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外諸人都感到有點不公平了,但誰也不敢開口。
場中頓告緊張,大家都眼睜睜地望着場中。
武凱柔聲朝“冰山陰怪”道:“請您劃一下。”
“冰山陰怪”淚流滿面,傷心不已,聞言恭喏道:“是!”
走進場中,食指獨伸,嗤地一聲插入石地冰岩之上,運起功在厚厚的冰岩上畫出了方圓三尺的圓圈。
他橫跨三步,照樣畫了一人同樣大小的圓圈。
武凱當先跨進一圓圈中,“冰山陰鬼”跨進另一個圈中。
場中奇靜。
大家都緊張得連呼吸都摒住了。
靜得可以清晰的聽到一根繡花針跌落在地上的聲音。
倏然武凱冷冷開口道:“發掌吧!”
“冰山陰鬼”冷笑一聲,趁武凱開口説話、真氣一懈時,雙掌暴出。
一股如颶寒氣狂擁撞到。
武凱心中一懍,雙掌陡翻,一股紅霧,呼嘯迎去“蓬!”
一聲巨震,氣旋激盪而呼嘯地向四周激去。
站在場外的人,已經圍在四周,被氣旋一激,衣衫嘩嘩的作響。
武凱只覺心頭一悶,身形幌了幌,幾乎一步退出圈外,但他還是強沉住氣,硬將腳步拿穩。
“冰山陰鬼”肩頭微微幌動了一下。
在第二個回合中,“冰山陰鬼”顯然佔了極大的優勢。
武凱吃了一個暗虧,但是又説不出口來,冷哼一聲,“血”繞體,呼呼疾轉,方欲開口發話,陡覺寒風襲體,耳中傳來“冰山陰鬼”的冷喝之聲:“第二掌!”
慌忙中,雙掌暴推,“血”如濤,狂擁迎出。
“轟!”
又是一聲石破天驚的狂震。
狂風撕破了空氣,向四外暴擁激去。
四周站立的人,身不由已被掌風餘勁逼得連連倒退。
“冰山陰怪”屹立當地,他臉上淚痕未乾,介是卻雙眉緊蹙,似乎不恥他弟弟這種卑下的行為。
武凱全身紅光似血,蒸蒸四冒,雙掌一接之下,心頭狂震,腳跟輕輕後移半寸,咬緊牙跟,挺住身形,不致後退。
“冰山陰鬼”這一掌雖然偷巧,但是卻沒討到多大的便宜,額上青筋暴起,汗珠微微滲出,頭暈目眩,後退小半步,堪堪踏在圈邊上。
這時,人叢中響起了一陣私議聲。
他們的來意雖然都是看中了武凱的‘劍’與‘蕭’,但是他們和武凱本身並沒有仇恨,見此情形,大家都對“冰山陰鬼”發出不滿的嗤聲。
更有一部份人,見武凱如此年少英俊,就這等功力,竟能平日武林中人視為高高在上的“雪山二奇”相頡頏,不禁生出一份欽佩心。
突然,武凱喝道:“發掌呵!”
他這時,“血”已運至十二成功力,身上冒出的紅霧,幾乎凝成了一片紅雲,把他整個身子托住,直有欲騰出飛去之概。
“冰山陰鬼”聞言一驚,立即功凝雙掌,以十成十的功力孤注一擲,掌心暴然一登,“呀”地一股奇勁掌力,挾着強勁破空之聲,當胸罩來。
武凱露齒微微一笑,雙掌一翻,兩道紅氣,隱挾風雷殺伐之聲,向那股奇寒之氣疾迎上去。
就在這時,人羣中突然有人大聲喊道:“他好像一尊‘紅神’呵!”
立即一陣騷動自人叢中,“紅神”之聲,起落不絕。
“轟隆隆”
一聲驚天動地,破石飛出的狂震過外,勁風狂亂地向四周激去,逼得四周人羣紛紛後退。
同時,狂震聲中,“冰山陰鬼”一聲問哼,身形陡然被震離地,橫飛七尺“吧嗒”一聲仰天摔在地上,張口噴出一口血箭,當場暈了過去。
人羣一陣歡呼:“到底行,到底是紅神!”
大家都忘了他是來劫“劍”、劫“蕭”的,縱使有記得的人,一時間也絕不敢發難,因為他們已親眼看見“他”的武功了,誰還敢亂動?
人聲鼎沸,“紅神”之聲不絕中,“冰山陰怪”飛身掠至其弟身邊,掏出一顆白色丸藥塞進他的口中後,點住了幾處穴道,方轉過身,朝面色蒼白,但精神抖擻的武凱道:“主人,老奴是否應該救他?”
