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石室中,確定小鼎沒事之後,王宗景想了一下,又走到另一具腦殼被暴力猴子打得粉碎的骷髏身邊,皺着眉頭看了看地上那個觸目驚心地深坑,然後用手中鐵戟在坑裏撥弄翻找了幾下,蘇文清也走了過來,在他身邊蹲下,目光落到地上深坑裏,低聲道:“你在找什麼?”
王宗景手上動作停了一下,像是發現了什麼,又細細地翻弄開幾片碎骨,然後沉聲道:“你看。”
蘇文清向地下瞄了一眼,只見骨頭碎屑中間,此刻露出了幾片細小的綠色水晶碎片,顯然小灰大鐵錘重擊之下,不但是骷髏的腦袋,就連其中的綠色水晶也被打得粉碎。
蘇文清心思聰慧,只不過片刻間已明白過來,看了王宗景一眼,道:“每個骷髏應該都有這樣一塊綠色水晶,若如此的話,只怕是有人暗中操控的。”
王宗景默默點頭,站起身子,眉頭卻是比剛才皺得更緊了些,心想此間事真是越來越詭異了。三人在這石室中休息了片刻,又繼續向前走去,如之前一樣,石室後面又是差不多的一條通道,然後走了一段距離又看到一間石室,同樣也發現了骷髏。有了之前的經驗,三人和大黃小灰一起衝上,這一次則是比較順利就擊敗了石室中的骷髏,然後發現這第三間石室裏陳列的是一些玉器珠寶,不過自然也早就腐敗不堪,不復昔日光彩了。
就這樣三人抱着幾分緊張幾分好奇,小心翼翼地一直走了下去,隨着他們的深入,漸漸的感覺到骷髏出現的數量慢慢多了起來,有的時候甚至在通道中都會遇上一兩隻骷髏死物,不過幸好眾人對這種看似兇猛猙獰,但實際上並不算如何難對付的死物已經慢慢有了經驗,一路上倒是有驚無險。當然這其中大黃小灰是絕對的功臣,每次遇到骷髏,這兩貨都是同樣的招數,大黃拌腿小灰砸頭,偏偏這看似簡單的招數屢試不爽,一路殺敵無數,又快又好,簡直就是骷髏殺手,遠勝過累了半死兩人合力還要時不時休息一會的王宗景與蘇文清二人組合。
這一路走來,骷髏殺了許多,眾人也漸漸發現此刻置身的地方,似乎倒像是一處豪富人家的宅院,或者更貼切的説法是像極了一座宮殿,那些每隔一段距離就出現的石室裏每每都陳列着奇珍異寶,只是多數已然損毀了,除此之外,王宗景還看到有幾間石室裏裝滿了散落一地毀壞的書卷古籍,還有的是編鐘樂器,包括琴、棋、畫等文雅之物,居然也有專門的石室收藏,可惜也多數在漫長的歲月中腐壞了。
小鼎帶着大黃小灰一路看着熱鬧,好奇地看着這一切,倒是放鬆得很,但王宗景與蘇文清卻是暗暗心驚,這樣規模龐大的藏室,絕非普通人物能夠擁有的,這個地方的主人,只怕來頭極大。不過看着這些寶物腐敗的景象,顯見那主人多半也早就死了,眼下他們最擔憂的,還是為什麼這裏會突然出現了骷髏這種死物。
蘇文清走在王宗景的身邊,沉默了很久,然後忽然開口道:“王公子,你説這裏會不會是一座大墓?”
