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元修快出來歡迎我,對我敞開-温暖的雙臂……啊!好痛,-又打人……」
興匆匆一喊的明光迎接的不是熱情的擁抱,她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心目中想象的雙臂變成一道令人「痛」的拳花,沒打招呼地朝她問候。
孤兒沒有家,隨興所至處處是家,自從好友繼承了鬼裏鬼氣的「愛情民宿」後,她自然也以此為家,加入有盞燈等候的大家庭。
一下機的她不會像其它同事忙着約會或釣凱子,對愛情毫無任何憧憬,在受盡白眼的環境下長大,她對未來沒有一絲幻想,實際地只活在當下。
人什麼時候會離開人世沒一個定數,因此要開開心心地活着,管他天災還是人
禍,寵愛自己是第一優先,把握每一秒能讓她感到快樂的時刻。
所以她對自己一向不吝嗇,而且是慷慨過了頭,她喜歡把自己當成洋娃娃裝扮,用最昂貴的名牌。
「呃!明小姐,老闆的心情不是很好,正處於暴風雨時期,-最好別靠她太近。」這絕對是最中肯的忠告,能保命的。
口水一咽,她乾笑地退了兩步。「仟嬸,我家元修又怎樣了,她老公沒讓她滿足嗎?」
聽説慾求不滿的女人會非常瘋狂,將她的不幸遍及眼見的每一個人,讓他們也跟她一樣淪落萬劫不復的悲慘之中。
「滿過頭了,她才會一臉陰鬱地找人麻煩。」一道陰森的男音驀然響起,嚇得沒防備的明光臉色一白。
「大……大叔,你不要莫名其妙冒出來好不好,我不想老跑廟裏收驚。」人的心臟很脆弱,禁不起一再的受驚。
每回來一次她身上最少多七張符,有鎮驚的、有收魂的、有避邪的,還有保平安的萬用符,以阻止不安分的萬鬼侵擾。
可是不知是鬼力驚人還是神佛力量不夠,即使她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卻不敵四處出沒的大小民宿鬼魂,一天不被嚇個三、四回還真不習慣。
原本她膽子不算小,所以才能在各大陌生的城市飛來飛去,可是最近她發現自己的膽有日漸萎縮的趨勢,動不動驚弓之鳥地以為身邊都是鬼。
「死老頭,説過幾次不要帶着刀到處亂跑,你怎麼老是説不聽呢?嚇着人家小姑娘看你拿什麼賠。」愛叨唸的仟嬸不住地數落着。
「我殺雞。」某人要進補。
面無表情的張大仟微牽動兩邊僵硬的嘴皮,看起來像在笑,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凹陷的雙頰有如勾魂拘魄的陰差,感受不到一絲人氣。
「去去去,殺雞到一旁蹲着,待會我再去拔毛,又不是茹毛飲血的野番,老拿着菜刀也嫌煩,就算你是廚師也該有個分寸,下次拿個鍋鏟或煎匙還比較不嚇人……」
如來時的無聲無息,去時也詭譎得讓人心寒,不由得猜想他到底是不是鬼,存在感低得不似人。
仟嬸的嘮叨聲不曾停歇,聽得體温回暖的明光很想回她一句:不管張大廚師手上拿着什麼都很嚇人,他的長相就是人見人驚,鬼見當是同類。
「嚇到-了吧!明小姐,我家那口子沒什麼惡意,他只是來打聲招呼而已。」這死老頭死性不改,一瞧見年輕女孩就不安分。
幾十年的老夫老妻還會不瞭解他嗎?冷臉一張卻不改頑童心性,老把這些孩子當成他捉弄的對象,算是一種磨膽的晨問休閒。
還真另類的招呼法,她的魂都飛了一半。「沒關係,多嚇幾次我就能參加電視上的百萬試膽比賽。」
她自我安慰的説道,表情猶帶餘悸。
「呵呵,説得也是,老闆常説他是民宿招攬客人的活招牌,有他在民宿就不會倒……」
這是客套話好嗎?明光在心裏回她。真要靠他民宿穩倒無疑,遲早有一天「愛情民宿」會成為真正的觀光勝地,以鬼屋之名聞名全台。
「等一下,仟嬸,-説我家元修為什麼心情不好?」聲音低如蚊鳴,她用眼角餘光直瞄表情明顯很臭的女人。
先探聽清楚才好明哲保身,她已經不夠聰明瞭,不想被打得更笨。
而且是沒有理由地打得她一臉霧水,有種風雨欲來的驚悚戚,而她不知是該先避一避還是硬着頭皮湊上去送死,上個月的帳單應該還沒來吧!