他知道,在江湖上武林中,任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在與對言“拼掌”時,一定是純潔的,一定不會用其他的手段取勝。
而自己的弟弟,竟二用計,攻人之不備,這簡直是卑鄙已極的行為,若自己是武凱也一定不肯饒過他。
武凱望了望“冰山陰怪”那滿懷希望的眼光,柔聲道:“救他吧!”
他又低聲道:“峨!這麼多人是來幹什麼的呀!”若沒事,都請他們出去!“聲音雖低,卻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大家都無聲地退了出來。
剎那間,洞中只剩下他們主僕三人。
武凱突然對“冰山陰怪”道:“如果您老人家嫌棄的話,在下頗願以友相交,不知閣下意思如何?”
“冰山陰怪”惶然跪下,吶吶道:“如果主人不肯收留,老奴只好一死明志。”
事實上,他不只因為受了誓言之約束而如此。
他,受了良心上的譴責,因為他曾以靈藥的名義,將毒藥給武凱服下!
他,驚服於武凱的武功之下!
最主要的,他覺得武凱有一股懾人之氣,一舉一動都帶着一種雍容的氣質,讓任何人見了,都覺得自己應當為他做事!
還有,他那寬宏的氣量,亦令人軟佩。
武凱見他一定要如此,只好嘆了一口氣道:“也罷,你們兄弟叫什麼名字?”
“冰山陰怪”恭聲答道:“老奴吳衡,弟弟吳平!”
武凱見他為人不是奸狡之徒,不禁暗暗罕納道:“這人怎麼會弒師叛上?看來定是他那奸詐無比的弟弟出的鬼主意!來日‘冰魂洞人’出來後,我倒要想辦法替他開脱開脱!”
見他還跪在地上,遂道:“你起來吧,快把吳平的傷醫好!我要先走一步。”
“冰山陰怪”吳衡恭問道:“主人此去何方?是否要老奴隨持左右?”
武凱道:“一待吳平傷勢復原,你兄弟兩人立即到甘省找我!
我此去馬鬃山,一位至友正在垂危中等我去救他!好了我去了!“’吳衡急聲道:”主人……“
武凱微笑道:“你有什麼話説?”
吳衡大吃一驚,支吾了半天沒説出一句話來。
武凱心中有數,柔聲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曾經服了你的毒藥?”
吳衡大吃一驚,面孔漲成通紅,吶吶道:“主……主人怎……
怎麼……知道的?“
武凱輕笑一聲道:“無妨,我不懼百毒!再會了!”
話聲才落,人已化成一道紅影,疾射出洞而去!
武凱全力施展身形,如一道紅煙,暴射穿行於萬山叢中,不久即越過了牟尼茫起山,巴顏喀喇山,而抵青海境內。
青海,遍地異峯,山勢均甚雄偉險峻,尤多湖泊,湍流。
武凱此時之功力回非昔比,而且又心懸席玲之安危,故亦不顧真力之消損,運足全功力疾行不止。
時入黃昏,他已繞過哈拉湖,抵達哈爾騰果河畔。
方抵河畔,正欲施展“登萍渡水”之絕頂輕功,馳渡寬達近百丈疾流洶湧的河面時,河畔蘆草突然咿呀一聲,劃出一隻船來。
搖船的是一位年近古稀,頭戴斗笠的老船家。
他朝武凱極和藹地一笑,道:“客人,渡河呀!”
武凱望了望那洶湧疾流的河水,自忖並無十分把握可以渡過。
而且現在實在頗為疲憊,不如坐船過去,可以乘此休息休息。
他望了望那年邁的船家,問道:“老丈可以渡在下過河?”
他怕這搖船的年歲太大,無力渡河。
老船家伸了懶腰,抖擻了一下精神,堆上滿面笑容道:“當然可以,這生意已做了三十年啦!”
順手一搖船櫓,小船竟然疾快地貼水滑了過來。
武凱見他手法熟練,心中頗感滿意,一步踏到船上,道:“老丈,在下有急事在身,搖快點,待會兒多賞銀子。”
老船家連聲喏道:“是,是,全靠客人賞口飯吃。”
接着又柔聲道:“客人艙裏坐,船走快了難免有水濺上來呢!”
武凱嗯了一聲,心中對這老船家不禁生出一絲憐憫之心。
暗忖道:“等下了船靠岸了,我還是多賞他些好,年紀這麼大了,還為生活在勞碌,真可憐呵!”
老船家一搖船櫓,小船立即轉過頭橫着在那洶湧疾流的波濤上,疾馳江心,同時嘆道:
“這時在客人真少呵!唉!風浪又大,這口飯真難吃。”
武凱順口應道:“是呵!老丈就住在這附近嗎?公子呢?”
