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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浴火江山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1)

    此時,青龍正揹着騰蛇劍往建極殿奔去,這一刻終於來臨了,他們旅程的終點。為了這「取劍討賊」四個字,一路上他們已經付出太多代價,卻沒有人曾經質疑過這個堅持。對李家的人而言,這四個字所象徵的意義是復仇,他們要一個公道。而對劉虎臣而言,這四個字所象徵的意義是責任。身為拳神的他必需追回他們鎮幫的信物,並且為過去曾經被傷害過的人主持一個連他都感到迷惘的正義。這些青龍當然都看得懂,可是取劍討賊對他本身而言代表了什麼?青龍這一刻才發現他根本沒有想過,他只是想再見大哥一面,可是見到了又如何?他能夠改變什麼?他能夠做什麼?每跨出一步,他的心情便沉重幾分,但眼前急於星火的狀況卻不容許他為自己那一連串的質疑和迷惑找到解答。他取出了青龍家的面具戴上。青龍的心底其實明白,虎臣這個決定留了個底。面對蘭京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只派青龍一將,無異尋死,但虎臣故意讓其他宗家的人不在場,那麼這一戰的結果便無人知曉。也就是,也許一切還有動之以情的空間,但那卻是「也許」。青龍深諳劉靖個性,要他交劍避走山林,可不是那麼簡單。

    「有悔,大順軍已殺進城中,你看這下要怎麼辦來着?」

    在建極殿中説話的正是崇禎皇帝,此時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與猶疑,毫無一國之君的氣魄。莫有悔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的凝望着前方。崇禎以為他是在生氣霸子拳衞先前被錦衣衞構陷削權的事,便心虛的接着説道:

    「寡人之前聽信讒言,開罪於你,但願你能不計前嫌,保我大明一條命脈,朕即刻將禁衞軍兵權交付給你,寡人已叫奴僕收拾細軟,你率宮中衞士三千,助我斷後,待皇室安然南遷,再封你」

    「我看不必,皇上。」莫有悔冷冷的説道,崇禎皇帝聞言大驚!

    「不必!?你抗命的話,朕」

    「皇上,你大勢已去,現在的你不能拿我怎樣。反倒是我,你的命只在我一劍當中。」

    「你要叛變!?你拿了闖王的錢,要交出朕的首級?」崇禎皇帝聞言倒抽一口冷氣,跌坐在地,即便手腳都在發抖,他還是死命的向後爬。

    「皇上多疑了。闖王乘民怨以得天下,實際上卻勾結盜賊流寇,殺無辜百姓以中飽私囊,為武林所不屑。但皇上大明江山若非焦爛至此,則天下不會為闖王所奪。當今武林一致共識皆以為,大明大順不配得江山,吾等宜另立賢君。」

    「逆賊!!原來你一開始便密謀造反、逆賊!」

    「那皇上又豈非天下之逆賊?得天下者,若不能以天下為己任,見蒼生無寇暴死,殺忠義肝膽之士,要如何擔當天子之名?」

    「你!!」

    崇禎皇帝説到這兒住了口,因為在劉靖拔劍的一瞬間,他已嚇得臉色發白,但劉靖快劍一閃,只從布廉上斬了一段下來,那段布廉緩緩的飄到了他的面前。

    「請皇上自求多福,追兵在前,煤山在後。如果皇上不想死在我劍下,這一點尊嚴,是微臣最後施捨給皇上的仁慈。」劉靖的意思是要皇帝自我了了斷。

    崇禎皇帝跌跌撞撞的從後門走出去了。但劉靖卻好像明白他會等到什麼似的,依舊沉穩的坐在建極殿中。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鐘,青龍闖了進來。

    「蘭京逆徒劉靖,出手重創*家宗族長李井田,盜取青龍劍,私授開門拳。在下蘭京劉家青龍三十三代,前來取劍討賊!」

    青龍高聲唸完這段話之後,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過了好一陣子,劉靖才緩緩的從皇帝的寶座上站起來,卻説起了一段言不及義的開場白: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2)

    「這一天還是來了。你可知,我為何以『莫有悔』為名?在我離開蘭京的那一刻,父親只給了我一句話:『莫問前塵有悔,但求今生無愧』。當人必須要勇敢走下去的時刻,昨日便是前塵。但是,無愧是難。冷血盜賊,可殺人越貨而曰無愧。仁人志士,卻必須見天下承平而後曰無愧。我已經聽説了,虎臣叔叔動員四大宗家,分作五路人馬進京取劍。但這最後關頭,又只派你一個人來,我大致明白他的用心。可惜的是,青龍劍不能給。你必須自己來搶。不論是青龍劍或是開門拳,都必須為天下而戰,這便是我的信念。因此你授命取劍,我則為信念而守劍,我們之間必須一戰。不過,在動手之前,我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青龍有些狐疑的問道。

    「在我們分出勝負前,面具不要拿下來。」

    「為什麼?」青龍雖這麼問着,事實上,他也不明白要怎麼面對他大哥。

    「因為親情會成為勝敗的包袱,你,也許是青麟,也許是強雄,但我不想知道你是誰,那隻會讓我們彼此都感到悲哀。」

    直到此刻,劉靖還是沒猜到青龍的身份,但青龍還是對他這句矛盾的話辯了一句,説道:

    「你若明知我倆為至親還要與我一搏生死,那我想我戰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無情。」

    「能化私情為大愛,才是俠之大者,不是嗎?」

    言簡易賅的一句話,讓青龍明白此戰已避無可避,遂拉開雙腿,緩緩掄起拳頭,擺出了架勢。劉靖此時離他約有三丈之遙,比起劉虎臣出招必殺的那股霸氣,劉靖的身形讓人感到不怒而威。就在這一瞬間,劉靖突然猛闖兩步,使的不是劉家的絕活開門拳,卻是李家的心意拳!心意拳中最基本的「五行連環」,乃是五個單招,象徵金、木、水、火、土的五種拳法,一招克一招,劈拳克崩拳、崩拳克橫拳、攢拳克炮拳、橫拳克攢拳、炮拳能克劈拳,這道理雖然蘭京人都懂,但是招意能克,功力卻難克,五招接下,青龍已中了兩拳,而格擋的雙臂也如遭雷殛。他只覺得,劉靖這套五行拳打起來比*還要兇猛漂亮!

