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冬在全身舒暢中,緩緩的甦醒,腦海還有些昏沉,對自己為什麼忽然睡着,腦中是一片空白,眼睛微微眨了眨,發覺眼前是一片漆黑,心裏不禁有些訝異,剛剛不是才大白天,怎麼一下子就天黑了?田冬這時四肢百骸都極為舒暢,懶洋洋的不大想動,好久沒有這種睡的極舒適的感覺,田冬鼻子輕輕的唔了兩聲,頗想閉眼再睡,沒想到身邊卻傳來驚喜的叫聲:“小冬?小冬你醒了?”
田冬睜大眼睛,這……這不是大哥田春的聲音嗎?田冬在隱隱的微光之中,分辨出湊過來的人臉,果然是大哥田春,田冬頗為詫異,勉強爬起身道:“大……哥?”田冬聽到一陣雜亂的步伐聲傳來,由遠而近約有十來個人從黑暗中走來,田冬唬了一跳,二哥、三哥、爹、娘、幾位嫂嫂、侄子,居然還有小菊?田冬詫異的道:“爹、娘……顧爺爺找到你們了?小菊姐姐,你……怎麼會也在這裏?”田冬身體的知覺還沒完全復元,一時好似猶在夢中。
田大柱猶帶怒氣的道:“什麼顧爺爺,我們都是被崇義門捉來的,關了有半個多月了,小菊姑娘是幾天前才被送進來,過沒兩天,你也像條死狗般被推進來,睡了一日一夜,真是的,被暗算了還不知道。”“什麼?”田冬轉頭四望,微光是由自己身後傳入,那是個寬約兩尺,高不到半尺的石隙,其它的地方都是石壁,田冬詫異的問:“這……這是地牢?”
“也不大像地牢。”田春扶起田冬道:“後面還有盥洗、方便的地方,有個小水池,裏面有源源不斷的泉水,只是不能出去。”
田冬精力漸復,心頭的鷲惶和疑惑卻是更為嚴重,顧革裴説的全是謊話?自己服下那三粒藥丸確實對內力大有幫助,可是為什麼會昏睡?田冬忽然想起以前曾聽過莫採心向顧玲如吹噓武當的“八寶護心丹”,説是隻能服兩顆,莫非那正是所謂的“八寶護心丹”?對了,陳大有説過有個武當派的弟子糾纏顧玲如,田冬失神的道:“莫非我吃的‘崇義神丹’……是如兒跟莫採心討來的丹藥?”田冬一面説,心裏越來越難過,顧玲如莫非地想暗算自己,自己真的看錯她了?
田冬呆怔的時候,小菊走過來,望着田冬和聲道:“小冬,我三日前見過如兒,她應該不知道這些事情。”這句話對田冬來説雖有點幫助,但是也沒什麼大效果,崇義門既然將自己一家人都關了進來,自己與顧玲如還會有什麼好結果?不過無論如何還是先出去再説,想到這裏,田冬振作起來,對着田春道:“大哥,這裏的門户在哪裏?”既然功力還在,而且現在又頗有增益,什麼門關得住自己?
田春搖搖頭道:“是一塊大石頭,你後面……這整片都是,那個石隙是沒堵住的部分,食物都是從那裏送來的。”“什麼?”田冬回頭一望,這才看出了堵住洞口的巨石大小,比起獲得翠杖的秘洞中的封洞石遠大上千倍不止,自己功力再高也推不開,不禁詫異的問:“這……怎麼打開的?”
田春等人是清醒狀態下被送進來,所以知道崇義門如何絞開大石,於是略為述説了一下底下如何露出缺口,眾人如何爬入,至於田冬卻只被塞到一半,還是被田春拉進來的。田冬弄清楚之後,也不禁涼了半截,既然這樣,自己絕對沒辦法逃出去,雖説步連雲和路恨天説不定會來救自己,但是先不説崇義門必定會矢口否認,何況自己被關在後山,他們搜遍了崇義門也不會找到這裏,難道自己就這樣被關一世?
田冬正在氣惱,忽聽石外傳來聲音,田冬目光轉過去,喝了一聲:“誰?”往那裏直奔,一面心想是不是該揮個一掌出去,多多少少出出氣。
“冬兒,是我。”洞外傳來顧革襲的聲音,他嘆了一口氣道:“你終於也被捉進來了。”
“顧……二爺爺。”顧革襲對自己家人畢竟有恩,田冬還是有些敬意,不過仍不快的道:“為什麼要關住我們?”
