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刀表面上作出一副豪氣萬丈、不可一世的姿態,內心裡卻是苦不堪言。
一刀退四敵這一表面上的無限風光,其實早已令他體內的天魔氣透支嚴重。以他現在的功力,還不足以讓他展現這種實力。若不是他天生意志頑強,只怕早已憋不住胸口陣陣刺痛而口噴鮮血。
鷹刀初練魔功時,常常會因為自身體質無法承受強行催運天魔氣,天魔氣不受控制地飛速運轉而不得不吐血減壓。今天的情形就和以前相同,為了一刀退敵,不得不超負荷運轉天魔氣。這樣做雖然勉強達到他所希望的目的,也使得他受傷頗重。
而且,由於他如今天魔氣已略有小成,一旦超負荷運轉,對身體的傷害也是加倍的嚴重。
為了給敵人一個下馬威,更為了在南宮漸雪面前顯示自己的能耐,鷹刀不惜超負荷運轉天魔氣攻敵。
可是,他估不到敵人的實力竟然如此強大,正面硬碰一記之後,自己反而受了不小的內傷。
若是護花護得連自己的小命都沒了,似乎有點不划算啊!
鷹刀摸了摸鼻子,斜眼瞥了一下身後的南宮漸雪。儘管站立在雪地中笑盈盈的南宮漸雪實在是美豔不可方物,為這樣漂亮的女人送命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都是一件甘之若飴的事,可是坦白說,從雙方的立場考慮,自己若是為了保護她而送命,她不但不會為自己流半滴眼淚,只怕還會興高采烈地說“死的好,死的妙”。
早就知道蒙綵衣一方不會甘於潛伏在沈園的秘密部隊被驅逐,必然會在己方回城時設計報復。只是料想不到蒙綵衣手下居然有武功如此超強的扶桑忍者存在。
最令人奇怪的是,那個自稱是蒙綵衣師妹的藤原伊織竟然是扶桑人,這就不得不讓人開始懷疑起蒙綵衣的真正身份。尤其令人憂心的是,她掩藏在臺底下的實力究竟有多深?
現在回想起來,自從認識蒙綵衣的第一天起,自己便不斷地被她欺騙和利用。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在當時聽來都很誠懇動人,可每到事後,你便會發現她所說的居然沒有一句真話。可令人悲哀的是,到了下一次面對她的時候,還是會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這樣的一個女人,自己本該深惡痛絕,然而直到今天為止,自己的內心深處仍然沒有對她懷有一絲怨恨,相反的,倒是隱隱地期待和她再次相遇。
同樣的,以自己的所作所為,也給蒙綵衣造成了很多的麻煩。可不知為什麼,她卻屢次放過將自己置之死地的機會,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對她的潛在威脅,反而很樂在其中地享受著和自己的針鋒相對。她這種幾乎算得上變態的行為,也實在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無論如何,有蒙綵衣這樣一個對手,都是自己這一生最值得驕傲和慶幸的事。
“好刀!”西城牧在五丈外立定身體,冷冷地讚道。
在他的身後,並排站立著“水隱”稻本一郎、“木隱”“中田眷和”“火隱”櫻木雅子,四人的站位呈一個箭型。
鷹刀這一刀雖然擊退他們的絕殺之勢,卻沒有破壞他們的“五隱絕殺陣”。
“現在才來拍馬屁,難道你不覺得已經太遲了嗎?識相的,現在就給我走開,走得越遠越好。老實跟你說,惹了我不要緊,要是惹惱我身後的這位……嘿嘿,別看她貌似天仙,實際上脾氣可不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隨時會動刀殺人,呵呵……”鷹刀外強中乾,危言恐嚇道。
以自己一刀退四敵的先聲奪人之勢,再加上南宮漸雪殿後,想來這四個刺客一定會知難而退吧!
誰知西城牧卻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身後?不知你說的‘身後的那位’是指哪一位?”
