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幅芙蓉春睡,叫人看得心癢難耐,忍不住在心底狼嚎兩聲。
牀上的美人兒像朵夜晚綻放的紫蓮花,規律有致的呼吸輕吐芬芳,披散的長髮如水波,有生命似地發出召喚聲,誘人伸手一撫。
而他這個暗夜窺者當真抬起手,輕柔地掬取一撮放在鼻下搔聞,深邃的目光流露淡淡愛憐,在她沉睡的玉容。
凌晨三點吧!
屋外那條大馬路仍傳來隱約車聲擾人清夢,朱鴻鴻擰了擰眉心,翻個身拉高被褥包住大半個臉。
那可不行喔!寶貝,你在剝奪我視覺上的享受。
一身黑的頎長身影輕輕挪移暖呼呼厚被,一點一點往下拉,像是玩著毛線球的貓咪,明明是不起眼的動作卻玩得不亦樂乎。
由於他太自得其樂,忽視人的皮膚接觸冷空氣會顫寒,很自然由睡夢中清醒。
「誰?」
還來不及回答,咧開的大笑容頓成大笑話,痛呼聲取代問候。
「你……你謀殺親夫呀!」我可憐的下巴,嗚……哀悼三秒鐘。
「羽?!」朱鴻鴻眯著眼細瞧捂著下巴的男人扭開牀頭燈。
「還好偶素練家子,不然下巴就完了。」好狠的女人,這肘子來得快又猛。
她看看牀頭邊的夜光鍾皺著眉,「凌晨三點十七分二十九秒似乎不適合用早膳。」
「女人,你真當我是任勞任怨,二十四小時無休的便利餐廳呀!」開口合口就是食物。
食物除了填飽肚子之外別無用處,能像他是個十項全能,中看又中用的超級完美情人嗎?
「能不能請問一下,你一大『清早』來訪有何貴事?」朱鴻鴻不大清醒地打個小哈欠。
方羽楞住,但很快回複本性。「我想你想得睡不著覺,賞月時順便來探望探望。」
「今天是農曆的朔月(初一),我想在地球的這一端看不到月亮。」賞星星還差不多。
「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璀璨的皎月,望之如玉,近之似雪。」而且……養眼。
那一襲前扣式的薄睡衣春光大現,他要是卑鄙些往前一傾,雪白山峯盡收眼底,不用望眼欲穿的偷睇。
月?!「你的意思是説我臉太圓?」在他有計畫的「餵養」下,她重了兩公斤。
他故意在她臉上揉來摸去作評估。「嗯!是長了些肉,我的功勞。」
被他左揉右搓,她很難不清醒。
當白日的理智回到大腦,運轉的腦細胞開始過濾一切不合常理的邏輯,包括他的出現。
「你很沾沾自喜。」
「當然。一個男人最大的成就莫過於養胖自己的女人,我的辛苦總算有代價。」肉肉的,好摸極了。
「你很得意?」
他毫無危機意識地在她粉臉啃一口。「好香、好甜,我的。」
「你沒有話申辯?」
「嗯——」方羽細細的齧咬水嫩玉頸。
「你知道登徒子會有什麼下場?」朱鴻鴻的語氣清清涼涼,如沐秋陽。
「這種敗類不用客氣,一拳打死他。」他訴説著自己的死期。
「你不反對?」她問得很淡。
「害羣之馬,人人得以誅之,你一定要卯足勁給他死。」一隻不安份的手對準小山峯——
「注意嘍!」
方羽猶自沉浸在自我幻想的情境中,祿山之爪蠢蠢欲動,那抹香還沒偷到,眼前一物飛近,他本能的一閃,結果……
「哎喲喂呀!你怎麼可以使小人手段聲東擊西。」閃了左眼中右眼。
「兵不厭詐。」她一句帶過。
「我是你的親親愛人耶!你居然下得了手,我變成獨眼龍了。」天呀!他得戴墨鏡出門。
呼!疼。
眼袋肯定腫成胃袋,視線變得朦朧不明。
「我是醫生,懂得拿捏分寸,你絕無失明之虞。」至少她沒「給他死」。
眼痛、下巴痛的方羽氣呼呼地噴氣,「你幹麼動手打我?」
