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三十七章截殺（八）殺就殺，瞧你那點出息
陳二柱一條大槍在前。直接開出一個扇形面來，往前直衝直殺。大槍在他手裏，如開屏的孔雀，撒出一個一個的小扇子。每一個扇子撒出，都有一個忠義堂的漢子被摞倒。陳二柱的大槍使得很巧，他一槍刺出時，總是在槍剛扎入人身時，突然一抖，槍尖就會在初入人體時抖開來，將人體切割開，而不會深入。他的槍多在人的兩肩、胸腹和兩腿間開花。只傷筋斷骨，卻少傷及人命。這並不是陳二柱心善，而是大槍長一丈二，羣戰時最怕串個人在上面，要取都不好取。而且一旦紮上人，就很難甩動了，立刻就給給人圍上來，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也會立刻喪失。大槍就還不如一根燒火棍子了。
大槍的紮在一對一或羣對羣時才能用。
其他的人就在這扇面的後面，抱成團，形成一個小扇面，抗住後面圍上來的忠義堂的人。這邊湯辰虎也終於趕上來了。他手提一把大砍刀，立刻圍殺上來。
湯辰虎的功夫可不是那些小弟可以比的，而且跟湯辰虎一起圍殺上來的，正是那六十幾個他訓練出來的忠義堂精英打手中的四十個。另外二十多個，給湯辰龍帶去攻打彪盛堂了。湯辰虎帶人這一上來，南京幫立刻出現了傷亡，先是一個拿刀的小弟，給他刀往前逼，下面一腿踢翻，連慘叫都只出了半聲，就直接給淹沒在人堆刀影中了。然後一個拿管叉的小弟就給他的一個弟子用刀傷了腿，一跤跌倒，立刻也給砍成一堆血肉了。
對方的人太多了。
陳胖子見狀，目眥欲裂，大吼一聲，揮刀直撲湯辰虎。
湯辰虎見狀，冷冷一笑，立刻停了腳步。他早聽説南京幫的陳胖子最講義氣，所以一上來就先傷兩個小弟，就是想激怒陳胖子，只要他怒了，要找自己，自然整個隊伍的移動速度就會慢下來。那還不給自己的人圍死！
但就在這時，陳二柱卻頭也不回地吼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要上他的當！”
陳胖子立刻給這一嗓子吼醒了，他知道這時候不是鬥義氣的時候，一個弄不好。今天自己這票人就會都折在這裏。當時忍了怒氣，大聲叫道：“湯辰虎你個王八蛋，有種你衝老子來……”叫罵着，卻是隨大家一起往前衝。
這時已經衝過了那輛橫擋街面的大貨櫃，悦風樓就在馬路對面了。
又一個小弟給人砍翻在人流中，慘叫着沒了聲息。對方的人太多，一個不小心，就會沒命。但這也激發了南京幫諸人的拼命之心，往前走，活……停下來，死！就這麼簡單。所以大家也都卯足了勁往前衝。
這邊忠義堂的人已經少了起來，南京幫諸人的移動速度也快了起來。湯辰虎也看到了這一點，大聲吼了起來，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圍上去，截殺他們……”他這一嗓子吼出來，他旁邊的三十多個精英小弟立刻拼了命，不再在後面追殺，而是往前跑，圍他們。
畢竟前面有人阻路，南京幫的人肯定沒有直接跑的人來得快。而且十字口的面積也大，立刻就讓人圍住了。陳二柱已經有些累了。大槍畢竟是比較耗體力的。又住前殺一陣，眼看着就到了悦風樓了，他大喝一聲，將手中的大槍拼命標出。
大槍帶着風聲，直衝出去，前面的兩個忠義堂精英小弟首當其衝，直接給一槍二穿，釘死在地上，旁邊和後面的人就不由一愣，微微閃開一條道來。陳二柱大槍出手，旁邊的胡來立刻遞過一把砍刀來。陳二柱接刀在手，快步前衝，他要在忠義堂的人合圍前，殺出一條路來。