「沒什麼,女人的小別扭,不就是懷孕而已……」驟起的尖叫聲蓋過她以下的話,差點震破她的耳膜。
「什麼,懷孕?!」好……好可怕,她……她居然有了……孩子?
一個大魔頭帶一個小魔頭的畫面浮現眼前,明光開始同情起幸福鎮的居民,以及凡事以妻命至上的可憐柳桐月,他的日子肯定是非常的悽慘。
李元修送上一枚白眼,「-叫什麼叫,我沒偷人又不生恐龍,需要-大驚小怪的鬼吼鬼叫嗎?」欠扁。
啊!好痛,又被打了。明光撫着頭,怯怯地問:「元……元修,-真的懷孕了呀?」
她懷疑的瞟了幾眼,仍然難以置信。
「-説那是什麼鬼話,我結婚了,而且有美滿正常的性關係,我不能讓顆小小,該死的胚胎着牀嗎?」廢人説廢話,該打。
頭上多顆爆栗的明光委屈十足地討好,「當然成嘍!-是我心中無所不能的元修耶!生個十個、八個都是小事一件……」
噢!怎麼又動手,孕婦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壞。
「-當我是豬還是母狗?一個我都不想要了還十個八個,-腦子被名牌塞爆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塞團狗屎進去?」沒瞧見她火氣正旺呀!還在上頭添油加柴。
「喝!停,別再當我是出氣筒,-的肚子又不是我弄大的,不要找錯債主。」她回來得真不是時候,剛好踩到地雷。
「是呀!老闆,-現在的身體不比以往,要讓柳館主又看到-動手動腳,他一定會很擔心的。」
看看閃得老遠的朋友,再瞧瞧預備説教的仟嬸,煩躁的李元修幽幽地吐了口氣,往不見異狀的小腹拍去。
「哎呀!別拍,小心把孩子拍出來,懷孕的女人不能動氣,吃好睡好不要拿重物,走路要慢,爬樓梯要一步一步來,看到黑貓要讓開,剪刀拿不得,不可爬高爬低……」
「仟嬸。」李元修很「温柔」地一喚。
頓了一下,仟嬸問:「什麼事?」
「去幫-老公把那隻雞千刀萬剮,夫唱婦隨,好好地表現一下鶼鰈情深,讓那羣年輕人羨慕個半死,」就是別來煩她。
「老闆……」她話還沒説完,孕婦該注意的事項還很多。
「去,不要再讓我聽見-的聲音。」吼聲隆隆,山的對面都聽得一清二楚。
李元修的火爆脾氣是眾所皆知,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人會把她的惡氣惡聲放在心上,尤其是處在非常時期,難免火氣會旺盛些。
身為鎮長,又是「愛情民宿」的老闆,她要煩心的事可不只一、兩樁,除了令她感興趣的鈔票外,想要熄滅她一肚子火併不容易。
只見仟嬸温笑地拍拍她的手,不當一回事地拿起掃帚掃一地落葉,不打算走遠地在她四周繞。
「元修,-太兇了,仟嬸是關心。」她要惜福。
「唔,-説我太兇?」舉起手,李元修做出威嚇的動作。
「沒有沒有,我説太急了,是恭喜發財,添丁弄瓦好運來,財氣通天。」她是受惠人,當然希望她富貴逼人來,旺到不行。
「喜從何來,-沒瞧見我滿臉大便色嗎?」心情悶到想找個人來揍揍。
半工半讀的雷絲絲?