老船家才嘆一口氣:“遠呢!窮人家,沿河做生意,餓不死就算了,哪裏還有什麼公子,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操舟果然高明,此刻船已過河心。將抵對岸。
船家又道:“客人,艙裏有茶,麻煩您自己動手吧!那是朋友從祁門帶來的呢!味道還不錯,嘗一點吧!”
武凱早已感到口渴,聞言連忙倒了一杯茶,幾口就喝乾了。
茶水作褐紅色,股股芳香,沁人脾胃,確是好茶。
武凱一口氣喝了三杯,連聲讚道:“好茶,好茶,老丈,待會兒多賞你銀子。”
船已將近岸。
老人哈哈大笑道:“哎喲!客人別客氣啦!我們搖船不要銀子的。
武凱一愕,心中一轉,暗道:“是啦!他們這兒的風俗習慣可能跟別的地方不同,不要銀子不知道要什麼。”
小船離岸尚有近二十丈,在如濤波浪中逐流而下,竟不再往岸邊靠近。
他這一放聲長笑,老船家不禁愕道:“客人,笑什麼?”
武凱一收笑聲道:“老丈您叫什麼?”
老人突然敞聲狂笑,聲震四野,雙目一瞪,精光暴射,沉聲道:“老夫‘海底老者’,娃娃,諒你也有個耳聞吧!”
武凱出道江湖日子甚淺,的確未曾聽過“海底老者”這個名字,聞言避不作答,問道:
“老丈對在下有何需求?”
“沒有什麼。”
“既沒有什麼為何不速渡在下過河?”
“老夫有言奉告。”
“什麼事?”
“老夫意欲借你這條小命來用用。”
武凱面色一變,道:“在下與尊駕遠日無仇,近日無怨,何以竟出此言?”
老人笑道:“人本無仇讎自來,老夫奉令行事,娃娃怨不得老夫心黑手辣。”
武凱沉聲道:“你待如何?”
“海底老者”又是一陣怪笑,道:“你已喝下三杯‘取命奪魂散’,不出一個時辰,七竊流血而亡,哈哈哈……娃娃,下世為人時當步步為營,免得少年夭折,我可惜啊!”
武凱知道自己可避百毒,遂不動聲色道:“尊駕為何受命於人?受何人所命?”
“海底老者”見他面無驚色,不禁亦暗中為之心折,大聲道:“老夫‘天雷幫’青海分堂堂主,直接受命於幫主。”
武凱接着又問道:“尊駕是否受命將在下毒死?”
“海底老者”道:“好吧,老夫可憐你一表人才,死得可惜,就告訴你吧,錫你死不瞑目,老夫所受之命是可斃則斃之,不可斃,則約之於六月二十,巫山神女峯絕命崖上。”
“老丈是存心將在下殺死了。”
“正是。”
“巫山神女峯絕命崖將有何人赴約?”
“老夫不知。”
武凱突然長身起立,狂笑道:“在下有急事待辦,請轉告貴幫幫主,歐武凱屆時必至絕命崖赴約,哈哈哈……”
狂笑聲中,“血”陡運,騰身而起……
“海底老者”大吃一驚,叱道:“那裏走?”
反手一掉手中鐵槳,挾悠悠風聲攔腰劈到……
武凱心念席玲,不願與他多纏,一提體中真氣,身形陡一升五尺,神手掏出一專塊碎銀,抖手打出,喝道:“打!”
一道白光,直襲“海底老者”面門……
“海底老者”微一偏頭,左手兩指一伸,恰,將那塊碎銀挾入手中。
武凱已擰腰疾竄,向數丈外水面上點去,口中哈哈笑道:“銀子幾兩作為船資,不用找了。”
“海底老者”成名江湖多年,手中一隻鐵槳不知會過多不奇人高士,一怒之下,狂喝一聲:“還你!”
左手猛力一摔,碎銀陡射武凱背後,手中鐵槳一順,聳身赴起,直向武凱追去……
武凱腳尖一點水面,騰身再戰,陡聞“海底老者”大喝一聲,一縷勁風已向“背心穴”
襲到。
他微一持身,左手向後一撈,碎銀在手,暗運算真力,順勢打出,道:“別客氣!”
碎銀出手,奇勁絕倫……
他的身子,卻借勢疾掠,射出十餘丈,已將上岸。
“海底老者”見碎銀來勢勁疾,不禁身子一頓,腳尖已點水面,閃過來勢,再騰身疾追時,只見一道紅影向對岸山中疾射而去。
空中,搖曳着哈哈長笑聲。
“海底老者”不禁搖了搖頭,長嘆道:“唉!英雄豪傑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可惜他服了老夫的‘取命奪魂散’,少年夭折,可惜啊可惜!”