左邊胡來，右邊丁夏都護着他，緊跟向前。三人呈品狀錐形，直衝人羣。
在他們後面，馬龍和陳胖子一左一右，護住兩邊。南京幫幾個小弟則人手一刀，各方側應。剛才在陳二柱後面衝時，都撿到了趁手的傢伙。但對方人的太多，不時地有小弟給對方吃了冷子一刀，慘叫着倒下，淹沒在人羣中。
陳二柱這一衝，就上了馬路邊，悦風樓門口，一些人正站在那裏看着他們衝過來。
沒人接應，也沒有阻擋。悦風樓是不參與大家爭鬥的。
陳二柱一上路邊，就停了下來。和胡來、丁夏返身格殺忠義堂的人，讓南京幫的人上台階去。只要上到悦風樓上面，看忠義堂怎麼辦？
最後剩的兩個小弟都往上衝，在陳二柱、胡來和丁夏三人的回援下，終於衝進了悦風樓。
陳胖子一刀劈翻一個擋路的漢子，胖胖的身子猛往左竄，那邊正有一個忠義堂的漢子，砍刀直劈南京幫的一個小弟。陳胖子一伸刀，就架住了他的刀，胖胖的身體一仄，下面就起一腿，將那人一腳踢翻。但他出腿時，那人旁邊的一個人卻出刀真劈他的腿。陳胖子收腿不及，給一刀就劃開了小腿。
當時怒喝一聲，腿落地，手中的刀就送了出去，直奔傷他那人的脖頸。
但就在這時，湯辰虎已經趕到了，大喝一聲，一刀從後面直劈陳胖子的後腦。陳胖子聽到後同的喊聲，也不敢回頭，直往前衝，刀也顧不上砍別人了。就往後一背，背後開扇，正是防背殺的刀法。
湯辰虎一刀就走空了，但陳胖子這一衝，卻衝入到了忠義堂圍殺的人羣中。他的正面，立刻有三個忠義堂的小弟，揮刀搶上來，三把刀同時劈進來。
湯辰虎也擋在了陳胖子後面，正斷了他上悦風樓的路。
陳胖子也是打慣羣架的，知道打羣架時給人一旦圍了，只能前衝。絕不敢停。因為後面的情形你看不到，一旦停下來，你知道有多少件傢伙會招呼到你。但往前衝，後面的人也只能追你。當時看三把刀同時劈來，身體卻往斜一進，避二撞一，手上刀往上一輪，磕開來刀，斜劈而進，一刀就切開了對面人的右肋。
另二把刀自然就走空了。
陳胖子一刀切開最邊上人的肋子，回刀就掃，卻是奔中間那個漢子的脖子。
中間那漢子刀勢已老，想退卻一時卸不了自己的衝勁兒，頜下一涼，眼睜睜地就看着這一刀切入自己的咽喉。陳胖子刀掃過去，卻仍然不停步地就往前衝，掃出的刀一回，變掃為刺，直刺第三個人的小腹。
第三個人給他悍不畏死的殺法已經驚破了膽，手中的刀都不知道回來，眼中滿是駭驚的神情。就感覺自己肚腹上一涼，接着劇痛起來。卻是陳胖子一刀直接捅入了他的腹部。但陳胖子這一下連衝帶捅，一刀就將那人肚腹戳穿。刀卻一時給狹住了，這卻是羣戰時忌諱的東西，刀法羣戰多用削劈，就是怕給人體狹刀。當時就出腿抽刀，一腿蹬出，想同時拔刀。
但這時湯辰虎已經趕上他，一刀就捅向他的後心。
“陳哥小心！”“胖子小心”“老大小心”看着情形危險，南京幫的人都吼了起來。卻是距離過遠，救之不及。但立刻有兩道寒光，直飛出來，奔湯辰虎的後心。
“二爺小心！”“師父小心！”忠義堂的人也叫了起來。這兩把刀卻是馬龍和陳二柱丟出來的，人過不去，刀過去。
湯辰虎本能地就感覺身後不對，當時一低頭彎腰，刀往後一背。背刀開扇，只聽鏘地一聲，就擊落了一把刀，但另一把刀卻“撲哧”一聲，插到了他的肩胛上。這時，陳胖子已經拔出刀來，回身出刀就劈，但湯辰虎卻直往前衝，陳胖子刀還沒落下，湯辰虎就一個老牛抵角，頂在他的腹部，將他頂退兩步。
陳胖子回刀一掃，將兩個想衝上來撿便宜的忠義堂小弟的刀掃開。正想衝回來繼續殺湯辰虎，但早有湯辰虎的弟子衝上前，雙刀攔住他。另幾個人就將湯辰虎搶了下去。
