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冷麪人從後面撲向藍宇靖。十把從各個不同角度劈、刺出的刀劍。十招凌厲無比的要人性命的絕招。“好!”藍宇靖倏然返身,嘴裏送出一個充滿殺氣的“好”字。隨着這一個“好”字,一抹青瑩剔透的寒芒,彷彿來自天際,又彷彿從地心裏冒出似的。沒有刀劍撞擊之聲,沒有叫喊、厲嘯,‘好“字餘音未已,劍光已經斂沒。藍宇靖仍然劍在鞘中,除了身子轉了個方向外,彷彿根本就沒有動過。十個冷麪人呈環形站着,手中的刀劍都停在空中,招式只使出一半,十道噴濺的血柱衝向空中,站在中央的藍宇靖就是立在噴泉中的石像。“轟隆!”十個冷麪人同時栽倒地上,頸脖主動脈管處的肌膚裂開一道小口,繃得象小孩子的屁股眼,血還在“叭嘰、叭嘰”地往外冒。空氣是靜止的,爛腿乞丐已不見人影。吉二爺和房文萱看傻了眼,連呼吸也屏住了。農大爺等四人因被制住了穴道,趴在地上,沒有看到剛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河面上傳來吶喊之聲,渡船已接近河岸,船上的人正在爭論是否要點燃火炮。藍宇靖沉靜地彎下腰來,揭開了一張冷麪人的面具,突然他臉色倏變,急忙將面具掩好。接着又揭開三張面具看過,竟慌失措起來,急急忙忙解下冷麪人的腰帶,將十具屍體系成兩串,掛上左右兩臂,往樹林裏拖去。“喂!冷……面前輩……”吉二爺不敢上前,站在原地問話。藍宇靖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嘴裏拋出一句話:“吉二泰告訴你大哥農青陽,你們回老家河南去吧。”吉二爺臉色變得像紙一樣的慘白。農青陽、吉二泰這是自己和大哥二十前所用的名字,此人不是他又是誰呢?可是,這又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渡船靠上河岸,鏢師、鏢丁六十餘人衝上草坪。端木無憂第一個跳下渡船,撲到河岸邊,抱起房文萱:“你怎……麼啦?傷在哪裏?”“別碰我!你別……”房文萱奮力掙扎着。“不!我不能……”他沒將“沒有你”三個字説出口,但他相信她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不再掙扎,心中充滿了淒涼之情,這一段情緣,將不知如何了結?他抱起她走向渡口,步履異常的沉重。他想起了丘玉淑,想起了義父,想起了與管鵬程的深仇,他心緒紛亂,在這恩怨與情仇,愛情與痛苦之中,可有他一條可行之路?農大爺已被解開了穴道,正在指揮鏢丁收拾殘局。喬五爺和在四爺傷勢不輕,穴道雖解仍站立不起,兩人坐在地上面對面地放聲大罵,把爛腿乞丐和冷麪人的祖宗十八代罵個狗血淋頭。勞三爺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痛,帶領鏢丁衝進小樹林仔細索了一遍,因天色已晚,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和痕跡,當他走出樹林時,河岸草坪上已燃起了火把。農大爺一直沒有驚動吉二爺,他知道吉二爺看到了他沒看到的一幕,那使二弟驚呆的一幕裏,一定有驚人的秘密。此時,一切已經收拾妥當,於是,農大爺走到了吉二爺身旁。“二弟,怎麼樣?”農大爺問。吉二爺扭過頭,望着他,聲響才道:“咱們先返回鏢局,見了莊主再説如何?”農大爺略一沉思,點點頭:“好吧,也只能這麼辦了。”他舉起手,朗聲發命令:“全體上船,連夜返回鏢局!”漆黑的夜空,象潑墨的黑。深邃、昏味的空間,充滿的罪惡和恐怖。這是黎明前最陰沉、最黑暗的時刻。天龍鏢局的內廳,象出鏢前夜一樣,拉起了窗簾、門布、點燃了兒臂臘燭。但,廳內的氣氛比出發前的夜晚,要鬱悶、凝重,令人感到不安和恐懼。出鏢才一日,五大金剛竟三敗兩傷,帶着十名鏢丁的屍體狼狽而歸。這是天龍鏢局從未發生過的事,也是廳內在座的人不曾想到過的事。房峯樵冷峻的臉就象一堵荒頹、冰涼的牆壁。農大爺正在説話,聲音有些低啞:“這些冷麪人的確有睚怪異,與我交手的那位冷麪人使的竟是少林達魔劍法,其內力修為也在我之上。”勞三爺接着道:“與我交手的冷麪人使的是斷魂刀,據所知,斷魂刀法是五虎門的絕招,除了八年前失蹤的五虎門掌斷魂刀王聶鋒之外,誰也不會這手刀法,難道此冷麪人是聶鋒?”“四弟、五弟,與你們交手的冷麪人使的是哪門招式?”農大爺問。在四爺和喬五爺互相瞪了一眼,嘴唇頓時翹起。