他在岸邊楞一陣後,不禁搖了搖頭,連連長嘆道:“可惜啊,可惜!不知幫主跟他有何仇恨?”
“海底老者”成名已有三十年之久,素以心黑手辣著稱,生平甚少落敗,殺人從不眨眼,不知怎麼搞的,今天心裏總是感到不舒服。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歉疚,所以怔立在河邊,連連長嘆。
望着逐漸沉下山頭的江日,他不禁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日暮西山,倦鳥歸林,唉!老夫老矣!唉,今天是老夫生平第一次感到對良心不起,可悲,可悲!”
突然,一個冷冰冰而蒼勁的遼東口音響在他的身邊道:“什麼可悲?”
“海底老者”聞言一驚,倒曳着鐵漿,“刷”的一聲,暴退八尺,轉頭望,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道:“這魔頭竟也來邊荒之地了,看樣子八成是隱居遼東多年的殘心客木森老頭兒!”
離他十尺,站着一個孤魂般的瘦長老人,滿臉皺紋面色通紅,一頭銀色白髮,直垂腰際,身穿黃色布衣,肩上披着一個大紅酒葫蘆,雙目寒光暴射,一瞬也瞬地盯着他。
“海底老者”心頭髮慌,乾咳了一聲,強鎮心神,道:“木老前輩不在遼東納福,卻到這寒荒北地,不知有何貴幹嗎?”“遼東殘心客”木森一手輕拂髯,面上毫無表情,冷聲道:“什麼可悲?”
“海底老者”搖了搖頭,神色沮喪地説道:“晚輩毒死了一個人。”
“遼東殘心客”突然一陣狂笑,聲如夜梟悽啼,震得“海底老者”耳中生疼。
笑聲一歇,旋即恢復了那無表情的面色,冷聲道:“老夫不知挖過多少人的心,剖過多少人的腹,殺一個人有什麼了不起?”
“海底老者”搖頭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晚輩殺的這個年輕人……”
“遼東殘心客”面露不屑之容,搶着説:“年輕人又怎樣?毒死的人呢?”
“海底老者”伸手一指橫亙面前的布爾布達山,道:“走了!”
此語一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要是這少年毒發斃命,那“劍”與“蕭”豈不失落荒山中?而且此發事已在江湖中傳揚了開去,若是另給其他的人奪去,或有其他變故,自己怎生向上級交待?
也就在這的同時,“遼東殘心客”心中一動,忖道:“莫非是他?”
遂開口説道:“那少年什麼模樣?”
“海底老者”既已動念,遂答道:“少年神俊,穿着……”
言及此,倏然住口,暗想道:“糟!這木森老兒脾氣一向以怪異著稱,若順着他,什麼事都好辦,若是不依他,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給你來個開膛剖腹,挖心下酒,不告訴他吧,此命不保,告訴他吧,恐怕東西都要落空……”
“遼東殘心客”見他低頭呻吟,不禁怒道:“穿着什麼?”
“海底老者”沉吟道:“沒什麼……”
“遼東殘心客”一見如此情形,心中早已雪亮,道:“是穿着‘天衣’?是不是佩着‘奪命血劍’?是不是插着‘玉寒蕭’?”
“海底老者”一怔,知道再也瞞不住了,只好連聲道:“是是是!”
“‘遼東殘心客”抬頭望了望天,見天色已入黑,喃喃道:“不遠不遠,一下子還可以追上!”
語聲未畢,陡然屈指一彈。
“海底老者”想不到他會暗算自己,待避讓,已來不及,只覺全身一涼,機伶伶地打一個冷戰,竟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遼東殘心客”嘿嘿一笑,道:“你已被我用獨門點穴手法點中了重要穴道,現在跟我走找到那小子後我會替你解開。”
“海底老者”聞言大驚,惶然道:“老前輩……”
“遼東殘心客”嘿嘿一笑,道:“走呵!”
身形已在五丈外。
突然一個寒冰也似的聲音出自河畔“慢點走!”
“遼東殘心客”聞言一怔,腳步陡收,嘿嘿笑道:“那個活得不耐煩了,敢來找老夫的碴?”
話聲未落,一個面色慘白,滿頭銀髮,身穿白衣的高大老人,挾着一團冷氣,陡然出現場中,冷冷道:“木森,多年不見,想不到竟敢以着我吳衡冷言冷語了。”
此語一出,“海底老者”全身立即冰冷,暗道:“完了,完了,又來了一個大魔頭。”
要知道,“冰山陰怪”吳衡在江湖上名頭雖沒有其弟“冰山陰鬼”吳平來得響亮,但上了年紀的人,誰都知道吳衡的武功較之其弟恐怕要高出一倍。
“遼東殘心客”一見是他,不禁乾笑一聲,道:“吳老兒,不待雪山,來這兒幹嘛?”