“還不是為了翠杖?”顧革襲道:“一開始我並不贊成,你也知道,當初我不願留下身懷玉球的你,就是為了避免讓崇義門惹禍上身,可是這次鼎祥無意中見到翠杖,大哥得知起了貪念,終於變成這樣……”
“那現在還關着我們做什麼?”田冬忙道:“我們不但沒有翠杖,連玉球都沒有了。”
顧革襲遲疑了一下,這才緩緩道:“我猜……大哥是不會放你們出來了,要是我也不會,冬兒,你今日功夫已經很高,要是放了你,崇義門危在旦夕。”
“我……”田冬焦急的道:“只要你們放我出來,我保證不會報復。”
顧革襲無言以對,對田冬這番話一點反應也沒有,田冬急了起來,連忙高聲叫:“二爺爺,二爺爺。”
“別大聲。”顧革襲忙道:“我是私下過來的。”
“二爺爺,你不相信我嗎?”田冬急道。顧革襲頓了頓,終於道:“冬兒,這是武林中人行事的準則,沒辦法的。”
田冬不可置信的搖頭,當初顧玲如向自己提過,自己還不大相信武林人物都會這樣,沒想到果然是真的?田冬忽道:“如兒呢?她……也知道嗎?”
“她還不知道你已經被捉了。”顧革襲道:“不過其它人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她想去告訴你,所以現在被禁足了。”
知道顧玲如的心意,田冬總算是有些安慰,但是這又什麼用?顧玲如遲早會知道自己被關在這裏,田冬忍不住道:“那你們還送飯作什麼……乾脆殺了我們不是一了百了?”
“我正覺得奇怪,畢竟‘白衣大俠’和‘西陲大豪’都不是好惹的,就算是‘冷麪追魂’魏前輩,崇義門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顧革襲接着道:“我猜……大哥想問你‘璇璣心訣’和‘大羅八法’的秘訣,這幾天為了怕被跟蹤,他可能不會過來,不過衡山之會一結束……你們要是願意活下去等着奇蹟出現,就千萬別説;要是被關的膩了,想一死解脱,你就爽快的説出來,大哥到時候絕對不會心軟,一定馬上除了你們滅口,我只能這樣提醒你,要怎麼決定自然看你……我走了。”顧革襲搖搖頭,轉身離去。
“二爺爺!”田冬忍不住又叫了一聲。顧革襲停住腳步,回過頭道:“冬兒,按照道理……為了崇義門好,我應該不管大哥的想法,想辦法殺了你們,不可能幫你的。”隨即一展身法,迅速的奔去。
田冬回過頭來,望着身旁的至親,田冬難過的道:“都是我害了大家……而且我再也見不到如兒了。”
“別提了。”田大柱搖搖頭道:“要怪就要怪崇義門,還以為他們是好人,原來也是土匪,沒娶到他們女兒算是福氣。”
二哥田夏走過來道:“小冬,吃點東西吧,還有些剩下來的乾糧。”一面將食物遞了過去。田冬接過,啃了兩口之後忽然停下了動作,跟着有些茫然的望着眾人道:“我知道了,要是我死了,他們就會放你們出去了。”
眾人嚇了一跳,田冬母親張氏連忙摟住田冬,大聲道:“小冬,你胡説什麼?”