    五行打完,劉靖倏地抖拳變掌,兩臂看似松活,掄起來卻是迅如風雷!這顯然是曹家抹面拳,抹面長打,無法以開門拳或心意拳克之,青龍便使起程家燕青拳,身隨步走,以避其鋒,但劉靖放長誘短,深諳燕青拳步法難練,非程家人難以精通,是故改攻下盤,一腳拐過,正是開門拳「鎖步」!青龍見鎖步既出,兩人誓必以開門拳相搏,便沉馬進肘,猛地轉身化解頹勢,兩手盤出,是開門拳小架子的「大蟒纏身」!此招走「磨盤步」,以腰催力,轉過一面,是故力道奇猛!劉靖被撐開一步,心中不禁暗暗讚賞,卻也乘勢進招,一招大架子的「雙撐」,也是借腰發力,只轉半面,卻一掌把青龍打飛到一丈之外,可見兩人功力之差距!青龍只覺得氣斷在胸口巨闕之處,無法運勁,但劉靖又攻來,他只好挺掌作勢,劉靖見狀猛退,口裏大罵:

    「怎的這般沒出息!才過兩招便想出暗器傷人?」

    他明白青龍那個動作是要射袖箭。然而,劉靖既躲,卻未看到袖箭飛出,他才登時恍然大悟,又讚歎道:「好個聰明的小子!是假的?」

    話説完,青龍已經稍稍回氣,答道:

    「君子對決,不帶暗器,但你趁人之危要連攻,亦略失君子之風,是故才以暗器欺之,願者上鈎!」

    然而,青龍話才説完,一口鮮血便不自覺的湧出,沿着面具下緣滴落。他的心中驚愕不已,雖然他從小就明白他這個大哥是全莊第一的奇材,但是直到他棄文從武、身負武藝功底,再重新和他大哥相見的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大哥得到的讚譽還遠遠在他的想象之上。交手不到一刻鐘,青龍已經開始感到不濟。劉靖自然是他一路打來所經歷過最強悍的一個敵手。只是,自青龍習藝以來,他的虎臣叔叔在他的心底一直是天下第一的,但眼前卻有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如今的劉靖比起劉虎臣還要更加的技高一籌!而且,從他們短暫的交手當中,青龍已經很明白的感受出了,劉靖並不打算手下留情!如果這樣的劣勢持續下去,他的下場便只有死路一條。電子書分享平台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3)

    (我怎麼覺得這小子不像青麟或強雄,倒是聰明得像不、那是不可能的。)

    劉靖聽了青龍的説話,心中暗忖一事,卻旋及將思緒拉回了戰場當中。

    (我撐不了多久了這下得速戰速決!)

    青龍心裏也想着他所擔憂的事,雙撐一招,後勁驚人,一招打在「巨闕」穴上,發自「氣海」的勁道便會短暫的被阻斷。對過兩招之後,青龍明白,跟劉靖拼功力,遲早要敗,此刻惟有靠奇襲得勝──青龍一脈單傳的絕招「六開八打」是由六個訣八個招組成的,那是他最後的籌碼。但眼前一個不利之處,在於劉靖也懂這些招法。但除了賭他一賭,並沒有其他法子。眼前要賭的是,六開八打的變化才真正是「活」的,可以變幻莫測,可以連接連發。想到這裏,青龍猛踏一步,劉靖一拳殺來,青龍卻用兩手將他的拳扒下!

    「猛虎硬爬山?我心底才在誇你聰明,卻誇錯了!」

    劉靖這麼説,乃因這招「猛虎硬爬山」是兩拳一肘的技術結構,威力最猛,卻也是六開八打中最重功力及速度的一招!劉靖以招還招,正要和青龍拼拳,拳出空,青龍已接了另一招「立地通天炮」往他下顎猛打!通常給承繼青龍之名的人打了這招「立地通天炮」的人,下場多半是整個腦袋飛到丈外,劉靖猛地一閃,還是給擦中一下,身形稍亂,青龍見機不可失,一招「閻王三點手」便追上去,卻給扣住以同招反擊回來!青龍中招,閉氣猛退,趕緊動手駁骨。劉靖沒有追擊,卻是開口指點道:

    「這閻王三點手比得是耳聰目明,心中無法清淨澄澈者,出招反噬其身。」

    青龍再以奔雷之勢上前,出手叫手,「迎門三不顧」落了空,再上,「迎風朝仰手」緊扣劉靖,變招到「霸王硬折槳」時終將劉靖掀飛,撞上柱頭,但再闖上一步,「左右硬開門」沒使成,劉靖反而幫他使了最後一招「爬山量天地」,青龍又被打飛到丈外。

    「八打已盡,如何?」劉靖冷笑了一聲,對着起身的青龍問道。

    「六開未出,勝負未分!」青龍語畢,闖步再戰,一陣拳看似亂打,其中卻有六個異變,「一打頂肘左右翻,二打抱肘順步趕,提胯合練單陽打,順步繞身變是纏。」,「頂」、「抱」、「撣」、「提」、「胯」、「纏」六個招意,藏在沒有章法的攻勢中,打得亂中有序,青龍雖然打中了幾拳,但還是沒佔到劉靖上風。兩人終於各自退開,雖然招盡,但青龍未敗,因為他尚未倒地。兩個人的想法是一樣的,於是,再各退了一步,他們各自擱着兵器的地方。

    「這個亮出來,就不是勝負之爭,而是以命相搏了。你不後悔?」

    「我們戰到此地,都沒有退路,不是嗎?」

    「好!」劉靖吐勁一踩,青龍劍出鞘,騰空而起,只見眼前一道青光奪目,確如龍困淺灘而一飛沖天之勢!劉靖一把抄過了劍,在空中轉過兩圈後,作勢抱到腰間。青龍劍名約「劍」,其實論其形制乃是稱作「雙手帶」的大刀,柄長可雙手持握,刃形如苗而單面開鋒。形制厚重而手法更受制限,無劍之輕靈,其威猛卻更勝刀一籌,在招意上則可略為借用槍法。

    事實上,開門拳兼練兵器,以槍術為主,並有開門戰刀一套,其餘才以提柳刀、純陽劍為輔。青龍劍融合劉家拳的主流兵器,舍刀劍而取槍之威猛,剛霸無倫。

    此時,青龍亦緩緩抽出「騰蛇」,嚴陣以待。劉靖初見騰蛇,卻不訝異,只道: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4)

    「那是青龍的『子劍』吧?虎臣叔叔做的?」

    「此劍名約『騰蛇』,青龍劍中有玄機,非此劍不能得勝。」

    青龍答道時,劉靖也點了點頭,這個秘密似乎只在他們兩人之間,就連青龍,一路上也只以大刀之術應戰,而未見其用上「玄機」。

    兩人對刀極其詭異,雙臂不舉,只以刀刃硬纏硬鬥,交鋒之聲不鋭利刺耳,卻沉悶如鍾。其實雙手帶的真正用法,便是將柄靠在丹田,以腹發力。刀性既為霸道,便不比技法,而較功力,然而這麼一比似乎又是青龍吃了虧──表面上是這樣的,但此時,劉靖才發現,青龍技不若人,腦中卻極其冷靜!

