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輕的吹拂,水波緩緩的盪漾。
齊膝高的野草也隨著輕輕的擺動,更時不時的傳來幾聲野鴨的低鳴。
一條大河,就靜靜的躺在那裡,隨著時間,默默的流逝,流向那匯接處,再湧向大海,奔流到更為廣闊的存在。
沒有波瀾壯闊,沒有滾滾驚濤,似乎在平靜中,在將歷史娓娓道來;在平靜中,讓人默默的去感受它的古老和滄桑。
而張鉞,就矗立在這條江的不遠處,在凝望著,感受著。
人與自然,在這一刻,顯得是那麼的和諧。似乎本應該就是江邊的存在,張鉞只是靜靜的默立在那裡,沒有一絲的動作,任憑江風拂面而過,彷彿融化在這天地當中。
原野有江,是名‘汨羅’——
在從廣東出發之前,張鉞為黃小忠和徐玉軍演示了抖斷大杆的功力,然後為大杆子的練法原理做了總結,傳授於二人。
練大杆子,有幾個方面的功效:
首先,就是練筋骨,在快速磨練筋骨本力這方面,習武初期,恐怕沒有任何方法能出抖大杆子之右。四米長短的大杆子,普通人,要平端個十秒八秒的,恐怕都是難事,而要抖動起來,那是難上加難!一個大杆子,由人手持一端,其實就已經形成了一個槓桿,而要運動起槓桿的另一端,就要求人體的筋骨構架高度的參與協作。其實,在這個過程中,人握把的手,是一個短支點,支點到發力端的距離越近,那麼就要求發力端有更大的力產生;同時,抖大杆子的發力模式,讓人的腳和握把的手,也形成了槓桿的兩端,而身體在這個過程中,卻成了支點,事實說明,槓桿需要更強的撬動力,要求支點越加的穩固。人體在這個過程中,筋骨構架會很快的進行適應和調整,而趨向一種更加穩固和紮實的,有利於力由腳到手的活xìng結構。
這一點,張鉞特別針對黃小忠進行了說明。黃小忠雖然進行了多年的散打和其它搏擊的練習,但是很明顯,他以前的訓練方式,決定了他的筋骨打熬,是非常的淺薄的初步的,達不到國術的發勁要求。
第二,那就是以杆運人。這一點的方法,則是針對徐玉軍進行了重點解說,因為徐玉軍在以往的部隊訓練的一些方法中,對筋骨的紮實,還是有所涉及的,大杆子的訓練,對他有調整和穩固作用,但是張鉞認為,他更需要的是大杆子的這一個功效,轉力為勁。以杆運人,就是剛剛抖大杆子的人,會在一段不短的時間內,都無法自主控制到大杆子的抖動方向和頻率,因為大杆子具有極高的彈力,一動就會亂顫亂走。即然無法控制,那就去感受!大杆子自己會動,那就讓它動,在它動的過程中,自己去感受它的頻率,感受它的運動方向,去跟著大杆子走。以杆運人,其實就是以杆練人,在這個過程中,人身上的僵勁,自然而然的,就被糾正過來了,人體身上就會產生一種活xìng的,本能懂得順應變化的勁。
其實,這種改變當中,有著太極拳聽勁的道理和功夫。
當活xìng的勁產生了的時候,抖大杆子的本力也就跟著產生了,就進入了抖大杆子的第三個階段:以人運杆。這個時候,才是人在用杆子。練大杆子是在練什麼?在練形意拳!大杆子就是除掉槍頭的大槍,而形意拳古老相傳是祖師由槍創拳演變而來,不管此說是否真實,但是形意拳有大槍的道理,這是事實存在的。形意五行拳,是有形的槍化無器的拳的練法;‘有形好入手,無器難上身’,微小的動作,相對放長放遠的幅度,總是讓人更加難體會的。大杆子的練法,是練五行拳的方便法門。
大杆子練法的真意,其實可以讓很多練國術的人,去好好參詳箇中的道理。真能體會和懂得這三層練法,觸類旁通,也就懂得了國術的拳法練習,因為國術勁的產生原理,盡在其中。‘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也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很多前輩們讀書少,無法更好的去表達其中的道理,加上主觀客觀的各種原因,後學們也就難了真意。但是方法,前輩們都放在了這裡,能得多少,是個人的明理和研究程度,取決於思考方式,也是個人的緣法。
吃飯,總不要別人把飯送到你嘴巴里才會吃,你自己要學會怎麼吃。
當把認為該傳授的東西,黃小忠和徐玉軍都明白透徹,可以自行參詳修煉了,張鉞沒有做絲毫的猶豫,直接就來到了這裡。
和華姐盡情傾訴和抉擇的那個晚上,張鉞jīng神激盪之下,想到了三閭大夫屈原,並感受和理解到了屈原的jīng神,於是,他來到了三閭大夫生命最後一次大放光彩的地方,在這裡,屈原盡情的燃燒和釋放了自己的生命,給生命,給死亡,賦予了另外一層意義!
三柱清香,朝江而拜。張鉞對這位古人,盡情的表達了自己的尊重和崇敬!