“他們是怕我報復。”田冬緩緩道:“你們還不至於造成威脅,我死了,他們應該就會放了大家……”
“胡説。”田春大聲道:“如果你真的死了,他們就算放了我們,我們還不是會跟他們拼命,到最後也是大家死光。”
“正是。”田夏跟着道:“我們自然要報仇,這樣死的還快了些,小冬,不要胡思亂想了,你不是在江湖上結交了不少朋友?他們應該會來救我們的。”
“照你們説的……”田冬兩眼望天,無神的搖頭道:“這裏距離崇義門遠的很,他們不會查到這裏來的……要報仇,這還不簡單,我把‘璇璣心訣’和‘大羅八法’告訴哥哥們,修練個幾年,崇義門垂手可破。”崇義門可不是武當派或少林派,不過是個三流門派,田春等人要是好好練個七、八年,崇義門不破也難。
田春等人自然還是不願,但見田冬神智似已有些恍惚,情形不大對,眾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説,只有小菊猛然奔過來,搖晃着田冬道:“傻弟弟,龍虎幫十年都捱過了,你幹什麼想不開?”田冬望着小菊,眼眶忽然紅了,有些哽咽的道:“小菊姐……”小菊在田冬的心目中,甚至可以説是比家人還親,田冬心中的難過忽然激發了出來。
小菊忙摟着田冬,輕哄道:“小冬,有什麼委屈跟姐姐説,別悶在心裏。”
“如兒……”田冬有些激動的道:“我再也見不到如兒了,就算是出去了,我……我和如兒也不能……”以前不管發生了任何事,田冬總是相信只要兩人心意堅定,總會有好結局,加上田冬總是比較被動,也不會十分重視與顧玲如的關係,但是現在卻是兩家的仇恨衡梗在中間,田冬這才發現顧玲如對自己的重要性,心中不知應該如何是好,自然滿腦子都往死字上打轉。
小菊聽田冬這麼説,一楞之下説不出話,田大柱急的跳腳,大聲罵:“這小子是不是昏頭了?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這樣嗎?”張氏也焦急的道:“小冬,你可千萬不要亂來。”
田冬不再説什麼,忽然自語道:“對了,‘大羅八法’沒有招式,我要先悟通了才能教大家……”隨即緩緩的放開小菊,轉身向後走,一直往洞窟的深處行去。
步連雲與路恨天等人終於趕到衡山,自然也聽到了田冬揚威的事情,眾人當然替田冬高興。一到衡陽,眾人首先打聽到的消息,便是少林掌門與武當掌門聯名公告,兩日後邀請天下武林人士齊上衡山,將翠杖之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眾人得到消息,也不再急於趕上衡山,時間反正還有兩日,就在衡陽城住了下來,這時的衡陽城可是熱鬧滾滾,大街上走來走去的盡是武林中人,客棧早已住滿,眾人只好花錢找個民房居住,只不過二十來匹馬的草料還要另外張羅,頗為麻煩。
武林人物都知道,既然武當掌門與少林掌門都已經趕到,不大可能再發生混戰,想要混水摸魚的撈到翠杖,那可以説是痴心妄想,不過這樣一來,至少可以好好的看人打一場擂台。這一次只怕天下高手都會出馬,精采可期,何況“紫龍”謝道亭重出江湖的事情也逐漸傳了開來,所以重頭戲就是少林寺的“三相神僧”,會不會再出馬對付“紫龍”謝道亭。
至於田冬雖然這些日子名聲鵲起,而步連雲、路恨天也是早享盛名,畢竟比那些人晚了一、兩輩,比較不是武林人物談論的焦點。這些日子,魏無常為了武烈門的事情沒有能夠順利解決心中一直頗難釋懷,所以一直沒什麼精神,眾人也不知應該如何安慰,最大的可能就是龍虎幫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已經將武烈門知情的人殺光了,就算還有剩下的,八成也是僥倖逃出的低輩弟子,眾人不知如何安慰,也只有默不吭聲,只有韓方偶爾會去找魏無常聊聊,算是稍盡人事。步連雲等人上得衡山,沿路岔道自然有衡山派弟子指路,見到了步連雲,有些衡山弟子難免想到了不快的往事,也不對眾人多説什麼。眾人一路前行,當翻過一個頗難攀爬的險坡林後,眾人不由得一驚,衡山派好大的手筆,居然在半山腰開闢了一大片平野,長寬至少都近兩裏,足以容納數萬人,現在正有近萬人散處四面,打招呼的打招呼,敍舊的敍舊,亂成一團。韓方回過神來,搖頭叫道:“這就是南嶽台?”
“不錯!”前方莫嚴正向着眾人走來,一面招呼道:“步大俠,你們終於到了……田少俠呢?”
