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聽道楓喃喃自語,輕聲道:“我便助你一把,不知能否成功?”當下鬆開道楓,讓他坐在地上。
此時,眾人都湧向廣場中央的放生池,王厚四周空出不少場地,他左掌向地,右掌虛向那彩雲,心中暗念:“天與水相通,人在天地中。”意念之下,只見那雲輕輕一擺,似是被牽動。當下並不停頓,雙手交掌於胸前,左掌齊右肩,右掌齊左肩,念道:“何人能縮地,心闊納百川。”那彩雲隨風而動,在空中一蕩,快速被王厚捲了過來。
王厚雙手劃圓將彩雲凝在胸前,再雙臂微張:“有術可分風,百川歸本元。”將那牽引過來的彩雲按到道楓的頭頂,小和尚全身一震,閉上了雙目,彩雲化作九股九色的熱流從百會至印堂、天突、膻中進入腹中。道楓身體一歪,竟倒在王厚懷裡沉沉睡去。
這一切說來很慢,但彩雲從半空被牽引而下、凝實到進入道楓體內,只是片刻之間,場上眾人還不知怎麼回事,只看見彩雲化作九道光影,飛向前排左側,很快消逝不見。
場上,唯有廣淨方丈眼力最高,他看到彩雲飛向王厚,又被籠罩在小和尚的頭頂之上,當即走到這邊。哪裡有什麼九色蓮花,只見道楓昏睡過去,本待抓起查看一番,卻又忌憚王厚,自知大勢已去,當下合十嘆道:“九色蓮開,青竹丹楓。這小和尚道楓的楓字,莫非就是應了偈語?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頓了頓,仰天長嘆一聲,“怪不得別人,佛法義禮,不可強求,可惜,我固始失去了這份因緣,我之過……緣之過?”深施一禮,飄然向山門口走去。
場上眾人見廣淨離去,雖不清楚其中原因,卻也知道九色蓮花已然消失,就是想搶也不知向誰搶起,當下跟著廣淨,亂哄哄地下山。有的口裡直叫囔:“真是沒勁,等了這麼多天,只是看了一眼晚霞。”
有人回道:“老四,你就知足罷,這輩子看到過九彩雲嗎?”“哎,老三,你說這‘放生掌’厲害還是‘化城指’厲害?”“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放生掌’了,你剛才沒瞧見?”
“噓,小聲點,你沒瞧見那些黑衣和尚正橫眉怒目……”“嗬嗬嗬,當然‘化城指’厲害,只不過一時大意……老四,九色蓮花出現的時間還沒有你在春花身上的時間長。”“嘿嘿,走,下山好好喝幾杯,今兒一天可是累壞了,晚上去春花樓好好快活快活……”
不一會廣場上只剩下王厚等人。柳晗煙問道:“書呆子,這小和尚睡著了?老和尚剛才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不可和尚見廣淨對王厚如此恭敬,也能猜出其中一些緣由,向著道楓合十輕聲吟誦:“願將佛手雙垂下,摸得人心一樣平,希望此子今後能弘揚佛法,度盡眾生。”
功夫不大,宗梢和尚急急跑了出來,向朱志問道:“道楓怎麼了?”朱志忙應道:“剛才有人趁亂施毒,道楓沾上了一些,現在沒事,應是睡著了。”
“剛才有弟子說,道楓昏迷不醒。”宗梢邊說邊將手搭向道楓右腕,卻倏地被彈開,不禁大為詫異,“咦,怎麼回事?”
道楓被王厚攙扶,此時呻吟一聲,睜開眼,兩眼卻是赤紅:“師父……”宗梢點點頭:“道楓,你覺著怎樣了?”
“不知道,就是腹脹得難受……師父,方丈師公沒事罷?”“師公傷得很重,現在還是昏迷……”朱志向宗梢道:“大師,道楓身體瘦弱,傷勢一時還沒有好清,就讓我來照顧他罷。這幾位都是我的親朋好友,大師請放心。”
“南無地藏菩薩!貧僧有禮了。”宗梢向眾人合十,又對朱志道,“我還要去伺候師父,道楓就交給朱施主了。”言罷,轉身走向大殿。
朱志對眾人說道:“我就住在寺院圍牆外面,前些天來了不少人,現在他們大概都走了,肯定空出不少間,道長傷勢沒有好清,大家就在我那兒先將就歇一晚。”眾人也不推辭,王厚抱著道楓,一行人來到朱志住處,果見房間空出不少,便分頭歇下。
張清陵四個師兄妹自是輪流照顧師父,不可和尚也守在大痴道人身邊,見他傷口已經不再流血,臉上氣色漸漸好轉才定下心來。
朱志返身回到化城寺,找來不少食物。九華山是佛教聖地,不僅僧尼嚴守戒律,只能吃齋,就是香客遊人也不得食葷,相沿成習竟形成了獨特的九華山“素食”,九華素齋不納葷腥,而且多是自己種植,可謂返璞歸真。
柳朝暉、王厚等人還是第一次吃齋,倒也覺得新鮮。吃過晚飯,王厚、柳晗煙守著道楓,道楓不僅沒有醒來,卻似嚴重起來,全身一會熱,一會冷,柳晗煙輕聲呼喚:“小和尚、小和尚,你還好嗎?”