莊四爺支吾着道:“與我交手的冷麪人好象是峨眉無極門的……不,不對,好象是天山,不,是閩山……”“孃的!”喬五爺罵道:“真是個木瓜蛋,沒長眼睛!”“你罵準?”莊四爺歪頭瞧着喬五爺瞪起了眼,從未失過手五行陣式吃了敗仗,他正窩着一肚子的火沒處發。“孃的!我罵自己行不行?喬五爺沒好氣的回答,他的心情和莊四爺何嘗不是一樣,”當時我只想三、兩刀砍了那王八旦,哪裏還沒有注意到他是哪一門派的?不過,後來的那個冷麪人我卻看清了,他凌空撲下的那一招是華山派的‘蒼松迎客’。““你不會看錯?”莊四爺問。“不會。”喬五爺十分把握地道:“當年我和莊主去華山拜山時,華山派掌門真道子,從殿內座位上飛出殿外迎接任主使的就是這一招,當時我還問過莊主這一招的名稱和來歷哩。”勞三爺點點頭道:“如果我沒猜錯,此人應該是七年前失蹤的華山派掌門道子的兒子劉紹清。”莊四爺嚷道:“難道這些冷麪人就是江湖上失蹤的那些武林高手?”眾人默然,這是一個很難下的結論。房峯樵目光在吉二爺蒼白的臉上停留了片刻,説道:“我想是的。”農大爺、勞三爺心中悚然一驚,在四爺和喬五爺幾乎從坐椅上蹦了起來。房峯樵平淡地繼續道:“小女文萱告訴我,與她交手的那個冷麪人使的是武當游龍劍法。游龍劍法是武當鎮山三寶之一,除掌門黃玄道長之外,只有當年準備接替掌門職位的少當家青雲劍客邱少風會這套劍法,八年前在加冕掌門儀式的頭一天夜裏,邱少風突然不知去向。根本剛才大家所説的情況來看,這些冷麪人一定就是近十年失蹤的那些武林高手。”農大爺目芒一閃道:“莊主言之有理,難怪這些冷麪人武功如此了得。”末待其餘人開口,房峯樵又道:“諸位兄弟可聽過金陵宮的殭屍軍?”眾人不覺面面相覷。勞三爺輕咳一聲,道:“莊主,那不過只是個神話般的傳説,難道金陵宮主真有殭屍軍?‘”房峯樵沉默片刻,説道:“我已查實那個爛腿乞丐就是金陵宮的神秘宮主,他利用陰香幻的美色和藥物,控制,調訓了一支殭屍軍,企圖利用這支殭屍軍來排平江湖各派,達到稱霸武林的目的,今日看來,此話並非訛傳,金陵宮的殭屍軍是確實存在,他們不是死人,而是一批被美色和藥物控制,喪失心智的武林絕頂高手。”“孃的!想稱霸武林?這爛腳的狗東西,好大的野心!”喬五爺拍桌憤憤罵道。“孃的臭蛋!想稱霸武林?簡直是白日夢想,痴心妄想,咱五大金剛還沒同意呢!”在四爺跟着叫罵。“別亂嚷嚷行不行?”農大爺喝住兩人,然後對房峯樵道:“莊主,我有一個疑問。爛腿乞丐既有如此浪子野心,為何今日不殺咱們五兄弟?他今日是有很多下手機會的。”這話半點不假!説得大家心裏發悸。農大爺沉沉聲又道:“另外,爛腿乞丐怎知破我五行陣式之法?”“咦,這事確實有些怪。”勞三爺緊接着道:“知破五行陣式之法的只有三人,那就是莊主,太慈奇士丘飛逸和狂劍奇士程天南,丘飛逸和程天南二人已經死了,還有誰能知這破陣之法呢?”房峯樵臉上掠過一團陰影。吉二爺嘴唇動了動,但仍未説話。“還有那個後來的人影又是誰?”勞三爺“叭叭”地吸了兩口旱煙鬥,“他為什麼先幫爛腿乞丐搶了咱們的揹包,後來又殺了爛腿乞丐的十個冷麪人,實在令人費解。”“孃的!那人的武功高的出奇,我們連一個冷麪人也對付不了,那人居然將十個冷麪人全都殺了,只可惜當時我被點了穴,趴在地上,沒看到那個是怎樣出的手。”喬五爺話中充滿遺憾。“真他媽的可惜,我也沒看見。”在四爺眼光轉向吉二爺,“二哥,你是看的最清楚了,那人使的是什麼招式?”吉二爺目光凝視着擱在桌面上的雙手手指若有所思,竟沒有答話。農大爺知道吉二爺的性格。善於思索,但從不説沒有把握的話,於是,他便岔開話道:“好啦,不管怎麼樣,這趟鏢咱們總算沒丟。大家商議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我看這一趟鏢險些失手的原因,是因為咱們輕敵,自持五行陣式天下無敵。同時也沒料到對方會在陵口這地方下手。”勞三爺總結這次失手的教訓。“另外,咱們鏢車隊伍過於龐大,目標顯眼,行動遲緩,我看還是化整為零比較合適。”農大爺小心翼翼地問房峯樵:“莊主,你的意思如何?”他從房峯樵的臉色上看出事情很不對勁。房峯樵陰沉的目光盯在吉二爺:“我想聽聽二弟的意見!”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地吉二爺的臉上。二弟今日是怎麼啦?莊四爺和喬五爺心中犯疑,但不敢隨便開口發問。二弟蒼白的臉色和不敢説出口的話,説明問題嚴重得很。農大爺的心頓時沉甸甸的。房峯樵抿了嘴唇道:“二弟,無論是什麼情況,真相總是要揭穿的,你就説吧。”