步連雲施禮道:“莫總鏢頭,田三弟家中有事,所以先趕回家,算算也該到了。”
“原來田少俠家居九嶷山。”莫嚴恍然大悟道:“難怪當時一直説不是趕來衡山。”
站在一旁的路恨天忽然插口道:“莫總鏢頭,聽説閣下目睹三弟與十八羅漢陣對決,説來聽聽好不好?”莫嚴打量路恨天片刻,這才微笑道:“這位想必是威震西陲的路大豪?”武當派果然耳目眾多,早已打聽清楚路恨天的來歷。
“正是二爺。”路恨天笑嘻嘻的道:“一路上道聽塗説也聽多了,還是要問問親眼瞧見的人,莫總鏢頭,説説看嘛。”
“這……”莫嚴有些尷尬的道:“莫某與少林也有些交情,有些話還是不好亂説,還請路大豪請教他人。”
“算了。”路恨天不大滿意的道:“貴派掌門在嗎?二爺想找他討教討教。”
這人真是毫不客氣,莫嚴只好打哈哈道:“等武林大會當日也許會有機會,現在我們畢竟算是同道,不好先失了和氣……步大俠,您説是不是?”步連雲微楞,詫異的道:“武林大會不是今日嗎?”
莫嚴湊過來,低聲道:“‘紫龍’之事已經證實,單打獨鬥只怕誰也不是也的對手,‘三相神僧’又還沒趕到,我們還要拖個數日。”
“紫龍?”耳目靈便的路恨天聽到,立即接口道:“久聞大名了,他在哪?讓二爺先與他過過招。”
莫嚴心裏暗罵,嘴上自然不好意思説,只好假裝聽不見,對步連雲繼續道:“我們打算逼龍虎幫同意以三人一組,出手爭勝,這樣‘三相神僧’可以聯手,而龍虎幫除了謝道亭與黃木森師兄弟之外別無好手,我們自然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這樣好啊。”路恨天忙道:“我們三兄弟恰好組成一隊,挑戰天下英雄……三弟怎麼還不來,少了他就麻煩了。”
魏無常忽然插口道:“有些獨來獨往的武林異士,豈不是會反對?”魏無常雖然心情不佳,不過消滅龍虎幫畢竟也是他在意的事情,所以也提出了疑問。
“他們也可以自行組隊參加。”莫嚴搖頭嘆道:“謝道亭重現江湖,大概沒有人願意與他單打獨鬥,可是武林大會又不能不講公平、規矩,要是不這樣規定,翠杖等於是謝道亭囊中之物。”
這話一説,路恨天首先不服氣,正要説話的時候,忽然遠方傳來框框框的鑼聲,只見廣場中央的人堆之中,居然有個人浮在一人高處,正猛敲着大鑼,眾人吃了一驚才看清楚,原來廣場中央搭了一個大擂台,那人卻是站在擂台上敲鑼。那人正大喊道:“各位朋友,請過來集合,本次武林大會的召集人,少林掌門無乘大師、武當掌門玄清真人、衡山掌門鐵若峯大俠,有話對大家説。”
人羣立時議論紛紛,有人還大聲道:“誰説他們是召集人?翠杖才是召集人吧!叫翠杖出來説話好了。”這話一説,四面立刻笑了起來。還有人跟着道:“這幾天武當山不是也有武林大會嗎?武當掌門怎麼溜到這裏來了?”這話一説,四面更是怪叫聲響起,説這些話的大半是邪道中人,與正道中人本就不大和睦,能落落少林、武當的顏面,自然當仁不讓。
“阿彌陀佛……”一聲宏大的佛號傳出,立即將四面的聲音壓下,一名白鬚老僧緩緩飄上擂台,對四面一禮道:“老衲少林無乘,請諸位稍安勿躁。”
這一下四面立刻安靜了下來,畢竟少林掌門名震天下,現在站在台上望着下方,敢當面放肆的人畢竟不多。這時一位身着道袍年近八旬的老道也緩步上台,對着眾人一禮道:“貧道玄清,若是好朋友,應該都有接到更改地點的通知,倘有疏漏,尚請朋友們見諒。”聲音也是遠遠傳出,絲毫不下於無乘大師。
路恨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兩人,目光一亮的點頭低聲道:“好對手……大哥,有沒有辦法和他們拼一拼?”步連雲瞪了路恨天一眼沒回答,想到田冬一直沒來,心裏不禁有些擔心。這時衡山派掌門也登上擂台,他是個六十餘歲的皂衣老者,只見他臉上神色不是很自然的大聲道:“在下衡山派掌門鐵若峯,諸位朋友光臨衡山,衡山派至感榮幸。”