王宗景怔了一下,看向蘇文清,蘇文清皺着眉頭,似乎心中也在思索着,徐徐道:“從剛才開始我就在想,究竟這裏會是什麼樣的地方?想來想去,總覺得或許是多年以前前人留下的一座大墓,才能説得通。這些石室藏物,便是主人生前心愛的東西,死後便一一陳列於此,陪伴主人。至於那些骷髏,搞不好就是昔年那位墓室主人位高權重,多有衞兵守衞,殉葬於此,結果不知為何,卻一一化作了骷髏,興風作浪。”
王宗景心中念頭轉動,思索片刻後也不得不承認蘇文清説得頗有道理,只是其他都好説,眼下他最關心也最擔憂的,便是那些骷髏腦袋裏,為什麼會多了那麼一塊詭異的綠色水晶,正想跟蘇文清好好説一説時,忽然間他身子一震,竟是聽到前方有些許細細的説話聲飄來。
王宗景登時吃了一驚,連忙一把拉住蘇文清不讓她再往前走去,蘇文清正一邊走着一邊凝眉思索,渾然不覺,突然只覺得自己手掌被王宗景一把抓住,一時愕然差點便叫了出來,但隨即看到王宗景臉色凝重,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做出噤聲姿勢,同時也回頭叫住了小鼎。
三人就這樣突然靜立在通道中,向前望去,這才發現前方不遠處雖然還有一個和之前差不多的石門,但是從這裏看去,那石門背後居然已經不是那種石室,而是一個似乎極大的大廳,隱約有一處類似三層祭壇的大石台立於石廳這種,除此之外,在一片靜默裏,前方果然又飄來細微而模糊不清的説話聲,並且説話的人不止一個,似乎還有人在彼此爭執着,聲音放大了些,這才傳來了遠處。
小鼎抬頭看了王宗景一眼,臉上多了一層佩服之色,低聲道:“王大哥,你耳朵真靈。”
王宗景看着他小小身子就蹲在自己身旁,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圓腦袋,然後與蘇文清對望一眼,蘇文清遲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用只有自己三個人才聽得到的低語,輕聲道:“我們都走到這裏了,就慢慢移過去看看,別驚動他們,若是情勢不對,我們就偷偷退走。”
王宗景點了點頭,低聲道:“你們跟在我後面。”
隨後,他把身子貼上牆壁,深吸了一口氣後,放輕了腳步,慢慢向前方挪動過去。蘇文清與小鼎跟在他的身後,三人慢慢地接近了那扇門,同時從那門外石廳裏傳來的話語爭執聲,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一個男人的聲音中帶了幾分焦躁之意,怒道:“這不過是一座風水陣,你們這麼害怕做什麼?”
旁邊另一人則是嗤笑一聲,道:“得了吧,這祭台絕對有問題,難道你見過的風水陣是用血水鋪的嗎?”
另一個男子藉口附和道:“不錯,二師兄説的甚是,咱們‘神龜門’專精風水堪輿盜墓之術,這麼多年來,什麼風水陣沒見過,就沒見過這般鮮血溝渠做成的風水陣。”
“那不是風水陣,你們兩個倒説説這是什麼?”這話卻是另一個聲音有些不忿地道。
此言一出,外頭卻是忽然沉默了一下,顯然那裏的人好像都陷入了一個僵局,彼此爭執不下。王宗景這時已經摸到了石門入口處,因為一路極其小心,下方的那些人似乎也忙於爭吵而沒有注意其他地方,所以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異狀。王宗景躲在門後,慢慢鬆了一口氣,然後小心地把腦袋向外偏出些許,向石廳中窺視而去。
印入他眼簾的,赫然是一座規模極大的石廳,整體如一個橢圓形狀,周圍巖壁上都是被削平的大塊光滑石面,雕刻有各種圖案,除了許多珍禽異獸外,更多的卻是眾多威風凜凜的士兵列隊廝殺的戰爭圖像,隱隱透出一股雄壯剛烈之氣。而在石廳下方,左中右三個方向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有雕欄石階通向地面,有十幾個與王宗景此刻站着的類似的石門通道,開口於各層石階上,此刻王宗景等人所在的石門,就是在左邊第二層的中間一處。
石廳中央靠裏處,便是適才隱約看到那一處大石台了,也有三層,規模巨大,幾乎佔了地下石廳空間的一半。最下一層石台,密密麻麻地排列站立着眾多兵俑,看着似為石雕,但雕刻功夫極為精細,面目栩栩如生,一個個都身披鎧甲頭盔,手執長槍刀劍,猶如最忠心的衞隊,守衞着這座石台。
往上一層,也有兵俑站立,但一共只有四個,只是這第二層石台上的兵俑卻比下方那些兵俑高大了許多,容貌也更加威猛,倒似軍伍之中的將軍,除此之外,這四座高大兵俑的眼眸處,卻似乎被特意塗抹成了血紅色,看去更帶了幾分猙獰之色。
