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刀手腳大張躺臥在大地上,雙眼圓睜緊盯著天空。
說起來真是無奈,之所以用這麼不雅觀的姿勢躺在地上,居然是為了對付一頭獵鷹──精擅追蹤,無雙府“鷹衛”手中的王牌。只要是在平原上,任你輕功天下無雙,也不可能躲避得掉獵鷹的追蹤。
散亂的長髮披散在鷹刀的額際,濃眉之下是一雙雖佈滿血絲卻依然耀如星辰的大眼,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儘管是在這種朝不保夕、東躲西藏的亡命時刻,他仍然滿是頑強的鬥志,彷彿任何困難和危險對他來說,都如天際的浮雲一般無須掛懷。
自小磨練出來,不服輸的精神和鋼鐵般的神經正是支援這個俊偉青年生存至今的唯一法寶。
“我鷹刀堂堂大丈夫,豈能受制於你這隻扁毛畜生?有種就再飛低一點……”鷹刀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咬牙切齒地說道。
也難怪,無論是誰,如果被一頭獵鷹追得如喪家之犬一般四處奔逃,他的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自從在半月之前叛出“無雙府”以來,鷹刀便一直無法逃脫天上獵鷹的追蹤。夜晚還好些,易於隱藏行跡,但一到白天,這頭獵鷹便約好似的如期而至,如影隨形地出現在鷹刀上方的空中展翅翱翔。
所以,無論鷹刀如何賣力,無雙府的追殺網總是可以輕鬆地把握住鷹刀的行蹤,使得鷹刀逃無可逃。
這半月來,已經遭到了“無雙府”近十次追殺,右肩上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便是昨天留下的。
“無雙府”對叛徒的手段向來是不死不休,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毒手。鷹刀雖是“無雙府”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可雙拳難敵四手,面對“無雙府”水銀瀉地般的追殺羅網,也感到幾許疲憊。特別是前來追殺的高手,武功級數越來越高,相對的也越來越難應付。
如果還想繼續留著自己這條命,唯有先解決了頭頂這隻討厭的扁毛畜生,否則,等無雙府當家主鬼王晁功綽出動門下“四小鬼”來追捕自己時,自己將不可能再活在這個充滿美好事物的世界上。
昨天,剛剛擊潰一次無雙府的追殺行動,再加上自己昨夜所佈下的一些惑敵手段,今天,至少今天上午,自己是沒有可能再遇上狙擊的。因此,若想剷除天上的“禍害”,此刻正是良機。
有鑑於此,鷹刀從大清早便一直躺臥在一處空曠的平地上,想引誘獵鷹飛低查看,只要它到了自己右手中所扣石子的射程之內,那麼它就休想逃脫死亡的命運。
在如死屍般平躺在地,苦苦等待了兩個時辰之後,天上的獵鷹終於忍耐不住,漸漸盤旋而下。
“畜生究竟是畜生,我鷹某人略施小計,你還不是乖乖的下來送死?”鷹刀笑眯眯地盯著越飛越低的獵鷹。
十丈、八丈……
大笑聲中,鷹刀身體彈射而起,手中的石子也激射而出。
但,和鷹刀想像中的景象頗有差距。獵鷹並沒有如鷹刀所期望的那樣折翅隕落,只是哀鳴一聲,在空中掙扎一番,如流星一般迅捷地遠逸而去。
面對這種情況,鷹刀也無可奈何。他沒有料想到這頭獵鷹的生命力居然如此頑強,中了自己重重一擊之後,仍然有逃生的能力。
不過總算還好,這一擊至少可以使得獵鷹在短期之內失去了追蹤自己的能力,只要在這段時間之內找到一處茂密的樹林,有樹林的遮蔽,復出之後的獵鷹將無法尋找到自己的蹤跡。
鷹刀嘆息一聲,甩開因沒有擊斃獵鷹而帶來的挫敗感,繼續向前飛奔而去。
經過近一個時辰的長途跋涉,眼前一片綠意盎然,正是一座幅員廣闊的密林。鷹刀大喜,加速前行,一個閃身,人影已消失在蒼翠的林木之中。
既然人已潛入密林,一時間倒不用急著逃跑了。因為無雙府的情報小組“鷹衛”的追蹤之術天下無雙,僅僅擺脫了天上獵鷹的糾纏是不夠的,他們還豢養著依靠獵物遺留下來的氣息進行地面追蹤的獵犬和獵狐。要避過獵犬或獵狐的追蹤,必須掩藏自己留下的氣息,而現在最好的方法便是由水路離開。
鷹刀不徐不急地在密林中潛行幾里,驟然聽得東南方似乎有潺潺的水聲。
他提氣躍上樹梢,逕直往東南方掠去。又走了近一里,終於見到一條約三丈餘寬,一人深的溪流,由西向東橫貫樹林,水勢頗急。
鷹刀正要躍入水中,突然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這種對敵人超強的敏銳反應是他這許多年來在無雙府中東征西戰所培養出來的,也是他之所以能經歷無數殘酷爭鬥之後,依然生存至今的致勝因素之一。
他立定身子,反手握住背上厚背刀的刀柄,大聲喝道:“出來!”
