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情孽滋生,方珏在心裏做了決定,轉道岔開,走沒多遠,他又停了下來,暗忖:“不成,自己受她救命之恩,碰上了豈能太絕情,還有那塊玉如意,不知她是否交給韓長老轉交‘無膽書生’?事關對‘無憂仙子’的諾言……”於是,他又踅回頭,循琶聲奔去,琶聲竟突然中止了。他只好估量着方位奔去。幽林裏,“玉琶妖姬”抱着琵琶俏立,與她相對的,竟然是三才門主邱文俊,雙方相距約莫丈許。林地上,橫陳着數具屍體。有神劍幫的標誌。方珏悄然趕到,-看情況。趕緊隱起身形。三才門主會找上了“玉琶妖姬”,為什麼?紅緞裹着嬌軀,肌膚隱現,方珏下意識地心頭起了漣漪。三才門主冷沉地道:“柳姑娘,考慮好了沒有?”“玉琶妖姬”脆聲道:“考慮好了!”
“怎麼樣?”
“要我放棄白儒,辦不到!”
“你真要破壞別人的家庭?”
“……”
“白儒會愛你麼?”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愛他,不管他對我怎麼樣。”
“你……”
“閣下管不了的!”
方珏在暗中打了-個冷顫,原來三才門主是為了邱憶鳳而阻止“玉琶妖姬”對自己發生感情,想不到“玉琶妖姬”如此死心眼,這一段畸戀如果任由它發展下去,後果必然很嚴重。人非太上,孰能無情,何況最難消受美人恩,方珏未始無動於衷,三才門主臉色一變,道:“柳姑娘,我好話已經説盡,如果你仍執迷不悟的話……”
“怎麼樣?”
“為了小女的幸福,我會採取非常手段。”
“殺人?”
“可能會的!”
“無妨試試看。”
方珏頓感不安,“玉琶妖姬”説什麼也不是三才門主的對手,剛才曾聽到她彈琵琶,從目前情況看來,三才門主根本不當回事。三才門主目芒如電炬似地一連幾閃,沉聲道:“柳姑娘,你可想清楚了,這不是逞口舌的事。”“玉琶妖姬”笑笑道:“要殺人是閣下説的,要就各走各路,要就請閣下出手,這不很乾脆?”三才門主冷哼了一聲,道:“二十年前,本人曾親聆過令師的‘太虛三疊’,如果姑娘自認青出於藍,音律之學凌駕於令師之上,便可一試,否則你將終生遺憾。”“玉琶妖姬”的臉色變了,再也笑不出來,激聲道:“閣下到底是什麼身分?”三才門主冷漠地道:“這你不必管。”“玉琶妖姬”想了又想,輕輕一咬下唇道:“我不信這個邪!”
“很好,你可以開始了,儘量施展你的能耐,可千萬不要保留。”
“如果……我贏了呢?”
“本人自動取消小女與白儒的婚事,再不伸手干預,如果你力有不逮的話,話可説在頭裏,你的功力將不能保全。”方珏暗自替“玉琶妖姬”着急,三才門主是一代奇人“天機子”的繼承者,功力之高,難以測度,一門之長説出這樣的話,當然是百分之百的把握。“玉琶妖姬”如果知道他的身分,可能不敢造次。“玉琶妖姬”竟然不計利害,口裏道了一聲“好!”原地坐了下去,琵琶斜靠香肩,粉腮陡變凝重,玉指輕舒。“叮咚!”一聲脆振破空而起。方珏的心登時收緊了。接着,金聲玉振,扶搖而起,像不盡長江滾滾而來,事實並不如想象中的激烈,方珏可不知這琶聲妙在何處。三才門主氣定神閒,兀立如山。琶聲似專對三才門主而發,方珏並無什麼特殊的感受。“玉琶妖姬”緩緩閉上眸子,手指有規律地在弦上遊移跳動,琶聲由徐而疾,嬌軀也跟着震顫。“砰”地一聲,像驟雨乍歇,絃斷了,聲音也告中止。“玉琵妖姬”粉腮劇變,睜眼起立,簌簌抖個不住。顯然,三才門主內力高出她甚多。三才門主哈哈一笑道:“柳姑娘,你怎麼説?”“玉琶妖姬”栗聲道:“你廢我的功力吧!”
“本人不為已甚,只要你答應遠離中原道,對白儒死了心,就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
“辦不到!”
“什麼?你……”
“閣下可以廢我的功力,要我對白儒死心辦不到。”
“你不見棺材不掉淚?”
“就算如此吧!”
“想想,你功力被廢之後,便成為普通人,白儒對你會如何?”
“這是我自己的事!”
“神劍幫會放過你麼?”
“玉琶妖姬”毫不猶豫地道:“人活在世上,總該有個理想,為了理想而犧牲,又有何憾!”三才門主怔了片刻,道:“破壞別人的家庭就是你的理想?”玉琶妖姬”了無懼怯地道:“愛其所愛,是我的理想。”三才門主聲音一寒,道:“那就別怨本人手辣了?”“玉琶妖姬”厲聲道:“儘管出手就是!”
“不後悔?”
“無悔可言。”
“好,本人仁至義盡,這是你自找的!”
方珏的心絃倏然抽緊,他當然不能坐視“玉琶妖姬”功力被廢,欠她情不説,她這樣做是為了一份沒有結果的愛,執著的是-片痴心。三才門主緩緩上步,場面驟呈無比的緊張。“玉琶妖姬”琵琶-橫,咬牙大叫道:“我要反抗!”三才門主冷酷地道:“你當然可以反抗,不過,那是多此一舉。”雙方距離只剩下八尺。方珏一錯牙,正待現身,驀在此刻,一聲嬌喝倏告傳來:“住手!”方珏的嘴已經張開,只差沒喝叫出聲,-驚之下,立即閉上。三才門主似已聽出來人聲音,連退了三個大步,神色頓變。一個宮妝麗人,幽然出現,赫然是邱憶鳳。方珏在暗中激動無比,這可是意想不到的好事,看這一對假父女如何解決問題,這問題遲早是要解決的。天色已完全昏黑下來,但在高手眼中,仍然可分辨面上的神情。三才門主顫慄地喚了一聲:“憶鳳!”“玉琶妖姬”呆立着,靜觀事態發展。邱憶鳳目注“玉琶妖姬”,冷若冰霜地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知道,你是白儒的妻子!”
“你愛他?”
“我不否認!”
“他愛你麼?”
“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只知道我愛我想愛的人,他愛不愛我……我不在乎,這是無法勉強的。”
“你倒是一廂情願?”
“我不想爭辯。”
方珏心裏像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