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剛才不知怎麼回事,似乎睡了一覺,見他文縐縐的,柳晗煙問道:“書呆子,你在說什麼?剛才我怎麼好像睡著了?”
王厚向兩尊臥佛深深一拜,心裡暗道:多謝兩位佛爺的傳法指點,我必將按劉攽前輩所說,征帆天涯,弘揚道義。口中應道:“煙兒,你們都過來拜龖拜,這兩尊臥佛靈氣很足,拜了有好處。”
眾人見他一臉虔誠,一一依言拜過。周訬婧帶著大家沿蜿蜒曲折的石級登上山頂,俯瞰全寺,介紹道:“當年元英宗繼位後,準備投巨資建這臥佛寺,手下大臣上書極力勸阻,認為是勞民傷財而非祈求福祉。元英宗聞言非常惱怒,將反對的大臣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後來修建十年,非但沒有建成,反倒死傷無數,大傷元氣。元朝存在不足百年,可見民心向背,事關存亡。”
王厚拱手道:“建寺本是祈福,卻因此帶來了惡運,值得深思。聞聽周姑娘此言,勝讀十年堅賢書……”
話音未落,忽聽“呼呼”之聲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只見身後的樹林裡伸出一塊盤石,上面坐著一個僧人,黃衣黃帽,大概三十歲上下,膚色黝黑雙目微閉,手裡拿著一隻轉經筒,呼呼之聲正是轉經筒發出。
柳晗煙白了他一眼:“大和尚,你躲在這裡幹什麼?嚇人一跳。”王厚也是詫異地問道:“大師,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密林?”
“貧僧乃格魯教大慈法王,剛才聞聽諸位言論,心生感觸,打擾之處還請原諒!”大慈法王站起身來,向眾人深施一禮,“相見即是有緣,可否請教姓名?”
王厚等人不知大慈法王是幹什麼的,卻見周訬婧躬身回禮:“久聞法王大名,不想今日在這裡有幸遇到,小女子姓周,是茶馬幫屬下,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
“原來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周女俠,失敬!貧僧一早過來參佛,見四周風景雅靜,便在此打坐,不想打擾了各位。”大慈法王再施一禮,從懷裡取出一物託在掌心,對周訬婧道,“我看女俠若有所思,似有心結,且與我佛有緣,他日若有難事,不妨來黃教找我,這娑羅子贈與女俠,可辟邪之用。”說罷,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哪裡還有大慈法王的身影?
王厚讚道:“這大慈法王練的是什麼武功?很厲害呀。”柳晗煙問道:“書呆子,他這是不是輕功?連你也沒看清楚?”王厚笑而不答。
周訬婧收好娑羅子:“我隨爹來京城已有兩個多月,聽說過大慈法王,此人修煉‘六字咒’,武功出神入化,深受皇上禮遇,‘大慈法王’之名還是永樂皇上所封。”
柳晗煙好奇不已:“怪不得一眨眼就看不到他了呢,周姑娘,他手裡拿著的是什麼?轉動起來聲音很好聽呢。”
周訬婧道:“那是轉經筒,轉動等同於唸誦《大藏經》,可令六道輪迴,眾生皆出苦海,聽說經輪轉繞久了,可以使天地間水、火、草、木有情之物皆成佛道。”
柳晗煙奇道:“這樣神奇啊,那明天我也買一個來轉轉。”眾人說話間,已出了臥佛寺,卻心裡都在想:“在這裡碰到大慈法王這樣的高手,看來武林大會更精彩了。”
回到客棧已是午飯時間,鄧掌櫃安排妥當,眾人坐下用餐。席間,周訬婧將遇到大慈法王的事向父親說了,周舵主聽了也是驚訝:“格魯教俗稱黃教,是新興的一支藏傳佛教,他才三十歲上下?如此年輕,又倡導僧人嚴守戒律,管理嚴密,將來必成大宗師,可惜我無緣得見……聽幫主說,大慈法王的‘六字咒’威力巨大,武林大會真是龍爭虎鬥。”
正說著,忽聞門口一陣吵鬧,鄧掌櫃皺皺眉,起身從包廂的窗子向外看去,只見門外站著四五個人,正在說著什麼,離得遠卻聽不清,當下道:“舵主、王公子,你們吃罷,我去外面看看什麼人在爭吵。”
鄧掌櫃出包廂來到門口,只見手下兩個夥計還在和幾個人爭吵。那幾人一式的打扮,身穿窄袖、緋綠短衣的胡服,頭戴圓形簷帽,腳蹬長靿靴,腰束燮帶,為首的一**概二十多一點年紀,衣服用料好於其他四人,腰間懸掛一把蒙古刀,刀比其他四人都要寬些許,柄、鞘雕有精美花紋,填燒琺琅鑲嵌寶石。
其中一個夥計道:“你們太不講理,竟然動手打了我們張兄弟,也不去打聽打聽這金臺客棧是誰開的。”胡服中一人粗聲道:“管你是誰開的,就是天王老子,咱家也不怕,我再問你一句,到底讓進不讓進?”
