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時值正午,一路無險,但是火熱的太陽烤的人馬疲乏,沙漠裏的威風如同那被曬得發燙的皮囊,雖然解渴並不解熱。奇橋靠近轎簾問:“姐,熱的話不如把簾子掫了吧?”
“恩。奇橋,累了吧?”
“嘿,我當練功呢。姐,你就不應當一起蹚鏢隊,你怎麼也得提前到場安排安排。”
“姐還指望鏢隊護着呢。”
“那我跟東伯就夠了。”
“你懂什麼,來,這是馬奶酒,這個涼,喝口消消汗吧。”
“姐把尚哥他們傳過來一起喝唄。”
“還替姐安排起事來了。什麼時辰了?我看大夥累了就歇會吧,把小尚喊過來。”
這基本就算出了沙漠了,這不能算大沙漠,可以説是沙地跟沙漠相間,越往南走沙地越多。地裏還是能存住水分的,馱着重物的馬踩上去會蹄子下陷,但人走上去已經比較平穩了,再有一二時辰恐怕就走出這沙地了。
陳小川在車上隨着騾子的顛簸能感覺到地面的堅實情況正在轉變,有點後悔將車子扔了,早知如此就是卸下輪子當橇拖也該拖着。
佟奇橋顛顛跑到頭前跟尚雁鴻商議休息,尚雁鴻四下看了看道:“停!就地休息。”
然後眾人各自圍了圈子,尚雁鴻到轎前道:“當家,咱讓瑞昌那領房給耍了,但耍了歸耍了卻隊分三路,這也散了馬匪的注意。不能説就是壞事。”
陳小川下了轎子伸胳膊伸腿地活動着腰身,對尚雁鴻道:“小尚,我那還有馬**酒,你取了與兄弟分了吧,那比水涼。”
尚雁鴻很有分寸,對佟奇橋道:“奇橋,跟兄弟分了。”
佟奇橋在轎子裏摸了皮囊,一人一碗就分了。
飯草草地吃了一半,陳小川道:“大夥跟我一路奔波,辛苦了。這往後受苦的時候還有,來,姐敬佩大夥一碗。”
“當家的您這説的哪家話,是您跟着我們一路奔波辛苦了,往後是我們跟着當家的享福呢。當我們敬當家的一碗。”
“客氣的都留着,幹!”
眾人一飲而盡,陳小川緩了一下勁道:“大夥跟着我出來,上了這道,就算是遞了生死帖子了。號上那麼多人,我怎麼單單帶着你們出來,這都是有原因的。這個理兒等你們尚哥跟你們講。姐這呢,就有一條,人啊,得長進。”陳小川四下望了望:“人的命不比畜生貴,你不長進就會被別的畜生吃掉。這輩不吃你下輩也吃你,活下來的都是有長進的。都記住了?拳不能耽擱練,腦子也不能耽擱了用。”
“俺們聽姐的,知道姐姐疼俺們。”
“嘁,別老長進那些嘴皮子,長嘴皮的有掌櫃。這遼東地區山東人多,山東自古出好漢,他們與家鄉是隔海相望,拜得是一個山神爺,漂洋過海是潑了命的往關外闖,咱是幹買賣的,咱沒人家那血性……”
“姐,你這就不對了,我們這還沒開始幹呢!”
“姐知道,姐要不帶你們出來呢。這往後咱們在關外立穩根基,咱也擠兑垮兩家晉商錢莊。他們不趕走的道咱敢走,咱這字號就立得起來。但有一樣,光琢磨不行。咱人生地不熟,一步一個坎,晉商都辦不成的事咱能辦成了,咱靠什麼?”
“……”“拼命!”
“拼命?你有幾條命?是保命!是團結!你們可都給我聽好了,我陳小川帶你們出來打天下,不是要你們拼命的。有句話説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看那山裏,草原上,沙漠裏,就冰天雪地裏,它都有狼。這狼最大的本事是什麼?它就是保命,捨得折騰。
我陳小川手底下可以貪生,但不可貪食!貪食就是送命。無論我們準備的如何投入,當退必退,不可貪戀。命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什麼時候拼?值得拼時才拼。我可告訴各大夥了,進了這沙漠,就進了人家的地盤,咱那一套就不好使了。咱乾的是鏢行,但鏢行跟土匪都是提着刀提着頭混飯吃的,差別在哪?差別是一個走線,一個踩埝,咱要頭要臉,人家要錢要命。咱跟人奪食兒人家能樂意麼?你鏢行那一套管用嗎?不管用,拿命換食最講實惠,你沒實惠誰跟你碰?
怎麼辦?你就得滅他!滅不了就跑,回頭再滅他。白天滅不了晚上滅,晚上滅不了白天滅。
我對大夥就一點要求,老調重彈,就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準貪生也不能貪死。都給我好好活着,一起立分號,一起打碼頭,一起吃喝的,一起回家蓋房子!一個不能落下!