身後傳來一陣嘆息,一把輕柔的聲音緩緩道:“鷹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鷹刀慢慢轉過身子,目光凝注在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身上。只見他玉面紅唇,身材頎長,一襲作工精細的錦袍寫意地穿在身上,更添一種說不出的風流。
他輕擺手中一把看似普通的摺扇,但鷹刀卻知道,這把外觀與普通摺扇無異的扇子,卻是名動湘楚的奇門利器“逍遙扇”。
鷹刀長聲一笑道:“李築!想不到為了區區在下,鬼王竟然出動了座下的‘四小鬼’,我鷹刀何德何能?”
那少年手搖摺扇,笑道:“鷹兄過謙了,想這半月來,你躲過府內九次追殺,傷了七名府中高手,這等身手豈是易與?鬼王極為震怒,特命小弟在此恭候大駕,好迎接鷹兄回府。”
“要我鷹刀回去不難,只是沒見過李兄手中的‘逍遙扇’就回去,實在有點不甘。”
鷹刀深知這李築年少英俊,看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冠書生,實際上他是鬼王最寵愛的關門弟子,深得鬼王真傳,手中的逍遙扇更是一種奇門兵器,以東海紫玉為骨,堅硬異常。
若是在平時和他比武較技,以自己的功夫也許連他的七成都不到,可現在只要自己和他以命相搏,以傷換傷,或許還有一成的機會逃走。
計議已定,鷹刀深吸一口氣,拔出厚背刀立於身前。李築收回摺扇,沉聲道:“鷹兄,真要如此嗎?師傅待你不薄,你為何殺了他的愛子,叛逃無雙府?”
鷹刀嘿嘿冷笑道:“晁無心這淫賊窺覷我義兄妻子貌美,設計殺我義兄全家,姦殺我義嫂,連我義兄那方才兩歲的孩子也不放過!如此喪盡天良的奸賊我不殺他,我鷹刀枉為人世。嘿嘿……想我義兄為了鬼王府辛勞一生,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說到後來,鷹刀言辭激動,淚流滿面,又是傷心又是憤怒,心神激盪之下,不由仰天狂呼:“晁功綽啊晁功綽,你對得起他嗎?”
李築默然半晌,道:“是非曲直還是到師傅面前辯白為好,你不能私自殺了晁師兄,還叛出無雙府。”
鷹刀怒道:“平日裡,晁無心這廝仗著他老子的名頭在外胡作非為,晁功綽可曾管教過?我無雙府向來在江湖上風評不惡,卻被晁無心攪得一片烏煙瘴氣,府中的老臣子早已心懷不滿,人心離異,他晁功綽又哪曾理會過?只知一味地寵愛他兒子。如今我殺了他兒子,他還會放過我嗎?我鷹刀又不是呆子,任人宰割。”
李築微微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鷹兄想是不願跟我回去了?”
鷹刀道:“我鷹刀既然出了無雙府,就不會直著回去。廢話少說,動手吧!”