鄧掌櫃喝道:“小張、小田,你們在幹什麼,為何吵吵鬧鬧?”剛才說話的夥計回頭見掌櫃來了,忙道:“掌櫃,這五個人蠻不講理,見小張迎接慢了,上來就是一腳,打了人嘴裡還罵罵咧咧。”
鄧掌櫃看著為首那人,拱手道:“請問客官是哪裡人?”為首那人似是沒有聽到他在問話,雙手環抱胸前,昂著頭、用下頷對著大門,顯得傲慢之極。仍是先前那人厲聲道:“大膽,見了我們小王子還不下跪?”
鄧掌櫃聽對方自稱小王子,心裡咯噔一下,見他膚色黃褐色,扁臉,顴骨突出,小眼睛,暗道:“眼前這人當真是瓦剌小王子?”
永樂初年,蒙古貴族勢龖力分裂為韃靼、瓦剌和兀良哈三個部分,三股勢龖力內部互相撕殺,也對明朝邊境不時侵擾。為此,朱棣於永樂八年(1410年)、十二年(1414年)、二十年(1422年)、二十一年(1423年)、二十二年(1424年)先後五次率軍北伐,其中,第二次北伐瓦剌,殺瓦剌王子十餘人,士卒數千人,一年後,瓦剌部遣使嚮明朝“貢馬謝罪”,朱棣封首領馬哈木為順寧王,馬哈木的孫子也先被封為小王子。
此時離第二次親征已經過了六年,鄧掌櫃忙道:“原來是小王子駕到,我手下夥計不識尊駕,請原諒。”小王子仍是昂著頭,手一指,冷冷道:“你們為何不跪?”
鄧掌櫃道:“小張、小王,你們還不跪迎小王子。”兩人聞言只好往地上一跪。小王子手指鄧掌櫃:“還有你,手下不懂規矩,你也不懂嗎?為何不跪?”
鄧掌櫃臉色一變,正在猶豫如何是好,直覺得身子一輕,連對方人影都沒看清,就被提了起來,跟著後背一痛,卻是被摔在地上,一隻靴子踩在胸口。小王子問道:“你覺得對本王子下跪很丟人?”
鄧掌櫃前胸後背都痛疼不已,忙道:“不是……不是……”小王子冷聲道:“你這客棧,今天也不用開了,一把火燒了它。”手一揮,四個手下掏出火折。鄧掌櫃嚇得大叫:“小王子,這客棧是茶馬幫所辦,請你放我們一馬。”
“哦,茶馬幫?是歐陽問金那老兒嗎?”小王子問了一句,見鄧掌櫃點頭,又道,“你不說還好,你一說倒更來氣,本王子受皇上之邀來京城已經十天,三天前閒著無聊準備去茶馬幫總舵坐坐,卻說歐陽老兒不在,竟然敢讓本王子吃閉門羹?今天正好一把火解了心頭之恨,我倒要看看茶馬幫到底有多大的架子……你們還不動手?”
“住手!”卻是周舵主見鄧掌櫃長時間不回,心裡放心不下便出來察看,此時見鄧掌櫃竟被一個青年踩在腳下,那青年正在吆喝放火,不禁大喝一聲,快步走了出來。
小王子一腳將鄧掌櫃踢得多遠,見周舵主出來,也不答話,伸手也是一抓,想如法炮製地拿住來人。周舵主豈是等閒之輩,見這青年身法極快,心裡一怔,腳下並不停頓側身閃過,身子飄後一丈,退回客棧內。
“嗯?還不錯!”小王子冷哼一聲,欺身跟進。周舵主順手拎起身邊的一張椅子,砸了出去。小王子也不躲避,椅子砸在他身上,嘩的一聲四分五裂,小王子卻沒事似的,伸手又抓了過來。
周舵主原以為他會躲避,未料對方竟然如此蠻打,可見練的是金鐘罩之類的武功,一愣之下,已被對方封住領子,心裡更急,喝道:“撒手!”一拳擊向對方胸口。
誰知小王子根本就不避讓,周舵主拳頭轟在他的胸口,發出砰的巨響,小王子卻是紋絲不動,單手將周舵主舉過頭頂,向牆上摜去。周舵主身子旋轉著砸在牆上,從牆上彈到地下,雙手一撐站了起來,幸虧武功不錯,不然這一下子不死也是重傷。
“果然不錯,再來!”小王子又是冷哼一聲,緩步向周舵主走去,周舵主此時知道自己絕非此人對手,身子一晃就待跳開,誰知小王子早就判斷他的去向,一腳飛出踢在他的腰上,當即周舵主身子推動桌椅,滑出五丈之外,手撐著地想站起來,卻是一軟,整個人趴在地上,大概受傷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