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晗煙酒勁上湧,倒在王厚的懷裏,嘴裏嘟囔着:“書呆子……這是什麼酒啊?”王厚將她扶到牀上,柳晗煙卻一把摟住他,朱唇已經湊了上來。王厚只覺得一陣柔軟,心神一蕩,摟着柳晗煙回應起來。
柳晗煙輕哼着,口裏含糊不清,也不知説些什麼。便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問道:“王公子,你在裏面嗎?”王厚趕緊鬆開柳晗煙,順手扯過蠶絲被將她蓋好。開了門,見周訬婧站在外面,不由一愕:“周小姐,有事嗎?”
周訬婧伸頭看了看裏面,抿嘴笑道:“柳姑娘酒喝多了?剛才走路都走不穩,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多謝周姑娘關心,煙兒酒量不大,卻從不服輸,不過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喝這麼多,可能也是她心裏高興。”
周訬婧問道:“呵呵……王公子,我沒打擾你們罷?”王厚連聲道哪裏哪裏,周訬婧又道:“那我能進去坐坐嗎?”王厚趕緊側身:“周姑姑,請進請進。”周訬婧進了房間,在一張玫瑰椅上坐下,右手摸着扶手上的雕花,悠悠説道:“王公子,你的口音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王厚笑道:“在下是廬州人氏,周姑娘是西安府人,兩地離得很遠呢。”“我是説口音……三個多月了,也不知他還在不在西安府,唉……”周訬婧嘆了一聲,陷入沉思之中,半晌又道,“他武功那麼高,一定會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他與我們有怨,卻又救過我的命……”
王厚看着她,並不打斷,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周訬婧倏然清醒過來,端起茶杯:“王公子,我有些失態了,只是我聽着你説話的口音就覺得親切,你不會笑話我罷?”王厚搖搖頭:“周姑娘,其實你的口音我聽得也覺得親切,因為我的大嫂就是西安府人。”
周訬婧哦的一聲,問道:“西安府做什麼的,説出來,説不定我還認識呢。”“西安府那麼大,不認識也正常,”頓了頓,王厚續道,“我大嫂姓李,聽説是鹽幫的。”
“啊?叫什麼名字?”“名字我説不上來,只知道姓李,我和大哥大嫂見面不到三天,遇到很多事,就急匆匆到這邊來了。”“你大哥叫什麼名字?”周訬婧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他姓朱,你卻姓王……”
王厚道:“我大哥也姓朱,叫朱自平……”啪的一聲,茶杯落地的聲音,柳晗煙在牀上翻了個身,又呼呼睡去。周訬婧喃喃自語:“什麼?怎會這麼巧,你大哥他、他現在在哪兒?”
王厚忙道:“周姑娘,你沒事罷?……我大哥現在天津衞。”“他、他過得好麼?他沒有向你提到過……我?”周訬婧越説越是傷感,竟然流下淚來,“我就知道自己終究是……空相思一場。”
王厚不知道其中緣由,不敢亂説話,只好安慰道:“周姑娘,我大哥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你不要心傷。”這話似是説到了她心裏,周訬婧輕聲道:“我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然,又怎麼會……喜歡上他,為他寢食難安……”
“我大哥命很苦,聽我爹説,他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娘,跟着朱叔叔流落到我們村子裏,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弟還要親。”
周訬婧點頭道:“我知道他有深仇大恨,只是,他又不讓我幫他報仇……王公子,你老家在哪裏,有機會我想去看看。”王厚笑道:“周姑娘不要着急,大哥很快就來京城,到時你們也可以見到的。”
周訬婧嘆道:“只是他並不理我,見到了,又能怎樣?……王公子,能認識你很開心,你也休息罷。”扭頭看了牀上的柳晗煙一眼,“柳姑娘性情爽直,是個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不可辜負了她。”
王厚嘆了一口氣:“你們女人總是這樣説,好像我很壞似的。”周訬婧笑了笑,出了房間。
天黑的時候,柳晗煙還是未醒,看來醉得很深,王厚也沒了興趣去餐廳吃飯,倒是周訬婧送了一份菜泡飯到房間裏來,吃起來比魚肉味道還要鮮美。一直到深夜,柳晗煙才醒了過來,睜眼問道:“書呆子,這是哪兒?”
王厚道:“煙兒,我們已經到桃花教了。”柳晗煙一骨碌爬起來,看了四周又呸的一聲:“就知道你是騙子,這明明還在客棧,哪裏就到我娘身邊了呢?”
王厚呵呵一笑:“煙兒,你餓了嗎?”柳晗煙摸着肚子:“不想吃,現在還飽着呢……書呆子,你出去一下。”
“我出去幹什麼?”“哎呀,你真是廢話太多,快出去。”柳晗煙卻是紅了臉。王厚明白過來,笑道:“我閉着眼不行嗎?”“閉着眼也不行。”“那我將耳朵也捂上,外面都黑了,還叫我出去?”
