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一時人們都沉默下來,這些人都是一時一地之佼佼者,對剛才向山用的兩招大小打虎勢,都知之甚詳。
這不是什麼不傳之秘,相反,幾乎所有的習練套路的門派都有的招法。
胡幽的功夫,剛才大家都看到了,手眼身法步,以及同向山過手時的反應速度,大家都看在眼裏了。
康順風更是痴呆了,他突然想起一次胡斜子慶壽喝酒時,説過的一句話來。
當時他與幾個師兄弟還有鄰縣大荔幾個上來的,都想掏胡斜子的打法,胡斜子當時趁着酒興,説了幾個手法後,説過一句話:“你們不要光掏這些打法串串,這串串上要有果子呢!先人們造拳,編出一個又一個的套路,都用他的用意哩!你們學的套路中,那麼多招法,就看誰會串,能把這些招法,掛到打法的串串上……”當時原話他已經記不清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想到這裏,他不由地又看看坐回位子上,一臉笑眯眯的向山,就想起胡斜子面對他時,總是忍不住的那一聲唏噓來。
難怪老人會對向山上心,向山確實是個什麼事都能牢牢擱在心裏的人。
武行裏一個好師父尋起來不容易,但一個好弟子尋起來更不容易。
向山這人,能吃苦,肯動腦,又能耐住寂寞,要真擱在在冷兵器時代,肯定是個馬上封候的。就是擱到現代,如果不是跟有斜子弄了這個消亡中的營生,也不會把自己混成這樣。再退一步講,他要是肯學些花法拳套去教教學生,相信他也能弄出個道道,把自家的日子過起來。
演拳演到這時,大家突然都失了演下去的興趣,都一時提不起興致來了,就開始説些往事閒話。
漸漸地,就散了去,有心的就回去琢磨去了,沒心的,勤快的回去練練,懶一點的就休息了。所以同樣是習武,有些人能打,有些人打不了,就不奇怪了。
許多打不了的人,老是嚷嚷着,傳統武術打不了人,就先想想,自己是有心人,還是勤快人,或者根本就是一懶人。如果天天睡覺都能讓人平白有了打人的本事,那這世上還有天理麼?
康順風這邊寒雞步從進門起就一直站着,向山那裏看似坐在沙發上,卻是雙腿卻崩着勁兒,只虛虛地做出一個坐的動作來。
功夫就是這麼日積月累來的。
看人羣散去,向山也就站了起來,同還在的幾個人道一聲告罪,就帶了康順風回房,正走到走廊上,就聽後面有人叫一聲:“向山哥……”
回過頭卻是胡幽。
向山轉頭看是她,就笑道:“房裏坐會兒?”
胡幽點點頭,跟二人一起回房。
進了房,向山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問道:“有什麼事?”
胡幽就看了一眼康順風,有點不好意思。康順風正痴痴呆呆地想着心事兒,也沒注意到她的眼神,自然不懂迴避。
向山卻笑道:“沒事兒,他這會正迷登着呢!你説啥事吧,我倆和親兄弟一個樣……”
胡幽就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剛才説我打法經驗不足,我想請你喂喂我,我哥那人你知道,心眼比較直,練出説不出……”
向山點點頭,臉就笑開了,道:“是呀,我就喜歡你哥那樣子,説打就打,從不含糊。在你們家住的時候,他同我打的次數,比我見過的每一個人都多。雖然不大會説話,但有什麼新招、怪招兒,學個什麼打法,就來同我試……我真的很想念他,同他交手很痛快……”
胡幽就道:“那你也不來看看我們,我姐姐還一直念叼你呢。她結婚時,不是給你發信了嗎?你怎麼不來,她當時還罵你沒良心來着……”
向山嘆了口氣,輕聲對胡幽道:“不是我不想來看你們,也不怕你笑話,哥這幾年混得不怎麼如意……”
胡幽就歉然地一笑,卻並不甚在意自己説錯話,而是話鋒一轉道:“我剛才給我哥打電話了,告訴了這個事情,他在電話裏非常生氣,説他儘快趕過來……就是打不上這個鬥拳,也想見見你,順便也長長見識……”
向山就笑道:“肯定還要順便教訓一下向山哥!”
