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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入果三分

    鑄劍鋒用鼻子哼了一聲,伸手抓過竹簍,從竹簍之中拿出一根顫巍巍的細長竹籤,道:我不懂書法,看不出你的錦字是生的還是熟的。

    東園主人道:幾位小友,你們可看得出,哪一個是生的,那一個是熟的?

    蘇寒食等人看了看那果樹,他們早便看出上面的字體,是模仿柳公權的字,單單説這些字的臨摹功夫,便可説是爐火純青,而這些字各個不同,他們仔細端詳之下,或能看出有幾個字的結構稍有瑕疵,但卻不能明確分出優劣,更不知道東園主人所説的生和熟是什麼意思了。

    東園主人見他們都不説話,便自己道:有朋自西園來,不亦樂乎?

    這幾個字一字一頓,他每説出一個子,鑄劍鋒手中竹籤便是一去一回,如同利劍一般,等東園主人一句話説完,竹簍之中已然多出數十個蘋果。

    秦珺楚根本沒弄清是怎麼回事,而蘇寒食等人卻是面有驚色,他們只看到這十個字中的六個,還有四個字或是被樹葉遮蔽,或是在樹的另一側,但並沒有為鑄劍鋒帶來阻礙,一根細長的竹籤,瞬間刺出兩丈之外,不傷果肉,只是穿透果蒂,連着一股巧勁,便帶了回來。

    天下第一劍,絕非虛傳。

    東園主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蘇寒食等人各自拿過一隻蘋果,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看到那上面的字,真的是渾然天成,沒有人工雕琢痕跡,就像是蘋果自己長出來的一般。

    東園主人看着那些蘋果,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柔聲道:每個蘋果小時候,我都會用手指在他們身上輕輕地畫下字痕,不用墨劃,也不用刀刻,不留半分痕跡,但是這蘋果是很多情的,能將我給它的字寫到心底去,等長大了,便將這些字從心底裏長出來,可是這錦字,總有被咬掉的一天

    他説話莫名其妙,在座沒人能聽得懂,只蘇寒食感覺這些話語似曾相識,卻也是懵懂之極。

    那東園主人自嘲般笑了笑,道:這樹品種特殊,長出的果子一直都是綠色,即便熟透,也還是綠油油不變,春天時候,這樹上剛結滿了小果子,我一時來了興趣,便用蘸了水的毛筆在這蘋果上輕輕寫字,因為是用清水寫的字,都是不留痕跡的東西,被風一吹,也就幹了,什麼也不留下,每當那字幹了,便再重新寫上去,我寫了一遍又一遍,本以為什麼也不會留下來,但是這蘋果表面,我寫過字的地方,吸收了水分,便和別處稍有差別,剛開始是看不出來,但我從春天寫到夏天,然後出了一趟遠門,回來一看,好傢伙!居然每個蘋果都給我結出一個錦字來!哈哈,我都在想,會不會是我寫字用的井水與眾不同?

    眾人這才知道那樹上蘋果的字居然是這樣長出來的,不由心中稱奇。蘇寒食想了想道:前輩這果樹下的泥土,為何像是用墨水澆過一般?

    東園主人道:嗯?你看得出來?

    蘇寒食道:也不是,只是看那泥土色澤有些古怪,而晚輩對墨香味比較敏感,才這般覺得

    東園主人哈哈笑道:好小子,你眼光不錯,這樹我從來不澆水,而是澆墨!還有我那屋子裏有幾盆花,也是用墨水澆大的!

    這個東園主人説話比鑄劍鋒還奇怪,而且用墨水澆花澆樹,頗有些痴顛的味道,但想來這般絕世高手自然是有些與眾不同,要是東園主人和常人一模一樣,他們反而會感到奇怪。

    東園主人道:説到那錦字,你們既然來到我的東園,應該都有我東園的請柬吧?

    蘇寒食等人都將自己得到的請柬拿出來,都是被咬掉一口的蘋果,這些蘋果的顏色和大小都和那樹上的相差不遠,只怕多半就是那樹上的果子。

    東園主人道:嗯,這幾個果子上的錦字已經被那小丫頭給咬掉了,你們可曾看到那蘋果上的字?