「我徵求過本人同意,是你要我不要客氣,卯起勁誅殺害羣之馬。」她完全撇清責任歸屬。
「我指的是登徒……」他恍然一悟地用完好的左眼瞪她。「我哪裏長得像登徒子!」
「我邀請你了嗎?」
這回,他謹慎提防語中陷阱。「你家就是我家,用不著客套。」
「在凌晨三、四點?」她分貝不變,語意微惱。
「因為……你在家嘛!」他的舉止是……可恥了些。
這是什麼鬼藉口。朱鴻鴻藉撩發至耳後的動作,平緩被挑起的愠火。
「通常這個時段是小偷橫行的時間,我想我作了正常人該有的反應。」抓賊。
「有小偷你應該先報警,一個女人家不要太好勝,現在的小偷比土匪還可怕,槍呀刀的一大……堆……」他越説越沒氣。
「嗯哼!你要我報警抓你?」她的眼神説著:繼續呀!反正天還沒亮。
方羽改弦易轍的撒起嬌,「可愛的鴻鴻不生氣,你不困嗎?」
「你不覺得這句話問得遲了些?在我被某人吵醒之後。」他還好意思問。
「天地良心,我從沒打算吵醒你。」他舉著右手發誓。
其實他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一個身心健康的男人難免有七情六慾,違反自然定律會腎虧,為了她日後的幸福著想,他只好委屈自己下流點,調調陰陽。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老祖宗睿智的遺訓一定要聽,繼而發揚光大。
「很好,我有個疑問想請教。」他的誓言值得商榷。
「説。」方羽大方的等待判決。
「你為何在這裏?」公寓雖老舊,好歹也上了幾道鎖。
他理直氣壯的抱怨,「還不是你的水泥腦袋,明知有危險還不肯搬去和我同住,連張牀都小氣得捨不得分我半,要在客廳打地鋪你又説不雅觀……」
好不容易他妥協的讓一步,找了個帳篷打算在屋前過夜,可她又有話來堵,什麼礙人家車道,佔國家的土地資源。
要不是擔心她受傷害,堂堂龍門的雨護法何需紆尊降貴,隨便派幾個手下來站崗就夠駭人了。
起先他是在對面車道守護,後來想一想不妥當,一、兩分鐘的時間差就足以奪走多條人命,還是無距離的近身保護才能做到密不透風。
何況霜冷夜寒,傻瓜才會在外面吹風受涼。
活色生香的美人睡容勝過該死的蚊子,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睡覺不打呼,也不磨牙,半夜不會踢棉被,甚至口水都不流,睡相乖得可以得童軍獎,這樣的牀伴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他像孩子等著讚美的禮物。
面無表情的朱鴻鴻白了他一眼,披起晨袍掀開被往外走。
「你要去哪裏?」
「冰塊。」
「啥?!」這種天氣吃冰?
他寒顫一打,心想該不會要他降温,免得獸性大發吧?
頃刻——
他才釋然地吐出憋住的傻氣。
「我的鴻鴻最關心我了,怕我的帥臉變形不可愛……嘶!輕點,好冰哦!」心都冷凍了。
「停止自戀,我最討厭長得和女人一樣漂亮的男人。」她想起任煙的話,太帥的男人不安份。
就算他不會去外面勾三搭四、尋花問柳,光那張臉和那副俊美身材往街口一站,多得是投懷送抱的漂亮美眉。
這年頭沒有柳下惠,也許一個、兩個會拒絕,數目多就擺脱不了,長久下來很難不動心,逢場作戲來個一夜情。
「鴻鴻,你要我自殘幾刀,還是潑鹽酸?」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她不回應地用包著布的冰塊輕敷他的眼睛和下巴。「你是怎麼進來的?」