而這時，陳二柱丟了手中的刀，立刻就有忠義堂的人衝上來，一刀刺喉。陳二柱身體走側，往下伏身，往前一迎，單臂貫勁，鐵鎖橫江一膀就槌在那小弟的腹部。他的力氣多大，那小弟立刻給他一膀打得收腹彎腰，慘呼出聲。陳二柱這一伏身，就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把砍刀來，也不起身，直接轉身一掃，就聽又一聲慘叫，後面搶上來的一個人就給他削了小腿，倒了下去。陳二柱又一回刀，盤頭花子，然後起身，就聽鏘地一聲，刀就格開了當頭劈下的另一刀。
他這幾式都是經驗刀法，突然低身時，最先衝上來的人會有閃空的感覺，所以揮刀下掃，必有斬獲。而當揮刀之後再起身，肯定會有人從上面砍你蹲身的。人從高砍低，肯定是劈刀，這時盤頭花子自然就護了自己。
這時還有人想上來撿便宜，胡來卻已經接應過來。而丁夏，卻已經去接應陳胖子了。
馬龍的刀飛出去，立刻也就有人一刀劈頭而來。馬龍走得和陳二柱同樣的走勢，偏身伏勢，鐵鎖橫江，這是空手對付上路刀法的辦法。他慣練披掛，這一掌抽出，將對手打彎腰，卻是另一手反劈對方後腦，直接一掌將人劈昏過去。但這時，身側一刀已經砍來，馬龍一回身，避之不及，本能地一舉左手，對方一刀就砍在他的胳膊上。
馬龍慘叫一聲，右手如鞭子一樣甩出，正甩在對方的脖頸上，這一甩鞭用了全力，對方立刻脖子一歪，倒了下去。但這時後面一個人已經一刀刺了過來，劇痛之下，馬龍反應難免遲鈍，就給這一刀搠入後腰。那人刀入他的腰，就兇狠地一絞刀。馬龍再次慘叫一聲，他拼了命轉身揮出右鞭手，但那人早已經一腳踹在他的腰上，將他踢飛出去。
馬龍這時已經回過頭來，眼見得這人一臉猙獰，卻是剛給人搶下的湯辰虎。
馬龍的慘叫聲立刻驚動了陳二柱、陳胖子、胡來和丁夏，眼看着馬龍倒入人羣中，忠義堂的小弟已經圍上了馬龍，幾把刀就同時砍了下去。四個人霎時就如四頭瘋虎，猛衝過來，一路劈挑砍切，放倒了好幾個人，終於搶到馬龍身邊，將人搶了起來。丁夏背了人，胡來一條鞭輪圓了開道，陳二柱和陳胖子都紅了眼不顧體力地格殺，衝上前的忠義堂小弟無一合之敵，紛紛倒下。終於四人衝上了台階，帶着馬龍衝進了悦風樓。
忠義堂的人就在外面圍住了，卻停了下來。湯辰虎禁不住嘆息一聲，終於還是給陳胖子和陳二柱逃掉了。自己帶的人不少，無奈高手太少了些。雖然也有幾個身手不差的弟子，但相對於陳二柱等人來説，還是差了些。
不知道大哥那裏怎麼樣，胖頭、魚頭等一批高手都跟大哥去殺彪盛堂，畢竟是打到人家門上去，人家佔有地利優勢，所以就帶的高手多了些。而南京幫這邊，撐死就這麼幾個人，想着自己帶着四十多個精英和十幾個弟子，又有二百多個能打能殺的小弟，怎麼也把他們留在了這條路上。卻沒想到，叫來對付對方車的大貨櫃，卻給對方利用了一把。
這時，在悦風樓裏，馬龍給擱在地毯上，渾身就成了血人了。他的傷勢極重，眼見得生命在一點點地消失。看着陳胖子一臉的關切地蹲在旁邊，馬龍的眼睛就濕潤了，終於開口道：“陳大哥，馬龍對不起你！”
陳胖子眼睛通紅，他這人極重義氣，馬龍跟了他這麼多年，他是真當小兄弟一樣看的。馬龍有心事，他也不好問，但這時見他出的氣多，入的氣少，心中大痛，不由地道：“兄弟，你救了我一條命，要説對不起，只能是我這做哥哥的對不住你……”
馬龍一顆眼淚就流了下來，嘶聲道：“馬龍不光害了大哥你，也害了這麼多兄弟……事到如今，馬龍也不敢瞞你……湯文國，其實是我殺的……”
他這話一出口，大家都靜了下來。