    蘇寒食等人都搖了搖頭,那賣扇子的少女很機靈,拿出一個蘋果便狠狠咬掉一口,他們根本沒有看到那蘋果上的字,事先都不知道自己得到的請柬上,本來是有一個字的。

    那東園主人道:好!好!不知道便好,我開這個*的目的,本也是為了挑選一個人,幫我做一件事,我也答應幫他做一件事作為報酬。當然這個人,首先要能被我選中才是!你們可有興趣參加這個小小的遊戲?

    能讓東園主人做一件事為報酬?

    東園主人是何等人物?雖然一日之前,眾人還根本不知道這個人物,但是現在他們已感覺到這人的深不可測,能讓他欠自己一個人情,便相當於多了一個保命符,在江湖行走的人,若是能多一個堅固的靠山,就如同是多一條性命一般。

    當然沒有人不願意玩這個小小的遊戲,於是紛紛應允。

    東園主人道:你們能各自賣掉一把扇子,得到東園的請柬,這已經算是通過了第一個關卡,現在是第二個關卡,你們誰能想法子知道自己請柬上是什麼字,便算是過了此關!

    蘇寒食等人幾乎同時向自己手上的蘋果看去,卻只能看到一個豁口,哪有什麼錦字的痕跡,要想知道這蘋果上原先是什麼字,只怕要到那少女肚子裏去找才行。

    半晌過去,眾人神色怪異,都沒有説話,東園主人道: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你們若是看不出請柬上的字也不打緊,還有別的機會,做別的題目

    七個人一個個盯着眼前一隻被咬過的蘋果發呆,似乎要和它較勁一般,那般苦思冥想的表情,讓鑄劍鋒看得直欲發笑,東園主人既然將這個當作一道試題,必然就會有法子能夠解決,一羣人一個個在腦海之中搜尋關於蘋果的典故與常識,甚至想到王羲之書法入木三分的傳説,卻偏偏沒有一個人想到答案。

    終於,東園主人道:時間已到,你們若是看不出,也不必再浪費時間

    蘇寒食突然道:前輩,晚輩有一個法子,但卻不知是否可行

    東園主人道:好!你説!

    蘇寒食道:可將這蘋果在水中一煮,或許原本有字的地方,可現出原有痕跡以前晚輩師尊煮果條時,用一個特別的藥方,加入幾位藥,這樣煮的時候,果類裏面的果肉色澤多變,很多擠壓過的地方,看起來很是明顯,這個法子,或許能看得出

    東園主人點了點頭道:嗯,這法子大可一試!阿秋,讓他挑幾味中藥,今日煮一鍋藥膳果條,看看能不能煮出錦字來!

    阿秋伸手又拿過一張紙,隨手裁剪撕扯,摺紙時用特殊手法咬合,轉眼折成一個帶把的紙鍋,問蘇寒食道:你要什麼藥材?

    蘇寒食説了幾味藥,並告知了所需量,阿秋拿着紙鍋回到屋內,端着一個火爐出來,揭開鍋蓋,那幾味藥已在鍋裏,將蘇寒食手中的蘋果放在鍋中,而後加滿了水,點火開煮。

    眾人看她弄出一隻紙鍋出來,都有些莫名其妙,好多人心中都有一個荒唐的想法:她不會用紙鍋煮果條吧?

    不想如此荒唐的想法居然變成現實,阿秋居然真的用紙鍋煮水,看到紙鍋下燒得正旺的火,蘇寒食等人當真是大開眼界,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多怪事。紙鍋浸水沒有被泡軟,倒在蘇寒食等人預料之中,因為他們看見阿秋一直有一隻手抓着紙鍋的手柄,內力高深的人,自然可以做到用脆弱的紙鍋承受重物和水的浸泡,但是紙浴火而不燃,卻實在有些顛覆了他們心中固有的常理了。

    難道這位阿秋的內力奇特,居然能夠讓紙鍋避火?