咱功夫有,但命沒人家多,拼不起。怎麼辦?咱姐弟只有一條心,只要不拆伴,誰也奈何不得咱。所以,我的兄弟裏,沒有逞能的!
山裏這些畜生,你松他一道他咬你一口,就是夾在夾子上了它都能撓你一蹄子,人家祖祖輩輩跟這畜生打交道,什麼狠手都下得去。所以我的兄弟裏,沒有**本事的。
咱們出生入死為了什麼?是為了有滋有味地過日子。兄弟們好些個都沒了爹孃,許多就沒見過爹孃,但跟着姐出來了,咱就是一家人了。以後你們娶了媳婦,也不能散了兄弟的情誼,得記咱是怎麼過來的,記着這大熱天的咱是怎麼過來的。
遇事想一想,有誰能在這大熱天裏跟咱一路同行?
太少了。但今天,咱們兄弟走在一塊了,咱就不拆伴了。不拆了。這是天定的。
往後路還長,姐沒別的奢求,姐是個婦道人家,至今也沒個長久的依靠。姐就想啊,等姐走不動了,老到沒人要了,姐想想這一路之上,各位都是我靠得住的好兄弟,姐呀就沒白活。”
“姐你説這些,弄得我們怪難受的。”
“姐是血堆裏爬出來的人,死過幾回了,你們都沒吃過那滋味,越活過來呀就越想活。
人這一輩子,不管混得怎樣,出人頭地還是一敗塗地,身邊若沒那麼三五個過命的知心人兒,那就是白活了。
來!滿上,誰感覺誰管不住自己的血性你把酒留在沙裏,姐就少算你一個!”
“姐,你就放心吧。我們兄弟給姐姐打出一片清平世界來!”
“那些龍飛鳳舞的你們自個揣着,姐就邊上看着,幹!”
“幹!”
“哥幾個都好好歇着,太陽一落偏咱就上路。”
“歇着吧歇着吧。”
這邊鬧騰着,裴秋實老遠看着,就看着這人堆“呼啦”一下子直起來,又“呼啦”一下子趴一塊,這玩啥呢?一個女人家的挺有煞威啊,也不怕荒山野嶺的這老爺們起二心?有兩下子。
就看這陳小川大步走會她的轎子上,就悠着腿兒坐着。邊上那幾個弟弟跟孫子似的弓着身子。這她媽是個母狼啊。
裴秋實打馬往前趕,這邊老遠就看見了,那兩隻獒犬低聲嗚嗚着,盯着裴秋實慢慢近來。
滕老刀非常善於調教守護犬,這兩頭犬是他親自看着配的二代獒犬,用的是蒙古獒,蒙古獒又叫四眼獒,胸寬體壯,一臉威嚴,眼睛頂上有一對圓點。純蒙古獒通常喜靜,它的特點就是兇猛無畏,且進攻無聲,捕殺獵物時不做任何警示,所謂咬人的狗不叫,它是祖宗。
二代獒是揀選狼犬配種,狼犬都比較聰明,善於協作,鏢局養的通常是二代獒。這跟票號的信狗不是一個品種。獒犬比狼犬還要猛許多,是可以跟狼搏鬥且不在下風的。
裴秋實就怕這個。尚雁鴻老遠斜着眼看着他,暗示不要動手,陳小川也道:“讓他過來。”
裴秋實無賴一般歪着身子提着刀,走道近前下了馬,又將繮繩隨手給了一個兄弟,對尚雁鴻道:“別鬧了。”
尚雁鴻很是詫異,裴秋實又道:“我有話講。”
媽的,事還真多。
幾個兄弟正那感動着呢,被裴秋實崴拉崴拉地破壞了氣氛,一個個都用不屑而惱怒的眼光看着他。
裴秋實從尚雁鴻眼前走過去,到了陳小川近前,道:“當家的,借碗水喝。”
陳小川道:“你不是頭前駝隊的麼?”
裴秋實嘆息道:“讓他們耍了。”
陳小川道:“別裝了,你不是有話説麼?”
“誒,當家的仁義。討口水喝。”
“我憑什麼就給你,雖説這不是大沙漠,但畢竟天干地燥的,水多金貴。”
“當家嗓音真好聽,我給當家的帶來一個重要情報。”裴秋實看了看陳小川,“換口水喝。”
“講。”
“誒”,裴秋實出氣地客氣:“後邊追過來十來號人,倆人有火繩槍。”
此話一出尚雁鴻猛然一驚,趕緊往身後瞧,陳小川穩着心神不動聲色。過後尚雁鴻回來罵了一句:“你他X的是不是活膩了?跑這來撒什麼瘋?哪有人馬?”
陳小川也一臉鄙視地看着裴秋實,佟奇橋道:“玩什麼呢?”
裴秋實正經道:“虧你還是大鏢師,你瞪着狗眼使勁看看,趴在沙裏呢,我告訴你們啊,這幾個人詭着呢,跑得比馬快!我玩什麼?我是到你們這躲躲!”
説完抱拳躬身:“請陳當家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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