吳衡冷冷道:“總沒有跑得遠吧?”
話聲一落,陡然轉頭,雙目寒光似冰,緊盯住“海底老者”沉聲道:“解藥拿出來!”
“海底老者”一怔,不解道:“什麼解藥?”
吳衡冷冷道:“取命奪魂散的解藥!”
海底老者知道不給是不行的了,遂摸出了一包解藥,遞給吳衡。
吳衡接過解藥,冷冷問道:“歐公子走了多久了?”
“遼東殘心客”插嘴道:“吳老兒,你跟那姓歐的小子又扯上什麼關係了?”
吳衡不耐道:“木老兒,你稍安勿燥,待我問完,你再開口行不行?”
説完,不待“遼東殘心客”回答,又問“海底老者”道:“歐公子走多久了?”“聲音冰涼平板,令人有在嚴寒的冬天掉了塊冰在脖子上的感覺。
“海底老者”屈指一算,驚道:“快兩個時辰了。”
吳衡又追問道:“你那藥力多久發作?”
“遼東殘心客”被他剛剛那一搶白,不禁氣往上冒,冷冷截道:“吳衡,人家怕你,我木森可不含糊你那一點藝業。你説話最好有分寸點兒。”
“冰山陰怪”不理,追問:“海底老者”道:“你那藥力多久才了作?”
“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
“嗯!”
吳衡一楞,心中亦驚亦喜,驚的是自己的主人,恐怕已經亡命荒山中了,喜的是,自己的主人既死,不是就還我自由身子嗎?“
他微一忖,陡然厲聲朝“海底老者”問道:“你要死要活?”
“海底老者”幽幽一嘆。
他這時心底真是難受極了,自己生平縱橫江湖半輩子,幾時受過人家這般擺佈過,自己的生命到底要緊,低聲道:“縷蟻尚且貪生……”
吳衡斷然道:“好!”
翻掌一扇,一股冷風拂來,“海底老者”當堂一寒,耳聽吳衡冷笑道:“你已中老夫寒毒,一時之間不致發作,到時候老夫自會給你解藥,但你必須聽我的。好,走!”
木森橫身一攔,怒氣滿面的道:“吳老兒,我木森倒要領教領教你雪山絕學,看看你憑什麼狂成這付德性。”
吳衡冷聲道:“木森,少跟我來這套,咱們快追歐公子要緊。”
一聲喝“走”,三條人影起處,直朝布爾汗布達山中疾射而去。
按下他們三人不表,再説武凱一路疾馳,翻山越嶺,渡河掠崖,於第二日下午,趕到馬鬃山下時,已是疲累不堪,舉步乏力了。
但是,他心中,卻於這時劇烈的跳動起來。
他不只一次的祈禱着上蒼:“天側別讓她有什麼意外吧!。”
終於,穿過了大道,越過了樹林,那塊阻住洞口的大石已經在望。
他突然停下腳步,喃喃道:“天啊!別有其他的事情發生吧!”
一陣空前未有的緊張氣氛,重重的壓在他心上。
他伸手摸了摸囊中那顆“萬年寒冰草”嘆了口氣,一步步走向那大石走去。
他每進一步,他的心就重一倍,而步子也越來越慢。
突然他怔住了。
那塊大石已經被人挪動過,露出一尺寬的空隙來。武凱大叫一聲:“席玲!”
人已一陣風也似的穿入洞中。
洞中那有席玲的影子。
他來晚了。
“天啊!”武凱大叫一聲,雙手掩面,慢慢地伏下了身子。
淚水,從指縫中滲出,灑在地上。
一切都完了。
自此以後,“迷魂快活粉”的藥力,將永駐席玲骨髓及心脈中,永遠除不去了。
武凱翻身在地上,漸漸地哭出聲來。
他心中充滿了激憤。
又是一個,又是一個他所愛的人受到了悲慘的命運。
終於武凱放聲大哭了起來,身子也開始顫動……
他心中的憤恨越來越重。
哭聲中隱隱傳出模糊的語聲:“殺,殺,殺,殺……”
除了失望,就是悲憤。
除了憤,就是恨。
除了殺,還是殺,殺!殺!他心中迷漫着一片殺氣。
最後,因為支不住體力上的疲累及心靈上的打擊,他含淚進入夢鄉。
醒來,除了草蟲卿卿聲外,四周一片靜寂。
他的理智也較為清醒了些。
坐在地上,思如潮湧……
爹的生死未卜,孃的下落不明,而自己卻染上了滿手血腥與償不完的情債!
