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家的手裏?
徐夢紅點了點頭,又補了一句道:蔣老頭説的。
王宗景與西門英睿對望了一眼,敖奎則已經開口問道:大碗樓的那老貨?
徐夢紅嗯了一聲,道:蔣老頭與我們也算相熟,平日裏在這涼州城中也有賣些消息,既然他這麼説了,多半便有幾分來由。
王宗景忽然道:他收錢了?
徐夢紅頓了一下,道:沒有。
西門英睿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哼了一聲,道:不肯收錢,那便是這條消息也是道聽途説的了。
徐夢紅微微頷首,沉聲道:如今滿城傳言真假難辨,誰也難以搞清真相。不過蔣老頭往日與我們合作幾次還算不錯,不管怎樣,先去巴家看看。
敖奎首先答應下來,西門英睿撇了撇嘴,道:只怕這消息如今全涼州城都知道了吧。
徐夢紅腳步微微一頓,還算繼續向外走去,王宗景與敖奎也沒説話,跟在了她的身後,西門英睿有些無奈地看着徐夢紅的背影,搖了搖頭,也是跟了上去。
涼州巴家乃是世代生活在涼州之地的一個世家,在涼州城內外也小有名氣,算得上是涼州本地實力頗強的一條地頭蛇。涼州城內西南角一處佔地頗大的大宅院,便是巴家的府邸所在。正因為極有名氣,巴家在這涼州城裏的住處自然便不是秘密,徐夢紅等一行四人沿着街道向城南走去,一路人也不引人注目,加上此刻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路上行人也少了些,倒是比白天方便許多。
走在路上的時候,敖奎忍不住向徐夢紅低聲道:紅姐,我們過去以後怎麼辦?
聽到這話,走在他倆身後的王宗景與西門英睿也把目光落在徐夢紅的身上,如今四人知道的不過是一個碎片再巴家手上的消息,而且這消息看起來還未必靠譜,至於這碎片究竟怎樣,又在巴家誰的手上,又或者被巴家藏到了哪裏,卻是兩眼一抹黑。這般眼巴巴趕了過去,又哪裏能成什麼事?
別説王宗景與西門英睿這般素來心思縝密的人,便是敖奎這樣心性相對簡單,但平日裏跟着一起廝殺爭鬥看慣了種種鈎心鬥角的手段的,也隱隱覺得如此過去不太靠譜,忍不住便問了出來。
只是徐夢紅默然半晌,卻是一個字也沒説,一聲不吭地繼續向前走着,腳步間反而還快了些。
敖奎愕然,有些迷惑不解地轉頭向跟在後頭的王宗景與西門英睿看來,王宗景緩緩搖頭,沒有説話,西門英睿則是苦笑了一聲,對敖奎輕聲道:紅姐心情不好,尋找明顏花之心又頗急切,不管巴家那邊到底有沒有秘卷碎片,總是一個希望,過去看看再説吧。
敖奎抓了抓頭,看了前頭獨自一人前行的徐夢紅一眼,一雙大眼裏掠過一絲難過之色,隨後點了點頭,大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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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明月升起,冷清的月光從夜幕上灑落下來,將這座邊陲大城籠罩其中。街頭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個乾淨,整座涼州城似乎從白日的喧囂中安靜下來,漸漸進入了沉睡。燈火漸漸燃起,在夜幕黑暗中閃爍搖曳着,或明亮或昏暗,在每一處牀後燃燒注視着那些不同人家不同人生的故事。
夜色涼如水。
四個人緩緩靠近了那座在夜色中佇立的高門大府,隱匿在隔了半條街外的一處拐角,遠遠地向巴府窺探着,只見白牆聳立,人影閃動,卻是巴家門户之內戒備森嚴。
嗯了一聲,西門英睿倒是有些詫異,低聲道:守得這麼嚴,難道那消息居然是真的?徐夢紅身子動了一下,卻聽到身邊的王宗景輕聲道:也未必,多半巴家也聽説了那傳言,為防備有人故意上門搗亂,守緊門户也是正常。
徐夢紅默然片刻,道:再看一會兒。
四人便安靜下來,躲在這角落裏又看了一會兒,然而沒過多久,忽然,他們都抬起頭來,卻是向周圍看了一眼。
夜色深沉裏,忽地一道微光閃過,在通往巴府的另一條大街上的某處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隨後便沒入暗處,再無聲息。緊接着,就像這不過是個開端,一道又一道的細細微光,時而緊湊時而鬆弛,或明或暗在黑暗的夜色中亮起,在這座涼州城中,從四面八方緩緩地圍攏過來。甚至在那微光之外,也有些黑影和徐夢紅等人一樣,沒有太大的動作,而是無聲無息在街道上潛伏行走而來。
甚至有那麼一撥兩個人,就出現在徐夢紅他們所在的同一條街道差不多遠的地方,好像也看上了這個僻靜角落,還向這裏走了幾步,結果便看到徐夢紅等四人已經站在這裏,紛紛回頭看來。
那兩人也是怔了一下,隨後露出了了然於心的模樣,顯然大家都是目的相同的不速之客,倒也沒起爭執,悄然無聲地便退到街道的另一頭,另找了一處角落,然後探頭探腦的地向那巴府張望着。
收回目光,往旁邊牆上靠了一下,西門英睿冷笑道:果然這消息是全城都知道了。
其他三人都沒有説話,看了對這個結果倒也不出意外,本來嘛,如今所有人都跟瘋了似的拼命打探有關盤古大殿的消息,但凡有絲毫關係相連的,便足以讓人蜂擁而至。那一場血腥而慘烈的大血戰,屍山血海的血腥氣非但沒有嚇倒人,反而隱隱更刺激了無數人的渴求之心。
都流了那麼多的血,死了那麼多的人,想必這一次會是真的了吧?????敖奎看了半晌,但牆頭大門的人影看來看去也是那幅模樣,不覺有些無聊,回頭望了一眼,卻見站在身邊的王宗景臉色有些奇怪,遠遠眺望着巴府,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怔怔出神的模樣。
怎麼了,小王?他碰了碰王宗景的手,王宗景身子一動,向敖奎看了一眼,旁邊的西門英睿也看了過來。
王宗景默然片刻,搖了搖頭,道:沒事,想起來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聽説是出身涼州巴家的。敖奎怔了一下,道:你還認識這樣的人,他現在在哪兒?