    王銘藝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阿秋,雖然心中萬般奇怪,卻終沒問出口。

    蘇寒食看着那紙鍋,聽到鍋中之水漸漸沸騰的聲音,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師父蘇行波,小時候和王銘藝同窗學藝,兩人都是孤兒,師父是唯一的親人,他們身體有些不適的時候,蘇行波便給他們煮藥膳果條吃,記得當時師父曾説:每個蘋果都是自小被風吹,被雨打,才能長大,等它熟了,誰都不知道它經歷的苦難,可是在藥爐中一煮,那些風吹雨打的痕跡,便都流露出來啦

    蘇寒食想起恩師的慈愛,方才知道,剛才東園主人解釋這蘋果上的錦字是如何長成的時候,為何自己會感到似曾相識,原來他和師父説過的話竟是如此相像,小時候總是聽到師父説這樣的話,卻只會聽,而不會懂,現在看着在藥爐中苦苦翻滾沉浮的蘋果,才漸漸地有些懂了。

    從蘇寒食有記憶起,就沒看到過蘇行波寫字了,他對蘇行波字跡的印象,都是家裏那些蘇行波舊日所做的字畫,蘇行波只教他們寫字,自己卻不寫,蘇寒食記憶中只有師父磨墨的樣子。

    那個有些佝僂的身軀,乾癟的雙手,墨錠與硯台的接觸,磨出的是漸漸淡薄的滄桑,磨出的是愈加濃重的寂寞

    蘇寒食神思不定,懷想恩師,眼中漸漸一片晶瑩。

    秦珺楚輕輕握住他的手,她身體不好的時候,蘇寒食也經常給她煮果條,能感受到那小小一鍋果條之中,煮熟的是一鍋温情,溶解的是滾燙蜜意。

    東園主人突然道:蘇小友似乎是有心事?

    蘇寒食身體一震,道:呃沒什麼,只是想起恩師,心有傷感而已,前輩見笑了。沒想到這東園主人眼光如此犀利,透着一張黑簾,依舊能夠洞悉一切。

    王銘藝聽到他説起恩師,心中很不樂意,他十八歲時背井離家,師父亡故時也不在身邊,後來又與蘇寒食不合,投入西園,師門一直是他心中的疙瘩。

    蘇寒食心思一回到身邊,立時就感覺到雙腿痠軟麻木,他們並不是坐在紙椅上,而是在蹲馬步,此時已過了半個時辰,以王銘藝等人武功,便是再蹲兩個時辰,也無大礙,蘇寒食修習松滋功很是紮實,功力並不輸於任何一人,但他是個跛子,自小便避諱左腿殘疾這個問題,頗有些諱疾忌醫,對下盤功夫自然疏漏,半個時辰一過,便難以承受,先前沉浸在回憶之中時還並無感覺,現在回神,便感覺出其中痛苦。

    王銘藝看見蘇寒食左腿薇薇顫抖,心領神會地冷冷一笑:看來好幾年過去,他的下盤功夫,還是沒有半點長進!

    蘇寒食終於堅持不住,心中大叫:糟糕!

    但腿腳已經軟了,這一下臀部真的坐實,他不由心中叫苦,剛才堅持不住,可以站起來,這樣也就是被人説幾句下盤功夫淺陋而已,但自己死撐,這下子真的坐在椅子上,只怕一下子將椅子壓垮坐倒在地上,那可真的丟人丟到家了。

    但令他驚奇的是,椅子沒有垮,他更沒有坐倒在地,腿上也不再用力這把紙椅,完完全全地承受了他的重量!

    蘇寒食在這時發現了這個秘密,但別人並未察覺,因為他們蹲馬步都是將臀部虛放在椅子上的,所以這時候蘇寒食由假坐變成真坐,王銘藝等人卻看不出。

    蘇寒食立時感覺到一束目光射在自己臉上,他微微轉頭,雖然有一張黑簾隔着,卻也能感覺到東園主人正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蘇寒食臉上一紅,這東園主人還真可謂是洞察秋毫,想起先前自己這一幫人都心中提防,真椅子假坐,在他眼中,原來只是一場笑劇而已,再轉頭看看正襟危坐的王銘藝等人,方才感覺這般蹲馬步可真夠傻的。

    這才明白,當時東園主人本是真心實意請他們落座的,可他們都是一個個坐而不落,東園主人這才給秦珺楚換椅子,原來就是看他們笑話來着,可惜自己這些人卻一個個都不自知,蘇寒食苦笑的同時,也不動聲色,讓他們蹲蹲馬步也好。

    這時蘇寒食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這紙椅上,這紙椅居然真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蘇寒食此時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而且又百思不得其解,東園之行,有太多事讓他難以理解。

    這時阿秋道:好了!

