人的作法來突破自身極限和武道瓶頸,打開了自己武學之路的新天地。

    然而,令人略感失望的是,儘管自己已有了晉入“人刀合一”的經驗,但這種幸運卻不是隨時可以降臨到自己頭上的。

    就如同曇花一現,更像是夢境一場,昨夜過後,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別說是使自己的精神異力和大夏龍雀刀契合在一起,就是靈肉分離這一步也無法做到。

    究竟為什麼會這樣,任自己想破腦袋也不得而知。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力還遠遠不夠強大?曾經聽很多險死還生的人說起過,當他們在死亡來臨前的那一刻,有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彷彿自己的靈魂正慢慢漂移到空中,俯瞰自己的肉體面臨即將到來的死亡,似乎眼中所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別人一樣,而當僥倖渡過危險獲得重生之後,靈魂旋又重歸肉體,整個過程便如夢遊一般,似幻似真。

    由此說來,自己昨夜的情景似乎與他們所說有異曲同工之處。難道人到臨死的那一刻真的會發生瞬間的靈肉分離現象嗎?如果以此推斷,是不是自己只有到瀕臨死亡的時候,才能如願晉入“人刀合一”?那樣的話,未免也太滑稽可笑了。

    但是,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使自己靈肉分離呢?否則的話,每一次都要冒著死亡的危險才能體驗到“人刀合一”,那實在不是一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

    絕世高手嘛,只有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做做才有意思,如果每一次都要在被敵人殺得鮮血淋漓、翻白眼的情況下才能突然變強,這樣的高手不做也罷。

    更何況,這種事也不是百分百可以成功實現的,只要有一次失誤,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命運肯定是很悲慘地被人掛掉。

    所以,應該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離真正的“人刀合一”境界還相差甚遠,只能算是初窺門徑。

    如果沒有這種清醒的認識,而是很自不量力地以為已經晉升為當世高手了,已經可以像條野狗一樣四處亂咬一氣了,那麼別說是狂刀戰雨、楚天舒之流,就是神武侯習促易也可以輕鬆地將自己打得滿地找牙。

    明智地將自身定位為“離高手還差一步”之後,鷹刀伸出手去,將大夏龍雀刀握在手中細細端詳。這是另一件讓他深覺怪異的事。

    昨夜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最後斬殺西城牧和櫻木雅子的那一記刀招已不像是存在於人世間的刀法,瞬息間便可以劈斬出千百道刀影,方圓十尺之內盡是刀勢的籠罩範圍,在那樣凌厲的刀勢籠罩下,一切有生命的物體都渺小如塵沙一般,隨風而化。

    威力如斯強大的刀法根本不可能是自己這種級數的人憑空想像得出來,也不是自己可以駕馭的,而且事實上,當時的感覺好像並不是自己在駕馭大夏龍雀刀,而是大夏龍雀刀在引領著自己揮擊出這一刀。

    最奇妙的是,在自己揮出那一刀之前,當自己的精神力和大夏龍雀刀契合的那一刻,居然很清晰地感應到了鑲嵌在大夏龍雀刀中的百年記憶!

    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在那一瞬間崩塌,封印在刀內的記憶變化成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如流水一般從自己的腦海中流過,彷彿自己正穿梭於時光的隧道中進行著千百次的輪迴……

    據自己所知,聲音是可以複製、回放的,如山谷迴音,如迴音壁。在空曠寂靜的山谷中放聲高呼,不久之後群山便會重疊回應,那麼,圖像、畫面以及記憶是不是也可以如山谷迴音一樣重複播放?甚至可以保存在某一種物體之內,待到若干年以後再取出播放?

    ……

    白痴!自己究竟在胡思亂想起什麼狗屁玩意啊?人世間又怎麼會有這種類似於神話的東西?如果大夏龍雀刀真的可以複製、保存、播放記憶,那掌握著大夏龍雀刀的自己豈非變成了神仙一流的人物?