吉二爺目光掃過眾人的臉,神情肅穆地説道:“莊主,我建議解散天龍嫖局,封閉百果莊園,我們五兄弟回河南老家。”除了房峯樵之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空氣象是爆炸。莊四爺頭一個質問:“二哥!你發神經病了?好端端的解散什麼鏢局?鏢還在咱們手中,誰能奈何咱們?”喬五爺接着罵道:“放你孃的狗屁!你別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大不了,咱們請莊主親自出馬,看他孃的誰敢動天龍鏢局一根毫毛?”吉二爺凝聲不語,神態異樣的鎮定。農大爺和勞三爺對視一眼,沒有説話,只是臉上佈滿陰雲。房峯樵瞧着吉二爺道:“他走時留下話了?”“是的。”吉二爺道:“他説,吉二泰告訴你大哥農青陽,你們回河南老家去吧。”這一下,莊四爺和喬五爺都不作聲了,心中在緊張地思考:這個他,究竟是誰?農大爺已經清到他是誰了,聲音有些發顫:“二弟,你……沒看錯?”吉二爺鎮定地道:“他帶着面具,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勞三爺急聲槍問:“那你怎麼能肯定是他?”吉二爺答道:“從他那一招殺人的劍術,天下無敵的冷酷的殺人劍式。”“你不會看錯嗎”在四爺和喬五爺也猜到了謎底,不覺同時發問。“儘管他的劍術比以前更快,姿勢也有所改變,但那股冷森的劍氣,他改變不了,那一招殺人的劍術就是無憂令殺式。”吉二爺聲音深沉而堅定。“他就是神堂老三狂劍奇士程天南!農大爺顫抖的嘴唇裏吐了程天南的名字。”“這絕不可能!”莊四爺和喬五爺從椅上同時蹦起。勞三爺隨着顫抖的煙斗:“神堂老三當年墜入鵝毛潭,怎會死而復生?”房峯樵舉手截住大家的話,肅容道:“二弟所言沒錯。此人是三弟狂劍奇士程天南,也就是無憂園主藍宇靖和皇親。“農大爺困惑地道:“如果是他,早就應該來找你,為什麼偏偏要與你作對呢?”房峯樵沉聲道:“我想他是對我誤會了。”“誤會?”喬五爺瞪眼道:“莊主對他大恩大德,他小子倒來拆莊主的台,真他媽的忘恩負義!”“大膽!”房峯樵聲色俱厲。“你敢對老三如此無禮?”“喬……某不敢。”喬五爺見房峯樵發怒,趕緊低頭坐下。房峯樵弓弓身子,正色道:“二弟建議極是,明日即宣佈解散鏢局,封閉莊園,你五人即刻回河南老家。”“莊主”農大爺站起身來,急着説道:“此事不可過急”不用説了,此事就這麼定了。“房峯樵冷冷地説着,伸手將農大爺按回到座位上,然後換了一個口氣道:”你們兄弟也知道,我這天龍鏢局就是為了替三弟程天南報仇才建立的,莊園中的九毒玫瑰花也是為他而培植的。現在他既然沒死,他自己就會去報仇,這鏢局、莊園自然也就要解散、關閉了,待他報過仇,我和他的誤會解釋清楚之後,我也就到河南來,與你們共度晚年。“眾人默然無語。片刻,勞三爺舉起煙斗道:“在主既然這麼決定,我無話可説,只是莊主為何不留下咱們五人,好歹也可替莊主和三哥做個調解人。”房峯樵苦兮兮地一笑,道:“程天南若相信你們,他早就該找你們了。看來我和他之間的誤會很深,你們是無法調解的。這次他聯手金陵宮對付我們,教金陵宮破了你們的五行陣式,但沒傷你們性命,又殺了金陵宮十個冷麪高手,算是給你們極大的面子了。三弟心冷如鐵,疾惡如仇,出手無情,你們是知道的,萬一你們不聽他所言,不回河南老家,下面的事就難預料了。”勞三爺擱下煙斗,輕嘆口氣:“莊主所言也是極有道理。”房峯樵目光緩緩掃過五人的臉:“老三若是傷了你們五人中的任何一個,我房某於心不忍,日後定會終身悔恨,死也有愧於兄弟。”“莊主!”在四爺和喬五爺忍不住哇地哭出聲來。“更有甚者,”房峯樵繼續道:“若日後誤會澄清,三弟發覺是誤殺了你們,他生性耿烈,定會以死謝罪,那時我又如何能獨活人世?”農大爺對在四爺和喬五爺兩人道:“你們別哭啦,莊主言之有理,我們從命就是。”喬五爺止住哭聲,五指抹去一把淚水,道:“莊主,我們兄弟按老三的話回河南老家就是,這鏢局為何一定要解散?”“對啊,”莊四爺接口道:“鏢局不散,待莊主和老三澄清誤會之後,咱們兄弟又可以一起熱鬧了。”房峯樵尚未開口,吉二爺説道:“這鏢局是非解散不可的了。”“難道就沒有一點其它的辦法?”喬五爺問。“辦法倒有一個。”吉二爺説話始終是不急不緩。“什麼辦法?”莊四爺和喬五爺同時問。“除非你倆有一千萬兩銀子。”吉二爺眼光盯着農大爺。難道玉脂九龍神瓶出事了?“農大爺心‘撲通”一跳。勞三爺這次坐不住了,從椅子中高高彈起。莊四爺和喬五爺卻不明究竟,仍緊聲通問:“此話怎講?”