    揭開鍋,阿秋那兩張較小的紙,順手卷成兩根筷子,將那蘋果從鍋中夾出來,眾人齊齊看去,看見那蘋果上隱隱現出字跡,乃是一個因字。

    都道王羲之的字入木三分,東園主人的字偏偏能入果三分,這個因字,咬不爛嚼不碎,卻能因苦藥煮而成熟。

    東園主人寥落的掌聲在院中響起,朗聲道:果然是個好法子!眼睛掃視全席,接着道:已過去很長時間,你們還沒有想出別的法子嗎?

    眾人相互對視,都有些不甘,但也只能搖頭,王銘藝突然道:其實晚輩本也有個法子的,只是怕前輩不準

    東園主人笑道:好!好嘛!只要有法子就成,有什麼不準的?

    王銘藝道:請前輩准許晚輩出門,並告知晚輩如何尋找那位賣扇子的姑娘。

    眾人同時一震,不由心中暗叫:這傢伙好會取巧!

    東園主人也是一怔,顯然王銘藝這個法子,連他也沒想到,想了想道:你也不用去問那姑娘了,你既然想出這般歪招,用着法子當然能知道那錦字是什麼,也算你過關!

    楊清、米澤陽等人心中暗忌,但也不由叫絕,王銘藝生來機智,總是能夠從正題之中想出彎門道,從艱難之中尋到投機之法,這般善於機變,他人難以企及,似乎是他天生的本事,他這法子,顯然又比蘇寒食的煮果之法簡單多了。

    東園主人道:你們兩個都不錯,第三個問題讓你們給我的東西估價,和我心中價格更近者勝,如何?

    這些事都是東園主人做主,蘇、王兩個人自然無異議,東園主人讓阿秋拿了紙筆過來,放在紙桌上面,又取幾個摺扇,眾人一看,顯然就是那小姑娘在玄秘坊對面賣的那種扇子,製作並不精良,扇面空白,正好可以填字。

    阿秋從井中打水過來,東園主人將墨調和,立時下筆,卻只寫了一個短豎。他手中的毛筆是中鋒,這一豎自然不能成字,也不是在扇子中央,東園主人問道:看看這把扇子能賣多少錢?

    那一豎用筆很是老道,頗得神韻,但也只是一豎而已,即便他一筆寫得再好,也難以估價。

    蘇寒食道:只這一豎?

    不錯,就只寫這一豎。

    蘇寒食又問道:那這扇子成本價是多少?就是説空白扇子是多少錢?

    半兩。

    蘇寒食道:那這扇子便值半兩。

    秦珺楚等人心中一震,蘇寒食還當真是實話實説,直來直去。其實蘇寒食剛才發現這紙椅的奇特之後,便知道這東園主人並沒有試探自己這些人的意思,所有對他的提防都是多餘的,他若是想讓誰出醜,誰又能反抗得了?

    東園主人轉頭問王銘藝道:你呢?

    王銘藝心道:這人是絕世人物,身份在這裏,胸襟自然不會沾染太多俗氣,我若是有意奉承,反倒不美對東園主人道:我同意秦姑爺的意見,應該是半兩銀子便差不多。

    東園主人看了看他兩人,沒有説話,重新拿過一把紙扇,再寫一長豎,對兩人道:我這一筆比方才更長了些,是不是能加點價?

    因為方才兩人的論價,東園主人並未做出評價,所以蘇、王兩人心中多有忐忑,這時東園主人再次發問,兩人身上的壓力還是不小。

    最終得到的結果,還是半兩銀子,雖然心中有些緊張,但是兩人都未改變初衷。

    接下來便是東園主人寫一筆,兩人估一次價,東園主人寫過的扇子已經有一大把,估價卻是一律的半兩。

    東園主人終於住筆,對兩人道:你兩個的估價都一模一樣,讓我挑哪一個?嗯我再問一次,這裏一共寫了十四把扇子,你們重新估一次,最後一次喔!

    蘇寒食和王銘藝都沒有説話,東園主人道:不用太在意,説吧,這些扇子能值多少?