「開門進來。」他悶聲的拉拉她的頭髮。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她用力地按了按傷處以示懲罰。
方羽咧嘴一吸。
「幾……幾道騙騙人的小鎖還難不倒我,三、兩下就……呼!開了。」門鎖只能防普通盜賊。
人性化電腦操控的時間鎖或密碼鎖也許費點工夫,他還得用心思去找出電腦的思考模式才予以破解。
一般市售的安全鎖根本不安全,他用一把小刀就搞定,如入無人之地。
「要是你以後沒飯吃可以改行當賊,我相信你會成為這行業的佼佼者。」
公主就是這行的先驅,他可不敢搶飯碗。「你的下眼眶有些黑,你再睡一會吧?」
「一折騰就快五點了,我八點有個早餐會議,七點前得出門,如果扣掉梳洗、換裝……」
「請假。」方羽斷然説道。
「你要我為這點小事請假,想害我被罪惡感纏身終日?」病入膏肓再説。
她非常喜歡這份工作,除非真的累到拿不穩手術刀,否則她很少主動休假;因為放假也沒事做,只能望著天花板發呆。
一個人寂寞是必然現象,由台北請調到台中是為了避開不想見的人,遠離原有的生活圈,更專心在醫學研究上,不用揹負過多的人情壓力。
有得必有失,自由的代價是揚棄親情,摒舍手足。
不過,她絲毫沒有難過的情緒,這樣的疏離最適合冷情的人,她懶得應付名為親人的温情勒索。
「鴻鴻,我不要你為了一個早餐會議而累倒,你是醫生應該很清楚自己的體能狀況已屆極限,禁不起勞累。」
「我……我撐得下去。」她逞強的説道。
「撐得下去不代表健康,你想縮短醫生生涯嗎?」他心疼她的工作熱忱磨去生命力。
朱鴻鴻軟心的環抱著他的腰。「幾個小時的會議而已,明天沒安排手術。」
意思是比較輕鬆,可以偷懶打個盹。
「不行,你被縱容太久了,需要個人來約束你的任性。」他温柔地撫撫她的長髮。
「可是醫學會議很重要,是關於腦瘤切除……」
方羽將食指點在她蠕動的唇瓣中央。
「再重要也沒你重要,你是我心中最珍貴的瑰寶,千萬人的生命也比不上你在我懷中。」他説得深情無比。
「羽。」
「好了,乖,再躺一下。」他摟著心上人走向牀鋪。「我陪你睡。」
「什麼?!」驀然一震,感動霎時全沉入地底。
小人之心。「單純的睡覺,我保證不變成大野狼。」頂多是色狼。
「真的?」他不像君子。
「真的。」方羽用力的點著頭,只差沒剖心明誓。
「我還沒請假。」一腳跨上牀她才想到這件事。
他笑著拍拍她的臉。「你睡,待會我撥電話去醫院請假。」
「你不困?」
「我喜歡看你的睡容,像個走錯路的落塵天使。」讓他有男人的滿足感。
朱鴻鴻嬌嗔地拉平被,「真糟糕,我好像愛上你了。」
「睡吧!我的小美人。」我也愛你。
他輕輕地以手闔上她的眼,靜靜地看著她由淺入深的規律呼吸,眼皮深重地覆蓋那雙沉靜的明瞳。
愛上冷然女子的他,生命不再有缺口,那張清妍、靈秀的麗容勾動他潛伏心底的愛戀,但真正點燃心口引頭的火,是她對工作的執著。
外表柔弱的女子通常擁有剛強的心,這是他固執的可人兒,倔強得令人心悸。
「晚安,心肝寶貝、甜心、蜜糖,希望你夢中有我。」他親親她的額頭。
睡意會感染,像病菌一樣襲上他。
不願委屈自己的方羽除去鞋襪和外衣,光裸著上身鑽進暖暖的被窩,有教養地將軟綿綿雪軀擁入懷中,光明正大的撫上細腰。
夜已走遠,曙光初現。
晨起的運動者繫上球鞋的帶子準備出門,阿公阿婆在公園散步跳土風舞,笑聲如珠地喚醒一天的朝氣。