    鷹刀苦笑一聲,手指緩緩撫過刀鋒,默默感受著自刀鋒上傳來的冰冷。眼中所見,刀還是以前一樣的刀,黝黑而黯淡,但總覺得有一種陌生的感覺盪漾在心間……

    究竟,在這把近乎魔幻一般的刀中還隱藏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支呀”一聲,淡月推門款款而入:“爺,溫府溫師仲派人來請你過府一敘。”

    鷹刀皺了皺眉。老實說,剛剛和楊四兩人商量完畢怎麼幹掉溫師仲並取而代之,現在便要立刻去面對他本人……自己自認還沒有下賤到可以完全若無其事的程度。

    他一把扯過淡月摟在懷中痛吻一番,方才道:“我不去了。你就說我重傷未愈,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不能前去。”

    淡月通紅著臉頰吃吃笑道:“你不是重傷未愈動彈不得嗎?那你怎麼還可以對我……對我這樣?”

    鷹刀呵呵笑道:“誰讓你生得這般美麗動人?遇見你這樣的美人,別說是重傷未愈動彈不得,就是我躺在棺材裡了,也要跳出來親上幾口。”

    淡月水汪汪的眼神飄蕩過來,笑意盈盈道:“哎喲,躺在棺材裡也要跳出來,那不成了殭屍了?我可不敢讓你親我……”她見鷹刀傷勢大減,心中不由喜悅非常。

    淡月嬌俏可人的媚態惹得鷹刀一陣口乾舌躁情動不已。他嘻嘻笑道:“到了這時,可由不得你不願意啦……”說著,再度俯下頭去吻住淡月紅唇,右手卻向淡月高聳入雲的雙峰摸去。

    鷹刀魔掌過處,淡月只覺一陣酥麻自胸乳間襲過,繼而蔓延全身,整個身體輕飄飄的,像是直衝向雲霄;又像是直墜於谷底;一會兒如一張拉滿的弓弦,緊繃地似乎要斷掉一般;一會兒又如躺臥於雲端,痠軟地直想死去……

    淡月癱軟在鷹刀懷中,媚眼如絲,卻總算記得鷹刀傷勢未愈,實在不適宜行房,便氣喘吁吁道:“不……不要……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呢……”

    鷹刀此時體內**焚熾,胯下堅硬似鐵,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又哪裡顧得上這麼多?

    淡月的提醒對他來說猶如風吹過耳,沒有半絲效果,大手一路執著地探尋下去,已堪堪越過淡月柔軟如柳的纖纖細腰。

    淡月一咬牙,用力一推鷹刀,跳離他的懷抱,一邊快速整理自己的衣裳,一邊嗔笑道:“你這人呢,就是這般急色,一點也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鷹刀在床上恨得直癢癢:“惹得人家來勁了,你倒溜了……你也別在那裡高興,總有你求我的時候,到那時,看我怎麼對你。”淡月嘻嘻笑道:“不過略微溫存一下罷了,是你自己來了勁了,怎麼來怪我?”

    她頓了頓,溫言哄道:“爺,你先別生氣,等你傷完全好了,你想怎麼樣,淡月總是依了你……”

    說畢,微微向鷹刀一笑,閃出門外去了。

    淡月出門之後,鷹刀大感無趣。突然從床上跳將起來,推開窗戶躍了出去,須臾消失不見。

    對於他來說,既然淡月不願陪他,躲在某個角落裡喝上幾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於溫師仲那老狐狸,還是留給楊四去應付比較恰當啊!

    雖說是午時剛過,卻因為大雪初停的緣故,陽光照射下來,反而有一種沁人的清寒。

    路旁的積雪依然厚實,人走在上面又松又遠,彷彿踩著棉花一樣。襄陽畢竟是繁華之地,大雪剛住,路上便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群,更有許多稚齡孩童在道路上互相投擲雪球嬉戲玩鬧。

    抱著輕鬆的心情,鷹刀悠閒地玩賞著街邊雪景,心中頗為感慨。究竟有多少時日沒有如此放鬆過了?三年?還是五年?如果一切可以重來,自己是否還會選擇進入無雙府,是否還會進入這紛擾不休、永無安寧的江湖?