席玲,身中淫毒,現在不知身在何方?
上次,在林中見一個崑崙派姓陳的曾經辱及自己的爹,難道崑崙派中人對自己父親的事情知道的很詳細嗎?
而自己親耳聽見他罵父親,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不,我一定要找他們問問他們為什麼罵爹爹,若是他們説得出理由,從這理由中,一定可以找出一些關於爹爹這次失蹤的事。
若是他們説不出,哼!哼!別怪我歐武凱心狠手辣。
想到這兒,倏然立起,緩步走出洞外。
正是午夜,明月當空,素輝遍佈,好一個美麗的夜。
武凱抬頭一聲長嘯,劃破了寂靜的夏夜。
緊接着,雙足一頓,紅影閃處,幌如一支疾箭,射入銀白色的月光之中。
兩天後崑崙山下,來一個身穿如霧黑色長衫,腰懸奇形長劍,面貌神俊,眼若朗星,劍眉似漆,面頰紅的少年公子。
最觸目的,要算他身上所懸的及帽上的三顆寶珠,及左手無名指上那個血色的指環了。
他走到崑崙山下,望了望那綿延千里,高聳入雲的山峯,面上倏然顯出一片殺氣,劍眉微挑,哺哺道:“好雄偉的山勢,真不愧為九大正派之一的武術發源地。”
邊説邊沿着上山的石階,拾級而上。
上山不久,“一元觀”下院已在望。
抬頭望去,只見屋宇轔比,金壁輝煌,觀門大匾上書“一元觀”大金字,看起來,確是氣勢雄偉,大有唯我獨尊,不可一世之慨。
武凱雙手背交,站在上山大道當中,仰首而望,不禁嘴角微撇,露出不屑之容,冷冷道:“好一座一元觀,嘿嘿!”
想起“崑崙三子”中的“一玄子”及那被稱作“陳”大俠的人,他不禁連連冷笑,抬起腳來,又慢慢向觀門踱去。
這“一元觀”下院,是“崑崙派”中最有基層的一院,平日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來往穿流不息,但是今天卻顯得有點怪道。
觀前,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觀門大開,隱隱傳出“叮叮”聲音。
武凱微一忖量,知道人家已有了準備,遂放開腳步,大步向觀中間去。
果然距觀門尚有十丈之遙,“一元樓”中魚貫走出十個中年人,排成兩列,分立門前。
武凱閃目望去,只見這十個中年人,個個精神充沛,雙目神光炯炯,“太陽穴”微微鼓起,竟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武凱不禁戒心頓起,暗道:“崑崙派果然名一虛傳,今天倒要小心點才是。”
念頭尚未轉完,一聲洪亮“無量壽佛”,觀中走出一箇中年微胖,手持拂塵的中年道士來。
武凱雙目何等凌厲,就這一眼,已看出了這道士手中的拂法份量不輕。
那中年人腳下如飛,微挪幾步,已至凱身前五尺處,停住腳步,單掌問訊道:“小施主風塵僕僕,遠送至此,可惜不巧,‘一元觀’今日因有要事,未能納客,施主請過幾天再來吧!”
開口雖然緩慢,但是字字有力,聲音洪亮震耳。
武凱冷笑一聲,雙目半闔道:“在下找的不是你,請貴派掌門來答話。”
中年道人突然拱手道:“敝派掌門人並非任何人皆能謁見,有事過幾天再來。”
他借這一躬之勢,內力陡發,一股潛勁如濤湧向武凱。
武凱嘴裏冷笑,運五成真力,發動“血”,身上頓然冒出一股極淡的紅霧,罩住全身,岸立不動道:“小道士,你別暗中弄鬼,還差得遠呢!”
話尚未説完,“蓬”然一聲輕響,那道人覺掌力推出去,突然觸到一座既剛且熱的氣嘯上,震退三尺,不禁臉上一紅,跨進一步,拂塵微抖,幾縷尖風猛刺武凱胸前“氣門”,“期叮’兩大穴,口中道:”小施主難道想恃強闖山不成?“武凱見他竟以真力貫注塵尾之上來點自己重穴,不禁微怒道:“小道士,你想恃強攔我上山成?’”