    (他剛剛早知道比六開八打還是拼不過我,所以幾個機會全攻我丹田,是早料到要比大刀!?)劉靖覺得下腹一陣無力,漸漸的感到不濟起來,若採攻勢,大刀可刺、可撩、可抹,守勢以纏法為本,卻全靠丹田催力。然而,青龍既破其守勢,所攻之處卻又都集中在劉靖的腕部,劉靖卻不留情,抓了一個機會,「嚓」的一刀劃去,差點就抹過青龍的頸子,逼得他踉蹌的連退兩步。

    「你攻我手腕,想必是隻想取劍而不願取我命吧?你資質奇佳,但這想法只會要了你的命,我可不會對你留手。自古俠不棄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青龍聽了心中一陣難過,雖然他早知劉靖性情如此,卻還是忍不住的大聲質疑道:

    「為什麼你要執着至此?蘭京一切對你已是前塵,青龍劍對我們蘭京卻還是宗廟之器!你武功高強,即便神兵不在手,也是無往不利,為何你要為難大家!為何你這麼不領情!難道和自己人拼出了你死我活,你才感到高興嗎?」

    「你可明白我真正的心意?蘭京之強堪能救世,卻鎖國自閉,先不論天下興亡,京裏的人,終其一生沒有到過中原的有多少人?蘭京以武立國,因為武藝不強而被埋沒的,又有多少人?」

    乍聞劉靖此言,青龍為之語塞,過去的他不就是一個例子嗎?此時,劉靖又接着説道:

    「先祖以蘭京被前朝出賣為由,不與天下打交道,但先祖可曾明白,前朝只顧征戰四方,好大喜功,良禽未擇良木而棲,又怎麼能説天下之大找不到一棵樹能築好巢?父親將青龍劍交給我,如同擅取宗廟之器,是對先祖不敬,但蘭京應該回歸天下,才是他心底真正的心願!如今沒有人敢出來質疑先祖訓示,所以父親才會選上已經帶罪在身的我!青龍,這一仗不論誰勝誰負,你都要記住我的話。我倆間無冤無仇,但信念有別,便值得賭上性命。若是你敗,則天要青龍劍為蒼生而戰。若是我敗,青龍劍可重回蘭京宗廟,但也希望你能把我的遺志帶回蘭京!」

    多麼大的矛盾。眼前的話,青龍沒有一句不認同,過去的他一直這麼想着,可是他倆對相同的一個看法,卻選擇了不同的解決方式。比起劉靖的義無反顧,青龍不可能勸他委曲求全。到頭來,一切還是沒有交集,不是嗎?半晌之後,青龍做出了決定,握住了騰蛇的柄,勁力一發,同時繞身一甩,騰蛇的柄竟然拉了開來,增加到三倍之長!再加上原本的劍刃,此刻它現出了真面目──騰蛇既非刀亦非劍,而是「槍」!劉虎臣所説過的「劍中玄機」便是指這個,其實不只是青龍劍,蘭京四劍的其餘三劍,也都存在它的「第二種形態」,而分別代表了技法獨立的刀、劍、棍、槍四種兵器。劉靖見狀,也將青龍劍甩成了槍,槍法才是開門拳所有的精華會聚之處,去繁化簡之後,迴歸真正的「武」──單純而且絕對,不帶花法,而較功力。兩人又再度陷入沉默,槍為百兵之王,刀劍難破,而且槍法簡單,只有基本的三招「攔」、「拿」、「扎」,「扎」是攻,「攔」、「拿」是守,一是內撥,一是外撥。練槍要求「去如箭、回如線」,扎槍時「擁銼」,攻中帶守,抽槍時「帶環」,守中帶攻。即便如此,這種簡單卻也是一種殘忍,因為勝負與生死都只在一瞬間便會分出。先扎槍者若被攔下,則敗象立呈,旋遭反擊!然而先攻者絕非必敗,若對手火侯未及,則要攔下來槍猶如空手擒飛箭之難。書包網想看書來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5)

    「乓!」這時,一聲清脆的碎瓦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方才他們全心全意將心思放在對方身上,兩個人都沒發現建極殿起火了。直到有塊扁額砸下來打破了蟠龍花瓶,兩人才發現彼此已經置身火海之中,周圍一片金光。但兩人卻不焦急,因為門口距他們僅三丈之遙,兩個空翻便可安然脱身。唯一要擔心的是大梁遲早會給燒垮下來,但以建極殿之大,他們至少還有一炷香時間,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兩人既然亮出了槍,勝負根本在須臾之間便會分出。

    這一瞬間,在心靜止的時刻,一切突然都變慢了,兩個人的意念已經完全超過他們的身體,在這種狀態下,兩個人的手都慢過他們的心,而兩個人間的勝負也在動手之前就已知曉。劉靖一招得先手,大槍先出,若飛箭之勢,但青龍順勢大纏,勁發單田而走全身,「騰蛇」槍如其名,如靈蛇上樹,硬生生的一挑,青龍槍竟騰空而起!招既出則勢不可擋,騰蛇先攔而後扎,「嚓」的一聲將劉靖貫胸而過!接着匡當一聲,青龍槍落在地上,這個電光石火的瞬間對兩人來説卻好像有一個時辰那麼長!青龍得手了,只因為,他的意念還要勝過劉靖。劉靖從小平步青雲,小用心則得大成就,但是要比絕對的執着與專一,他卻輸給了這個一路跌跌撞撞而大器晚成的末弟。這一槍裏,道盡了青龍所有的信念、痛苦與執着。最高境界的「武」當中,其實所寫的便是人生閲歷所反應出的「意境」。是故拳中有真意,有愛、有恨、有傲岸、有孤獨、有剛直、有悲悽。高手不須深交,只要過招,便可心意相通,便能成為知己只是,當勝負在一場不該發生的爭鬥之中分出來的時刻,一切都沒有意義。

    「哥──!!」

    青龍抽回了槍,也彷佛從勝負的結果當中又清醒過來。此刻他的心中並沒懊悔,卻是悲哀,因為一切並不是他能選擇。劉靖倒地後嘴裏湧出兩口鮮血,他的臉上也沒有懊悔,反倒還掛了一抹微笑。他那義無反顧的性格,似乎看起世間一切事物都是如此豁達。

    「你喊我哥,所以你是青麟?」

    青麟指的是劉慶雲的二哥,當年在蘭京裏,也是個天生神力的猛將。

    「精彩,今天你一戰勝我,無愧青龍之譽,我們劉家後繼有人不要覺得難過,從我踏上這條路起,今天便已註定。你要好好記住我的話,我的遺願,會和青龍劍一起回到蘭京,卻也會繼續守護着我們劉家,不過,我還有一心願未了,要你幫我一事」

    劉靖説着,微微指着青龍劍的劍套,要青龍幫他拿過來。青龍照辦之後,劉靖用着發抖的手從劍套中又抽出了一個漂亮的錦套,交給了青龍,他打開來看,竟是一隻作工精美的洞簫。

    「你把這個交給我們的小弟慶雲。這麼精美的洞簫,城裏才有,但也才配得上他。我來京裏才發現這個天下多麼大,好幾次都覺得好想帶他來走一趟,慶雲一定會喜歡這個地方,他來城裏一定會有好的發展。小弟自幼才華洋溢,卻受制於祖訓而不得出京。逼他練拳是埋沒了他。如果你能記住我的話,對幫規作些改變,我想小弟就算不考秀才舉人也能當個好樂師。」

    (慶雲,大哥買給你,好嗎?)