然後,他就默立在了汨羅江畔。
沒有任何的思考,沒有任何的煩惱。
也沒有任何的追求和期盼。
就那樣立身於天地之間,傾聽天地自然的聲音,感受傳自於遠古的jīng神。
無為而為,自然而然!
募地心裡一動,張鉞找到了河邊的一塊大石。將大石就那樣抱在了身前,
“……
路漫漫——其——修遠兮——
吾將——上下——而——求索——
……”
長聲吟誦一曲《離sāo》,以那古風蒼茫,迴盪在汨羅江畔,悠遠長歌,聲撼雲霄。遠方飛鳥水鴨,嘎鳴而止,彷彿亦在傾聽這生命的秋歌……
朝天歌一曲,借問青天道何方?
朝天歌一曲,踏盡國術路漫漫——
釋放著生命的奔放,帶著生命的釋然,張鉞,一步一步的,踏向了那汨羅江水。
清涼的江水,淹沒了他的腳踝,他的步伐,仍是那樣的有力,堅定的前行。
江水,淹沒了他的膝蓋,他仍在悠然的吟唱。
江水,淹沒了他的腰際,他仍然在放聲歌唱;江水,到達了他的脖子。
吟唱嘎然而止,隨著水面的漣漪漸漸的迴歸平靜,波紋不再盪漾,張鉞,已經完全的投入了汨羅江水,融入了汨羅江
……
在江水淹沒口鼻的那一霎那,張鉞閉住了呼吸,不停的往更深處走去;隨著越走越深,腳底已經踏入了淤泥,張鉞體內的氧氣已經幾乎消耗殆盡;隨著水壓的越來越強,張鉞感覺自己的肺部幾乎要爆炸!
但他沒有停止,仍然繼續走向更遠更深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但是,他就是這樣做了;似乎生命不結束,他的腳步也不會結束。
已經到了極限了!張鉞已經無法忍受!他感覺,自己的肺部馬上就要炸開,要馬上噴血!腦子裡,已經一片轟鳴,鑼鼓齊響!眼前也是冒著四處亂竄的金星!
我就要死了嗎?我的生命,就要完結了嗎?張鉞腦子裡閃過一霎那的意識。
人的生命潛能裡,有對著水的嚮往;可人的生命潛意識裡,更有著對幽深的水的天然恐懼;可現在,張鉞,讓自己超越了這種恐懼,走入了汨羅江底,沉浸在了未知和恐懼的根源。
死亡的疑問一閃而過,張鉞的腦子裡卻只有一個意識:再走一步吧!
也許,這就是人生最後一步了。可張鉞的腳,還是往前移了。
已經憋不住了,張鉞這已經是在賭命,此刻的他,已經不知道離江邊有多遠,但他知道,此刻就是往上浮,他也比嗆水無疑!人在這種缺氧到了極限的情況下嗆了水,會怎樣,他不知道!嗆了水之後,能不能浮上水面,他不知道!能浮上水面,能不能在現在這種體力狀況下游到江邊,他更不知道!
但是,他不能死!
翻掉了手中的大石,張鉞開始了上浮。
“轟!”,就在他剛剛上浮那麼一點,腳底尚未離開江底的淤泥,準備嗆水的那一霎那,腦子裡傳來一陣震天響!
然後,一切似乎迴歸了平靜;張鉞身體內那股無法忍受的感覺,煞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隨著鼻子幾下抽搐,張鉞發現,那口水沒有嗆進去,自己竟然停止了呼吸!但是卻沒有任何的不適感!
而感覺當中,自己通體八萬四千毛孔,似乎也在那一刻全部打開,雖然沒有感覺到任何實際的反應,但是張鉞知道,自己打開的毛孔,和外界的江水,一定有了某種聯繫,是氧氣?是元氣?張鉞此刻境界對身體的感知,還不能發現!
但是,他卻感知到了除任督二脈以外的其它六脈和十二經絡在身體的準確路線,因為,他感知到了那一刻,體內生命的能量,正在這樣一個系統和渠道,平穩的在運行,流淌,維持著自己的生命,或者,讓自己的生命在這樣的一個特殊時刻,得到著正常的運作,讓自己,還活著,還活在這個人世!
胎息!胎息!
下一刻,張鉞就反應過來,自己此刻出現的現象,正是丹道修煉中‘胎息’的功景驗證!
“朝服紫氣暮餐霞”,丹道典籍裡經常提到的一句話,很多人包括近代的丹道學家,都認為這是修煉丹道的一種下手方法或者常規方法。而此刻,張鉞以自己的‘胎息’認證,對這句話有了新的認識:這恐怕,是要修煉到了胎息境界之後,才能真正運用的一種修煉方法。這也就是為什麼,那麼多的典籍和修煉方法的流傳,而近代,卻少有人能真正的修煉成功前人所描述的境界!
其實和國術當代修煉的現狀一樣,原因也雷同:修行的方法,都是有次第境界之分的,相應的次第,修煉相應的方法!明明是自行車,卻用飛機的駕駛方法,飛的起來嘛?
飛不起來!
飛不起來,卻質疑和否定飛機的駕駛方法,大放其詞,說飛機飛上天是不可能存在的,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