這話一説,眾人馬上聽出鐵若峯的功力比起另兩位差的甚遠,四面自然嘖嘖聲、噓聲大起,這次能成為召集人之一,只因他身為地主,而且翠杖現在又在衡山派的手裏,不然怎麼算也輪不到他。玄清真人也不理下面的騷動,穩穩的開口又將噓聲壓住,只聽他緩緩道:“諸位遠來衡山的目的自然是翠杖,但是各派混戰一起,必定死傷眾多,武林精英從此盡喪,三十年前隴中日月山一役,死着數百、傷者不計其數,許多奇功絕藝就此失傳,實是慘劇,往事殷鑑不遠……”
“少廢話了。”一名禿頂老者忽然一躍上台,大聲道:“反正就是要打擂台,翠杖拿出來,大家動手!”這話一説,四面采聲大起,反正大部分人都是來看熱鬧的,最好快點打起來。
路恨天見到這人説出自己心裏的話,深得我心的忙問身旁的鐵騎道:“一哥,這人是誰?”一哥還沒回答,台上的無乘大師已經緩緩道:“‘須彌禿翁’葛施主,您何必太過焦急,尚請稍後片刻,便知分曉。”
“‘須彌禿翁’葛奉先?”一哥搖頭咋舌道:“他也二十年沒出江湖了,翠杖的魅力還真不小。”
這時又有一個四十餘歲的素服中年書生躍上台,一面恨恨的對着須彌禿翁道:“葛老賊,你躲了二十年,終於鑽出龜殼了?”須彌禿翁面色一變,獰笑道:“‘詩劍秀才’,二十年前我就説過幾次了,你老婆跟我沒關係,何必硬是要認我做二哥?”
“老賊!還在嘴上賣乖……”詩劍秀才猛然拔出長劍,一道青光向着須彌禿翁惡狠狠的捲來,居然甚是威猛。須彌禿翁毫不畏懼,空手連閃,在青光中不斷的閃動,兩人居然就此打了起來,但是空手自然吃虧,須彌禿翁越來越居劣勢,四面的武林中人對這兩人不大熟悉,不過也大方的喝采連連,叫嚷聲驚天動地。
路恨天沒聽過這兩人的名頭,只訝然道:“怪了,那位秀才似乎總有些留手,不像與那個禿頭有大仇的樣子……”“路三俠,須彌禿翁還有殺着。”魏無常畢竟是老江湖,知道須彌禿翁的虛實,在一旁解釋道:“詩劍秀才必須提防。”
話才剛説完,須彌禿翁的右袖中忽然穿出一條黑黑的東西,迅速的往詩劍秀才的胸口撞去,詩劍秀才果然早已有備,長劍一回,將須彌禿翁的武器挑開,翻身繼續攻擊,不過須彌禿翁這一下,又使得兩人的拼搏恢復了均勢。只見須彌禿翁一着不中,那黑黜黜的東西立即收入袖中,根本連看都看不清楚,路恨天還沒問,魏無常已經解釋道:“那叫袖裏繩鏢,是須彌禿翁的獨門絕技。”
就在這時,少林無乘大師忽然向着戰團一飄,同着兩方同時揮出一掌,兩道龐大的掌力湧出,同時攻擊兩人,兩人發現這股力道沛然難當,同時翻身一退,閃開數尺,還沒開口,無乘大師便道:“兩位施主,武林大會的規矩,會場中不得因私怨毆鬥,還請兩位住手。”詩劍秀才瞪了須彌禿翁一眼,心想既然他要搶翠杖,總有機會取他的狗命,沒必要無端端的得罪少林派,於是一個收劍飄身道:“就依無乘大師之言……”轉眼又沒入人羣之中。
無乘大師轉過來望着須彌禿翁道:“葛施主可否先下擂台?”從剛剛那一掌,須彌禿翁已經知道無乘大師不好惹,何況自己賴在台上,那個混帳秀才八成又會上來拼命,於是他也順勢笑道:“既然無乘大師這麼説,老夫就在台下聽聽玄清真人有何高見。”跟着也躍下台去。
路恨天大是不滿,皺眉道:“那個禿頭雷聲大雨點小,枉我還頗欣賞。”步連雲聽了不禁搖頭,要不是路恨天與眾人結識,現在八成也衝了上台。
一點小插曲不足為異,玄清真人見已經無事,接着道:“武林爭端,本就是以武功決勝,所以比武之事自然勢在必行,但是各派高手眾多,要一一出場耗費時日,限定一人又難免有遺珠之憾,所以貧道與少林無乘大師協議,每派可推三人同時出賽,以三對三,決一勝負。若是並無門派,亦能自尋好友合為一組;擂台戰的規矩與一般武林規矩無異,一樣是連勝兩場之後可以下場休息,貧道與無乘大師厚顏為公證人,判定勝負……不知諸位可有意見?”