馬龍看着陳胖子，又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終於開口，將自己心中一直埋藏的那個秘密吐了出來：“大哥，我其實不叫馬龍，馬繼武才是我的真名字……”當下馬龍斷斷續續地就將自己的故事講給陳胖子聽，講到自己惹事不得不離開家鄉時，他的神情中充滿了悔恨，講到辣妹兒時，他的眼淚就一直地在流個不停，講到自己刺殺湯文國失敗時，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而講到自己無奈之中，面繡黑虎，加入南京幫時，他的眼睛就看了陳胖子，道：“陳哥，我不是有意騙你，我真的想報仇……真的想報仇，我一閉眼，就看到辣妹兒在衝我笑，滿臉是血地笑……我知道陳哥你和兄弟們對我都好，我也一直怕給你們惹事情，但那天晚上，我實在忍不住了，康順風打碎了湯文國的膝蓋骨，又給他逃掉了，他手下的一幫人追，地形不熟，給逃掉了，我一直在跟着，在看着。他們地形不熟，我熟，我對那一片熟得不能再熟了，我沒事的時候，總在那裏轉呀轉，希望有朝一日，湯文國突然白痴一下，能在那裏落了單，我就能殺了他報仇……我不知道我這一生有沒有給辣妹兒報仇的機會，但我一直希望有這麼一個機會……所以，那天我就忍不住了，明知道南京幫也捲進去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我趁着黑暗就出手了……我殺了他！我用腳踹他，踢他，用手打他，我咬他……我替辣妹兒教訓他……可我真沒想拖累你和兄弟們，我想湯家肯定會把仇眼記在康順風身上，記在彪盛堂身上……卻沒想到，他們仍然對付我們南京幫……我只是僥倖了一下……對不起，陳哥，連累你和弟兄們了……”
陳胖子聽了，就呵呵笑了起來，眼淚就不由地笑了出來。
“你真他**的出息！你還真他**的看得起你陳哥！我陳胖子的兄弟，身負血仇，連口風都不敢給我露一點，我陳胖子混了這麼多年的義氣，還真他**的好笑！”陳胖子忍不住吼了起來，大喝道：“陳胖子混江湖，混成這樣，真他**的死不如死了！你要早告訴我，別説忠義堂的少爺，就是忠義堂的老大，老子照樣幫你設計殺他！”
聽了陳胖子的話，馬龍的眼睛就亮了一下，道：“陳哥，你真的不怪我？”
陳胖子一把摟住他，道：“兄弟，你永遠都是我陳胖子的兄弟！”
馬龍的臉上就泛起了笑容來：“如果真有來世，繼武還做你鞍前馬後的小兄弟……”説着話，聲音漸漸低沉下去，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了。
陳胖子緊緊地抱着他漸冷漸硬的身體，突然大叫起來：“啊——”聲音如狼嗥虎悲，他是一個人給一份情，就想還三份的性子，剛才馬龍拼了自己救了他一命，他的心裏這時就充滿了仇恨。今天這局，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二柱——”他突然叫了一聲陳二柱，抬起頭來時，已經淚流滿面：“我想殺湯辰龍！”他聲音嘶啞。
陳二柱看着陳胖子那一張胖臉上滿是淚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不光是為馬龍哭，也是為自己哭，因出湯辰虎在外面人羣之中，要殺他並不是那麼容易，把陳胖子和自己兩個人的命填進去的可能能性也非常大。陳胖子的眼睛裏有抱歉，也有問詢。
他不由地就呵呵笑了道：“殺就殺，瞧你那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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