而牀上的有情人正作著甜美的夢,笑著迎向昕昕日出。
※※※
一輛加長型的銀色積架駛近一幢頗為滄桑的小公寓,一身筆直制服的司機弓著身拉開車門,恭迎一對穿著華美的中年男女。
歲月的年輪似乎對他們特別偏袒,男子高大英武,墨亮的發襯著成熟的五官,散發中年男子迷人魅力。
而他手中挽著的美麗女子高雅、雍容,近五十的她膚白似雪,光滑的臉蛋找不到一絲皺摺,恬柔的笑容像是三十出頭富家少奶奶。
實際上,她不過是男子不入户的小老婆,受寵程度遠超過元配妻子,她的一句話足以改變男子已下的決策,顛覆他原先的世界。
「咱們女兒真是的,放著我買給她的美麗洋房不住,窩這小老百姓住的小房子。」
楊遠天眉頭一皺的安慰身邊人,「鴻兒從小就懂事、獨立,讓我們少操心。」
「我就這麼個女兒,她連我都不親近,搞不懂她在想什麼。」生個女兒卻不貼心。
從小就為她打點一切,上雙語幼稚園、選貴族小學、為她在美國學校注了冊,穿戴吃用都是動輒上萬的高級品,台灣有幾個小孩能像她這麼有福氣。
可是她回報的卻是冷冷淡淡的態度,問十句答一句、私自去考了個不入流的女中、棄商學院而就血淋淋的醫學,每天弄得一身的藥水味。
給她零用錢捐給育幼院,買了幢花園洋房她放著養蚊子,苦哈哈地去打工存錢,租了間鴿籠大的小套房。
替她在大醫院找了個副院長的閒差,她偏要去拿手術刀切割爛腸臭肚。
最後擔心她太冷漠找不到好伴侶,在眾家青年才俊中挑出個家世、人品凌駕眾人的好對象,打算年前為他們完成終身大事。
結果她狠心的不留隻字片語,獨身離開租賃的小套房,遠遠避開所有人的關心。
「媚心,別擾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氣壞了身子我可是會心疼。」楊遠天體貼的替她擋風。
「你喲!盡會寵我,小心你的老婆又醋勁大發,夥同親信去砸東西。」她還是難忘當年的傷害。
他好言相哄,「她沒那個膽,在我心中只有你是我老婆。」
「甜嘴,就會哄我開心。」朱媚心嬌媚地笑偎在他懷中。
「因為你是我的最愛嘛!」他不避諱地在公寓門口親吻她。
她如少女般地羞紅臉。「不害躁。」
「你好美。」在一起快三十年,他對她的愛意有增無減,永遠看不膩她的美麗。
元配妻子是長輩們許的婚,他為了擴大事業版圖將就著娶,生了四個孩子沒一個有鴻鴻出息,只會吃喝玩樂,花他的辛苦錢。
他曾經荒唐過,直到遇上剛出校園的新進員工朱媚心才驚為天人,從此心繫於她,不顧家中妻小。
後來雖然鬧了些事,都被他強硬的作風壓了下去,至此風平浪靜。
唯一他掌控不到的便是自幼不親的女兒。
「按門鈐吧!別在小地方鬧笑話。」在她眼中,台北才是一個城市。
「是,女皇陛下。」
威儀的楊遠天笑起來像個和善長者,沒有大企業家的嚴肅,顯得年輕許多。
門鈴響了數聲,厚重的漆花鐵門由內拉開,露出一副精實的胸膛,精神不濟的抓抓微亂的發,還打了個難看的大哈欠。
「你們找人還是問話?」方羽不認為他的小女人有朋友來訪。
朱媚心囁嚅地用手絹拭拭鼻頭的灰塵。「我想我們找錯地方了。」
「一定是,我女朋友沒你們這麼體面的朋友。」嘖!招搖不怕被搶,還有那輛騷包的高級車。
「呃!對不起,打擾了。」楊遠天摟著朱媚心退了一步。
「沒關係,我也該起來煮飯給女朋友吃了。」差點睡過頭,好在有門鈴喚他起牀。
抱著心上人感覺特別香甜!真不想離開温軟的抱枕。
「嗄?!」
煮飯?!
兩人瞧著大力踢上的鐵門,有片刻昀錯愣,現今還有這種賢良的男人嗎?