    青龍的思緒彷佛又回到了那段温暖的記憶當中,他萬萬也沒想到,分別的這十年來,劉靖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承諾。聽了這番話之後,青龍兩眼發直的看着這管他從小便夢寐以求的洞簫,手卻開始不聽使喚的顫抖,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這一瞬間,他彷佛又看到了從前那個知他又疼他的大哥,連臨終的那一刻,掛念的還是自己,他還以為自己真能將一切拋在腦後而戰,直到他真的做到的時刻,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起。書包網想看書來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6)

    「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早知道就聽叔叔的話、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突然之間,青龍語無倫次的抱頭痛哭起來,劉靖有些吃驚,不知他是受了什麼打擊,但是當青龍拿下面具的時刻,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大哥太遲了」

    好不容易,青龍才哽咽的擠出了這幾個字。劉靖見到是他,也一反剛剛的沉穩,而顯得大驚失色!

    「慶雲!?青龍是你?你怎麼會是青龍?」

    劉靖早就從方才慶雲反應之機智,拳法之酣暢,而深感奇怪,因為從前劉家不曾有這麼一個文武雙全的天才。他萬萬想不到慶雲會走上這麼一途,他想起慶雲自幼好文厭武,甚至故意裝成天資魯鈍,以躲避父親的期待,這一切看在劉靖眼裏,都明白這個末弟不好戰,也該有更好的發展。但是如今他當上了青龍,只説明瞭一件事:他不得不當上青龍。那麼,原本該坐在這個位子的人,去哪裏了呢?

    「青麟呢?青麟發生什麼事了?」

    「二哥和爹在大哥離開後沒兩年,有一回跟韃靼打了一仗,當時劉李兩家還鬧得兇,京裏元氣大傷虎臣叔叔剛作大當家,一戰下來好不容易打退韃子,但二哥和爹都戰死了沒兩年,娘傷心過度也走了」

    劉靖離家十載,未曾聽聞家中消息,今日兄弟相見,不但互搏一場,還帶來了噩耗,這個衝擊讓劉靖難過得説不出話來,久久才垂下兩行淚來:

    「弟,你補我一劍,我對不起爹孃,還有青麟」

    「你説的這是什麼鬼話!你已是我在世間唯一的至親,我想你好好的活下去,你卻逼我和你一決生死!你『無愧』了嗎?你自己看看這樣的天下,值得你去對得起對不起什麼的嗎?命都沒有了,你拿什麼來實踐理想?簡直是笨!簡直是不值!」慶雲説着又是一陣大哭,劉靖不再跟他辯,因為他突然覺得羞愧。自他離家以來,心繫天下,但這劉靖自小便以孝悌而得全莊讚揚。想不到,他求無愧於天地的過程中,竟不知家裏變故,也沒能給他爹孃拜過一回,比起慶雲一槍,這件憾事更讓他痛徹心肺。

    慶雲往劉靖身邊頹然一坐,兄弟間無語了一陣,只見他兩眼無神的撫弄着洞簫,劉靖原本還不以為意,臨終之前,有個至親陪伴在身邊,即便之前多麼的顛沛流離,至少走的時候並沒有那麼悲哀。然而,劉靖只能望着大梁的雙眼,卻也看到了危險,火舌已經竄上去了。

    「小弟,你快走,這兒已經快燒塌了,你還在幹什麼」

    「大哥對慶雲的疼愛,至今慶雲還銘感在心。大哥既以簫贈我,卻還沒聽我奏過一回,豈不太過可惜!我取回青龍劍,使命既成,心願遂了。我今天就以家鄉『送英靈』一曲回贈,也送我倆一程。」

    此刻的慶雲,淚痕未乾,臉上卻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微笑,劉靖看在眼裏感到無比的詫異與驚駭,尤其當他聽到這句「送我倆一程」時,才猛然發現慶雲早就在心底盤算要同歸於盡,生死相隨。但他氣息漸弱,只能以最後的力氣拼命勸慶雲回頭:

    「小弟你瘋了不成?算我求你趕快走」

    就在同時,雷拳幫眾一路與大順軍遭遇,從城外打到城內。五路人馬當中雖然只有青龍一人前往建極殿與劉靖對決,其餘的人卻也肩負着更重要的使命──在取劍成功之後,護送青龍劍成功的突破敵陣,這才是虎臣帶了這麼多人前來的用意。畢竟決鬥取劍可以單槍匹馬,送劍突圍卻須以寡擊眾,若雙方人數差距懸殊,既便是高手也難如入無人之境的安然遁去。唯一不在虎臣最初料想當中的一點,便是他們的敵手換了人,因為大順軍比他們預料得還要更早便攻破京師。加以雙方一路上衝突不斷,此刻雖然各有目的,卻還是將彼此視為寇讎而交戰。經過一番惡鬥,虎臣打下了西華門邊的武英殿作為臨時據點,以讓眾人可以稍事休養療傷,並且等待青龍完成任務回來。直到這個空檔,劉佩才有心思擁着劉虎臣痛哭,虎臣只能帶着悲傷的神情安撫她,而就在此時,眾人又被戰場上新的異變所吸引。書包網想看書來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7)

    「大當家,您聽!那簫聲」

    此時,在刀劍的交鋒聲當中,的確有着一陣悠揚的簫聲傳來,不光是那音色之清教人心醉神迷,由這簫聲傳音之遠,幾乎可以從建極殿傳到午門,可以明白奏樂者內勁雄渾,但這也必須配上一隻絕世好簫,才能盡展音律中之悽美,正所謂「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指的大概就是這回事吧。

    「那調兒是咱們蘭京的絕命簫『送英靈』?怎麼可能?」

    雷拳幫眾聽到此簫音,一陣譁然。就在同時,玄武發現了沖天火光,便叫道:

    「大當家!建極殿燒起來了!」

    此言一出,虎臣心中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反平日的冷靜,喊道:

    「糟了雲兒!!*、玄武,你倆跟我來!其他的人守住咱的陣地,別讓狗闖王的人馬有機可趁!」

    一行人闖進建極殿當中,已是火舌四竄,但他們還是依稀看出了當中的兩個人影,一個坐着,一個躺着,都沒有半分動靜。虎臣騰空一個翻身便躍到建極殿中央,*和玄武也都跟了進來,殿裏着火,雖然還勉強算是有路可走,但温度奇高,常人在裏頭恐怕要不了一柱香就要昏死過去。

    「大當家,剛才咱們是翻過火海進來的,但現在又要背劍又要揹人,該要怎麼出去?」*有點擔心的問了劉虎臣,但這時她才不過説了兩句話,便給濃煙嗆着了,虎臣用手示意要她閉氣,自己則伏到地面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之後,擎起了青龍槍,沉馬運勁,連續幾個「攔」、「拿」的動作,凌空畫圓,這勁道之猛,竟然颳起一陣帶圓的狂風,朝門外直奔而去,這風捲開了火舌和濃煙,硬生生扳開了一條道路。*和玄武從未見過這般精悍凌厲的槍法,雖然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局勢卻不容他們讚歎,虎臣已經下了命令:

