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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揭牌

    這個雪夜的經歷,真比方大公子過去二十年的日子都要精彩得多,少年人初歷江湖,不覺驚險只覺興奮。他躺在牀上,一會兒想到那潛伏雪下的用劍高手;一會兒想到神鬼莫測,卻終未現身的月天子;一會兒又想到內力、掌法,聲名均為當世一流的羅天堡堡主。只是思前想後,念頭終又轉回到那個一身清寒布衣,性子古怪的謝先生身上。

    「這位謝先生武功實在出眾,他究竟是什麼人呢?」方玉平自言自語了一句,他翻個身,不知不覺睡着了。

    落雪無聲,暗沉沉壓了一天一地。

    第二日凌晨大雪方停,方玉平起身甚早,見窗外天色昏暗,幾顆星子隱隱閃爍,雪光晶明,心懷大為舒暢。

    他下得樓來,見謝蘇依舊坐在昨夜位置,伸手烤着火。三四個夥計在他身後正忙着拾掇桌椅,排放熱水熱粥。爐裏炭火融融,謝蘇一張蒼白麪容微微泛出血色,不若昨夜那般憔悴。

    方玉平興高采烈地叫道:「謝先生,早啊!」

    謝蘇見得是他,點了點頭。

    方玉平正要再説點什麼,卻聽樓梯聲響,羅天堡與江南諸人一併下樓,為首一人穿一件深黛色天水錦長衣,腰間青玉為飾,頗具威儀,正是介花弧。

    方玉平見父親也在其中,便迎上去説話。謝蘇卻未起身,只收回了手,端正坐在窗下陰影裏。

    眾人簡單用了早飯,便即出發。這些人中,只謝蘇沒有坐騎,他甫一出門,便有羅天堡一名侍衞為他牽過一匹馬來。方玉平走在他身邊,心想謝先生性子倨傲,若是拒絕,便把自己的馬讓給他。

    這匹馬原也是介花弧坐騎之一,生得十分高大,毛色漆黑,目光炯炯有神,神俊非常。只是性子驃悍暴烈,尋常人難以接近。謝蘇抬頭看它一眼,眼中也現出讚賞神色。

    他走到那黑馬面前,那馬見是生人,不住打着響鼻,前蹄刨雪,一副極不耐煩的模樣。謝蘇也不在意,左手一按馬身,輕飄飄落在鞍上,毫無聲息。

    那黑馬也無防備,霎時一聲嘶叫,便要發作,謝蘇卻搶先一步,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揚起左手,一鞭子又快又狠,當即揮下;同時右手用力一勒繮繩,不容得那黑馬前進一步。

    這一連串動作乾淨利落,漂亮之極。謝蘇那一馬鞭恰是抽在那黑馬要害之處,那黑馬一聲嘶叫叫到一半,硬生生被卡在喉嚨裏,再動彈不得。

    介花弧手下盡有騎術高超之人,見得謝蘇適才舉動,不由齊齊叫了一聲「好」!

    介花弧騎在為首一匹高大白馬上,聽得後面聲音,回首看了一眼,面上帶了一分笑意。

    這一行人馬,在為畹城外方圓百里足足搜索了半月有餘,來往道路早被洛子寧封鎖,嚴密程度直是水潑不進。雖然如此,卻是一無所獲。

    月天子倒也罷了,他那侍從身中劇毒,又怎生逃脱?也有人想謝蘇當日説銀梭上有劇毒不過是一句大話,礙了御劍門面子沒有當面問出,舉止神色中亦有表露。bookbao.com書包網最好的txt下載網

    【三】揭牌(2)

    方玉平這些日子卻一直和謝蘇一起。少年人初入江湖,謝蘇是他第一個交往略深的人物,又是好奇又是嚮往。謝蘇雖是神色冷然,對方玉平間或還能假三分顏色。

    謝蘇身份未明,方天誠其實並不大願自家兒子與他整日混在一起。但一來謝蘇畢竟救了方玉平一命;二來羅天堡堡主介花弧和他們一路,也不好多説什麼。

    這一日清晨,眾人正要出發,方天誠卻忽然收到飛鴿傳信,道是江南忽現月天子與那侍從蹤跡,要他速速回去。

    江南諸人自然大驚,向介花弧解釋情形,便即各自收拾行裝,準備離開。

    這一邊眾人忙亂,那一邊方玉平聽了消息,驚訝之餘想到要離開,倒有幾分惆悵。也未和父親打招呼,便匆匆去找謝蘇辭行。

    與眾人不同,謝蘇單獨住在東南角一個院落。方玉平穿過數條長廊,一腳踏進院門,便叫道:「謝先生,謝先生!」

    院內枯枝上幾隻麻雀被他一叫,撲稜稜地飛起。院內卻無人應答。

    他好生奇怪,大清早的,謝蘇卻是去了哪裏?也未多想,也未敲門,推門便走了進去。

    一陣冷風迎面吹過來,温度竟與外面一般無二。幾扇窗子半開半闔,房內也未生火。牀上被褥折迭的整齊,顯是昨晚並未有人歇息。

    方玉平卻未留意那些,他的注意力被桌上的一幅字吸引住了。

    説是一幅字,其實只有一行,紙上尚餘大片空白,不知為什麼沒有寫下去。

    那一行字剛硬端凝,方玉平不諳書法,卻也覺寫的實在是漂亮,不由便念出聲來:

    「一日心期千劫在。」

    那幅字上面壓了一塊青石鎮紙,被風吹得忽喇喇上下作響,上面深深的幾道摺痕。方玉平看着可惜,走上去伸手把紙撫平。

    只是摺痕太深,方玉平用力抹了幾下,越弄越糟,心下一個不耐煩,力道大了些,白紙被鎮紙壓住的一角「哧」的一聲撕開,冷風一吹,那幅字飄飄蕩蕩直落到地上。

    方玉平沮喪抬起頭來,卻見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青衣人。

    「謝先生!」他驚喜叫起來。

    謝蘇臉色灰敗,額前散發被雪水打濕了大半,腰帶衣角皆被凍得板結住了。他彎下身,默默把那張字拾起來。

    方玉平有些不好意思,搭訕着説:「謝先生,你這幅字寫得真漂亮」

    一句話未完又知自己不對,謝蘇右手少了兩根手指,如何再能握筆?連忙又道:「對不住,謝先生,我忘了你的手。」

    「是我寫的。」謝蘇似已猜出他心中所想,比一比自己左手,淡淡道:「這個。」

    方玉平驚訝莫名。

    謝蘇走過來,靜靜拾掇桌上筆墨紙硯。方玉平想到自己過來目的,跟在謝蘇身後,絮絮説着今天要走的事情。謝蘇點點頭,也未多説什麼。

    「謝先生,以後到我們江南來吧!」方玉平忽然冒出這樣一句。

    謝蘇正用清水沖洗硯台,聽到這句話,手中動作不由停頓了一下,卻並未轉身,聲音依稀平靜:「我在江南,住過一段的時間。」

    【三】揭牌(3)

    「什麼時候的事情?真可惜,那時我見過您就好了。」方玉平嘆口氣。

    「那是幾年前的事,我住在寒江邊一個小鎮上。你還小,就是見過,又怎會記得。」

    其實謝蘇比方玉平年紀大的有限,但方玉平不自覺言語間便把他當長輩看待,謝蘇也習以為常。

    「要不,謝先生您這次就和我們一起回江南吧?」方玉平又發奇想:「我家是江南武林世家,父親又好客,您想住多久都成。」

    他説得起勁,謝蘇卻只道:「不必,我在這邊,還有幾件事情未完。」

    方玉平覺得有點遺憾,卻又想不到什麼其他的話好説。

    他又逗留了一會兒,到底離開了。

    看方玉平身影逐漸遠去,謝蘇關上門窗,正欲更換被雪水打濕的外衣。忽聽腳步聲又響,他一怔,門被推開,一個人影又轉了回來。

    「謝先生。」走進來的年輕人正是方玉平。

    「一定要來江南啊!」

    這一句語出真誠,謝蘇又是一怔,心中莫名一陣温暖,默默點一點頭。

    御劍門與江南其他人等終於離去。謝蘇一直留在房中,並未出門相送。耳聽得門外由寂靜到喧囂,最終又歸於寂靜。

    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當年應是雨過天青的顏色,現在已被洗成暗白。然後仔細束好髮帶,取出銀梭機簧,一支一支檢查了一遍,復又放回袖中。

    謝蘇走出門外,外面天氣乾冷,一陣大風捲着牆頭碎雪直撲到他面上,雙目霎時一片朦朧。

    這樣的雪這樣的風,和三年前江南那一場風雪是否相同?

    他沒有停步,挺直了身子繼續向前走。

    這所住宅,原是介花弧的一處別院,穿過短短一段迴廊,便是介花弧的住處。

    朱漆門户,赤銅門環。謝蘇停了一下腳步,隨後推門直入。

    室內温暖如春,薰香濃郁,介花弧着一件輕便長衣,坐在正中,看見謝蘇進來也不吃驚,微微一笑:「你到底來了。」

    謝蘇緩緩抬起頭,一雙烏黑眸子凝若寒潭:「介花弧,月天子在哪裏?」

    介花弧自斟了一杯蘇合香酒,慢慢地飲了,方道:「我若説他在江南,你信也不信?」

    謝蘇冷冷道:「也罷,那就暫且算他現在江南,介花弧,你為何要助他離開?」

    介花弧笑起來,取了兩個杯子,各斟了一杯酒,一杯自飲,一杯放在桌子對面,笑道:「好,好!你能猜出來,我不吃驚。只是我自認並未留下什麼破綻,你又是怎樣發現的?」話語之間有恃無恐,毫無隱瞞之意。

    只是他也確實不必避諱,西域這裏,有誰能奈何得了羅天堡堡主?