說畢,沉聲凝氣搶先一刀揮出。因為他知道若不搶先出刀,勢必被李築壓制,自己本身功力不足且昨日一戰右肩留下的傷勢未愈不能久戰,時間一長必無生理。
李築見他一刀攻來,忙飄身移向左側,避過刀勢,右腳順勢踢向鷹刀右肋,守中帶攻,正是無雙府絕學“無雙劍訣”中的一招,只是他將劍法以腿施展出來,但其威力卻與用劍一般無二,若被他一腳踢中,鷹刀不死也得重傷。
鷹刀看也不看李築踢過來的右腳,不待自己刀勢用老,便運起全身功力反手一刀劈向李築胸前,正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李築本身功力高出鷹刀甚多,方才一腿正是守中帶攻的妙招,滿以為鷹刀必然會橫刀退守,這樣他後招連綿不絕便能將鷹刀逼在下風。
怎料鷹刀竟然不顧自己的性命,捨命攻來。此時自己招勢已盡,身在空中無從借力,無奈之下只得奮起餘力,以手中逍遙扇硬擋劈向胸前慘烈的一刀。
只聞兩聲巨響,兩條人影分飛而下,一招之間勝負已分。
雖然李築擋住了方才一刀,但鷹刀以全身功力凝聚的一刀豈是易與,手中的逍遙扇硬被砍出一條裂痕,刀氣也侵入臟腑,全身經脈亂為一團,已受了極嚴重的內傷,登時間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鷹刀受了李築一腳卻也不好受,右胸肋骨折斷,好在因為李築要擋胸前一刀,撤回兩成功力,否則這一腳已要了他的命。
李築嘿嘿笑道:“想我李築一向自命不凡,怎料一招便敗於鷹兄之手。鷹兄……要殺要剮,請自便。”
說畢閉目待死。他平日裡對自己的武功頗為自負,豈料今日一招便敗在鷹刀手上,頓時間萬念俱灰,只覺生無可戀。
鷹刀胸中血氣翻湧,吐出一口鮮血,笑道:“怎麼,打輸了就想死嗎?年輕人怎能這般經不起挫折,受不了風浪?你今天輸了,並不表示以後也會輸,只要留得命在,隨時都有贏回來的時候。再說,你今天輸給了我,並不是輸在武功上,若單論武功,我是遠遠不及你的,但兩人爭鬥還有很多影響勝負的因素,其中勇氣和意志無疑是比較重要的兩種。”
說畢,刀交左手,轉身欲去。原來,鷹刀吃這一腳,再加上右肩的傷,右手早已連拿刀的力氣都沒了。
方跨出一步,又回頭道:“倘若僥倖被我脫逃,晁功綽這老猴子必然會氣得暴跳如雷,無雙府自此雞飛狗跳,成為是非之地。李兄為人一向清正,如果在他上竄下跳的時候出言頂撞,只怕會惹惱了他。所以,我奉勸李兄能躲即躲、可避則避,千萬莫要強行出頭。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我也應該走了。”
李築望著鷹刀蹣跚的腳步,大為感動,不由高聲叫道:“鷹兄且慢,小弟有話要說。”
鷹刀回頭望著李築,只見他自懷內取出一個小瓶拋了過來。
李築道:“瓶內裝的是小弟精製的‘百花蜜粉’,將它均勻撒在身上就能避過鷹衛的追蹤。還有,這溪流的下游有我二師兄守著,你最好在林中找個地方躲避幾天,等他們散了再走吧!我能做的就這些了,你多保重。”
鷹刀聽了暗呼好險,如果不是他的提醒,自己定然順水勢而下,那真是剛離虎穴又入狼窩了。以自己現在的狀況,別說和素有“魅劍”之稱,無雙府“四小鬼”之一的朱拓拚鬥,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個壯漢也能將他擊倒。
於是撿起地上的百花蜜粉放入懷中,對著李築報拳道:“李兄,大恩不言謝,你也小心了。”說畢反身向前走入溪中。
時值初春之際,水涼澈骨。鷹刀傷勢頗重,受冷水一激,身子一晃幾欲暈去。他定了定神,慢慢地沿溪而上。
如此走了約五六里,右肋斷骨相撞,疼痛異常,這還是平常之事,只是李築那一腳雖說只有五成左右的勁力,可畢竟還是使自己受了不輕的內傷。剛才為了逃命,不得不壓下傷勢,但經過一番辛苦奔走,整個內臟像是被翻轉過來,實在是無法再走一步了。
當下舉目四望,見不遠處有一座山洞,洞口有草木掩蔽,想來是什麼野獸廢棄的洞穴,正是一個藏身的絕佳之處。
鷹刀先從懷中取出百花蜜粉均勻地灑在自己身上,然後一步步倒退而行。每走一步,均先將自己的足印消去。
他之所以能夠活到今天,不只是因為他有著不屈的鬥志和鋼鐵般的神經,謹慎小心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等到退入洞中之後,又將洞口的草木遮掩好,直到看去像從沒人動過的模樣,這才反身查看洞中的情形。