    「*,你帶走青龍和騰蛇,雙劍奇重,回程時需要玄武護着妳!你們先走,我來帶雲兒!」

    「大當家,您要以大局為重,不如我跟你換。」玄武擔心虎臣殿後有危險,稍作遲疑,虎臣卻已開口罵道:

    「照辦,不得有誤!你倆再不跑,這條『風道』會再封起來的!」

    「是。」

    *和玄武答應之後便朝外頭衝,其實,虎臣故意讓兩人進來,是要他們親眼見證「劉靖已伏誅」。這一刻,他凝視了劉靖一眼,心中道:

    (靖兒,你且自求多福)

    沒多久,*和玄武看到劉虎臣追了上來,肩上扛着青龍,其實要算他腳程的話,虎臣來的是慢了一點,但也沒人去追究他到底做了什麼,也沒人注意到他明明左肩扛着人,右肩卻也沾了血。青龍昏死過去,但他手中卻仍緊緊握着那支洞簫。他能留住的,似乎只剩大哥最後的這一點疼愛。待虎臣一行人回到了武英殿,此時大順軍已兵分兩路,一路擒殺走避不及的皇宮貴族,一路則奉命追剿雷拳幫人。但雷拳幫驍勇善戰,負隅頑抗,農民軍的精英部隊還沒抵達,幾乎沒有辦法越雷池半步。

    「大當家,我們的弟兄們已經準備好要上路,可是青龍醒不過來,要怎麼辦?」玄武憂心的問道,他們等一下要整隊突圍,自顧不暇,要帶個沒有戰鬥能力的人在身上,又是談何容易。玄武這麼問道,劉虎臣也低頭不語,威因倒是看出了他們在憂心何事,便站到青龍面前説道:

    Icantakehimcrossingtheenemies.Ching-Longhaseverrescuedmefromdanger,Iamwillingtodefendhimwithmylife.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8)

    (我可以帶他穿過敵陣。青龍曾救我於危難,我拼了命也會護住他。)

    「佩兒,他説什麼?」虎臣問道。

    「他説,堂哥曾救他一命,他願以性命守護堂哥殺出敵陣。」

    「好是好,可是我們不可能叫這少年扛着青龍跑。如果有一匹馬的話,就妥當多了。」玄武説着又陷入沉思,在同時外頭守門的人突然大叫道:

    「糟了!是倭寇!風雷紫電的餘孽,從西華門進來了!」

    「為什麼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

    眾人聞言皆抄起了自己的刀劍棍槍,衝出武英殿外,準備大幹一番,對方見狀,也紛紛把手按到刀柄上,就在劍拔弩張的時刻,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讓所有東瀛武士安靜了下來。

    「よせ!!無駄な戦いを起こすな!」

    (住手!不要發起無謂的爭端!)

    大聲喝斥的那個人散發着傲岸的武士威嚴,不是別人,正是上回與玄武對決的東瀛狂斬團之首,風雷紫電。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際,他以流利的漢語開了口:

    「閣下想必就是蘭京拳神劉虎臣吧?我乃東瀛狂斬團之首,風雷紫電。但我今次不是為了與你一戰,而是因為掛念我朋友的安危而來。」

    「你的朋友?」玄武才要問道,東瀛狂斬團找朋友怎麼會找到雷拳幫裏來,風雷紫電卻給了他們第二個驚訝,只見他又以流利的洋文開了口:

    Myfriend!TheMingEmpireisgoingtobedestroyedbyLiTzu-Cheng;itsquitedangerousforyoutostayhere,howaboutcomewithme?

    (我的朋友!明皇室已經要滅於李自成之手了!你留在這兒實在危險,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Iamreallygratefulforyourkindness.However,Ih*etodefendmyfriendtoescapefromthisbattlefield.

    (我真的感激你的好意,可是,我必須守護我的朋友脱離這戰場)

    直到威因站出來回應了他,眾人才恍然大悟,但也用着驚奇的神情看着這個少年,這風雷紫電高居東瀛狂斬團之首,地位和威望就和蘭京拳神相當,卻會以「朋友」這樣的眼光去禮遇一個只有弱冠之齡的少年。這個威因,顯然一定也有着不簡單的地方。

    Yourfriend?Whomdoyoumean?

    (你朋友?你説的是誰?)

    ImeantChing-Long.IthinkIwasbetrayedbymyemployer,anassassinatorwassenttokillme,ifChing-Longhasnts*edme,Iwouldbeadeadmannow.

    (我指的是青龍。我想我被我的僱主出賣了,因為有個殺手來取我的命,要不是青龍出手相助,我早就沒命了。)

    Really?DoyoumeanthatChouscrewedyou?

    (真的假的?你説那個姓周的搞了你?)

    Iamnotcertainaboutthatyet,butyoushouldntusesucharudewordtodescribeawoman.

    (我還不能完全確定,可是你實在不該用這樣粗俗的字眼去形容一個女人。)

    Oh,myfriend,Ireallydontwanttooffendyou,butIveseenmuchmorewomenthanyou.Inmyopinion,ChouisnothingbutaBITCH,onlyaninnocentboylikeyouwouldbecheatedbyher.

    (噢,我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冒犯你,但我看過的女人比你多得太多了。在我眼裏,那個姓周的根本就是個婊子,只有你這麼天真的小男孩會上她的當。)書包網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9)

    Maywestopthetopicinsuchasituation?Anyway,thankyouforcomingforme,butIh*etostayhere.Youhadbetterle*ehereassoonaspossible.

    (我們可以不要在這種局勢下聊這種話題嗎?不論如何,感謝你專程為我趕來,但我必須留下。你們最好先走一步。)

    Myfriend!Icantle*eyouinsuchadangerousplace.SinceIdontlikeLiTzu-Chengeither,Ithinkwecanfighttogether.

    (朋友,我不能把你丟在這麼危險的地方,而且,我也不怎麼喜歡李自成,我們或許可以並肩作戰。)

    No!No!Itsmyownproblem!Youshouldntbeinvolvedinthisbattle.

    (不、不!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們不該捲進這場戰爭!)

    Nevermind.IfIdontdoso,Liwillalsoaskmetojoinhim.Idontwanttobemanipulatedbythatguy.

