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他長吁一聲,只是戴着道笠,不知他神情如何.柳晗煙問道:“書呆子,你剛才在幹什麼呢,像傻子似的,怎麼這會又在嘆氣?”王厚回過神來,笑道:“我看這卧佛這麼大,不愧為天下第一,沒想到福建人脾氣大,雕個佛像也這麼大。”
百合仙子知他故意打岔,便道:“那我們去其它景觀看看,佛光洞相傳是‘慚愧祖師’潘了拳的出家、悟道之地。”眾人隨在她身後,向山中行去。老七莫功問道:“仙子,潘了拳之名我聽説過,但為何稱他為慚愧祖師?”
百合仙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柔聲道:“潘祖師於六百多年前在此潛心修佛,同時他還修習醫術,為百姓祛病消災,受到大家的敬仰,而他圓寂時,認為自己一世未能普度眾生,心覺慚愧,故令弟子為其寫上慚愧兩字,這也彰顯一代高僧的虛懷若谷……”
眾人邊遊賞景色,邊聽百合仙子述説,彷彿看到一位名僧就在眼前苦修,為百姓風裏來雨裏去,穿山浮木,廣濟蒼生。從佛光洞出來,眾人到了定光禪院,山門外是塊開闊地,一角立着塊桃形石碑,上書“淘金山”,門口兩側各有一株柏樹,兩樹都是三人合抱,卻是一生一死。
樹前立有一塊方形石碑,王厚等人上前細看,碑上銘文寫道:陰陽樹,已千年。陽樹固然枝繁葉茂,傲然挺拔;而陰樹也不示弱,長得幹粗枝壯,死而不朽。正道是普度眾生,生有何妨,死又何懼?
還沒看完,便聽老二俞地擊掌大聲道:“好!為天下蒼生,生有何妨,死又何懼!”王厚也是熱血上湧,讚道:“一位前輩曾要我征帆天涯,弘揚道義,想我輩中人若能為江湖道義,生有何妨,死又何懼豈不快哉!”
“你們是什麼人,敢在這裏喧譁?”眾人一愕,尋聲望去,只見山門內走出一個三十幾歲的黑衣僧人,眼睛惡狠狠地盯向這邊。百合仙子雖然對這一帶很熟卻並非常客,更不認得眼前僧人,用福建話嬌聲説了幾句,眾人都沒聽懂。
僧人粗聲道:“原來還有女客,晦氣!快走快走,休要在這裏囉裏八唆。”百合仙子何曾受過如此冷遇,剛才也是看王厚眾人在場,才軟語説了幾句,沒想到對方還變本加厲,不禁惱羞成怒,甩手飛出一道烏光。
僧人不意對方會出手,見烏光飛來,側身讓過,卻是擦破了臉頰,隨即臉上一麻,知道不好,“哎呀”大叫着倒在台階上。王厚見百合仙子甩出去的是一段刺狀藤蔓,知道是她煉製的“鈎吻”,扭頭看了她一眼,百合仙子見他看向自己,叱道:“這人好生無禮,奴家還沒有喂他十味天香針呢。”
聽到僧人的叫聲,山門內跳出四個黑衣僧人,其中兩人俯身將倒在僧人扶起,見他臉色發黑,面頰上還有一處擦傷,叫道:“若慈師兄,若悲師兄中了毒!”另外兩人眼神凌厲地看向眾人,其中一人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裏出手傷人?”
老七莫功叫道:“傷你又怎麼了?誰叫他嘴裏不乾不淨!”“哪兒來的臭道士,敢到我佛門來撒野,讓我看看你憑什麼?”那個叫若慈的和尚拔出直背刀,一指莫功,“你敢跟我鬥上一百合?”
老七莫功見他拔刀,不甘示弱,一抖手已經將寶劍亮在手裏:“不知天高地厚,讓貧道來教教你什麼叫謙虛!”老大宋成正準備出聲阻止,莫功已經縱身飛起。若慈見對方來勢洶洶,怕波及身後的師弟,縱身迎上,兩人在空中刀劍一碰,隨便分開,若慈飛身落到離眾人五丈外的空地上,轉身站立。
莫功叫道:“好,還有幾手!”從台階上躍起,向若慈追去,刀劍再次發出噹的一聲。若慈第一招後,便知對方力大,不再與他硬拼,一個交會,身子又退出兩丈;莫功冷哼一聲,再次衝了上去,兩人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幾十招過後,莫功一劍劈下,見對方又要後退,早就一腳順勢踹了上去,對方身在空中,卻是刀鋒一揮!莫功豈能讓他砍中,收腿回來,手中的長劍刺出,若慈變招不及,左肩捱了一劍,趕緊再退兩丈,右手捂住傷口。
台階上的四人,除了中毒和尚外,另外兩人拔出直背刀,準備圍攻莫功,只聽一聲喝問:“住手!”山門內並排走出兩個身穿茜色袈裟、五十多歲的和尚,兩人的後面還跟着幾十人。王厚、百合仙子看到其中一人,均是一愣:開元寺住持知善?他怎麼會在這裏?