右手屈指微彈只聽得一聲極為微弱的脆響,拂塵上的塵尾陡然倒卷折斷,四散落了一地。
中年道士知道今天來人太強,絕非自己可以陰得住的,但職責臉面攸關,遂強捺怒火道:“貧道勸小施主速速下山,兔得鍛羽而返,反倒不美。”
武凱雙目陡睜,寒芒迸射中,哈哈大笑道:“這山難道是你買下來的?少爺今天恃強問他一闖。”
言畢,雙肩微幌,但還立在原地不動。
那道人見他雙肩一幌,以為他要恃強衝過去,慌不迭身形一閃,塵柄微舉……
武凱笑道:“還沒動呢!”
驕指疾點“曲池穴”……
中年道人不禁一愕,臉上一紅。
就在這一剎那,只覺肘彎“曲池穴”一麻,頓時翻身栽倒。
門前十個道人立即拂法一揚,疾撲過來。
突然武凱身後一聲洪喝:“鼠輩敢爾!”
勁風盎然,一位面若童顏,手持拂塵的白髮全真陡然自山道上凌空撲到……
武凱只覺耳中嗡然一響,知道來人功力頗高,忙一錯步,閃開來勢。
來人正是“崑崙三子”中的“一塵子”,他乘武凱閃開一避之隙,伸手拍開了那中年人的穴道,同時低聲道:“聽我命令,坐陣招呼!”
中年人道士恭喏一聲,右手微抬,其他十個人道人同時後退,三二為組,分成四隊,持塵肅立。
那中年道士。亦已換過一柄拂塵,肅立塵了當中。
“一塵子”單掌問訊,朝武凱道:“小施主想必是近日崛起邊荒的‘紅神’歐小施主了。”
言下之意,頗含輕視之意味。
武凱那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隨即嘴角輕撇,眼皮一闔,冷冷道:“紅神正是區區在下,請恕在下眼拙,敢問道長法號?”
這也就是説,你是什麼人物,我連知道都不知道,你竟敢輕視於我?
試想想,“一塵子”為崑崙派中的有數人物。人家既上崑崙竟又説出這等話來,怎不令他生氣?而且,何況還有“一玄子”慘死在前呢!
當下面色一沉,雙目神光炯射,盯住武凱道:“小施主説話似乎該拿捏點分寸才是。”
武凱哈哈大笑道:“道長既瞧不起這號邊荒物,難道連道長法號也不屑見告嗎?”
“一塵子”強忍暴怒,沉聲答道:“貧道一塵子,小施主殺人於前,闖山在後,難道欲和敝派過意不去?”
武凱更是大笑不止,狂態畢露道:“我不殺人,人便殺我,‘紅神’自出道以來,要是提到道士,只殺過一個恃強欺人,又老又粳的牛鼻子,這與在下有什麼關係?至於闖山,哈哈,名山勝水,人人得遊之,何以尊駕竟糾眾攔路,意欲逞兇,在下又有何罪過?”
他這一番歪理,一經大聲説出,竟還是頭頭是道,聽得“一塵子”直皺眉,心中暗忖道:“此人不除,終為武林大害。”
心裏想着,口裏可也沉聲道:“小施主怎麼信口罵人?”
武凱故作驚異道:“在下何曾罵人?”
“一塵子”在崑崙眾人中,脾氣堪稱火爆,聞言暴怒,喝道:“巧言令色,鮮矣仁!”
武凱雙手一攤,大笑道:“尊駕妄自加罪於有,仁矣!仁矣!
哈哈哈哈……“
“一塵子”暴怒出手,拂塵一圈,隱挾絲絲風聲,陡然向武凱“太陽穴”掃到,同時口中喝道:“殺人償命。”
武凱面色陡變,閃身避開,“血”已然漸漸發動,操着冷逾寒冰的聲音冷冷道:“我不殺人人必殺我,道長率先出手,難道不怕血濺當場嗎?”
“一塵子”右手再起,疾如旋風般一招“出軸青雲”,左足柱地,右腳輕提,塵化蓮蓬,當胸罩到。
同時,怒聲喝道:“小子狂妄!”
武凱展開“醉酒仙”步法,一歪一溜,由絲絲勁風中穿身而出,冷冷道:“道長年歲較長,在下謹讓三招!”
試問“一塵子”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當下暴喝一聲:“小子亮兵刃!”
鐵拂塵斜揚,塵尾“呼”地一聲挺起,直撞武凱鼻樑。
待塵尾距面門還有一尺時,真力陡加,“刷”地由“直上青天”
改為“畫龍點睛”,塵尾陡中分為二,分點雙睛。
同時,左掌暴翻,一股狂飆掌風,由武凱身右斜劈而下,左膝微調曲,右腿猛提,逕踢小腹。
武凱嘿嘿一笑,陡地拔高三丈,全身頓然變成血紅,冷喝道:“三抬已過,在下要放肆了!”