    (別介意,就算我沒這麼做,李自成也會要求我加入他們。我可不想被那傢伙操控。)

    一行人聽着兩人的對白聽得一頭霧水,只有劉虎臣例外,因為劉佩在一旁翻譯給他聽。此時,風雷紫電轉過頭來説:

    「如何?劉兄,我知道雷拳幫向來不與外人合作,但眼前我們都陷入相同險境,至少我們要殺出去的目的是一致的。就算當成我們各打各的,也先別自相殘殺,如何?」

    「既然風雷紫電兄都能對先前的衝突不計前嫌,劉某對閣下的好意,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臨危之際,能夠少個敵人,多個朋友,也是美事一樁。」劉虎臣説着,也給他作了個揖。

    「哈哈哈!爽快、爽快!能與傳説中的一代宗師攀上這個交情,在下實在是面上有光!待咱們一同殺出血路,再擇日豪飲一番!」

    就這麼,雙方的聯合戰線因為威因的牽線而成立了。沒過半個時辰,眾人打點好傷口,並稍事休息後,決定從北方的玄武門突圍。風雷紫電撥出了一匹快馬給威因用,因為他要帶着不省人事的青龍突圍。威因還向他要了滿滿一袋的小太刀,準備要當成飛刀來擲。雖然蘭京人也有多出的鋼鏢,但威因早已習慣拋擲短劍,他怕換了用不上手的鋼鏢會失了準頭,因此還是選用了形狀和他短劍最接近的小太刀來用。而另一匹快馬由劉家武藝排行第三的劉康鉞騎坐,以護着劉佩。他負責帶領着威因突圍。而*,玄武各拿着自家的寶劍,列隊在前,青龍劍由虎臣持握,雷拳幫眾的三百勇士如今還剩二百八十九人,而東瀛狂斬團有將士八百餘人,加起來約是一支千人之師。乍看之下還像是聲勢浩壯,但是,一到金鑾殿前,遇到了大順軍的人牆之際,氣勢即刻被比下去了一截。

    此時,站在金鑾殿前的那個人自然便是闖王李自成。他已經換上了一身華麗的黃袍,卻無法遮蓋他那猥瑣的相貌,這一刻,他有如財狼般的散發着逼人的殺氣,而對着雷拳幫及東瀛狂斬團的人冷冷笑道:

    「好戲要開始了,劉虎臣。你三番兩次拒絕我的好意,我給足你顏面,幾乎要向你下跪,你卻跟我作對,殺我身邊窮兵黷武,你自恃武功蓋世,但怎連猛虎不敵羣狼的道理都想不通?」

    「廢話!我倆本井水不犯河水,你明知蘭京人誓死不仕,卻以齷齪手段擄我女兒作為要挾,又殺我妻,就算今天不摘你人頭,將來你作一天狗皇帝,老子也讓你一天睡不安穩!」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10)

    「哈哈哈!很有自信嘛。但那要看你活得活不過今天。」李自成又是狂笑一陣,卻隨即換上不悦的神情,看向風雷紫電:

    「真是意外。風雷紫電老兄,我剛剛還是敬你將來會是我大順軍的親密戰友,才放你的部隊進城帶人,你怎的會和雷拳幫搞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説,你可別攀龍附鳳,想利用我東瀛狂斬團為你打天下,我只能叫你撒泡尿照照鏡子。」風雷紫電語帶不屑的説道。

    「好個狗膽的東瀛鬼子,老子今天起已經皇袍加身,你卻這樣對我説話,你叫我撒尿照鏡,我現在就讓你們全部嚇得屁滾尿流,看看撒尿的是誰!」

    李自成説畢的同時,額角冒出了青筋,右手也高高舉起,揭開了血戰的序幕。

    「放箭!!」

    「給-我-殺─!!」

    雖然看到了漫天箭雨,劉虎臣可沒輸了氣勢,一聲令下,全軍便拔腿狂奔,向前衝刺!

    「李五李六、送我上去!」

    *大喝一聲,李五李六撐直雙臂,*三步並作兩步踩上他們的雙臂,再一個翻身,便上了兩丈之高!

    「呀──!!」

    只見她在空中接起她的兩截*劍,化劍為棍,一招漂亮的「猛虎攔路」竟掃下了半片箭雨!破風之聲雖然離地二丈之遙,卻清晰可辨,有如狂風大作。玄武也衝到兩匹要突圍的快馬身邊,玄武劍一抽開,變成雙刀,一路「夜戰八方十三刀」將馬匹的周遭守得密不透風!箭雨雖然零星的落在數組當中,也射倒了幾人,但是其勢之猛,鋭不可擋,千人之師已經衝到了和大順軍短兵相接的距離!劉虎臣手中的青龍劍出鞘,卻沒有將它化為大槍,因為短兵突圍,正是「雙手帶」的大刀所長,或劈、或撩、或刺、或抹,一刀一命,劉虎臣只覺得越戰越勇,沉甸甸的大刀抱在手中卻如無物。他並不是現在才注意到──早在剛剛*的那一個先着,他便感到有異。以*當前的功力,以及*棍的極限,那一棍竟可以掃下半片箭雨,實在教人匪夷所思!但眼前之勢急於星火,能得天助,絕對不會有人去質疑奇蹟如何發生,直到劉虎臣殺出部隊前鋒六丈,他才注意到一件驚人的事,此時青龍劍刃不沾半滴血,刀光透藍,晶瑩如玉。

    (這是異相!?先祖曾傳述,四劍齊戰,玄鐵化玉,手持如無物,其勢如天助這麼説,蘭京四劍已經齊聚在戰場上了?可是、朱雀劍早已在數百年前就輾轉落入西方教廷之中,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回到中原,而且就恰好我們附近?)

    另一方面,劉康鉞領着威因突圍,兩人搭配無間,這劉康鉞從小練武不太正經,生性頑皮,卻有鬼才,他打造出了一種連射式的袖箭,別人的袖箭只能射一發,就要把箭筒拿出來補箭,他的袖箭卻可以連射十發,而且抽換箭筒不出六秒,是故在蘭京裏得到了「神箭康鉞」的美譽,若不比威力及射程,其凌厲堪與洋槍比美!更重要的是這神箭康鉞出箭奇準,專射咽喉,一箭一人,根本沒人能靠近馬匹一丈。但騎射的死角便在馬背,因此才需要威因殿後加以護衞。威因劍性奇高,凡是有刃的短兵都用得上手,因此風雷紫電很早便教過他東瀛斬道,他更習得小太刀二刀流,雙刀在手,靈活無匹,有接近者皆被一刀割喉,而遠處欲以弓弩偷襲者則被他一刀射在腦門上!劉康鉞的袖劍雖準,射程卻無法超過兩丈,因此更遠的地方必須由威因來顧。對他們來説,最重要的任務其實是護馬,因為兩匹快馬獨奔於敵陣當中,如果落馬則立刻會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11)

    而玄武本身修練「曹家抹面拳」,以長打為本,再加雙刀,如虎添翼,剛霸無倫,曹家刀法「夜戰八方十三刀」能聽勁辨敵於漆黑當中,攻守合一,密不透風,兩手一揮便斬四人。這一戰,除了朱雀不在,蘭京武藝盡出,互補長短,而東瀛狂斬團亦不落人後,倭刀剽悍勇猛,非精研刀劍者難以抗之,明史上也只有抗倭明將戚繼光所練出的戚家軍能配合鴛鴦陣法而匹敵之。從金鑾殿上看去,雖然萬頭鑽動,卻看得出人牆被雷拳幫人衝出一道缺口,勢如破竹,李自成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來還為得天下一事感到欣喜,卻眼睜睜的看着一個隱憂揚長而去。李自成很早便已聽聞前朝祖訓有密傳「蘭京不可犯」,但在他的解讀之下,蘭京既不可犯,若能進一步得之,則征戰天下必定無往不利。周盶儀更誘他拐劉佩以逼拳神,想不到他這下羊肉沒吃成,反惹一身騷,如今拳神不吃眼前虧而遁去,卻已揚言要他項上人頭,闖王自嘆今後想求一夕安寢,恐怕不易。

    一行人衝殺出玄武門,原來這風雷紫電也是有備而來,只見他提了一口氣,對着景山茂密的樹林大喊了一聲:

    「放て!!」(放箭!)