不行,她未滿十八歲,揍她會變成虐童,划不來。
畏畏縮縮的劉心蓮更不行,她拳頭還沒舉起她會先暈給她看,一個孩子的媽很麻煩,她還不至於心狠手辣到拿個受虐婦女來開刀。
客人不能動,即使有一、兩個真的很不長進,基於顧客至上的道理,沒用的志明兄和女鬼魔魔算是逃過一劫。
開車的小陳帶牛去吃草,張大仟夫婦「年事已高」打不得,她武藝高強的老公她打不到,也捨不得下手,看來看去只有眼前的人肉沙包了。
一瞧見她眼冒殺氣,太有被害意識的明光趕緊後退三步。「-想把孩子拿掉?」
「-想有可能嗎?」撫着尚未產生變化的小腹,她已經有產前憂鬱症了。
是不可能,她們三人都很愛孩子,只要不是自己生的。養一個小孩是非常辛苦,她無法想象超齡夢幻美少女思思一口氣生了兩個要怎麼帶。
大概小孩子哭大人也跟着一起哭,母子倆哭成一團活似被-棄的棄婦孤兒,完全沒有幸福可言。
「那……-就看開點,不要往壞處想,比起我-是幸運一百倍,我在巴黎香榭大道遇到一頭熊……」
「熊?」
「穿著衣服的熊,-不知道他有多可惡,居然用毛絨絨的熊掌偷襲我玉潔冰清的胸,還在飛機上大吃我的豆腐,這頭沒人性的熊……」
熊只有熊性自然沒有人性,但不管這點的明光滔滔不絕的痛批熊的惡行,無一遺漏地從頭罵到腳,連滿嘴的黑鬍子也成了她抨擊的目標。
總之她肚子裏的怒氣一口氣全倒出來,不論聽的人會因為無趣而昏昏欲睡,情緒激動地一反和平本性。除了與名牌有關的事物外,她可以説是全航空公司最好相處的服務人員,忍氣吞聲的功夫,即使是澳洲來的客人一樣微笑以待。
美其名是空姐,實際上是高級女傭,薪水領得多相對的付出的代價也不低,就算吃了暗虧也要打落牙齒和血吞不得聲張,被毛手毛腳是常有的事,忍一忍就沒事了。
可是遇熊就捉狂的明光完全忘了空姐守則,前仇後恨一併算上了,來個屠熊大會。
「等一下,-説-被公司禁飛一個月,暫停一切職務什麼也不做的當遊民?」她應該沒聽錯她的意思。
「呃,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公司希望我好好放個假徹底輕鬆,等調適好心情再回去上班。」這是官法説法,其實是……
勒令停飛,自我反省飛航態度。
「薪水呢?」眉一挑,環胸斜視的李元修不作贅言地切入重點。
「啊!這個……嘿嘿嘿!-可不可以先借我幾萬塊應應急,我保證以後一定連本帶利的還。」如果她挖到金礦。
「還借?」信用破產的人不值得信任,應該直接去當乞丐。「明光小姐,-知不知道我上個禮拜簽了幾張航空包裹的單子?」
一聽到航空兩字,皮倏地繃緊的明光再也笑不出來,如同被剪斷一截尾巴的小花貓四下尋找逃生路線,以防遭到惡犬撲殺。
她真的有意要剋制購買的慾望,也一再告誡自己不要亂花錢,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多多少少要留點本在身邊才有保障。
可是一見到三宅一生鑲毛的毛皮大衣,還有手染的禪洗和服,以及限量發行的可愛玩偶,一時手癢就全買了,不想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只是現在一想是有點浪費,台灣的天氣還沒冷到要穿毛皮大衣,而一套十萬台幣的和服她根本不懂穿法,也沒適當的場合能讓她穿著亮相,買了等於白買。
「元……元修,我在巴黎訂購的東西來了沒?」先問一聲,挨轟就這麼一次,省得過兩天又得面對原子彈轟炸。
「還有?」唔,很好,真是太好了。
認命的明光十分謙卑地低下頭。「-要罵就罵吧!我知道自己很敗家,愛花錢,迷戀名牌,是不折不扣的拜金女,-儘管用力地懲罰我沒關係,我是罪有應得……咦,-要去哪裏?」
懶得理她的李元修打從她左側走過,看也不看她一眼地定進內室,讓怔愕的她感到訝異,惶惶然地呆立門口直盯她的背影。
「-完了,明小姐,我算出-大難臨頭了。」
一張抹黑的臉孔和一塊窗簾忽然打眼前經過,楞了半天的明光在驚嚇之餘才發現裹着窗簾布的黑臉女子是誰,很想哭的捂着口鼻啊了一聲。
這年頭什麼怪人都有,可算命的打扮成鬼的樣子,會有人上門問卜嗎?
天呀!她要不要去廟裏去去黴運,她的命運為什麼這麼乖舛?