王宗景嘴角微微一抿,面無表情,淡淡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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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街道依然靜默着,然而黑暗裏彷彿多了很多東西,但一切都那麼安靜,哪怕是原本會偶然響起的蟲鳴聲,也在這個晚上全部消失了。
月亮,似乎又升高了一些,只是天邊彷彿也多了幾片烏雲,緩緩飄來。
在他們所置身的這條街道上,此刻光是王宗景等人所看到的。已經有四五撥人來到這裏,其中有獨行俠單打獨鬥的,也有數人結伴聯袂而來的,分散在這條黑暗的街道上的各個隱秘角落,沉默地向那座府邸窺探。而更遠處的情形,只會是更加熱鬧,光是眼睛看到粗略估計的,只怕便不下數十薄超過百人,而除此之外身形更加隱秘連他們的都沒發現的,就不知道還有多少了,但以如今涼州城裏的情勢,那數目只多不少。
西門英睿與敖奎的臉色都已經變得有些難看了,雖然來此之前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這樣一幕大陣勢,還是讓人底氣不足,甚至多多少少還有些緊張起來,如今這表面平靜但暗地裏劍拔弩張的局勢,卻彷彿又有幾分當日那場血腥亂戰的模樣了。
王宗景轉過頭,看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夢紅一眼,只見這女子一直靠在牆角的最前邊,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座府邸,眼中並無懼意,反而更多了幾分渴望。
就在這個時候,巴府的那個方向,忽然傳來了幾聲呵斥之聲。原本戒備森嚴的那些人影,一下子動盪起來。這一下便如石子落入水面,頓時蕩起了層層漣漪,王宗景等人身子一緊,而同一街道上暗處的那些人影,似乎也一下子緊張起來,紛紛探頭向那邊看去。
片刻之後,從巴家府邸之內,那隔着一道高牆的裏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嘯聲,隨後又是一陣怒喝,接着有人慘呼有人吼叫,還有一片兵刃揮舞破空甚至低沉的類似砍入肉裏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了出來。
巴府之外,黑暗中的騷動似乎猛然激烈起來,人影幢幢,無數冷峻的目光蠢蠢欲動。
街道拐角處,徐夢紅的面紗微動,身子已是向外踏出了一步。
敖奎雙眉一揚,拎起自己的那巨大的狼牙棒剛要跟上,卻被西門英睿一個閃身擋在身前。他怔了一下還沒説話,又看到王宗景也已經一個箭步走到徐夢紅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徐夢紅猛地一個轉身,盯着王宗景,王宗景皺了皺眉,沒去解釋什麼,只向巴府那邊看去,隨後徐夢紅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安靜了下來,回身看去。
那高牆之內的號叫嘶吼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安靜了下來,又過了片刻,忽然在巴府高高的牆頭上,出現了幾道人影,手中還提着什麼,紛紛向牆外扔了出來。只聽砰砰砰砰數聲低沉的悶響,藉着那巴府門前點燃的火把的光亮,無數在黑暗中的目光看清了那丟出來的是死具已然斷氣的屍體,傷口新裂鮮血橫流,顯然是剛剛送命不久。
那牆頭之上,一個精悍的男子冷哼一聲,卻是對着府邸之外彷彿無所不在的黑暗一拱手,朗聲道:諸位道友,近日城中所傳謠言,説我巴家有那秘卷碎片,純屬子虛烏有,斷無此事,諸位就不要在我巴府門外徒勞等候了。
黑暗中一片寂靜,過了半晌,忽然也不知道從哪裏飄出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如鬼魅一般冰冷幽寒,冷然道:這街頭巷尾的,也是涼州巴家的地盤嗎?
那牆頭上的精悍男子臉色微變,隨即冷笑一聲,道:諸位只要不進我巴府,自然隨意,但若是妄圖趁亂搗鬼,渾水摸魚,他一指牆下那四具屍身,冷然道:這便是下場,莫説兄弟我不曾警告諸位。
説罷也不再多話,轉身一個閃動,身影便已經從高牆上消失了。
牆外的那一片黑暗世界裏,頓時又是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