吉二爺沉聲道:“鏢貨出事了。”“不會的!”農大爺急聲道:“裝寶瓶的木盒藏於鏢師的揹包中,背急從未離開過鏢師的背脊,回到鏢局後於鏢師就將木盒交給我了,我看過木盒上的鏢封紋未動,怎麼會出事?”吉二爺道:“剛才我一直在思索的就是這個問題。老三敢殺十個金陵宮的冷麪人,走時又叫我們兄弟還鄉,那神態、那口氣,好象是已經將我們天龍鏢局弄垮了,這是為什麼?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已劫到寶瓶,或是已將寶瓶毀壞了。”吉二爺的推理,邏輯嚴密,農大爺四人不禁傻了眼。房峯樵點點頭道:“二弟的分析是極有道理的。我知道老三弟的性格,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話,他不會説。既然,他這麼做了,也這麼説了,就説明他已穩操勝券。”“可我還是不肯相信。”農大爺就是不肯苟同。“那就讓我們來看看事實如何?”房峯樵對農大爺道:“請取出鏢貨,大家一看。”須臾,農大爺捧着一個揹包走入內廳,將揹包放到桌子上。“打開它。”房峯樵平靜地説。農大爺解開揹包,取出一隻木盒。他的手有些兒顫抖。數雙眼睛勾勾地盯着了木盒。農大爺眼中閃過一絲喜悦的光芒。木盒上的封條、火印絲毫未動。農大爺眼光投向房峯樵,那意思是否還要開盒?按理説是無須再開盒了。封條火印、未動,盒內的東西當然也就未動,況且這木盒裏是特製的,任你摔打,也不會有損傷寶瓶。“開盒。”房峯樵下令。眾人剛沉下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農大爺的手指抖動得更厲害了。“讓我來吧。”勞三爺見狀,將木盒移至自己胸前,伸手輕輕揭下封籤,小心地打開了盒蓋。“哈!”莊四爺和喬五爺發出一畝喜悦的歡呼。農大爺雙掌合十胸前激動地:“神明保佑,寶瓶安然無恙!”勞三爺長吁一口氣,如釋千斤重負。房峯樵和吉二爺對視一眼,面透幾分驚異之色。“在主屆貨沒事!咱們是退鏢,還是護嫖?”勞三爺問。“取出寶瓶看看。”房峯樵口氣已沒先前那麼沉重。“我來!我來!”農大爺連説兩聲,捲起衣袖,伸手輕輕地捏住了瓶口,他憋住氣小心地將寶瓶拎起。忽然,他的臉變的慘白,繼而又變的灰青,頭額上豆粒般的汗滾湧而出。莊四爺和喬五爺鼓着凸服,張得大大的嘴裏半天沒“啊”出聲來。勞三爺拈着煙斗的手指正戮在煙鍋裏,紅紅的煙火燙灼着手指,已沒有痛感。房峯樵和吉二爺陰沉着沒吭聲,他倆所料果然不錯。五胎九龍神瓶在農大爺手中解體了,裂成了一堆碎片,而且碎片迅速地變成了黑色。沒開封,沒調換,沒碰摔,沒發生任何意外,這稀世之寶,怎會變成了一堆烏黑的破爛。農大爺發了同聲低沉而近似瘋狂的呼喊:“這是怎麼回事?”廳內刺時一片寂靜,無聲的、可以窒息人的死一般的寂靜。每一個人,都在思考着同一個問題。對方是用什麼方法將玉指九龍神瓶變成了黑色的碎片?對方是鬼?是神?還是魔法大師?吉二爺拎起瓶塞,瓶塞上的十字封條仍然完好無損,封條上還粘着一串寶瓶的碎片。他撕去封條,將瓶塞送到鼻子下嗅了一嗅,然後遞給了房峯樵。房峯樵看看瓶塞,淡淡一笑,順手將瓶塞扔到桌面中央。這隻特殊的瓶塞黑色,並非軟木,但用手捏着有些鬆軟,觸感很象是軟木。瓶塞是空心的,塞外體露出兩根針管。針管還冒出點點白色的泡沫,散發出刺鼻的辛辣氣味。吉二爺指着塞道:“這塞裏裝有一種高強度的腐蝕劉,當腐蝕劑將針管口上的封膠化開之後,就會順着壁下流,於是寶瓶就破裂,變質……”原來如此。好精細而毒狠的計謀!喬五爺突然嚷道:“大哥!你是怎麼驗的貨?這種瓶塞也會看不出來?”農大爺皺起了眉頭:“不對啊!這瓶塞當日我是檢過的,不是這一隻啊。”在四爺也道:“我親眼見大哥驗過瓶塞的,該不會有錯,怎麼會是這樣?”農大爺思索着道:“當時驗過瓶塞之後,丘玉淑闖了進來要搶寶瓶觀看……”莊四爺搶着道:“她寶瓶沒搶到,就搶了瓶塞,在她出廳之時,端木無憂又將瓶塞截了回來……”“嗯。”吉二爺沉聲道:“我已經知道掉換瓶塞的人是誰了。”“誰?”四位金剛一齊問。吉二爺正待答話,房峯樵卻突然大聲嚷道:“此事就到此結束。萱兒,你來做甚麼?”眾人的目光轉向廳門。房文登和端木無憂已站在廳門內,兩眼直盯着桌上木盒裏的寶瓶碎片。愛能使人改變一切,這話不管它對或不對,端木無憂對房文萱的愛,確使他再一次改變了自己的主意。他又相信了房文萱的話,在未弄清事實真相之前不向鏢局下手,他和房文萱來此的目的,就是要向房峯樵揭露掉換花瓶塞的事,並請房峯樵允許他和房文萱去揚州找宣燕。