話聲一落,四面議論聲大起,誰也知道這規矩是為了“三相神僧”定的,只看龍虎幫同不同意,要是不同意,恐怕馬上就要大亂。這時一陣長笑響起,“北虎”黃木森在眾人的注視中飄身上台,一面道:“這次的比武,勝負之間除了翠杖,沒有別的了嗎?”
玄清真人目光一凝道:“黃幫主果然爽快,閣下的龍虎幫派出手下四處滲透幫派、謀人家產,現在已獲確證的就有十餘年前的金陵血案、大洪山張家集事故,以及武漢的黃陵、陽葛兩派之爭,另外抱犢嶺承天寨、首陽山武烈門、霍山神拳幫的遭受控制,龍虎幫也難脱關係,為避免武林劫殺,正好趁着這次武林大會作個處理。”“不知真人尊意如何?”黃木森冷冷的道。
“等玉杖之事解決之後。”玄清真人道:“我們可以與龍虎幫再決勝負,若龍虎幫輸了這場比武,龍虎幫就此解散,閣下師兄弟從此退出武林。”
“這也是少林的主意嗎?”黃木森面帶古怪的冷笑道。
“也可以這麼説。”無乘大師緩緩道:“龍虎幫紛擾武林,少林責無旁貸。”
“既然如此,何必這麼麻煩,乾脆一次解決!”黃木森揚聲道:“若是龍虎幫不能取得翠杖,就依真人的主意,龍虎幫就此解散,在下與師兄謝道亭從此退出武林,只不過……要是龍虎幫僥倖獲勝,還要請武當、少林兩派無論僧道俗所有人等,十年內不問江湖事、不得言武,否則殺無赦。”
這話一説,果然又是一陣譁然,要真是如此,不只武當、少林的山門要關閉,武當俗家弟子組成的風雲鏢局也得歇業,而少林派淵遠留長,更有許多俗家弟子在官府、鏢局做事,或是為人護院,這兩大派乃正道的主力,這些人全部不能言武,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一些邪道人士已經忍不住歡呼起來。
這事牽連重大,雖然龍虎幫只有兩名好手,隨便找來哪個人都差的很遠,以“三相神僧”對付謝道亭、黃木森師兄弟自然應是必勝無疑,可是就怕有個萬一,影響實在太大,無乘大師與玄清真人兩人對望一眼,一時都不敢答覆。黃木森得意的冷笑道:“諸位動不動要人幫派解散、退出武林,黃某不過是要諸位閉關十年,不算過分吧?”
四面的邪道中人更是大喜,歡呼聲此起彼落,一些正道人物看不過去,忍不住出口喝罵,對罵不久,眼看就有人拔刀抹袖、揚拳瞪腿的想動手,台下正要亂起來的時候,忽然間無乘大師長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此事茲事體大……不如這樣,若龍虎幫順利獲勝,少林、武當兩派僧道,從此不過問龍虎幫之事,若是諸位不幸落敗,我們只要求閣下師兄弟退出武林,龍虎幫解散之事,不在條件當中。”
無乘大師這話説得其實十分聰明,若是輸了,只有兩山僧道不得過問,至少俗家弟子不受影響,要是勝了的話,雖然只要求“北虎”“紫龍”師兄弟退出武林,但這兩人一走,龍虎幫不攻自潰,不然白道合力圍剿,他們也是非散不可,而且龍虎幫畢竟才兩位超級好手,他們未必會答應這種條件。
底下的武林人士逐漸想通,有些邪道中人,馬上忍不住發出噓聲,正道自然不甘示弱,彼此的喝罵聲又逐漸響了起來。沒想到黃木森卻哈哈一笑道:“無乘大師好會打算盤,要是玄清真人沒有意見,我們就此一言為定!”他居然答應了,看來龍虎幫這次有極大的把握。