而最高也是最小的第三層平台上,卻是一片空蕩,一個兵俑也無,只是在寬闊的平台正中間,放置着一口巨大的石質棺材。從王宗景這裏看去,棺材通體純黑,也不知是用何種古怪石頭製成的,給人的感覺便是這棺材周圍籠罩了一片黑暗,深邃難測。棺材上方,巨大的棺蓋不知為何,並沒有嚴絲合縫地蓋住棺材棺體,而是略微歪了一些,一道濃綠如翠般的異光,從棺材內部散發出來。
但最詭異處還不在黑色棺體,在棺材外表的石頭上,不知為何雕琢了一副繁複詭異的圖案,非妖非獸,隱隱化作一座陣勢,各種紋路彼此鑿空,穿在一起,變成了依附於棺身之上的細細凹槽,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透明紅色血液,正在這些凹槽中緩緩流動,流過黑色棺材周身,為深邃黑色中帶來一片刺目的鮮紅,最後流淌到棺材下方,滴落到平台上事先可好的細細水槽中,然後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蜿蜒而走,滴答作響,在這片寂靜的大廳中發出一聲聲詭異的聲音,緩緩飄蕩,逐漸擴散。
鮮血流淌,流過了三層平台,一眼看去彷彿那些血槽就像有生命的植物一般,緊緊吸附在巨大的石台上,還在不停地蠕動喘息着,最後匯聚道平台最下方,從那些密密麻麻的兵俑腳下流過,匯聚成一道三尺寬的小小血河,將平台與前方隔離開開來。
就在這條三尺血河前方,此刻站了五個黑衣人,正在彼此爭論不休,同時不時回頭看向那座平台。
王宗景眼尖,很快看到那羣黑衣人中有一個默不作聲只盯着那平台皺眉苦思的老頭,認出此人正是之前在地下河牀外打開巖壁的人,那這羣自稱什麼“神龜門”的黑衣人想必就是之前那夥人了,只是看着人數,卻是比之前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從外頭進到此處時出了什麼意外。
這時那些黑衣人爭吵之聲又大了起來,看來是各執一詞,誰也説服不了誰,一直沉默不語的老頭看來也有些不耐煩了,忽地開口喝道:“閉嘴!”
話音一出,周圍的黑衣人頓時都安靜下來,顯然眾人對這老頭都有幾分敬畏,片刻後旁邊一個稍胖的黑衣人皺着眉頭,開口道:“師叔,你老人家是咱們神龜門碩果僅存的前輩了,這地宮方位也是你找到的,一路到了這裏,就剩這最後一步了,難道咱們還能空手而歸麼?”
聽這人話裏的意思,顯然是個動手派,並且他的目光不時瞄向平台最高層處那一具棺材,特別是盯着那道隱隱透出的綠色光芒,眼中更是露出壓抑不住的貪婪之色。
只是那老頭沉吟許久,仍是眉頭緊鎖,面上凝重之色絲毫未退,緩緩開口道:“不行,此地大有古怪,我還要再仔細看看。”
那胖子登時臉上便是老大不耐煩,嘴裏咕噥道:“不就是一座有些不尋常的風水陣麼,有什麼奇怪的。”
那老頭冷哼一聲,冷笑道:“你若不信老夫的話,便自己上去看看。”
胖子窒了一下,雖是面有不甘,但顯然那老頭平日積威甚重,他也不敢違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退在一旁。那老頭慢慢走上前去,在離血河三尺外停下腳步,盯着血河裏的鮮血看了一會,又順着血河來回走着,目光順着那些依附在平台周圍帶了古怪花紋的血槽看了又看,漸漸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嘴裏緩緩道:
“血煞,破宮,天哭,地劫凶兆,不行,這是大凶之兆啊。”
老者狠狠咬了咬牙,卻也抬頭看了看那平台之上的黑色巨棺,臉上同樣也流露出肉痛不捨的痛惜表情,然而或許是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他仍是沒有勇氣靠近那平台,而是猶豫再三之後,終於還是斷然回頭,長嘆一聲道:“此地大凶,是我生平僅見,或許有超出老夫平生所識的詭異之物也未可知,算了,我們還是走罷。”
此言一出,那些黑衣人頓時像炸開了鍋,一個個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有的人比如那個胖子更是立刻激烈出言發對。王宗景在一旁聽得清楚,只聽那人像是怒吼一般,道:“師叔,你這是什麼話,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叫我們走?那剛才老五老六兩個人,是不是就算是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