    謝蘇神色未變,「從方玉平初到那天開始。」

    介花弧想了一想,笑道:「我明白了。」

    那天方玉平奔出客棧之時,介花弧已經派了手下跟蹤,後來江南諸人雖至,但派出一名手下去尋找方玉平即可,以介花弧身份,怎會親身趕赴城外?

    能讓介花弧冒着大雪出城,丟下初次見面的方天誠等人去見之人,決非等閒人物。那日城外只有四人。介花弧不是去找方玉平,更不會去找謝蘇,餘下的,只有月天子和他那侍從。

    【三】揭牌(4)

    謝蘇銀梭上的毒是天山有名寒毒,名曰寒水碧,毒性劇烈,當年玉京第一殺手清明雨亦曾折在這寒毒之下。即使當日月天子及時為那侍從拔毒,三日之內,那侍從也不可輕易移動。然而起初三天中,謝蘇與眾人一同搜查,所有地方篩子一樣過了一遍,卻未見得那二人蹤影。

    謝蘇心思何等縝密,這些疑問加上半月來身邊許多細節,他心中慢慢已有了定論。

    介花弧上下打量謝蘇一番,最後目光落到他半濕的黑髮上,又看看他憔悴臉色,伸手推過另一杯酒,笑道:「為畹城那家客棧距此百里,你雪夜奔波,辛苦了要不要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謝蘇搖搖頭,「不必。」

    半月來眾人搜遍了為畹城內外百里,未曾尋得月天子眾人蹤跡,然而只有一處,他們始終未曾搜過,便是那一日,他們初遇的那一家客棧!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把二人帶至客棧中,又能將他們隱藏數日不被人發現,最後又將其平安送出西域,除了羅天堡堡主介花弧,尚有何人能夠做到?

    而謝蘇前一夜正是為了證實此事,才不辭雪夜,前往查證。

    簡簡單單幾句話,二人已是分別瞭解對方心思。對對方防備之餘亦是頗有欽佩。

    謝蘇眼神冰冷,看向介花弧,二人目光交會,一時間竟如薄刃相接,鋒芒畢現。

    「當我回到客棧時,發現老闆換了人,便已猜到十之五六了。」謝蘇平靜道,「那家客棧不是你手下,難怪你不放心。你想抹去痕跡,豈不知抹去動作本身就是一種痕跡?

    「何況客棧裏還有其他夥計客人,問一問,一樣知道真正情形。」

    「問一問」三個字輕描淡寫,其實這些夥計被介花弧控制,從他們口中撬出消息,真比殺了他們還要難辦些。

    介花弧笑道:「既是如此,你為何不去告訴江南那些人?」

    謝蘇沉默片刻,終於道:「你亦知,他們不會相信我。」

    要知羅天堡地處西域,正是朝中與北方戎族交界之處,勢力既大,代代堡主又均是武功高超之人,在朝廷戎族之間,起着極其微妙的折衝作用。無論在官場江湖,那是何等勢力!而謝蘇不過是個一無名氣的江湖客,就算是方玉平,也未見得會全然相信於他。

    介花弧又笑了:「你怎知他們不會相信?」

    謝蘇疑惑看向他,介花弧不會不明白其中道理,何以問出這樣一句話?

    介花弧慢慢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微笑道:「七年前的京師第一高手,太師石敬成的心腹義子,謀略心計名滿京華的吏部侍郎青梅竹,梅大人,你以這個身份説出話來,又怎會無人聽從呢?」

    外面的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匡當匡當用力撞擊着木板窗,時而又轉為嗚咽之聲,如鬼夜哭。

    室內的温度卻極高,火炭燒得熾熱,薰香的味道愈發濃郁起來。

    介花弧面上帶着淡薄笑意,不疾不緩繼續説着話,聲音遙遠得不知從哪一個方向傳來: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三】揭牌(5)

    「三十六路浩然劍,一身千里快哉風。梅大人失蹤七年,容顏與當年相比變化極大,已是分辨不出。但是其他東西會變,武功路數不會變。你不再使劍,平時亦是刻意隱藏輕功路數,只是那一夜城外,月天子侍從一劍刺向方玉平,你為救他,到底還是用了千里快哉風身法。