    王銘藝一咬牙,道:一把半兩,十四把自然是七兩!

    東園主人問蘇寒食道:你呢?

    蘇寒食道:七等等!

    他突然眼睛一亮,眼睛一一掃過這十四把扇子,心在胸膛之中砰砰亂跳起來,終於道:前輩,這十四把扇子的扇子需因人而定,若是賣給我前輩可自己定價,只要我買得起

    人人心中都在想:這傢伙原來還是挺會奉承的嘛!

    東園主人也饒有興趣地看着蘇寒食,道:好小子那好,一把扇子三百八十一兩,我賣給你十把!

    蘇寒食搖頭道:若是隻賣給我十把,我只出五兩銀子!

    院落之中一靜。

    王銘藝等人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時候蘇寒食説話也這般不着邊際起來?

    東園主人突然放聲好笑,道:我這小小的東園自然不能和統帥武林的西園相比,我這裏爐灶太小,做不出幾道菜,估計沒法請你們吃飯,不過我倒可以送你們每人一個錦字,凡是樹上有的,你們每人選一個吧!

    這顯然是東園主人送客的話,可見他已經在蘇寒食和王銘藝之間做了選擇。

    楊清幾人各自從樹上選了一個字,王銘藝選了一個秦字,頗為耐人神思。而秦珺楚選了一個緣字,讓蘇寒食幫她把那顆緣字果摘了下來。

    蘇寒食看着滿樹青蘋果,不知摘哪一個好,東園主人突然道:蘇小友,請你留步,可有興趣和我共進晚餐?

    這句話便是説,東園主人最終選定的人,便是蘇寒食了。

    院落之中,客已散盡。

    蘇寒食跟着東園主人進了最裏面的一間房,這是一幢不大的閣樓,阿秋將東園主人連人帶椅送上二樓,便徑自離開了,此時這閣樓之上,便只剩下兩個人。

    東園主人道:蘇小友,我請你幫我一個忙,你可以提一個要求,只要是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必定幫你辦到!

    蘇寒食想了想道:前輩要讓晚輩幫什麼忙?

    他很是奇怪,東園主人這般人物,有鑄劍鋒和阿秋護佑左右,再加上他本身的神鬼莫測,還能有什麼事辦不到?再者,連他也辦不到的事,自己又怎麼可能幫得了他?

    東園主人道:先説説,你想要什麼要求?

    蘇寒食道:嗯晚輩師尊離世之後,對一些人、一些物、一些事都不能理解,活了二十多年,依舊懵懵懂懂,今日見到前輩,心生敬仰,希望前輩能做晚輩的傳道解惑之人。

    東園主人怔了一怔道:你想拜我為師?

    蘇寒食道:這個我本未曾想過拜師的,剛才鑄前輩要求,晚輩也已回絕,而且晚輩的師門是個小門派,眼下只剩晚輩和晚輩一個剛剛收的徒弟,師門一些淺陋技藝還需晚輩繼承和傳播,所以也不敢歸入其他門派

    東園主人笑道:原來你還是一個武林門派的掌門人?呵呵,好!你可歸入我門下,同時繼續做你的掌門人,這沒什麼衝突的地方!

    蘇寒食心中微微感動,東園主人道:我既然已是你師父,為何還不拜?

    蘇寒食道:晚輩還沒有完成前輩交待的事,不知前輩有什麼事需晚輩幫忙?

    東園主人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

    蘇寒食奇道:您何時告訴晚輩?

    東園主人笑道:今天我便是選一個徒弟而已,沒想到我要讓你做的事,和你所提的要求,卻是一模一樣!哈哈哈

    在阿秋準備好飯菜之後,蘇寒食正式行拜師之禮,本來作為徒弟,理當知曉師父名諱,更要清楚門派淵源,只是東園主人並不告知他。

    蘇寒食再次經歷了一件荒唐事,他拜了師父,卻未曾見過師父真面目,也不知師父名諱。

    飯後,東園主人道:西園*之上,似乎是要公示陽門圖錄?

    蘇寒食道:是,嗯陽門圖錄是徒兒岳父所有。

    東園主人點了點頭道:那好,西園對秦家可是圖謀不軌啊,到時候,畢竟西園*是段金德説了算,秦家就算防範得再嚴密,多半也要吃虧,現在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東園少主,當真正面對西園龐大勢力的時候,你必須代表東園與西園對話!甚至是對峙!