知善看了台下一眼,他認識百合仙子,目光掃到武當五人、王厚五人時,開口道:“原來是百合仙子駕到,有失遠迎,老衲開元寺知善代師弟無印禪師向各位致歉,這五位想必是武當門下?”
老大宋天躬身答道:“正是,在下師兄弟受掌門遣派,前往福州,路過這裏便上來看看,不想在此得遇大師。”“阿彌陀佛!”知善吟誦一聲,看看蒙着青紗的五人,又看看百合仙子,續問道,“不知這五位是?”
百合仙子見他態度謙恭,神情稍緩,正待開口,卻聽李智賢用清脆的聲音説道:“我們五人是仙子手下,為路上方便,這才蒙了面,請住持原諒。”武當諸人一愣:他們不是絕情幫的嗎,怎麼成了天香宮的門下?而且李長老的聲音怎麼成了女子?
王厚暗自稱讚李智賢反應機警,自己五人換掉統一的白衣,就是怕被人認出,眼前的知善住持去年臘月,隨萬石會潘會長、東山島劉島主一起帶人去景德鎮鄭家大鬧婚宴,自己以絕情幫多情殺手之名出手擊敗三人,知善住持還稱讚自己武功高強、得勢卻不逞強、心胸過人之類的話。因此,對他倒無多大惡感。
後來在廬山時,雖然聽説他也在山上,卻一直沒有正面碰到過,此時李智賢、金敏慧沒有易容,前面還有很多未卜的風險,暫時還不能與他相認。便聽宋天道:“原來是知善住持,在下五人正是武當門下。”他與五師弟在武林大會上見過知善。
百合仙子不明白李智賢為何要自稱是自己的門下,情知必有緣故,冷聲道:“原來是知善住持在這裏,怪不得咱們不能進去,既然無印禪師門下不歡迎我們,那我們只好就此別過,打擾了!”説罷轉身欲走。
“且慢!”與知善住持並排而立的無印禪師一直沒有説話,此時見百合仙子要走,而弟子若悲還昏迷不醒,這才出聲制止,“還請仙子為劣徒解開鈎吻之毒。”“他敢對我的客人不敬,只是略施懲戒,看在知善住持的面子上,我便告訴你解毒的方法:將鐵樹花摘下少許,敷在傷處,一個時辰即可痊癒,還望他以後,嘴能放乾淨些。”
百合仙子知道王厚幾人不願在此久留,又對武當五人道:“各位大俠,咱們走罷。”也不等定光禪院眾人説話,十幾人折身下山。無印禪師張嘴想説什麼,知善住持舉手製止他,半晌,知善輕聲自語:“白衣蒙面人極像一個人,奇怪,怎麼跟天香宮混到一塊了?……他可是絕世高手,師弟,咱們惹不起。”
下山路上,周清竹不解地問道:“李長老,你為什麼要説我們是仙子手下呀?”李智賢笑出聲來:“你問王哥哥便知。”王厚也笑道:“我現在已經肯定,福建人的脾氣就是大,咱們只是在寺門口説了幾句,那個和尚就想吃了炸藥一樣,連珠炮似的轟我們走……所以,李長老説我們是仙子門下,這樣我們也是福建人,誰怕誰呀?”
柳晗煙終於忍不住問道:“知善住持的名字好熟,是不是我們在景德鎮遇到過?”“還是煙兒聰明,不錯,那天他也在,沒想到他會在這裏……仙子,看來你前些天所説,潘會長和劉島主準備在福州搶奪楊幫主的貨物,這知善倒不會插手。”
百合仙子看了王厚一眼:“説起來已經是二十天前的事情了,那天他們從廬山下來,在卧佛客棧吃飯,知善和潘駝子、劉矮子在一起,但我的手下只聽到潘駝子和劉矮子説要搶貨物,這才向我稟報,我於是在山上密林守候,沒想到碰到你這個怪物。”
老六殷成問道:“仙子,那鈎吻之毒當真鐵樹花能解嗎?”“殷六俠可能對鐵樹不太瞭解,鐵樹可是奇樹,樹葉能夠治肺結核吐血、創傷出血、痢疾;果實可以健胃、減輕咳嗽;花更是能治胃痛和風濕痛,所以,解鈎吻之毒不在話下,只是一般地方鐵樹花難求,這裏倒是很多。”
莫功嚷道:“今天本來心情都好好龖的,結果讓幾個禿驢壞了情緒,早上只吃了幾碗粥,今晚回去咱們跟王幫主好好喝幾杯,也答謝仙子辛辛苦苦為我們當了一天的嚮導。”
百合仙子笑道:“今天爬山辛苦,晚上喝點酒解乏也是應該,不過莫七俠不要客氣,再、怎、麼、説,王幫主也是一幫之主,今晚的飯錢,他説了仍由他來付。”王厚情不自禁地將手摸向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