    這個念頭剛起,鷹刀便搖頭苦笑起來。當年自己孤苦伶仃流浪街頭,上無片瓦可以遮頭,下無寸地可以安身,有了這頓沒有下頓,若不是義兄一家收留並引介自己入無雙府,恐怕不是凍死便是餓死,又哪裡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風花雪月這種事只適合那些吃飽飯沒事幹的富家子弟去做,而窮人的孩子,第一個所要面對的問題只有生存而已。

    再說,自己也並不是那種甘於寂寞的人,即便是可以選擇,只怕自己還是願意過這種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生活。

    鷹刀沿街漫無目的地閒逛,不知不覺間到了城東。

    城東一地素來是繁華的商業區,街邊店鋪林立,熙熙攘攘盡是來往人群,更不時有各色街頭小販穿梭其間,向周圍人眾兜售。

    正行走間,袖子突然被人扯住,一個手持卦幡面帶笑容的清瘦小老頭殷勤說道:“這位公子且慢!小老兒遠觀公子氣度不凡,行走時隱有龍虎之姿,命中必有大富貴。然則,你印堂發紫,頭懸煞氣,卻是大禍臨頭之徵兆!公子,莫若讓小老兒算上一卦,或許有排解的法子也說不定。”

    鷹刀心中一動。以他如今的武功,就算是沒有任何戒備,尋常人等欺近身前也必有感應,然而這個算卦的小老頭卻像是幽魂一樣突然現身,在他扯住自己袖子之前,自己甚至毫無所覺,可見此人絕非尋常問卜算卦之人。

    再定睛看去,卻見他雖然笑容猥瑣、兩眼渾濁,就像是一個毫無武功的老頭,可拉著自己袖子的右手卻指節粗大遒勁有力,食拇指和掌心之間更是佈滿厚厚的老繭,正是長久練習刀劍一類兵刃的結果……面容眼神都可偽裝,可一雙習練過武功的手卻是萬萬無法造假的。

    鷹刀微微一笑,輕輕甩開袖子,抬腿便走,口中道:“我對算卦沒興趣,若要招攬生意,請另請高明!”他深知此人找上自己必有緣故,是以他故意裝作無所察覺,實際上卻是以退為進。

    果然,那小老頭緊緊跟隨著鷹刀,並不放棄,其執著的程度早已超過一般算卦者所應持有的態度。

    “罷了罷了,就算一卦好了!我事先申明啊,不準不給錢啊!”直到進入一家茶肆,鷹刀才裝作無奈地模樣勉強答應。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小老頭和鷹刀同桌坐下,臉上猶然堆滿笑容,然而肚裡卻早已將鷹刀的十八代祖宗翻來覆去地問候了幾十遍。

    鷹刀叫了一壺茶和幾盤甜點。茶不過一般的綠茶,可幾味甜點倒頗為精緻美味,吃得鷹刀有滋有味。

    “以公子的面相看來,幼時必然流離失所雙親早亡……不知小老兒說得可對?”那小老頭小心翼翼道。

    “對!對極了!真是想不到啊,連這個也可以從我的面相上看出來,你果然高明……”鷹刀豎起拇指誇道,一臉的驚愕之色。心中卻知對方既然找上自己,必然已經將自己的家世打聽得清清楚楚了。

    那小老頭微有得色,繼續道:“公子面頰清瘦、眉如刀劍本非福相,然則鼻似懸膽卻主富貴,可說是難得的奇相。故而,小老兒斷言,公子命裡一定多遭劫難,卻每有貴人相助,得以逢凶化吉。嗯,待小老兒推算一下……應該是十五歲吧,公子得一貴人相助,從那日起雖常有刀兵之險卻也自此衣食無憂……”