“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麼眼力這麼不好?居然連這麼動人的美女也瞧……”
鷹刀呵呵笑著轉過頭望向身後,卻發現自己的身後空蕩蕩的並無一人。原本嫣然淺笑的南宮漸雪不知何時竟然芳蹤渺渺、不告而別了。
“不……不會吧……”鷹刀頓時變了臉。南宮漸雪這死丫頭居然在這種時候擺自己一道,這下可糟了。
他咳嗽一聲,強笑道:“這個……那個……啊,對了,幾位要殺的人是那個丫頭吧,應該不關我的事。這樣好了,我還有點急事,先走一步,你們忙你們的去吧,不用招呼我了。”說著,轉身便走。
“這樣就想走了?可沒這種好事……”西城牧冷哼一聲,手一揮,四人移形換位將鷹刀圍在圈中。
“你們想怎樣?不會是想殺我吧?唉,這件事實在是有誤會的地方,只要我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把誤會揭開也就算了,何必一定要動手呢?”鷹刀一邊囉哩囉嗦地說個不停,一邊卻爭取這短暫的時間聚氣凝神。
由於方才那一刀運勁透支,此刻體內空空如也,天魔氣散於四肢,一時間竟然無法聚集丹田氣海。
現在的他就如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任誰將他輕輕一擊,都可以置其於死命。自他習練天魔功以來,這種狀況常常遇見,卻沒有一次與今天一樣,正處於強敵環伺的險境。
幸好方才那一刀也鎮住了西城牧等人,令他們不敢輕易出手,否則的話,只怕鷹刀早已一命嗚呼了。
“我們這次奉命刺殺的目標並不是閣下,但閣下橫加阻攔,使得我們的目標脫逃。說不得,我們只有拿了閣下的人頭回去覆命交差!”西城牧略略跨前一步,其餘三人也跟著他的步伐將包圍圈縮小,隨時準備動手。
“且慢!敢問你們的主子是否就是蒙綵衣?”鷹刀忙大喝一聲道。此刻他體弱氣散,若是動手,那是非死不可。
西城牧眉頭一皺,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鷹刀呵呵笑道:“如果你們的主子不是蒙綵衣,那我只有自認倒黴,硬著頭皮跟你們打一架。但如果你們的主子是蒙綵衣,你們只要動我一根寒毛,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西城牧是扶桑忍者,漢話的水準遠遠沒有達到精通的程度,不禁疑道:“什麼叫吃不了兜著走?”
鷹刀一怔。這句話真的要解釋清楚,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哈哈笑道:“按照字面來解釋是這樣的。比如說你到一個飯館去吃飯,但你不管自己的胃口大小,點了滿滿一桌的飯菜。你當然吃不了咯,無奈之下,只能打包回家。這句話主要是形容一個人做事魯莽,事情是做下來了,可帶來的後果卻是他無法承受的。”
西城牧聽得一知半解,可大致的意思還是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道:“這個請你放心。閣下是被我們主人列為最危險的人物,我們若是殺了你,主人只會高興,絕對不會怪罪我們。”
鷹刀呵呵一笑道:“非也非也,你們不明白我和蒙綵衣的關係。雖然,我被她列為最危險的人物,她卻也捨不得就這麼殺了我。”
西城牧道:“為什麼?”
鷹刀眯起眼睛,笑道:“因為……因為我和她有一腿。”這當然是鷹刀的胡謅,可危急之下,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西城牧又皺起了眉頭,道:“什麼叫有一腿?”
他媽媽的辣塊大西瓜,跟這個人說話還真是費勁。
鷹刀嘆了口氣,道:“有一腿……有一腿的意思是,我們只要在一起,就經常她看看我的大腿,我看看她的大腿,看完之後再順便做點別的事……唉,我說你這個人中文的水準怎麼這麼差,實在需要再進修一下。”
西城牧勃然大怒,道:“原來閣下是在消遣我們。綵衣姑娘怎麼可能跟你這個猴子一樣的人物有……有那種曖昧關係?廢話少說,拔刀吧!”
拖延了這許久,體內天魔氣已漸漸凝聚。雖然沒有全盛時的狀態,也不像剛才那般弱不禁風了。
鷹刀呵呵一笑道:“本來,我因為你們是蒙綵衣手下的緣故,不願和你們打鬥,免得下次見到綵衣不好交代。但是,你們一再不聽我的勸阻,非要和我動手不可,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就當是替綵衣教訓一下她的屬下吧!哦,對了,你們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不會傷害你們的性命……至於你們,儘量施展全力來攻好了,千萬不要不好意思。”說著,懶洋洋地從身後取出大夏龍雀刀,隨意地拿在手中,彷彿對西城牧四人不屑一顧的模樣。
這樣一來,西城牧倒有些懷疑起鷹刀所說的話來。
莫非這小子真的跟蒙綵衣有一腿?要不然怎麼會表現得這般輕鬆?
不管了,先打再說,大不了手下略略留情,儘量將他活捉。只要將他捉到蒙綵衣面前,要殺要剮全憑蒙綵衣決定。
計議已定,他手一揮,正要命令其餘三人組陣攻擊時,只見鷹刀大聲叫道:“且慢!”
西城牧氣道:“你又想怎樣?”
鷹刀笑道:“你的刀已經被我絞斷了,怎麼和我打?我看你還是另外找一把刀來……”
西城牧搖頭道:“不必了。沒有刀,我徒手也是一樣。”
鷹刀道:“那怎麼可以?我鷹刀絕對不會和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動手,這有損於我武者的聲譽。你還是另外找一把刀來吧!”