哼!都是那頭熊害的,下回再讓她遇到她肯定要剝了他的熊皮做大衣,絕不讓他太好過。
天氣晴朗得令人想哭,秋老虎的威力仍然驚人,過午的陽光強烈得幾乎灼傷人體肌膚,沒做好防護措施肯定會曬得不成人形。
高山不比平原,坐落於半山腰的幸福鎮温差甚大,早晚是冷得令人手腳發冷,日出到日落之間的温度又高得讓人直冒汗。
第一次來到小鎮的人總會無所適從,因此鎮上的服飾店生意非常好,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擺在架上,以備不時之需。
依山傍海的景緻是遊客的最愛,雖然有幾家如雨後春筍冒出的休閒農舍和民宿加入競爭,但是鎮長經營的「愛情民宿」卻是遊客們的第一選擇,因為有温泉和美食,以及……
看不完的好戲,比電視裏上演的還有精采萬分。
不過明光若知道她最痛恨的熊此刻也在幸福鎮,恐怕她會咬斷銀牙直喊妖孽,向附近的原住民借獵槍番刀好為民除害。
「杭先生,你覺得這所小學還能重建嗎?報告上指出它位於土質鬆軟的地段。」任何有理智的地方官員都不會頒發建築執照。
「那為什麼它會在這裏?簡直是拿人命開玩笑。」尤其是上坡的上石有明顯濫採的痕跡,無法支撐雨水的衝擊。
代理鎮長温和的笑容上有着答案。「一噸白米中總有幾粒小砂子,這是在所難免的事。」
「你是指鎮長官商勾結,圖利不屑建築商?」該死的,裏頭待的全是正要認識這世界的小朋友呀!
「似乎是如此,至少我所知道的鎮長相當富有,在當上鎮長後財產以倍數增加。」沒有油水可撈的苦差事是不會有人自告奮勇。
包括他的妻子。
「而你放任他坐大,把鎮民的生命當草芥看待?」助紂為虐更不可取。
「抱歉,我想你誤會了,貪贓枉法的鎮長是上任的,這任的鎮長雖然有些好小利,仗恃為己謀私,但不失正派作法,還算是個不太差的厝邊。」
看着他憤怒眼中噴射出的火花,始終保持淡笑的柳桐月知道他沒找錯人,「航」建築公司的確是少數有良心的建商,在業界的名聲絕非徒負盛名。
九二一地震的餘災直到去年十二月的土石流才爆發,處於斷層周圍的建築物多多少少受到波及,其中以幸福小學最嚴重,其次是緊鄰其側的鎮公所。
倒是商家的損失不多,及時預警發揮極大的功效,讓上石流下方的居民能早一步疏散,並適時地以防坡堤將土石導入小河。
有一點他到現在還有些不明白,那天夜裏到底是誰叫醒他,蒼老的婦女啞聲似乎在哪裏聽過,可是直到今時今日他還是想不起來。
好象有人在他腦海中裝了個開關,強迫他要忘記種種不合理的記憶,讓腦中模糊的影像徹底消失。
想到這,民宿鬧鬼的傳聞不時傳之,不少臉色發白的客人誓言旦旦見到掛在牆上相片中的老老闆,然後害怕又好奇地守着底下等她現身。
很愚蠢的作法卻有幾分玄奇,客人撞鬼的次數一多,他都不得不懷疑前任老闆是否真的死了,也許是故布懸疑性引客上門的宣傳手段,其實她還活在某個隱密的角落。
「你不是鎮長?」聽他的語氣不像在説自己,但是令人感到一種十分親暱的寵溺。
「鎮長是拙荊,她只管大事不管小事。」而他是她的分身,沒有怨尤地替她扛起責任。
「五億六千萬的經費是小事,她一向把公帑當成廢紙使用嗎?」這樣的鎮長也能勝任公職。
「不,只要不是她的錢她不會特別在意,不過她挖政府的錢確實有一套,中央原先的補助款是五千萬。」生財有道算是她的優點之一。
他們策劃了一個順利要到鉅款補助的計策,故意排對時機出現再大肆渲染,稍有同情心的政治人物都會伸出援手,何況還有大批媒體助勢。
「我妻子對金錢的概念十分犀利,她曉得怎麼用錢才是花在刀口上,用最少的錢做最多的事,相信你不難看出她挺受鎮民歡迎的。」
一路行來的讚譽不絕於耳,杭深青對他的解釋尚能接受。「所以你找來我們公司進行估價,想看看我們的刀口利不利。」
「對,向外招標是假,你是內定的建築師人選,請原諒賤內的任性,我行我素的性格是她小小的缺點。」也是她討人喜歡的一面,充滿人性,並不完美。
「找上『航』建築公司是鎮長的決定?為什麼是我們?」他自認不是此行最頂尖,還有其它更傑出的建築師。