然而,他們來遲了一步。房文萱走到桌邊,指着木盒中的碎片:“爹,這是……”“這不關你的事。”房峯樵聲音冷厲,“你來幹甚麼?‘”房文萱迅速鎮定下來,坦然地:“哦想請爹允許我和端水無憂宏揚州一趟。”房峯樵仍是冷聲道:“你自信自己能辦好這件事?”“我想一定能。”她目光中充滿着自信和不屈。房峯樵的目光射向端木無憂。端水無憂不敢接觸他的目光,低着頭,雙手不知往哪兒擱。房峯樵心想,女兒已經失身手於他,不管怎麼説,女兒一生的幸福先全在他身上。藍宇靖要報仇,大可直接來找自己,為何要自毀林園,栽髒嫁禍,叫端木無憂來尋仇?端水無憂名義上是藍宇靖的義子,實際上又是什麼人?這一切恐怕只有見到藍宇靖之後,才能弄明白了。他目芒一閃而逝,沉聲道:“你們去吧,一路上多加小心。”“謝爹爹。”她轉身就走。房文萱頭也沒回地走出了廳門。寶瓶已毀,天龍鏢局只有關門大吉了。她明白此刻爹爹的心事,因此,不願他再為自己的事擔憂、分心。端水無憂做賊心虛,更是心慌意亂,匆匆地跟在房文萱身後急忙離去。吉二爺向房峯樵投去一個眼色。房峯樵淡然一笑,然後肅容道:“關於藍宇靖就是老三程天南的事,請暫且不要告訴小女和端木無憂,更不能在夫人面前露出半點風聲,夫人身體不好,經受不起絲毫打擊,待事情平息之後,我再容她和老三哥見面。”“是。”五人同時應聲點頭,神情亦很嚴肅。房峯樵又道:“你們不必回百果莊了,就此打點行裝,帶足盤纏,今日就動身返回河南老家吧。”農大爺眼裏淚水在轉動:“莊主,這裏的事……”房峯樵拍拍農大爺的肩頭:“男子漢大丈夫拿的起,放得下,你們走吧,這裏的後事由我料理。”‘吉二爺看看窗外:“此刻時辰已不早了,若我算的不錯,楊總管和賀總兵大人也該來了。”眾人一怔,忽聽廳外鏢丁呼報:“稟報農總鏢頭,楊總管和賀總兵大人已到前廳。”房峯樵對農大爺道:“這次是我該出面的時候了,請他們進來。”接着擺擺手,五大金剛投座次端身坐下。片刻,廳外傳來了楊總管的聲音:“五大金剛第一天出鏢就讓強盜打得個落花流水,這算什麼鏢局?我不保了,退縹來,退寶瓶來,我要另請高明……”江南八大鏢局之首的天龍鏢局垮台了。天龍鏢局有些莫名其妙,也垮得合情合理。任天龍鏢局的實力和五大金剛的武功,劫鏢者縱是金陵宮新培出來殭屍軍,也應該奈何不了,更何況後來的一位冷麪人,一招之下便叫十名殭屍軍全軍覆滅,可見殭屍軍也厲害不到哪裏去,可是天龍鏢局仍然垮了,所以説得垮得有些莫名其妙。天龍鏢局自持武功,專接其他鏢局不敢接的鏢,也不估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居然接下這個價值連城的重鏢,而且這鏢沒被人劫,卻被自毀,一千萬兩銀子的賠償金,當然要叫天龍鏢局關門了,所以説這天龍鏢局垮得也合情合理。江湖上眾説紛壇,莫衷一是。説歸説,事歸事。天龍鏢局關門了,連房屋、地皮都歸了那個託鏢的皇親。在天龍鏢局關門的當天,五大金剛收拾行離開裝離開了鏢局。有人説他們五人回到了河南老家,並已發誓今後不再復出江湖。曾經名噪一聲,令人眼紅的天龍鏢局已不復存在了。曾經叱吒風雲,令強人聞風喪膽的五大金剛,已悄然消失。生死朋友分手,在江湖上已無立足之地,這一切全都出自於老王弟之手,而且還不知老三弟下一步要做些什麼。房峯樵懷着極其沉重的心情和許多百思不解的疑團,回到了百果莊園。他萬沒料到,百果莊園中還有更可怕的事在等待着他。石屋裏百果莊的“思過室。”丘玉淑被囚在這裏已經七天了。她是被莊主以破壞莊規的罪名,罰在此石屋面壁一月。欲加其罪,何患無詞?她明白房峯樵是有意將她囚禁的。房峯樵是想就此將她交給異教幫主郭運過,還是想困住自己,讓房峯樵趁此機會去説話端木無憂?這一點,她無法猜到。她最擔心的就是後者,如果是那樣,自己這一輩子就算是徹底完了。她想從石屋內逃出去,但沒有成功,她不是沒有逃跑的辦法,而是無法制造逃的條件,守石屋的莊丁機敏得很,根本不上她的鈎兒。她捻小了清油燈,和農躺到牀上,那捆不住的腦筋,卻像她的性格一樣,一刻不停地變幻着:漂車怎麼樣了?五脂九龍神瓶怎麼樣了?端木無憂怎麼樣了?她無法猿透,也無法人睡,只是緊緊地閉着眼睛。突地,她感覺到一隻手在頭髮上輕輕地摸了一下,她猛地睜開雙眼。油燈不知什麼時候滅了,石屋一片漆黑。她頭一揚,左手撐牀,右手摸着枕下的短劍。“別嚷!”是男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她柳眉一挑,壓低聲音:“藍……‘她立即改口,’啊!是你?”“沒錯。”“你怎麼進來的?”