    蘇寒食心中一動,立時感覺到東園主人收自己為徒弟果然不是那麼簡單,從東園這個名字來看,似乎就隱隱要與和西園並立比高的味道,這時東園主人的話,顯然是與西園很不友好。

    蘇寒食苦笑,果然是個燙手山芋。

    東園主人看到他神色,笑了笑道:你不必有太多顧慮,西園雅集,廣邀天下各路豪雄,難道我東園所謂雅會,就只邀請你們幾個小屁孩?

    蘇寒食有些訕訕,他現在已經開始打理秦家一半以上的事務,王銘藝等人也是可以獨當一面的青年俊傑,並不適合小屁孩這個稱呼,但東園主人叫誰是小屁孩,已經是很高的抬舉了。

    東園主人道:你也不用擔心給秦家惹麻煩,天下人都已經知曉陽門圖錄在秦家雪藏了二十幾年,秦家早已經惹了天大的麻煩,西園*之前,天下還沒誰敢和秦家動手,但*之後,無論能不能找到昭陵寶藏的秘密,西園必定會拿秦家開刀,你應該明白現在的局勢吧?

    蘇寒食當然明白,秦家本身就已經岌岌可危,想要利用陽門圖錄的謎底,從而獲利,確實很難,不過若是有一個和西園作對的勢力加入,局面立時便會發生極大變化

    蘇寒食道:我聽師父的!

    東園主人道:好!

    蘇寒食在等着他的指示,東園主人卻道:現在是傳道授業的時間,你想學什麼?

    你想學什麼?

    當師父的都是將自己會的技藝傳授給徒弟,哪一個敢像東園主人這樣豪氣,問一句:你想學什麼?

    很顯然,不論蘇寒食想學些什麼,他都能保證自己有一定造詣,可以滿足蘇寒食的需求。

    蘇寒食想了想道:徒兒有幾個問題,想請師父幫我解決疑惑。

    東園主人道:問。

    蘇寒食道:您為何選了我,而沒有選王銘藝?

    東園主人反問道:那我問你,為何我的這些扇子,單個的時候,只值一兩銀子,而十四把放在一起,你卻願意出天價來買?

    蘇寒食道:每把扇子是個單個的筆畫,不能成字,當然不能值錢,但是十四把扇子合理搭配,卻是中流兩個字他伸手將那些扇子打開,接着道:這一短豎在這把扇子的這個偏左的位置,這個折在中間,長豎在正中如果把這十四個筆畫從十四把扇子移到同一把扇子上,並且每一筆位置不變,便是中流兩個字了。

    蘇寒食長長緩了口氣道:這中流兩個字功力深厚,用筆老道,在晚輩見過的當代人物中,無人能及,這兩個字能值千兩銀子!可是更難的是,前輩將筆畫寫在不同的扇子上,可字形結構卻不出現半點疏漏將字在同一張紙上寫出如此完美的構型是難,但在不同紙上寫出如此字架,更是千難萬難了

    東園主人笑了笑道:好眼光!

    其實蘇寒食本身也是看不出來的,只是東園主人的這個扇子游戲,和陽門圖錄氣勢宏大的拼字法很是相象,所以他才猛然間聯想得到。

    蘇寒食道:可是,徒兒感覺師父這般把握字的構型的方法,似乎藴藏什麼更深的技巧

    東園主人點了點頭,拿過一把空白摺扇,而後蘸墨提筆,在摺扇上寫了一個大大的中字。

    蘇寒食開始時頗有疑惑,這究竟是什麼?難道是個字?若硬要説它是字的話,似乎勉強可以辨認是個畸形的中字。

    這個中字寫得無比難看!

    真的太難看了,中字基本都是由橫和豎構成的,但是東園主人的這個中字,兩個橫又長又細,三條豎又粗又短,形狀詭異之極。

    東園主人道:這個中字好不好看?

    蘇寒食道:很醜。

    東園主人將打開的摺扇合起來,將寫着字的那一面的折稜面向蘇寒食,再次問道:這個中字好不好看?

    蘇寒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中字,終於開口道:好看精彩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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