他是由扛沙挑磚的小工頭做起,中途因為認真肯幹而受到老闆賞識,刻意栽培他上大學唸完土木工程,又培植他到國外吸收新知識,好將別人的技術傳回國內。
原本老闆有意將自己的公司傳給他,介紹他和他的獨生女認識居中拉線,讓他們共同守候公司的榮衰。
如他所安排的他們訂了婚,也即將步入禮堂,但是婚禮前三天他發現一些一直被矇在鼓裏的事,因此婚禮告吹不再有下文,他也婉拒老闆的美意自行創業,和昔日同窗開創一番新事業。
他真的認為自己不是最好的,但有一點他可以拍胸脯保證,他負責的工地絕不會偷工減料,一磚一瓦都是真材實料,鋼筋水泥使用的數量一定在標準值之上,不可能填充海砂和汽油桶。
「呃!這個……」他臉上出現短暫的無奈。「如果説是我妻子從眾多公司負責人相片中用飛鏢射中,你會不會覺得受到侮辱。」
「用飛鏢……射中?!」表情有三秒鐘呆滯,深邃的眼中佈滿錯愕。
「她堅持你是最適合的,因為你有一雙很呆的眼睛。」考試不會作弊,偷摘水果會立刻承認的那種。
她説笨一點的人才不會動歪腦筋,實事求是腳踏實地,給他一塊錢他會老實地握着,山是山、樹是樹,絕對生不出地瓜。
其實她的意思簡單明瞭,就是他的眼神好真誠,幹不出大奸大惡的事,為人剛直有原則,不因小利而動搖。
「呃,嫂夫人應該是個有趣的人。」但他可笑不出來,鎮長擇人的眼光很兒戲。
柳桐月笑着給他一個建議。「別説她有趣,鎮上的居民給她一句她十分中意的評語。」
「哪一句?」
「惡勢力。」
「嗄?!」是他聽錯了還是代理鎮長説錯了?這句話不算好話吧!
「不要想得太複雜,我們這位鎮長只是真實地表現出人性的一面,讓人認為自己還有希望,算是活生生的負面教材。」
這樣的人都能當上鎮長,世上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這具有激勵作用。
張口欲言的杭深青不知該説什麼,腦子裏一片凌亂,想不透何種鎮長能不管事又能深得人心,隨心所欲地拿一鎮福利來考驗人性。
他真的很呆嗎?由眼睛能看進他的內在。
場面有一些冷凝,他在思考自己呆在哪裏的同時,前往勘察損害程度的人由遠處走來,一身塵氣地沾染些泥土。
「老師,貝小姐説圖書館的擋泥牆要重建,而內部的龜裂情形也超乎想象的危險,能不使用就別對外開放,最好整個拆掉再蓋一幢。」
「老師?」
幾雙狐疑的視線瞟了過來,雲淡風輕的俊美男子從容地説道:「我是教國畫的老師,本身也從事國畫工作,兼營武術道館。」
「啊!我有印象,你是台灣近代最有名的年輕畫家,專攻水墨畫的國寶大師。」難怪有着文人氣息,不似一般公職人員。
笑了笑,柳桐月當是謬讚地一揮手。「愛在畫紙上塗鴉罷了,各位若是累了不妨到寒舍坐坐,泡泡温泉消除一日的疲勞。」
養尊處優的貝巧慧是富貴人家出身,她不認為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會有好的休閒設施,雖未露出鄙夷之色,但直接以有要事待辦的輕慢態度拒絕。
她以為一道同來的杭深青會和她一塊離開,刻意等了他一會,沒想到他爽快地一口答應,還説很久沒泡温泉了,要她先走沒關係,不用等他。
這下子她倒是進退兩難,原本是想邀他到山下大餐廳用餐,藉着獨處的機會打探他和甘碧珠是否有複合的可能,可是卻落得必須一人離開的窘境。
「我在山下的飯店等你,泡完温泉早點回來,我有公事要跟你討論。」她叮囑的口氣像一個妻子,不自覺地表現出強勢。
「我知道了,太晚就別等了,沒什麼公事不能留到明天再説。」揚揚手,他隨興地做了不必急的手勢。
外形粗獷的杭深青不懂女人心理,不瞭解她眼中的惱意所謂何來,搔耳撓腮背過身不瞧她滿臉的責備,笑聲雄厚地向前走去。
投以深意一瞟的柳桐月只是淡然地一笑,隨即帶着在他門下學畫的張志明離開,不多事地笑着看世間痴兒傻女。
一場風月事。
隨風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