“你出不出去?”柳晗煙已經拿起了枕頭,王厚連忙道:“好好好,我這就出去,真麻煩……”背後已是捱了一記枕頭。
柳晗煙睡了一下午,再也沒了瞌睡,纏着王厚説這説那,直鬧得他頭昏腦脹:“煙兒,睡罷,養好精神,明天我們去外面玩。”
柳晗煙喜道:“好,我們明天去哪裏玩?”王厚道:“我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起來問問鄧掌櫃,看附近有沒有好玩的地方。”柳晗煙依言躺下,不一會又道:“書呆子,我睡不着。”聽見王厚已經打起呼嚕,氣得又是將枕頭扔了過去,王厚被驚醒:“煙兒,你幹什麼?”
“睡睡睡,就跟死豬一樣。”“……煙兒,你過來,讓死豬摟着你睡。”“呸,才不呢,又讓李姐姐她們笑話。”“那我真的困了,睡罷,再鬧明天我就沒精神玩了。”柳晗煙只好重新躺下,不一會,又道:“書呆子,我想你摟着我睡……”
第二日早上彩霞滿天,眾上吃了早飯,王厚向鄧掌櫃打聽附近有沒有遊玩的地方,鄧掌櫃笑道:“王公子,要説遊玩,香山你們已經去過,不過離這兒三里有座壽安山,上面有個卧佛寺,那裏有兩尊卧佛,一個為香檀像,唐貞觀年造;一個為銅像,元英宗時造,不僅一銅一木天下少有,而且寺內和周邊環境很好,值得一看。”
周訬婧道:“那兒我去過,確是很好,王公子,我帶你們去。”周舵主聞言道:“也好,我和鄧兄弟還要在客棧等消息,就不陪你們去了,”
當下王厚五人出了門,也不騎馬,隨着周訬婧沿山路向卧佛寺行去。眾人順山勢上望,只見山路兩旁是峻拔的山巒,路側一條溪水清澈見底,蜿蜒向下,此時正值秋季,山上也是紅葉漫道,更有橘紅色的柿子,像一隻只小燈籠掛在枝上。
再往上行走,粗大的檜樹遮廕庇日,行走其間不覺心生肅穆,不用半個時辰,到了卧佛寺,寺依勢而建,三面環山,站在山門前環顧羣山,更是心曠神怡。
卧佛寺坐北朝南,五進院落,建築對稱嚴謹,環以奇石秀水。此刻時間還早,寺內人影稀少。眾人進了山門,沿天王殿、三世佛殿、卧佛殿、藏經樓一一觀賞,在寺內巨大的釋迦牟尼銅像前,眾人駐足不行,只見卧佛身長二丈,側身躺在一座榻上,雙目微合,表情安詳,似大徹大悟、心安理得的神態。
王厚卻是心頭巨震:這姿態似在哪裏見過!怔在原地凝神苦思,李智賢見他呆立不動,輕聲問道:“王公子,你怎麼了?”王厚似是沒有聽見,仍然沉浸在冥想之中,忽然大叫一起:“我想起來了!”倒把眾人嚇了一跳。
那日在王喬洞,自己學了相通四式後,覺得很累就回到温泉中休息,再去看時,那壁畫卻因自己一式“有術可分風”全部被毀,當時還有四幅圖沒來得及學,但自己印象中就有一幅是這樣。劉攽前輩的後四句是“宿露含深墨,朝曦浴嫩紅。四山千里遠,晴晦已難同。”而現在這兩尊卧佛,銅的這尊就是“宿露含深墨”、木的這尊就是“朝曦浴嫩紅”兩式的姿態。
王厚躺在地上,學着銅佛的模樣,右臂曲起託頭,左臂伸直掐吉祥印,四人見他這樣,不知怎麼回事,都不敢作聲,忽然只覺得四周一黑,不由得一陣恍惚,昏昏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王厚站起來笑道:“原來這招倒可以讓人安眠,不錯不錯。”又到木像前躺下,依樣將左臂曲起託在頭下,右手伸直結自在印,運功於掌,四周倏然一亮,剛才睡去的四人相繼又醒來,不知身在何處。
“原來如此,好一個宿露含深墨,朝曦浴嫩紅,劉攽前輩真是大神通,這兩式也暗含相通之意,我原先練了四式,現在便叫它‘相通後兩式’,只是這兩式若沒有前四式為基礎,卻無法修煉……第五式‘宿露含深墨’倒可以省去無謂的打鬥,第六式‘朝曦浴嫩紅’可使人清醒?”王厚想到這兒心裏一陣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