西城牧笑道:“我們並不是比武爭勝,而是以死相搏,你不必在意我有沒有武器……”他的話還未說完,只見眼前刀光一閃,鷹刀已合身一刀劈至。刀風凌厲,真氣沛然,刀尖所攻之處竟是自己的眉心。
西城牧大吃一驚,措手不及下,一個後仰,險險避過鷹刀這致命一刀,但身體終究沒有完全躲過鷹刀的刀勁,被鷹刀在自己的右腿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如果再遲一步,這條右腿可能會被鷹刀生生斬斷。
西城牧不待穩住身體,便破口大罵道:“你怎地如此卑鄙,趁人在說話的時候偷襲……”
鷹刀哈哈笑道:“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是在以死相搏,要我不必在意你有沒有武器。現在卻又來怪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說話間,他疾風驟雨般連斬數十刀,刀勢連綿不絕,分別攻向四忍者,務求令四忍者無法抽出餘暇重組“五隱絕殺陣”。
原來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調息,鷹刀體內的天魔氣又重新納回正軌,重聚丹田,儘管因前面運勁過度而致的內傷依舊存在,難免會影響到他的戰鬥力,可內傷這種事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治好的,再拖延下去毫無意義,還不如搶先出手,打亂對方的陣勢,令對方無法組成威力強大的“五隱絕殺陣”。
唯今之計,只有一味強攻,各個擊破,自己方有戰勝敵方的可能。若是一個不慎,讓對方組成五隱絕殺陣,那翹辮子的那個人就一定是自己了。
逃是逃不了的,因為只要自己稍一洩勁,對方就能組成陣勢將自己鎖定,在氣機牽引下,自己只有束手待斃。
鷹刀在一刀搶得先機之後,一時間氣勢如虹,刀光閃爍吞吐,全力強攻。
反觀西城牧等人,因沒能料到鷹刀居然如此卑鄙,趁己方說話時搶先出手,竟被鷹刀連綿不絕的刀勢逼得手忙腳亂,窮於應付。
無恥的人見得多了,像鷹刀這般無恥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西城牧一邊自嘆倒黴,一邊連聲呼喝,組織同門守緊門戶,暫時避開鷹刀的鋒芒。他雖然被鷹刀暗算一刀,負了點輕傷,卻沒有被怒氣衝昏頭腦。
因為他知道,如鷹刀這種極耗內勁的打法,一定無法持久,等到鷹刀內力不濟時,便是鷹刀落敗的時刻。若是現在和鷹刀硬拚,反而容易被鷹刀抓住機會,破陣而逃。
果然,當支撐過鷹刀這一輪急攻,鷹刀的刀勢已漸漸放慢,前一刀和後一刀的銜接也沒了最初那渾然天成、流轉自如的態勢。
西城牧長笑一聲,道:“鷹刀!此刻棄械投降,或許暫時能饒你一條性命,如若不然,我等下手必不容情!”
鷹刀只覺心跳氣喘,手中的刀重逾千斤,知道自己實已到了強弩之末,再難支撐下去。
只是,他平日裡儘管油嘴滑舌,好像全無正經一樣,可本性卻是頗為剛強。敗便敗了,死則死爾,焉能做出那種俯首稱臣、搖尾乞憐之事?
鷹刀怒喝道:“放屁!要我鷹刀投降,下輩子吧!”心裡一陣發狠,豁出性命,連連強行催運天魔氣,刀勢竟又急了幾分。西城牧等人想不到他還有這等強勢,個個駭異莫名,心中倒也佩服他韌性驚人。
五人在城門口激鬥,捲起得上積雪四散飛揚,遠遠望去,只見白茫茫一片,又哪裡看得清人影?
“這個人哩,此刻才像個鐵血男兒!可為什麼他總是要裝作一副嬉皮笑臉的無賴樣呢?唉……”並未走遠的南宮漸雪在城牆上微微探出身子,注視著城下激戰,一顆心也隨著戰局發展而變得越來越忐忑不安。
對她來說,鷹刀的存在毫無疑問是一股阻礙南宮世家稱霸天下的潛在威脅,若能及早剷除,日後將可以省力不少。尤其是招募楊四一事,沒有了鷹刀,力邀楊四加盟南宮世家的最大障礙將迎刃而解。
是以,當她和鷹刀在城門口遇見西城牧等人時,便一改和鷹刀共抗來敵的約定,自己偷偷溜走,施了個借刀殺人之計。
站在家族的立場,這個借刀殺人的決定絕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裡會這般難受和不安呢?
南宮漸雪的眼神在剎那間突地變得飄忽迷濛,白皙的手指緊緊拽住自己的衣袖,指節僵硬發白,心內掙扎不定,幾次都想拔出身後的戰神斧躍下城牆加入戰團,可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鷹刀……鷹刀……就當這次是我對你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