    霎時間,三三兩兩的飛箭自叢林當中激射而出,比起大順軍盲目的箭雨,東瀛狂斬團的人手雖少,但他們使用的大弓不但射程更遠,而且「以箭破陣」,大順軍被射倒的人馬,多半巧妙的阻斷了後頭追兵的重要行進路線,教他們跌坐成一團。更教人訝異的是,理論上目標的距離越遠,箭的落點便越難控制,因此在這種狀況下最好要避免我方人馬也在射程之內。但東瀛狂斬團的這批神箭手,卻完全沒有這點忌諱,百步之外,還是一箭一人!

    「柳生様!大丈夫ですか?」(柳生大人!您沒事吧!)

    風雷紫電才一到達己方的陣地,馬上有屬下出來招呼他,此時,雷拳幫的幫眾們也陸續達陣,一行人在景山上稍事整隊休憩。只有那批神箭手還繼續在擋追兵,以等待所有的人到齊。

    「ええ、ご苦労様。ウェン君はもう助かったから、さっさとこの戦場から脱出しよう。」

    (嗯,大家辛苦了。威因君已經救出來了,我們快點離開這個戰場吧。)

    風雷紫電話才剛説完,卻看到幾個部下你看我、我看你,像是欲言又止,有什麼處理不了的事情一般的,於是便主動問道:

    「どうしたんだ?」(怎麼了?)

    「柳生様実は、私たちは『あれ』を見つけたばかりです中國皇帝は自殺しまいました。」

    (柳生大人,事實上,我們剛剛才發現『那個』中國皇帝自殺了。)

    其中一個部屬指了指一旁的一顆大樹,因為這時候已經入夜,已經不會動也不再散放殺氣的屍體,對一個專注在戰場上的戰士來説,幾乎等於是不存在的。可是,當風雷紫電朝着部下所説的那個方向看去之際,卻很明顯的感受到了那股強烈的怨氣,而當另一個部下用火把照亮了吊死在大樹上的那個人之際,不僅是風雷紫電,包括劉虎臣一行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怨恨往往是世間最可怕的力量。崇禎皇帝生前不曾習武,可謂手無縛雞之力,但是那個充滿不甘的神情,以及扭曲變形的五官,卻教普天下的習武之人看了都要膽寒。

    「劉兄,你要處理一下嗎?畢竟是你們中原地方的皇帝。」風雷紫電問道。

    「我們沒有那個時間,留給李自成吧。相信他不會沒品到當着全天下對一個敗軍之將戮屍。」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12)

    「我瞭解了,從這兒起要分道揚鑣了,別過之後請你們保重。」

    風雷紫電和劉虎臣作了個揖後,又轉身對威因講道:

    Myfriend!Iplantocomebacktomycountryforawhile.Willyoucomewithme?IdontthinkitisagoodideatostayinChina!

    (朋友!我決定要回國一陣子,要不要跟我來?我不認為留在中原是個好主意。)

    No,thanks.Istillh*esomeproblemstosolve,butIwilltakecareofmyself,dontworryaboutme.

    (不,謝了。我還有些問題得解決,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請別為我掛心。)

    IfyoustillwanttogetrevengedonChou,Icanonlywishyougoodluck.ButIstillh*etosaythatitsnotworthytodoso

    (如果你還是想找姓周的算賬,我只能祝你好運,但我還是得勸你一句:她真的不值得你這麼做。)

    Iwillneverforgetyourkindness.Ifyouareinneedofhelpnexttime,Iwillshowuptogiveyouahand.

    (我不會忘記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下回當你需要幫忙的時刻,我一定會出來助你一臂之力。)

    Nevermind,Ijustdidaf*ortomybestfriend.Seeyou!

    (別見外了,我只是為我的好友幫了點小忙而已。那麼,後會有期。)

    風雷紫電笑着説完之後,威因對他揮了揮手,東瀛狂斬團的團員們便先行策馬離去。威因再轉過身來,用他唯一學起來的一句漢語,對虎臣作了個揖,生硬的説道:「後會有期。」

    劉虎臣此刻端詳着威因的臉龐,他只覺得大開眼界。這個來自異國的少年,勇敢,重義氣,而且又技藝精湛。更重要的是,有一個懸而未決的謎團,讓虎臣直覺的感到解答可能在威因身上。是故此刻,他做出了一個教眾人驚呼的決定,而伸手擋住了威因的去路,説道:

    「少年,請留步。既然你已經實現你的承諾,以性命守護你的朋友。那你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不能讓你置身在險境當中。」

    Sinceyouh*edefendedyourfriendasyouvepromised,thenyouareourfriend.Wecantle*eyouhere.

    一旁的劉佩把話中之意解釋給威因聽之後,他的臉上也是一陣驚訝。威因雖然還與眾人不甚熟識,最起碼,他知道蘭京不收留外人。

    Iamsohonoredtohearthis.butImaybecomeyourburden.

    (我實在很榮幸能聽到您這麼説,但我恐怕會成為你們的負擔。)

    「不管你將來要做什麼,這陣子,先到我們莊裏避避如何?等到天下局勢穩定了,再做打算不遲。」虎臣説道,劉佩又解釋給威因聽:

    Howaboutstayinourvillageforawhile?Whateveryouveplaned,youhadbettertotakeactionafterthesituationbecomestable.

    MayI?(我真的可以嗎?)

    Ofcourse!Justcomewithus!(當然!儘管跟我們來就對了!)