    「在這世上,擅於千里快哉風的只有兩人,一個是你義父石敬成,另一個是誰,還要我説出來麼,梅大人?」

    謝蘇猛然開口,聲音尖鋭,幾近失控:「我不是什麼梅大人,我是謝蘇!」

    介花弧一驚,實未想到他反應竟是如此激烈。

    謝蘇一句既出,亦是自覺失態,後退一步,伸手扶住檀木桌几,卻因動作過快,一下子帶翻了桌上那杯蘇合香酒,衣袖沾濕大片。

    薰香夾着酒氣,中人慾醉。他又是一夜未曾休息,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介花弧不再言語,凝神看着他。

    半晌,謝蘇終是開口,聲音壓抑,勉強平靜,便似介花弧方才什麼都沒有説過一般,「那月天子是用什麼換你相助?羅天堡富可敵國,不會是財物,莫非是高明武學一類?」

    介花弧傲然一笑:「介家稱雄西域數十年,武學堪為當世一絕,何用他人武功!」

    這一句語氣神情,無不是高傲到了極點,只是由介花弧説來,卻似天經地義一般。

    謝蘇沉吟一下:「原是如此,方才那句話,是我小覷你了。」

    介花弧微微一笑,又恢復平日神情,「我與月天子交換的,是情報。」

    「生死門一度勢力極大,其中月天子專司門中暗殺情報之事。朝中許多官員,大小秘密事宜只他一人得知。拿這些情報換他一條命,我倒也不算虧。」

    哪裏是不算虧,這些情報直是黃金難買!這人心計之深,眼光之遠,實為當世人傑。謝蘇心中轉念,介花弧卻又道:「只是梅大人隱跡多年,為何又對這月天子如此在意呢?」

    謝蘇眼神驟然一黯,卻不曾回答介花弧問話。

    片刻靜默之後,他只反問了一句:「你把這些話説與我聽,竟不怕外傳出去麼?」

    介花弧笑容未改,一字一字緩緩道來,「我何時説過,要放你走了?」

    最後一個「了」字剛剛出口,面前忽然一陣銀光閃動,他一驚,一掌擊出,內力深厚。三支銀梭霎時被擊偏方向,貼着他髮際直飛過去。

    這一招介花弧雖然躲過,卻也着實的有幾分狼狽。

    謝蘇口氣冷然,「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手指微動,一支銀梭破空而出。隨即身形一轉,又一支銀梭追擊而來。

    要知介花弧指法如神,內力強盛,故而謝蘇出手如電,不容他半分出手機會。

    瞬息之間,他已連射出九支銀梭,介花弧空有一身絕學蓋世,竟是毫無還手機會。

    只是謝蘇手中這機關銀筒,內裏卻只容得十二支銀梭。

    到第十隻銀梭時,介花弧一個躲閃不及,衣袖恰被釘在桌上。謝蘇眼神一凜,左手方抬,卻覺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單膝跪倒在地。

    也正在他跪下那一鯤那,一股極強勁的指風向他襲來。謝蘇幾可聽見指風破空的尖鋭風響,卻已無法躲避,正中前心。

    謝蘇並無內力護體,霎時間只覺天地倒轉,一口熱血直要湧出。但他性子倔強,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只是一時之間,再也無力站起。

    介花弧已解開衣袖,負了手,笑吟吟站在他面前。

    謝蘇一眼看到牆角那隻香爐青煙嫋嫋,心念一轉,低聲道:「原來是迷神引。」

    介花弧笑道:「正是,這迷神引要燃上半個時辰才會發生效力,以你見識,原也能識破,只是那時你方被我揭穿身份,心神大亂,沒有發現罷了。」又道:「那杯蘇合香酒便是解藥,你不喝,卻怪不得別人了。」説着大笑。

    能擊敗青梅竹這樣的對手,深沉如介花弧,也不免頗有得意之色。

    謝蘇低聲道:「也罷了,就是真實武學,你原也在我之上。只是」他眼神慢慢冷下來:「若是先殺了你,那麼我是否中了*,應該也沒多大關係。」

    最後的兩支銀梭,便在他説這句話的同一時間,疾飛而出。

    北風愈發大了起來,天陰沉沉的,方玉平騎在一匹白馬上,一面走,腦子裏一面不住轉着念頭。

    「謝先生的字寫得可真漂亮,他怎麼用左手寫還那般好看呢?早知道,把那張字要過來好了唉,上面寫的什麼來着?」

    方大公子自幼好武,詩詞一道並不精通,正想着,忽聽方天誠在前邊喝道:「玉平,你在那裏磨蹭什麼,快些趕路!」

    「是!」方玉平縮一縮頭,他可不想惹自己老爹生氣。手裏加上一鞭,那白馬飛快地向前馳去,北風呼呼過耳,一時也忘了自己方才想了些什麼。

    原道是,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一日心期千劫在,後身緣、恐結他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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