“好。”玄清真人忍着氣揚聲道:“這次的比武,五日後的辰時開始舉行,這段時間各派可以好好研議自己派中的適當人選,另外不屬任何門派的朋友,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尋找志同道合之人蔘與比武。”武當派將時間推到五日後,其實就是為了等“三相神僧”趕到,不過口中自然不能説。
“好!那就五日後再見……到時看看那三個老禿驢練了什麼絕活。”黃木森一面道,一面遠遠的翻飛出去,飛掠了十餘丈之後,他兩手一翻,身子一滑,又多飄了數丈,這才漂亮的落地,四面無論敵友,忍不住又爆出一陣采聲,而台上的無乘大師、玄清真人,臉色都不大好看,看來黃木森的功力與原先估計的好象有點誤差。
最詫異的當屬莫嚴,一個多月前才與黃木森在金陵打了幾場,那時他的功力似乎還沒到這種程度,他訝異的道:“事有蹊蹺……我去找掌門師兄,不陪諸位了。”旋即向着擂台飛奔。而步連雲也與黃木森動過手,自然也發現了不對,向出口走了幾步之後,步連雲忍不住自言自語詫異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面前忽然傳來聲音:“也許和尚能解釋。”邵大山馬上大叫一聲:“無欽!你沒事了?”原來“毒僧”無欽終於趕到衡山。
“沒事了。”揹着個大籮筐的無欽點點頭,語出驚人的道:“謝道亭他們師兄弟練功夫有藉着毒物修練,但是功成之後反而會被毒物所累,當年‘斧王神’就是毒性發作而亡,但現在糾纏他們師兄弟的毒性已經解除,所以謝道亭能重出江湖、黃木森會功力大進。”
眾人自然都不知道這事,魏無常詫異的道:“無欽大師,這話你從哪裏聽來的。”
“兩個哀牢毒苗臨死前説的。”無欽道:“還好我懂一點苗語,他們就是被請來幫助謝道亭他們師兄弟的……”聽着無欽的説明,眾人這才知道,原來三十年前謝道亭被擊落懸崖時身受重傷,毒性難以抑制,必須不斷的藉着桐柏山的一種特殊毒物以毒克毒,也因此再也不能離開桐柏山再現江湖,直到他們請來了毒苗,才替謝道亭將這個禍患除去,而黃木森也因為化掉體內毒性,從此功力大進。
算算時間,田冬首次遇到“紫龍”謝道亭,便是毒苗剛到中原的時候,那時黃木森還沒因此獲得好處,所以在河南與莫嚴拼了個不相上下,而現在的黃木森卻與修練“璇璣心訣”而有所增益的步連雲似乎相差不多。聽完無欽的敍述,路恨天鬆了一口氣道:“還好你除去了那些毒苗……”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方用毒可無法抵擋。
“不,他們一共來四個,現在還有兩個……”無欽面色嚴肅的道:“他們八成還打算在比武的時候暗下毒手,這樣龍虎幫就會立於不敗之地,不過既然我搶到了兩人的揹筐,再加上這半個多月的蒐集,到時應該能對付剩下的兩個毒苗。”
要是無欽不敵,只要有哀牢毒苗暗中幫手,不管龍虎幫派出一人還是兩人都是必勝無疑,眾人心裏都有些緊張,不過無欽卻似乎並不擔心,望望眾人道:“田少俠呢?”