“別問,快跟我走。”丘玉淑從牀上滑下,跟在藍宇靖身後。藍宇靖打開石門,待丘玉淑出屋之後,手在石壁五塊方石上各按一下,石門悄然滑合。丘玉淑心中暗自生疑。藍宇靖對石門機關為何如此熟悉?逃走要緊,無暇多想。丘玉淑跟着藍宇靖跨過被點昏在地的兩名莊丁,轉眼之間,到了牆外的小樹林中。“憂哥在哪裏?他在鏢車隊裏情況怎樣?”丘玉淑腳步尚未停穩,便急着發問。藍宇靖眼神中透出一絲憐憫,但迅即消逝,沉聲道:“天龍鏢局已經不復存在了。”“什麼?”丘玉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如此之快,“天龍鏢局已經關門了?”藍字靖冷聲道:“不是關門,而是徹底垮了。”管鵬程辦事很乾脆,將鏢局房產和百果莊的財物一齊賠了鏢,五大金剛也遣散回老家了。“他賠了一千萬兩銀子?”“哼,還沒夠數,但已是傾家蕩產了。”,“憂哥呢,他在在哪裏?”藍宇靖頓了頓,凝聲道:“我就是為他的事而來的。”丘玉淑兩眼灼亮,兇焰逼人:“他怎麼啦?”藍宇靖一字一頓的説道:“房文萱和他去了揚州。”“他倆去揚州做什麼嘛?”“不知道。但我想這又是管鵬程的陰謀。”丘玉淑的心火被藍宇靖的話捺燃,牙齒咬得格崩地響。藍宇靖凝視着她燃着怒火的雙眼,半晌,説道:“你只有一個辦法才能將他倆分開。”她咬着牙:“什麼辦法?”“替我報仇,讓管鵬程無法接受端木無憂。”“你説該怎麼做?”“看看你身後的小包袱就知道了。”丘玉淑剛轉過身子,藍字靖已不知去向。她動手解開包袱,裏面塞滿了硫磺,火藥等易燃爆炸之物。她明白了藍宇靖的意思。以牙還牙,象焚燬無憂園那樣,焚燬百果莊!無憂園園真是管鵬程所焚?她拿不準。管鵬程也好,房峯樵也罷,他畢竟對自己有過十二年的收養之恩,一時無法忘掉。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耳旁響起了房峯樵在小閣樓説的話:“我要利用她為二弟,三弟報仇,要讓郭運達死在他親生女兒手中。”這話像一把尖刀紮在她的心上,頓時,臉色變青,猶疑俱掃。她抬起小包袱,飛身復人後在院。她投放引火之物時,驚異地發現莊內已經大大地變樣了。不見巡邏的莊丁,不見後廳內貴重的古董和裝飾品,曾經富麗堂皇,歡聲笑話的百果任,已經到了日暮途窮的地步。當她一路灑着火藥來到小閣樓前,那雙沾滿烏黑藥粉的手突然頓住了。閣樓裏的莊主夫人為人善良,待她極好,而且她身患疾病不會武功,萬一燃起來,又怎能逃脱?留下這閣樓吧,也算是對莊主十二年收養之恩的回報。她繞過閣樓,灑完最後一把火藥。然後舉起火把,仰望天空明月,彷彿在乞求神明,饒恕她的罪孽。隨後她點燃火把,扔到地上的引火物上,竄起的火苗象是蛇信一樣迅速向四方舔開。她躍身竄出牆院,向北方拼命狂奔。不遠處一座小山崗上,藍宇靖冷做持站立在夜風中,他在目睹自己導演的這出“火攻”悲劇的上演。百果在騰起了火焰,先是一處,接着是兩處,三處,隱約之中響起了火藥爆炸之聲。他臉上掛出一抹冷酷的復仇的微笑。騰起的火焰已匯成一片火海。漆黑的夜空被染得殷紅,恰以數倍前無憂園的沖天烈焰。他的計劃又一次成功了。這火是沒法撲救的,一個時辰之後,百果莊將變成一片廢圩了。他抿嘴笑,但笑得卻很苦澀。一條人影閃上山崗。藍宇靖仍然凝身未動,眺望着百莊中的大火。田寶走到藍宇靖身旁:“主人,出事了。”藍字靖扭頭看了田寶一眼,淡淡地:“出了什麼事?”“有人在揚州妓院裏發現了宣燕。”田寶道。藍宇靖身子一抖,眼中閃過一道可怕的光芒:“這小子居然不聽吩咐。”田寶低着頭道:“宣燕在揚州石榴街有個姘頭叫王翠翠,他是因為她才冒險留在揚州的,房文萱已發現了宣燕,正帶着無憂在四處找他。”料想不到的意外!藍宇靖皺起了眉頭。田福又道:“如果讓端木無憂找到了宣燕,事情就麻煩了。”藍宇靖沉下臉:“我親自去揚州一趟。”“好,老奴陪主人一塊去。”“不必了,你回寒山寺去吧,告訴小姐,在未接到我通知之前,他們三人誰也不準離開寺內一步。”“是。”田寶轉身,飛快地消失在崗坡下。揚州為古九州之一,座落在大運河畔,以淮鹽總彙而馳名道這。石榴街卻是名不副實。沒有一顆石榴樹,沒有一條石榴花,也沒有一個故石榴果。光禿禿的街道,低矮破舊的平房,充滿着陳;日的色調和污穢空氣。房文萱和端木無憂鑽,人街尾的一間平房。門是虛掩着的,一推就開。端木無憂問:“王翠翠今日會在家嗎?”他倆這是第四次踏進王翠翠的家了。“不知道,但這是我們唯一的線索。”房文萱答道。“但願她不是在躲避咱們。”“希望如此。”説話間,兩人跨過大井,穿過堂握,來到了裏屋房前。