只見此洞頗深,洞內幽暗潮溼,一股腐肉之氣撲面而來。鷹刀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塊大石,於是轉身走到石前坐下。
經過這一番折騰,已是疲累不堪,若不是他天生意志頑強,只怕早已昏死過去。
他先從包內取了些乾糧充飢,隨後便盤膝而坐,運功療傷。
就這樣過了三四天,包內的乾糧已盡,傷勢也好了小半,便出洞就近在溪中抓幾尾魚,於洞內烤了作為食物充飢,雖然無鹽無料,但習慣之後卻覺得甚是鮮美。
在最初兩三天,時常聽得洞外有鷹飛犬唳搜索之聲,到得後來已漸漸不聞,想來是他們以為自己已逃出林外去了。
又過了幾天,鷹刀知道如果再不走,等他們在外搜索不見自己蹤跡之後,必然會懷疑自己仍然躲在林內,那時就再也逃不走了。何況此時傷勢也好了大半,雖然也許一出樹林就會被人盯上,但自己也非無一戰之力,權衡之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當下不再遲疑,出得洞來,沿溪而下,向林外奔去。
約莫走了三四十里,終於接近樹林的邊緣,那小溪卻也越來越寬。
鷹刀心內暗喜,知道和這條小溪接壤的極有可能是一條大河,只要河面上有船隻經過,便可以潛上船,隨船而下,那逃出生天的機會就大大增加了。
果然,出了樹林之後,眼前一片開闊,正是一條煙波浩淼的大河。只見河面上舟船穿梭,甚為熱鬧。
恰在此時,上游飄來一艘大船,船身華麗非常,長約十二三丈,闊四丈餘,有兩層上艙,可見船的主人非富即貴。
此船正是藏身的絕好地方。一來船大,易於躲避,二來船主人非富即貴,雖說無雙府在這一帶的勢力龐大,卻也不能任意登上這種看來頗有來頭的船隻上搜索。
鷹刀不再思索,屏息閉氣潛入河裡,看準大船的來勢,輕輕鬆鬆地自水中攀住船底,隨著大船順流而下。
等船行至僻靜之處,鷹刀方才露出水面。仰頭望見二樓船艙有一間艙房窗門大開。他知道此時是大白天,如果行動不快的話,就極易被人發現而露了行跡。
當下反手抽出厚背刀輕刺船身,借力翻上船舷,再雙腳一蹬,如乳燕投林一般躍入房中。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半分阻滯,顯見鷹刀的功力已大有長進。鷹刀知道這些天來雖然疲於奔命,卻由於長期處於高壓之下,精神和體力得到了充分的考驗,又經過連番浴血搏殺,所獲得的實戰經驗是平日獨自練功無法體會得到的。
所以,這種稍一鬆懈便會落得戰敗身亡的境況,反而使自己所有的潛能都被激發出來。
收刀於背之後,鷹刀細細打量這間艙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雅緻的繡床,床旁倚著一張美輪美奐的梳妝檯,臺上擺了一隻正散發出淡淡幽香的香爐。
鷹刀暗道糟糕,自己誤打誤撞進了船主女眷的艙房,若是被人發覺,這淫賊的帽子就莫名其妙地戴在自己的頭上了。這世上什麼都能當,唯有淫賊當不得。還是另找間屋子躲一躲吧!最理想的莫過於這艘船的儲物艙了,那裡平時是不會有人進去的,躲在那裡較不易被人發現,而且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找到酒喝。
一想到酒,鷹刀覺得自己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忙於逃命,連飯都不能好好吃上一口,更別說喝酒了,肚裡的酒蟲早已鬧翻了天。
沒想到也就罷了,既然想到了,他簡直連一刻也停留不住,拔腿就往艙門走。
他走到門口,附耳去聽,卻恰好聽到門外一陣碎步走近。鷹刀暗叫倒黴,只希望滿天神佛保佑自己運氣別那麼壞,門外這個人千萬別是這間房子的主人。
但是命運之巧無法躲避。當傳來那人推門聲時,鷹刀不由暗歎,自己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這間艙房一覽無遺,並無藏身的地方,如今之計只好先點倒此人再做打算了。
門緩緩地被推開,一張絕世的容顏慢慢地呈現在鷹刀的眼前。在那一瞬間,鷹刀只覺得時間為之停住,自己的呼吸也驟然停止。
世間居然有如此動人的少女,雖然近在咫尺,但感覺她仍在極遠處,可望而不可及,素淨且無懈可擊的臉龐未施半分粉黛,卻讓人覺得連她髮鬢那朵嬌豔的春花也失卻了顏色。好個絕世無雙的紅顏啊!