“對了!”路恨天忙叫:“我們快去找三弟……一面找一面説好了,不然到時候少一個,豈不是打不成?”五日後就能打架,路恨天可是念念不忘。
步連雲也想快點找到田冬,於是眾人一起沿路下山,取了馬匹向南趕,打算去拜訪一下田冬家人居住的小谷。崇義門的整修工作已經進行了大半,山下的生計也是極為重要,所以慢慢的眾門人也各歸各位,至於顧玲如卻被半軟禁在房中,由幾位師叔守着她的門窗,防範她溜出去報信。
這件事情與莫採心也脱不了干係,要是當初莫採心早些拿出信來,顧鼎祥八成不會去田家,也不會生出這些事來,所以莫採心前些天來找顧玲如,自然連接吃了幾次閉門羹。莫採心無趣之下,想到師門長輩畢竟都來到了衡山,要是不去謁見,日後説不定會遭殃,雖然萬分不捨,終於在兩日前悵悵然的趕去衡山,等武林大會結束之後再來。
而顧玲如根本不知道田冬已經被捉的消息,單是知道田冬父母家人與小菊被關,已經足夠讓她傷心,她一面期待田冬快點來,一面又擔心田冬到了之後與爹爹、爺爺反目,要是爺爺以田冬父母的性命威脅,田冬一定會恨透了自己,想到這裏,顧玲如不禁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事實上顧玲如對於要不要告訴田冬,心裏也是十分的傍徨,顧革襲説的也沒錯,要是田冬知道了,也只有與崇義門翻臉一途,陽氤石室與一般的地牢大不相同,田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父母救出,顧玲如腦中翻騰着,雖説這是翠杖惹出的事情,但是爹爹會去找田冬父母理論,也是因為想幫自己出氣,説到頭來,還是自己的錯,顧玲如鑽到牛角尖裏,越來越想不開,當初以為田冬移情別戀,顧玲如雖然傷心,至少總還抱着一絲希望,還不至於這麼痛苦,但是現在卻是自己家人對不起田冬,顧玲如萬分自責,在無解的矛盾衝突下,只覺得了無生趣。
蘭蘭這時正端着一個青磁小碗走進房內,對着痴痴望着窗外的顧玲如擔心的道:“小姐,你要不要喝點甜粥?這是少夫人要我拿來的。”蘭蘭因為是顧玲如的貼身丫環,所以這幾天也被限制了行動,加上她又沒學過功夫,想偷偷溜出去也沒機會,心裏除了替顧玲如難過之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顧玲如輕輕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了,我不餓。”
“小姐……”蘭蘭發急的道:“您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要下去人會垮的。”
顧玲如嘆了一口氣,望着蘭蘭道:“蘭蘭,我真的不餓。”“您……至少要喝點稀粥啊。”蘭蘭將粥放在顧玲如面前,滿臉盡是憂色。
顧玲如看都不看那碗粥,只是幽幽的道:“蘭蘭,你説……田哥哥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很生氣?”蘭蘭望着有氣無力的顧玲如,忍不住道:“小姐,你就把田少爺忘了……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哪有這麼簡單……”顧玲如轉過頭,望着窗外道:“只有死了……才真的一了百了。”
蘭蘭急的快哭了,焦急的道:“小姐……你不要嚇我。”
“蘭蘭……”顧玲如牽起蘭蘭的手,搖頭道:“你別擔心,人活在世上,總是會死的,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這……”蘭蘭急道:“小姐,你還有八、九十年好活,現在想這些作什麼?”顧玲如沒再説話,輕輕將眼前的甜粥推開,目光又轉回了窗外。
蘭蘭見顧玲如一點生存的意志都沒有,想了想,忽然急急的低聲道:“小姐你想……要是我們先將田家的老爺夫人救出來,田少爺就不會怪你了呀。”顧玲如回過神來,想想又低下頭道:“二爺爺説,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而且,那條鐵鏈藏在爺爺那裏,我也沒辦法打開陽氤石室。”
“先不管打不打的開。”蘭蘭道:“小姐,你想想田少爺的為人,要是您救出他的爹孃,他還會不會生你的氣。”
顧玲如想着田冬的個性,搖頭道:“我想不會的……田哥哥他人最好了,以前承天寨的玉翠姊姊那麼欺負他,他都不氣了……可是二爺爺不信,爺爺更不會相信。”
“總是有辦法的。”蘭蘭道:“小姐您先養好身子,然後再想辦法去一趟後山,説不定有別的辦法進去。”
顧玲如疑惑的問:“蘭蘭……師叔們輪班這樣看着,我怎麼去?”“這……啊,有了!小姐,我們求少夫人幫忙,少夫人這麼疼你,一定肯幫忙的。”蘭蘭其實只是想拐顧玲如吃東西,心裏也沒有計劃,這時被顧玲如一逼,倒是逼出了一個方法。
“娘?”顧玲如有些遲疑的道:“娘會肯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蘭蘭道:“小姐,你快喝了這碗粥,我就去請夫人。”
“好……”顧玲如仍沒看甜粥,對蘭蘭點頭道:“你快去。”
蘭蘭一見不對,回身嘟起嘴道:“小姐你先喝完,蘭蘭才去。”顧玲如搖搖頭道:“真拿你沒辦法……”既然有了一線希望,顧玲如勉強喝了小半碗,便催促蘭蘭離去,蘭蘭拗不過,只好叮嚀顧玲如一定要繼續喝完,這才匆匆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