房門關着,房裏響動聲。謝天謝地!王翠翠終於回家了。“翠翠!”房文萱親熱地喊了一聲,舉手去敲房門,她並不認識王翠翠,但這是穩住她的最好辦法。門應聲而開,原來也虛掩着的。“哦!”房文萱發出一聲驚異的輕呼。“哼!”一聲冷哼伴着一道寒芒撲向房文萱。“當心!”端木無憂大喝一聲,幻身搶上,左手前伸,彈出二指。“當!”一聲震響,寒芒從房文萱左臂劃過。“淑妹!”端木無憂睜大雙眼,滿臉驚愕。丘玉淑咬着牙根,握着短劍,瞪着一雙充滿怒火的眸子,狠狠地盯着房文萱。房文萱左臂已被劃開了一條尺長的口子,血往外湧。她望着丘玉淑平靜地説道:“淑妹,你聽我説……”“住口!”王王淑厲聲道:“我不願再聽你那騙人的假話,我要殺了你!”説着,短劍又制向了房文萱。“別胡來!”端木無憂厲聲喝着,急切之間來不及拔劍,但側身一攔。“卟!”短劍劍尖刺進了端木無憂右腳胸肌。“你……”丘玉淑眼明手快,劍刃頓住在胸肌裏未往前推進,她沒想到端木無憂會管房文萱攔劍,怒火更熾。“淑妹,我和萱姐到這裏來是為了……”端木無憂想向她解釋。丘玉淑此時哪裏聽得進去?冷哼一聲,拔出短劍,搶步出房。房文萱急忙道:“快!快截住她!”端木無憂使出迷幻玄功,身形一晃,早到了堂屋門口,阻住了丘玉淑的去路。丘玉淑氣極,一劍刺出:“我殺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賊子!”端木無憂凝身未動,既沒有躲閃,也沒有拔劍還手。丘玉淑的劍停在半空中,眼光盯着他的胸脯:“我……刺傷你了?“血正從端木無憂右胸內冒出,將白色的上衣染紅了一大塊。“憂哥!”她哭着撲上前去,撕開他的衣襟,用顫抖的手幫他包紮胸脯上的傷口。短劍掉在了地上,發出“眼當”的吶聲。房文萱站在房門口,一聲不響地看着他倆,任賃手臂上的鮮血流淌。端木無憂肝腸寸斷,不知該如何理會這兩個女人。丘玉淑是與他明誓定親的妻子。房文萱是與他有了夫婦之實的老婆。這兩個女人他都不能拋棄,他有義務對他倆承擔起丈夫的責任,可是……丘玉淑包紮好端木無憂的傷口,驀地轉過身,抓起地上的短劍呈雙充滿怨恨的眼睛瞪着站在房門的房文萱。“哎!淑妹……”端木無憂抓住了丘玉淑的手臂。“放開我!”丘玉淑掙扎着。房文萱鎮定地道:“我們是來我無憂園宣燕的。”“宣燕沒死?”丘玉淑停止了掙扎。“是的。他不僅沒死,五香名妓中的李君香,劉蘭香都沒有死。”房文萱緩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丘玉淑垂下手中的劍。“只要找到宣燕就知道了。”“宣燕真在這裏?”端木無憂鬆開了抓住她手臂的手:“住在這裏的王翠翠是宣燕的姘頭,前幾天有人在這裏的妓院裏看見了他。”丘玉淑臉上罩上了一層嚴霜,秀眉緊緊蹙起。房文萱道:“淑妹,我希望你讓我查出陷害藍園主和我爹爹的人究竟是誰。”丘玉淑雙眉一挑,眼中冷芒閃爍:“柳公宅的事,也是有人在陷害嗎?”提到柳公宅,端木無憂的臉便刷地一怔,心跳不已。房文萱平靜地説:“不錯,有人在燈芯和茶壺裏下了銷魂亂魄毒粉,這種毒粉只有五鳳幫才有,如果能找到五鳳幫幫主鳳霞飛,此事也不難查個水落石出。”丘玉淑咬咬牙:“可我不信。”房文萱淡淡地道:“你不信?可以,你從小闖蕩江湖,有很多的殺人手段,若真心要殺我,我絕逃不掉的,何又何必在乎這一時半刻?”丘玉淑思忖片刻:“好!我就暫且饒你一命,若查出你所言是假,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説罷,她轉身就走。“淑妹!你就不想幫你丈夫一把,讓他找出無憂園真正的夥人。”房文萱衝着她的背影道。丘玉淑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但拋下一句話:“待會你們到治香酒樓來找我!”端木無憂走過去替房文萱裹好臂上的傷口,然後兩人又到左右街坊上打聽一下王翠翠的消息這才一起趕去信香酒樓。治香酒樓,在揚州頗有名氣。酒樓高兩層,一派宋代的裝磺,色彩雖有些斑駁,卻十分氣派。檐上雕龍琢鳳,檐下挑出一根長竿,竿頭一面三角繡旗,金線綴成的“酒”字迎風招展。端木無憂和房文萱登上二樓。往日酒客滿堂猜拳行令,熱鬧非凡,今日卻是鴉雀無聲,整座寬大的酒樓,一片靜寂。丘玉淑與三個錦衣公子圍着一張桌坐着,其餘的酒桌全是空的。店夥計飛也似地迎上來:“二位可是端木公子和房小姐?”端木無憂目光瞧着丘玉淑,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想:淑妹又在耍什麼花樣?