當鷹刀抱著那少女進屋之後,仍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好在他當時雖為這少女麗色所懾,怔在當場,卻仍能保持最後一點清明,及時在她驚極而呼之前點了她的穴道,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他抱著少女柔若無骨的身體,鼻內傳來陣陣清新的體香,腦中一片混亂,不知該幹什麼好。鷹刀為人風流,昔日在無雙府任職“刀衛”副統領高位之時,也曾接觸過不少江南佳麗,其中不乏豔冠一地的大家閨秀,但目睹懷中少女的絕世容顏之後,他才驚覺原來一個女人可以有這種傾城的麗容和絕代的風姿。
即便是見慣美女的他,在美人懷抱之時,也不禁有些失魂落魄起來。
終於,鷹刀想起這般抱著她不放,落在少女的眼中,那自己本來不是淫賊也變成個淫賊了。於是,他很是不捨地將那少女輕放在繡榻上。
那少女剛推開房門便被眼前這個渾身溼淋淋,看上去又骯髒又邋遢的男人點了穴道,方才又見他呆呆地抱著自己不放,心裡早已七上八下地又驚又怕,誰知最後他竟將自己放在床上,傻子也知道他想幹什麼了。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偏偏身子又無法動彈,心內不由羞憤欲死,難道自己冰清玉潔的身體竟會被這個骯髒的男人玷汙了嗎?兩行清淚終於從那少女潔白無瑕的臉上流了下來。
鷹刀看著那少女怨恨的眼神,知道對方誤會自己是個採花賊,卻也無法解釋,誰讓自己的所做所為都像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淫賊呢?只是混得如此狼狽不堪的“淫賊”,世界上也許只有自己一個吧!
他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抹去少女臉上的淚痕,拉過床上的絲被,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現在該如何是好呢?看來在這船上是躲不下去了,沒想到自己剛剛從水裡爬上來,身上水漬未乾便又要回到水中了。
鷹刀苦笑一聲,走到窗前便欲縱身而下。
正在這時,忽聞門外傳來一聲喝叫:“大家小心,有賊人上船了。”這把聲音聲若洪鐘氣脈悠長,竟是位一流高手。
鷹刀一楞,自己行蹤如此隱秘也會被人發現,難道就真的這麼倒黴?
還沒從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艙門已被人推開,衝進一位嬌俏可愛,身著綠衫,手中拿著佩劍,年約十六七歲的婢女,口中嚷道:“小姐,小姐,外面有人劫船了……咦,你是誰?”
那丫鬟一見房中居然站著一個男人,不禁吃了一驚。轉頭一看,卻見自家小姐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也不回話,便知被人點了穴道。
當下不再打話,飛身越前,一劍向鷹刀刺來,口中向外喊道:“快來人呀,小姐房裡還有一個!”