言畢,微一挺胸收腹,身了立即拉平,雙臂微伸,挾着七成“血”真力,暴射撲上……
“一塵子”辣招落空,心中在驚,忙幌身疾退,長吸一口真氣,真力陡然運至九成,腳尖一着地面,復暴射而進。
誰知武凱“任”、“督”兩脈已通,雖未戳破“生死玄關”,但功力已非等閒,身形如鷹,追擊撲下……
“一塵子”隨覺熱風壓體,剛猛無匹,不禁冷哼一聲,身形半蹲,馬步穩札,鐵拂塵挾着九成真力,疾劃而出。
“拍!”
一聲脆響後,人影猝分。
“一塵子”悶哼一聲,面色鐵青,倒曳拂塵,連退六步方拿椿站穩身形,腳下所經之地,腳步深陷,入土三分。
他一站穩,立即“哇”地一聲,嘔出一口鮮血!
武凱混身紅霧桓藴,冷笑連連,岸立當地!
他方才以上擊下,雙方真力一觸之下,竟然心頭大震,不覺大吃一驚,暗道:“這牛鼻子怎的竟比他那死師弟功力高出這許多?”
“一塵子”雙目如火,一口氣緩過來,鐵拂塵緩緩舉起,斜指北斗,左腳漸提……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十一個道人拂塵輕幌,登時分立四方,漸漸逼過來,終於圍住“一塵子”,形成了一隱含無窮變化的陣勢。
鐵塵陣一定,“一塵子”怒聲道:“小子若有種的話,不妨入陣試一試!”
武凱冷笑道:“在下既敢上崑崙,自然什麼陣勢都敢闖,只是在下有一事相詢,若陣勢破去,尊駕是否可以告知?”
“一塵子”冷笑一聲道:“嘿,想不到‘紅神’亦有求人的事,廢話少説,請入陣吧!
只怕你進入陣後,魂飛魄散,碎屍萬段,那還有這許多閒話説!”
武凱聞聲,冷冷一哼,再不答應,一雙朗如天星的俊目,卻牢牢地盯住陣中!
稍頃,他心中已有計較,“血”漸漸發動,渾身罩入一片紅色雲霧之中。
陡然,武凱身形一幌,踏洪門,走中宮,直向陣中射進……
“一塵子”見他果然闖陣,心中大喜,一聲令下,洪門陡開。
容得武凱進入陣中後,四組道人,立即展開步法,搶攻而進。
武凱一步跨進陣中,只覺人影亂問,五柄鐵拂塵同時挾着絲絲風聲,分前後左右上遞到。
他冷冷一笑,腳踏“醉酒仙”步法,閃身穿出。
誰知,他身形方動,立即又是五柄鐵拂塵同時遞到。
這無異就是集十二人之功力,圍攻他一人。
他心中暗暗吃虧,“血”陡然提至九成,“血”迷離掌展開,前攻後拒,左拍右打,上閃側避,剎那間只聞風聲呼呼,紅光閃眼,竟被震入一片風之中。
約盞茶時時間後,武凱已知自己所料不差,此陣乃由“兩儀八卦陣”蜕化而來,威力頗為強大,但亦見其缺點。
原來,這陣勢共由十二人組成,前後左右。為十人圍攻,而上方則由主持陣勢的兩個人控制。
故著主持陣勢的功力越深,則被圍的人越易陷於危境。
但,上方亦是此陣的一大缺點。
因為四面十人,腳踏的陰陽正反八卦步,每一出招都是五人齊出,只要這些人功力不太差,或被圍者功力不太高,陣勢都不易突破。
唯有上方,既無步法,亦不是取巧,只是藉着四面牽制之力,封住他的頭頂,而頭頂上亦支配着整個陣勢。
上方攻勢一動,敵人不是上迎;就是旁閃,不論他採取那一步驟,立於四方以可乘之機,立即有五柄鐵拂塵分五方攻到,可是你若一顧上邊,五方鐵拂塵立即撤去,另外五柄馬上跟蹤襲到,而主持陣勢的人,亦乘勢由頭頂攻擊之。
陣勢復可反覆顛倒,十人中,每人都有一定之步法,輪流由五方(左右前後上)攻擊之,以是,除了主陣之陰陽兩人外,其他的人無異是每攻一招,即換一位,故想盯住一人,勢屬不可能。
因此,唯一破陣之方,只有由上方着想了。
武凱一面想,一面迎敵,不覺吃力非常,況且由此一來,控制上方的人,功力使縱比被困者差一倍,這時也因被困者四面受敵的緣故,最少扯平,甚至於超過。
不久,他已是微微噓氣,四面攻勢驟緊,同時聽見“一塵子”
冷嗤了一聲道:“小子離死不遠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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