    這回,不待虎臣先開口,劉佩已經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邀請他道。威因微笑着點了點頭,又跟眾人作了個揖,便跳上了馬背,載着青龍,隨着雷拳幫的人們一同踏上了歸途。留下崇禎皇帝的屍身,孤寂的在夜色中隨着微風緩緩擺盪。崇禎十七年,一個動盪的年代,就在那含恨的渾圓雙眼中寫下了句點。

    第十二章浴火江山(13)

    話説,眾人雖平安突圍回到了蘭京,這一趟下來,對雷拳幫卻有着不小的創傷。拳神喪妻,直到回京之後方有心力治喪。眾人都覺得,劉虎臣為了安定民心,總是一副沉着樣貌,喜怒不形於色。但這回大家都在他臉上看到了歲月痕跡──非常突然的。以他習武之身,深諳練精化氣之術,雖已逼近不惑之齡,樣貌卻還似不滿而立之年的青壯。可見他最近心中無法平靜,一下子便散去了累積十數年的精氣,雖然功力仍在,卻無法再青春長駐。而青龍雖然甦醒了過來,卻從此一蹶不振,魂不守舍,語無倫次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到夜裏,都能聽到狼口傳來淒涼的簫聲。人們都説,四將當中朱雀死,青龍廢,兩家有志繼承之人,也都蠢蠢欲動。但虎臣不叫劉家做準備,而只要程家符合條件的人開始深造,四年後復行補選朱雀,眾人皆感不解。某一日深夜,虎臣將慶雲叫到了劉家後院。這是一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十餘年前的某一天,不愛練功的慶雲突然在這裏對着虎臣下跪拜師。他不向父親求教,只因父親早已放棄他。但每個夜晚,虎臣都撥出一個時辰,只教他一個人,因此,才有了今天勇敢強悍的青龍。

    「叔叔。」

    慶雲喚了一聲,他不再以師徒之禮晉見虎臣,甚至就率性的穿了便裝前來。理論上,就算是私下召見,他也該整裝晉見。

    「不想再當青龍了?」虎臣話問得單刀直入,音調卻是慈祥的,不若有責備他的意思。

    「我明白我不能不主持大局,是吧?」慶雲隨口答了一句,有些不莊重,虎臣並沒有面露愠色,卻也很直接的説道:

    「若你心已廢,則拳存無益。再扶一個人上來,只在我一道命令之下。我現在只是在問你,如果你可以選,你想不想做?」

    「不想。叔叔帶兵與韃靼交鋒那回,我還沒出師,不能同行。因此,自我練功小成以來,出京的這一回,是我的第一次實戰。承蒙叔叔悉心教導,慶雲一路上幾乎沒有敗跡,拳下亡魂無數但我,沒有辦法理解我為何而戰?空有一身武藝,卻不能為所應為,看了大明國滅,羣雄割據,江湖險惡,慶雲感觸很深。如果我們練拳只為守京,我們能守到何時?」

    「看來靖兒臨走前跟你説了很多話。」虎臣一聽向來只會聽命行事的慶雲突然有了這樣的見解,便知道最後那一戰給他的衝擊還是最大。

    「恕慶雲直言一句,我覺得大哥是對的,取他性命之事,教慶雲終身懊悔,但責任在身,不得不做。是故我以青龍之身完成命令,但以封拳退位面對良心。」

    「所以你還是死腦筋。你覺得,取劍討賊與兼善天下兩者間只能有一件事能是對的。」

    「如果兩者不衝突,就不應該有人喪命。大哥既以命搏我,豈不就是在質疑祖訓的自私?」

    「雲兒,先祖在上,不得口無遮攔。正因為你太年輕,所以不知道怎麼把事做得圓融。事實上,叔叔也能理解靖兒,但叔叔既為蘭京之主,這般的話便不能明説。我跟你一樣有矛盾,但我和你不同的是,你在矛盾當中,只逼自己去找到對的一邊,即便那麼做讓你感到痛苦。而我卻能留問題於無解,又讓問題不復存在。」

    「問題既然無解,又怎能不復存在?」慶雲心底有些不悦了,他覺得虎臣這麼説是在吊弄玄虛。

    「因為你還年輕,所以不明白『未解』與『無解』各自有着什麼樣的意義。當人們見到『未解』的難題,會企圖找出解決的方法,這乃是人之常情。可是明明『無解』的問題卻硬要解決,便時常會讓人們感到為難,甚至受到傷害。因此唯有能洞見問題『無解』在先,才會有智慧將它留於『未解』。雲兒,我今天找你來,只是要告訴你,青龍可以不當,但你人要振作,就如同我已經振作起來一般。」虎臣最後一句讓慶雲態度驟轉,恭敬的作了一個揖道:

    「慶雲明白,嬸嬸治喪之事,願效犬馬之勞,慶雲今後也會對小佩視同手足至親。」

    「那便好了。剛剛的話,我還沒講完,但等我講完,你就能知道為什麼問題明明無解,卻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答我一問:如有一槍,於槍纓處鑿一孔,此槍如何?」

    虎臣突然像是無厘頭般的説起了另一個話題,慶雲雖然不解其意,卻還是答道:

    「槍桿如脊柱,若有鏤孔則勁斷而不通。此洞若位於槍纓之處,則攔、拿之勁無礙,扎勁視鏤孔之大小而流失程度不一。換言之,此槍能守不能攻,若有武人做此等蠢事,無異廢槍自斃。」

    慶雲這麼答道,當虎臣聽到「若有武人做此等蠢事」時,莫名其妙的咧嘴笑了一下,卻繼續發問道:

    「雲兒,以你習武之身,若胸口挨此槍一紮,是否有自信活命?」

    「捅勁既斷,被刺時因槍尖之利,仍舊痛徹心肺,但無勁之槍,可斃常人,卻難取練家子的性命。」

    虎臣笑着點了點頭,將這一路隨着青龍征戰的騰蛇劍自肩上取了下來,交給了他。

    「你敲敲看蛇頭。」虎臣所謂的「蛇頭」,正是騰蛇劍刃與柄相連之處的「護腕」。而變成槍的時刻,它則該是槍纓的位置。慶雲雖然耐着性子照辦,但敲下去堅如盤石,只有一兩聲悶響。他臉上微微的露出困惑的神色。

    「你將騰蛇化劍為槍,再敲敲看蛇頭。」

    慶雲這時好像有點聽懂了,他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種驚愕的表情,愣了兩秒後,他迫不及待的將騰蛇劍甩成槍,用着顫抖的手,再一次的敲了蛇頭。這一次,那響聲就如同洪鐘一般,在裏頭激盪、迴響,那隻證明了一件事,化劍為槍的騰蛇,在該是槍纓的部份,是空的。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虎臣最初交此劍予他,便要他立下重誓,只有在與青龍劍對決之際,才可以讓騰蛇化劍為槍,否則慶雲必死無疑。原來,能守不能攻的槍,並不是蠢材才做的,而是天地有情的不殺之槍

    「叔叔,這槍」

    「可以了,不許再説下去。這個秘密,永遠在你我之間。」

    慶雲在一瞬間激動的跪了下來,感激涕零的對着虎臣猛磕頭。那天起,每到傍晚時分,人們便可在向晚的微風當中,聽到自狼口傳來悠揚輕快的小調。穿過那片始終不散的雲霧,這小調,好像也將慶雲的祝福與思念送到了無垠的中原。是啊,蘭京不仕天下的祖訓和劉靖的無私之心還是沒有分出對錯,但其實,永遠都不會再有人去討論對錯,這不就是一種答案了嗎?

    荒城戰狼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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