「他的女朋友真好命。」朱媚心羨慕的説道。
「是呀!好男人不多了。」楊遠天點點頭。
「咦!這裏不是鴻兒的住所?怎麼會有男人來開門,是不是看錯門牌號碼?」
「我瞧瞧。」他低頭望望手中的小紙片對照。「二十七巷一百七十五之三號,沒錯呀!」
「也許是徵信社查錯了人,給了錯誤的訊息。」不該太輕信徵信社的辦事能力。
「不會吧?這家徵信社信用卓越,從未出過紕漏。」他一再比對號碼。
「誰曉得他們有沒有搞錯對象,隨便找個線索來搪塞。」下回不找這間爛徵信社。
楊遠天取出了手機。「我打個電話問問看。」
幾聲鈴響接通後,兩方進行大約五分鐘的對談,他一面瞄向門牌號碼,一面疑惑的再三質問才切斷通訊。
「怎樣?」
他輕咳了幾下掩飾震驚。「徵信社説鴻鴻就住在裏面,他們調查的資料絕對正確。」
「你在嚇我吧!那個男人看起來很……低級。」像頭賣肉的牛。
「你剛不是還羨慕他的女朋友很好命?」他為之失笑地説道。
朱媚心冷哼一聲,「如果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女兒,我一定趕他出去。」
「不要太心急,也許不是鴻鴻。」就算是,她不見得聽話。
「我不管,你去按鈴,我絕不允許那種人渣玷污我女兒。」她的女兒該配更好的男人。
恐怕……米已煮熟。他在心裏想著。
一個男人光著上身從女兒牀上爬起來,此意不言可喻,一定有某種程度的親密。
「誰又走錯地方,我的魚才下鍋……怎麼還是你們?」他在看清人時嘆了口氣。
上身依舊不著衣的光裸著,方羽在身前圍了條圍裙,手上拿著沾了油的鍋鏟,外表稍微梳理過,不再一副落拓的邋遢相。
「我們想請問一下,這裏是不是住了位外科醫生?」楊遠天客套而帶距離的問道。
「外科醫生?!」他搔搔頭,擔心魚燒焦了。
朱媚心急切的搶著話,「是女的外科醫生,她叫朱鴻鴻。」
「你們要找……鴻鴻?!」方羽突然抬頭看看天。
「是的。」接著她不解的問道:「你在看什麼?」
「奇怪,今天既沒有下冰雹也未出現異象,怎麼會有人找鴻鴻?」鴻鴻是外科醫生沒錯。
「她住在這裏吧?」
方羽審視的搓搓下巴。「如果你們是來致謝就免了,鴻鴻不愛繁文褥節,我代她謝過了。」
他當兩人是她的病人或病患家屬來答謝。
「我們是她的父母。」朱媚心的口氣明顯不快。
「父母?!」他當場掉了下巴。「你們在説笑話吧?鴻鴻和你們長相不像。」
這句話説中自己心口的痛。
含辛茹苦地懷孕十個月,孩子一出生不怎麼哭倒也罷了,偏偏越大越孤僻,五官、性子全然不像父母,和她死去的小姑姑卻如出一轍,言行舉止不受管束,總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
要不是太像她的小姑姑,他們會以為抱錯別家的小貝比。
「像不像是一回事,我要見她。」高傲的朱媚心被寵壞了,目中無人的推開他自行進入。
方羽跟在身後苦笑,「她還在睡覺。」
「都快中午了還睡覺,她辭掉了醫院的工作嗎?」她忘了自己平常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
「這幾天動了幾個大手術太累了,我讓她在家裏休息一天。」他跑去翻動微焦的魚。
廚房和客廳離得很近,只隔著一道噴砂玻璃,空間就那麼點大,簡單的擺飾一目瞭然。
他沒有特別招呼人,任由他們一臉嫌棄地坐上客廳的小沙發,多年的人生歷練他不難看出兩人的不自在和一絲絲的目中無人。
在他們眼中,他大概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白臉,專門吃軟飯。
「你讓她在家裏休息?!」朱媚心是驚訝多過於不甘。
自己養大的女兒喚不動,卻讓一個外人左右。
「我們不缺錢何必拚命,我的女人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他説得天經地義。
「你……你敢玩弄我女兒,你……你不夠資。」朱媚心氣紅了瞼。
方羽剷起香噴噴的紅燒魚往他們座前的小茶几一置。
「你的心臟不好,改天去掛個號看看,喘得太厲害要開刀。」自己女兒動的刀可以打折。
「你才是黑心肝,我的心臟好得很。」朱媚心被保護得太好,從沒見過無賴。
楊遠天拍拍她的背順氣。「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們是成熟的大人。」
「遠天,他欺負我。」下子她變成愛告狀的小女孩。
「好、好,我幫你罵他。」他就是拒絕不了她嬌柔一嗔。
方羽好笑地洗著菜葉,一片一片地剝好瀝乾,重新開火下油。
這是鴻鴻的父母嗎?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睛裏。
不過若鴻鴻能像她一樣,賴在愛人懷中撒嬌的話,他作夢都會笑醒,感謝老天賜給他的好運。
唉!想歸想,還是實際點做他的大廚。
他往鍋裏丟下一把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