    這說的是我義兄了。鷹刀心中不由一酸,義兄之恩如同再造,只可惜被晁無心這奸人所害,自己竟未能報答萬一,實在是自己生平第一大憾事。

    “嗯……在今年初,公子又歷生死大險,在緊要關頭卻又得一貴人相助,並因禍得福平步青雲。嘿嘿,如小老兒沒有算錯,這人還是一個女子!”那小老頭微笑道。

    鷹刀也微笑起來。這說的應該是靈兒了……不過,究竟是福還是禍,倒實在難說的緊。

    “先生果然神算,小子佩服佩服!既然先生有這等本事,何不替小子算一算將來……呵呵,算算小子將來會有多少個老婆?”鷹刀突然說道。

    那小老頭的臉立時變得苦瓜一樣。他可不知鷹刀是這般的無賴,使得他一肚子的話無從說起。

    “這個……這位公子,我等男子生於天地之間當以前途為重,只要公子富貴雙全,又何愁沒有妻妾成群呢?”那小老頭試圖轉回之前的話題。

    “我記得先生你說過我命中必有大富貴吧?既然我前途一片光明,剩下來最重要的自然是老婆問題了。”

    “話雖如此,可公子印堂發紫,煞氣懸頂,那是必有大禍之兆啊,難道公子不想請教一下小老兒的排解之法嗎?”

    “不用不用,你不是說了,我每有大難就一定會有貴人站出來幫助我的……”

    “咳咳……話雖如此,可……”

    鷹刀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說道:“先生算已經發生過的事那是極準的,想來做了許多功課。然而,這未來之事卻不是先生想算便算得出的,我看就不必勉強了……”

    說著,將一錠碎銀拋到桌上,繼續道:“將來的命運我自會把握,不勞先生費心。這點銀子就當作先生的車馬費,先生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罷!”說畢,便揚長而去。

    就在他快要走出茶肆時,身後傳來那算卦小老兒低沉地話語:“鷹刀,老夫並非危言聳聽,你即將有大禍臨頭卻不自知,如果及早懸崖勒馬離開襄陽,或許還有活命之路,否則的話,生死難料啊!”鷹刀猶豫片刻,轉過身子,微笑道:“儘管不知先生從何處來,我還是非常感謝先生煞費苦心地為我打算。可是,有一些事既然開始了,就不會停下來,而且我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說畢,再也不回頭一直向前走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湧湧人群中。

    望著鷹刀離去的背影,那算卦的小老頭嘆了口氣,挺直腰背,眼中精光閃動,竟與先前猥猥瑣瑣的神態判若兩人。

    “他果然不肯離開襄陽嗎?”一道曼妙的身影驟然出現在那算卦的小老頭身後。只見她黛眉如柳顏若春花,身姿聘聘嫋嫋,一出現在茶肆中便吸引了所有茶客的注意,赫然竟是蒙綵衣。

    像是早知蒙綵衣要來,那算卦的小老頭並沒有回頭,只是點了點頭,道:“盛名之下果然無虛,此子想來早已看破我的偽裝,卻故意不露聲色地將我耍的團團轉。嘿嘿,老夫想說的話一句都還沒有說出口,便被他盡數擋了回來,鷹刀啊鷹刀,果然厲害!”蒙綵衣在鷹刀方才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輕舒玉手將鷹刀喝過的茶杯拿在手中擺弄著,嘆道:“我向來自負智計出眾,可每每一遇見他,便覺束手縛腳難展所長。他這個人呢,看起來似乎傻傻的,可實際上什麼事也休想瞞得過他。有他在襄陽,只怕對我們的計劃大有阻礙……”

    那算卦的小老頭略一猶豫,道:“既然姑娘如此忌憚於他,何不派人……”說著右手一揮,作了一個“殺”的手勢。

    “果真是非殺他不可嗎?”蒙綵衣側過頭去望向鷹刀離去的方向,眼神悽迷萬狀,心底裡又是苦澀又是酸楚,纏纏綿綿竟似永無盡頭一般。

    唉!小冤家,你讓我究竟如何是好呢?

    忽然,蒙綵衣只覺丹田之間內息翻湧不休,如脫韁野馬一般向四經八脈奔騰而去,竟是散功的前兆。

    蒙綵衣大驚失色,媚術最忌動情,她深知這是自己妄動情思之故,忙深吸一口氣,緊守本心排除雜念,一吐一納將內息歸於正途。

    然則,在她心中始終有一個解不開的疑問——若是鷹刀死了,自己將如何面對那永無盡頭的寂寞和孤獨呢?與此相比,散功之苦又孰重舒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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