道楓依然沉睡,王厚問道:“朱叔叔,道楓需要運功調息,只是他現在昏迷不醒,怎麼辦?”
朱志答道:“我知道他需要運功調息,只是他很怪異,體內有很大的排斥,我一直無法幫他運功。”
王厚思索片刻,暗忖:“我先前用了相通四式的第一式、第三式和第四式,將九色蓮花融入道楓體內,使他昏迷,我若是反過來使用,會當如何?”拿定主意,說道,“朱叔叔,我來試試。”當即一式“有術可分風”雙手劃圓,罩在道楓身上,又一式“何人能縮地”,只見道楓一震,身體散發出赤、橙等九色,九股熱流交融相匯,籠罩全身,功夫不大,道楓竟睜開了雙眼。
柳晗煙喜道:“小和尚,你可好了?”道楓卻不說話。王厚並沒有將九股熱流凝集,而是再一式“有術可分風”,將它全部導回道楓體內,道楓又沉沉睡去。
如此往返九次,九色在體外越來越淡。想是道楓的經脈反覆擴張,那九股熱流已經滲入其內,在腹中運轉自如,他全身變得紅潤光澤,竟然緩緩飄浮在床上。
柳晗煙直驚得雙眼溜圓,張開嘴巴再也合不攏,朱志也是驚訝不已,王厚長呼一口氣:“小和尚應是沒事了。”
又過了一會,道楓身子重新落到床上,睜開眼睛,問道:“朱大叔,我怎麼會在這裡?天黑了麼?”又看向王厚、柳晗煙,“施主,你們怎麼沒下山啊?渴死我了,快倒杯茶來。”
柳晗煙倒了杯茶,道楓一飲而盡,將空杯子交給柳晗煙,忽地想起什麼:“哎喲,方丈師公不知怎麼樣了,我得去看看。”翻身坐起,跳下床,沒料到一衝之下,身子竟是向前飛出數丈,驚慌叫道:“怎麼了……怎麼了?朱大叔快拉住我。”
朱志此時已經知道楓經過九色蓮花的多次施洗,已然脫胎換骨,也不點破。王厚卻是呵呵一笑:“小大師,你在划水麼?”
道楓本是機靈,聞言轉轉眼睛,雙腳一用力,翻身站到地上,問道:“施主,我記得你說,‘我便助你一把,不知能否成功?’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我這樣子,是不是與九色蓮花有關?”王厚笑而不答。
“我先去看看方丈師公,一會再來。”道楓一掠數丈,躍出門去。柳晗煙一連串發問:“書呆子,真是你幫他的嗎?九色蓮花被他得到了?你剛才是怎麼做的,小和尚身上一會紅一會綠的?”
王厚嘆道:“哪裡是我幫他,九色蓮花是佛家之物,想來只有佛門中人才可擁有,能與小和尚相融,倒是他自身的福報。”
朱志點頭道:“厚兒說的不錯,我就知道凡是厲害的武器用得久了,能與主人心意相通,最厲害的是能夠滴血認主,但如果不是有緣的話,就是淋血、澆血也是沒法認主的。”
太子此時從柳晗煙懷裡伸出頭來,柳晗煙一點它腦袋,嗔道:“還不睡覺,你還想滴血認主?”
道楓幾個騰躍就進了化城寺內,沿著甬道向方丈室飛馳。廣淨方丈躺在床上,宗根等師兄弟五人圍在床前,只聽廣淨輕聲問道:“九色蓮花怎麼樣了?廣淨呢?”
宗根應道:“師父,聽弟子們說,九色蓮花原來是一片彩雲,從九座山峰正中出現,然後往放生池下落,不一會就消失不見。”
“哦,原來是這樣……當年,地藏王菩薩將五色蓮子投在放生池內……想來,六百年來,那蓮子紮根於土中,被九峰吸收了靈氣,這才又凝聚……輪迴,輪迴,六百年的輪迴……因果報應,如影隨形,咳……咳……”
宗梢道:“師父,聽在場的弟子稟報,廣淨師伯當時還對小道楓說,‘九色蓮開,青竹丹楓。這小和尚道楓的楓字,莫非就是應了偈語?’然後才轉身下山。”
廣林眼睛一睜:“什麼?你去叫道楓來……”“方丈師公,我在這裡。”道楓門外怯怯應道。宗梢輕聲叱道:“還不進來!”
道楓進了房間,向床上磕了三個響頭,廣林一側頭看向他,臉色一變,驚詫道:“道楓,你真是有了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