鷹刀聽到那丫鬟進來時說外面有人劫船,知道自己原來並未被人發現,是另有其人上船打劫。等到那丫鬟向外喊話時,終於明白自己又被誤認為是一同上船打劫的強盜了。
在短短的半個時辰之內,自己的身份由一名逃犯變為淫賊,又從淫賊變為強盜,這下是名副其實的上了“賊船”了。
什麼船不好上,偏偏要挑這艘船,上船之前還為自己的判斷沾沾自喜,現在卻是後悔莫及了。早上出來之前沒照鏡子,今天黴運連連,印堂肯定是黑到不能再黑了。
無奈之下,鷹刀只好拔刀應戰。誰知幾招過後,便發現這丫鬟劍法高明之極,雖然內勁稍嫌不足,但她的劍法專走偏鋒,劍勢凌厲,一上來便封死自己的退路,逼得自己不得不取消邊打邊撤的念頭。
鷹刀對她並無敵意,當然無法下重手,揮刀出去倒有八成守勢,另兩成攻招也是以守為攻居多,就這樣在打不得退不了的情況下,幾招之後,鷹刀居然被那丫鬟逼在船艙一角,落於下風。
鷹刀自十五歲加入“無雙府”的“刀衛”以來,跟隨鬼王晁功綽東征西戰七八載,從一個小小的刀衛到升任“刀衛”副統領,被譽為“無雙府”除鬼王親傳弟子以外,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江湖閱歷可說極為豐富,但他這麼多招下來,居然看不出這丫鬟的劍招出自何門何派。她的劍招雖然凌厲無比,可使起來時卻彷若翩翩起舞,姿態曼妙,輕盈動人。
鷹刀越打越急,眼見這丫頭的劍法層出不窮,死纏爛打,偏偏自己就是衝不出她的劍網,再這樣下去,等到其他的人前來增援,自己這假強盜只怕就要變成“死強盜”了。說不得,只好出重手,希望這死丫頭知難而退。
“喂,死丫頭,我又沒得罪你,幹嘛這麼拚命呀?老實說,我武功很厲害的,只是看你是個女孩子,不忍心下重手而已,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我可不管你的死活了。”
那丫鬟理也不理鷹刀的威脅,劍勢又變,更加快捷了幾分。
憐香惜玉也要有個限度,如果要陪上自己一條小命的話,那未免太不划算了。
想畢,鷹刀右手橫刀一揮,先將那丫鬟逼開半步,接著左手也握向刀柄,將刀高舉過頭頂,正待施展一式“力劈華山”。
突然一聲巨響,船艙被硬生生撞破一個洞。只見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慢慢地走了進來,被撞破的木片四下飛散,可那中年人臉上的神情卻彷彿他正在花園中庭信步閒逛,毫不在意早已停手不戰的鷹刀和綠衫丫鬟。
那丫鬟見了中年人如此驚人的一手,嚇得花容失色,知道自己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忙跑到床前護住自己的小姐,心裡打定主意,就是死也要護得小姐周全,只是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其他人來增援呢?莫非敵方另有高手把他們絆住了,無法分身過來?
鷹刀卻想到,這人武功如此高強,絕非一般強盜可比。而他右手大拇指上的那個玉扳指,晶瑩翠綠,實是價值連城之物,他的目的也絕非一般財物。莫非這船上還有比那玉扳指更值錢許多的東西?而這東西就在這船艙裡?
可自己剛上船時早已看過四周,實在沒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呀!正迷惑間,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這船艙裡最值錢的不是東西,而是個人,一個有傾國傾城之貌的美人──那個糊里糊塗被自己點穴的少女。原來這中年人並不是強盜,他是如假包換的採花賊。
果然,那中年人來到床前,看也不看綠衫丫鬟指向他的劍尖,微一拱手緩緩道:“在下呂東成見過公主,我家少主人久慕公主豔絕天下,內心思念非常,日前聽得公主經過這裡,特命小人在此恭候大駕,希望公主能一移玉駕前去見上一見,也好一解我家少主相思之苦。”
說畢,一掌拂開綠衫丫鬟就想撲上床去搶人。
鷹刀一聽,心內暗暗失笑,原來此人還是個強盜,淫賊卻另有其人。
見他動手搶人,忙大喝一聲:“且慢。”身子早已高高躍起,一刀向他劈了過去,正是蓄勢已久的一招“力劈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