店夥計恭聲道:“三位小爺和小姐已包下樓座等候二位多時了。”端木無憂和房文萱走到圓桌旁。三位錦衣公子趕緊起身,滿臉堆笑。端木無憂眉着一皺,這三位錦衣公子竟是太湖小三鷹彭萬祥,譚萬強和翟萬林。丘玉淑坐着沒動,冷冷地道:“你們大家都認識,就用不着我介紹了。”“認識!認識!”三人連連點頭,“端木少主,房小姐請坐。”端水無憂還在猶豫,房文萱已是落落大方地坐下。端木無憂見狀,也只好落身入座。翟萬林抓起桌上的茶壺,給二人斟上一盅茶,咧牙笑道:“小仙女吩咐,不準咱們用酒,萬林我只好以茶代酒了,請二位不要以為咱們太湖小三鷹是小氣鬼。”端木無憂怨怒這三人的德行,不願與其為伍,所以既沒端茶盅,也沒説話。房文萱卻道:“三位公子不必客氣。”“房小姐見諒了。”三人忙着搭腔,六隻眼睛象刷子似的在房文萱臉上刷過來又刷過去。端水無憂想起了風雨酒店的一幕,眉頭一擰,正待發作,此時卻聽見丘玉淑一聲輕咳:“咳!”三人象是接到了命令似的,一上將眼光從房文萱臉上撤走,轉移到自己的腳尖。丘玉淑唬着臉道:“這位是我的姐姐叫大仙女,她已許配給玉皇大帝了,你們可不能打她的主意。”“不,小的不敢!”三人齊聲道。丘玉淑冷哼一聲,道:“今天大仙女有一件事要你們辦。”彭萬祥抬起頭:“房小……哦,大仙女有令,我等自是刀山火海,眉頭不皺!”譚萬強抬起頭:“為大仙女的事,我等當是肝膽塗地,萬錯不辭!”翟萬株抬起頭:“請問大仙女,有什麼吩咐?”丘玉淑道:“找一個人。”彭萬樣長吁口氣:“我道是什麼驚心動魄的事,原來只是找一個人。”譚萬強拍拍胸脯:“放心,這事就包在咱們兄弟身上。”翟萬林扁起嘴唇道:“那人是誰?”丘玉淑嘴巴朝房文萱一翹:“你們去問大仙女。”房文受並不計較丘玉淑戲弄自己的態度,沉住氣道:“我想請你們幫我找到無憂園的宣燕。”“宣燕?”三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叫。他們三人驚叫的原因,並非是宣燕這個死而復生的人讓他們心驚,而是因為今天上午有人出十萬兩銀子要他們找到宣燕。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另有文章,若是後者麻煩就纏上身了!“怎麼樣?”房文萱又問。“嗯,這個人……‘趙萬祥欲言又止。翟萬林急忙接口道:“這個人聽説在無憂園已經死了,這死人可設法找。”彭萬祥和譚萬強迅速交換一下眼色,“對,這死人可沒法找。”“聽着!”丘玉淑臉色一沉,聲音突然變冷,“沒法找,也得找,而且一定要找到。”彭萬祥和譚萬強面面相覷,翟萬林卻哭喪着臉道:“仙女奶奶,這死人……”丘玉淑不理睬他們那一套,冷聲道:“如果這一次你們找到了宣燕,本仙女和你們的秘密契約便告作廢,你們將不必再聽從我的號令。”三人揚頭,目光閃亮:“真的?”“決不妄言。”丘玉淑道:“倘若你們找不到宣燕,不僅我饒不了你們,而且我的這位大仙女姐姐還會用各種刑罰來懲治你們的辦事不力。”三人身子像篩糠似的顫抖着。丘玉淑得勢不饒人,又甩出一串冷冰的聲音:“你們聽説過‘萬蟻啃心’、‘螞蟎鑽穴’、‘竹筍穿腸’嗎?還有‘萬魔洗腦’‘腹火蒸雞……”“仙女奶奶,我們一定找……到宣燕。”三人頭額上已滲出了汗水。端水無憂搖搖要。這小妖女真會嚇唬人了!房文萱柔聲道:“你們不要驚慌,我不會這些酷刑,當然也就不會對你們施用這些酷刑,但,我要告訴你們,宣燕的確沒有死,幾天前有人在這裏的妓院裏親眼看到過他。”“只要沒……死就……好辦。”翟萬林支吾着,又和彭萬祥,譚萬強交換了一下眼色。這舉動當然沒能逃過房文萱,丘玉淑和端木無憂的眼睛。三人心裏同時閃過一個念頭,宣燕果然沒死!彭萬祥乾咳了兩聲,認認真真地説:“請小仙女記住自己諾言。”丘玉淑點點頭:“決不食言。”彭萬祥又道:“我們只負責將人找到,以後的事,由你們自己去辦。”“行。”房文萱答道:“只要找到宣燕,以後的事,就不窮諸位了。”“一言為定!”彭萬祥語氣堅定,象是已經逮着了宣燕。端木無憂忍不住問:“你們真能找到宣燕?”翟萬林咧嘴笑道:“端木少主,論武功咱們兄弟不是你的對手,論找人這一行,咱們兄弟就要佔先了。只要宣燕沒離開揚州,就是入地三尺,咱們兄弟就是土行孫哩!”房文萱按桌面起:“什麼時候能得到消息?”太湖小三鷹同時站起,互相看看,然後點點頭,彭萬祥道:“今天子夜,你們到桂花塘來聽候好消息。”——wuxia8.com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