胡幽就咯咯笑起來,道:“你什麼都知道,這句話我還想瞞了你呢。”
向山的臉就帶出一種似喜非喜,似傷感又似緬懷的神情道:“那時我們吃飯睡覺都在一起,練錯拳,打了架,捱打都挨一樣多的棍子,我又怎麼會不瞭解他……”
胡幽就不再説話,似乎出回到了過去的歲月。
十年春秋一轉眼,少年弟子江湖老。
哥哥已經有孩子了,向山哥也老了,自己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了,但當年的事兒,卻宛如眼前一般。
向山一轉眼,就收了那種表情,對胡幽道:“行,這幾天你有時間,我們就合合手,但每天不宜太多,一半個小時就行,合完手,要多想多總結,有針對性地練……”合手是客氣的説法,説切磋太生分,説喂招,向山感覺自己不夠格,所以就説合合手。這是過去朋友間交流拳法時,切磋時的一種客氣話。
這邊向山就和胡幽定下切磋的時間,胡幽就離開了。
那邊康順風卻在心理梳理着拳法和打法,一會兒發呆,一會兒比劃幾下,向山也不打擾他,到了晚飯時,也沒叫他吃飯,只讓來叫他吃飯的熊子,給康順風叫飯上來。
吃完飯,向山卻沒回房子,他知道康順風此時正有所得,不想打擾到他。他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歷,自然知道在這時,一個響動就可能打斷思路。
向山也沒叫其他人,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人多能容羣,人少能寂寞。
他住的地方其實正處於財大到離帝的路上,離帝都不遠,離財大也很近,向山走的方向正是去財大的方向。康順風對S市並不很熟,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那裏,還以為離學校很遠呢。
由於吃飯時大家又鬧,所以向山出來時,已經晚上七點多了,S市的燈火已經點亮了。向山一路欣賞着燈火,順着馬路往前走。
向山打量着路兩邊的五光十色的種種店鋪,各色櫥窗,路上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老人小孩,帶着一絲漫不經心感受着大都會的夜景。而此時,他雙腿微曲,行着步意,更多的心思用在走步上。
突然,他被幾聲呼喝聲吸引了注意力。
就停了下來,看了呼喝聲傳來的地方,就看到“跆揚跆拳道館”的牌子,旁邊則是一留自己不認識的文字符號,其實是韓文。向山心中一動,就走了進去。雖然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東西的比賽,但走到這裏,見到了,就想進去看看,這是練武人的本能了。
走進跆拳館,這個場館規模不少,一間大大的訓練大廳,清一色的大紅地毯,周圍的牆上全是鏡子。一羣羣不同年齡的穿着白色道服的少男少女和孩子,都在教練的咱喝聲中練習着各種踢法。
而在紅地毯的一角,圍着一圈穿跆服的人,中間有兩個人在打實戰。
向山就感了興趣,走過去。裏面對戰的是一男一女,旁邊議論的紛紛,有當地土語,也有普通話。有幾個和那個打實戰的女孩一樣年齡的青年人,臉上都帶着憤怒的表情。
不過,明顯的場中間的女孩不是男生的對手,那男的一邊打,還一邊叫出幾聲向山聽不懂的鬼叫來。
向山雖然聽不明白,但卻從那生硬的舌頭都轉不過來的聲音中判斷,這人應該是韓國人。那個女孩明顯落了下風,卻仍然和對方周旋着。
這是下面一個女孩就喊叫起來:“莊菲,你認輸吧!他是韓國總部那邊的黑帶,比我們這邊的男黑帶都厲害,你是女黑帶,打不過他的!再打下去,你會受傷的……”
場中間的女孩子卻不言不語,一臉的倔犟,和那個人對峙着。
另一個女孩就帶了哭腔道:“莊菲,算了,我不要他道歉了,你別跟他打了……”
向山就奇怪起來,看來並不是尋常的實戰練習,而是較量了。
這時下面另一邊,就有幾個隊員笑起來:“就這水平,還想挑戰我們揚跆總部派下來的教練……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
場中的那個叫莊菲的女孩子臉就漲紅了,卻仍咬了牙,也不作聲,仍是對峙了對方。
向山的心裏就有點喜歡這個女孩子的性格了。練武人,少了這種不服輸的精神,那就只能是把武術做為鍛鍊身體的手段了。
這時,場中的男人身體剛要動,向山突然就喝出一聲:“蹲身!”
莊菲正全心全意地看着對方,對方身體微微一動,她知道對方要發招,所以本能地就想往後退,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向山的一聲呼喝。本能地就蹲了下來,這時,對方的腿就堪堪地擦着她的頭,踢了過去。
她還沒從驚奇中醒過來,就聽剛才的聲音又喝道:“起身,前推!”
莊菲本能地就聽了口令,站了起來,雙手往前一推。
那傢伙一腿從莊菲頭上踢空,莊菲這時站了起來,正頂在他的腿上膝上,一下子就把他腿掀高了,他就立足不穩了,接着莊菲的雙手就推了過來,一下子就把他推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莊菲呆呆地就看了自己的手掌,這麼簡單,這麼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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