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嗯!是外地來的,二十不到,穿白衣!”
“是道上的?”
“可以這麼説。”
刀疤王搔着後腦勺,目芒連閃,喃喃地道:“穿白衣的小妞……”一個瘦個子猛地-拍桌,大聲道:“老大,十兩銀子賺定了!”方珏星目一亮,定定地望着瘦個子。刀疤王轉頭道:“猴三,你有路?”叫猴三的瘦個子神氣活現地道:“當然有路,而且是現成的,我猴三六耳通靈,一句話,十兩銀子賺定了。”刀疤王瞪眼道:“少廢話,快説出來。”猴三比手劃腳地道:“昨兒個我打從正街的張太醫藥鋪子門前過,碰到了符員外家的長工小麻子,在替他家少爺抓藥,告訴了我一件新鮮事兒……”
“你他媽的少講幾句廢話好麼?”
“咦!老大,話得從頭説起呀!”
“快説!”
“是五天前吧,他家新收了個丫頭,穿白衣,二十郎當歲,標緻極啦,説是個落難人,他家少爺可就着了迷,第二晚上就找上那個小妞,想不到那小妞是個會家子,只那麼抬抬手,便把符家花花大少打得口吐鮮血,那妞兒也走啦……”
“你他媽的猴三,尋開心是不?人走了,你還放什麼胡屁?”
“老大,還有下文,那小妞離開符家,卻投到了尼姑庵……”
方珏一聽,事情有點像,迫不及待地道:“哪座尼庵?”猴三道:“離這裏不遠,南關的蓮花庵!”方珏立即掏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放,道:“成了,不過話説在頭裏,如果所説不實的話,在下要加倍討回!”説完,另取了粒碎銀放在桌上,,算是茶資,揚長出門而去。刀疤王連碎銀一起收了,哈哈一笑道:“運氣來了牆也擋不住,走,咱們尋樂子去。”猴三哭喪着臉道:“老大,這消息是我提……”刀疤王的刀疤紅了,翻起牛眼道:“怎麼,你小子想多分一份?咱們弟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夥兒去樂上一樂,又不是我獨吞,你他媽的……”猴三不敢再開口。小二笑嘻嘻地上前哈腰道:“老大,發了利市,賞幾個茶錢怎樣!”刀疤王斜起眼道:“下次!”小二的笑容僵化在臉上,舌頭大了,半句話也説不出來。
蓮花庵,三面荷池圍繞,正面是通路。方珏匆匆奔到庵前,目光掃處,一顆心頓時停止跳動,俊面起了扭曲,只見兩個一模一樣的白衣女子,凝立對峙,李筱娟與邱憶鳳竟然碰頭了。杜大娘坐在地上,口角掛着血痕,顯然是受了傷。李筱娟與邱憶鳳雙雙轉身面對方珏,表情可大有差別,李筱娟目含幽怨,邱憶風粉面罩霜,如果説兩人有所不同,便是李筱娟玉顏憔悴,人比邱憶鳳消瘦多了。兩個人是一個模子鑄的,真是不可思議,若非眼見,誰能相信?方珏簌簌抖個不住,腦海裏一片昏亂。兩個女木一個模樣,同一身分,都與方珏行過婚禮,所差的,李筱娟有名無實,邱憶鳳名實俱歸。杜大娘掙扎着站起身來,栗聲道:“方珏,你來得好,你準備如何解決?”方珏望了杜大娘一眼,説不出話來。倒是李筱娟開了口:“方珏,我們本沒有夫妻之實,也談不上名分……”杜大娘激叫道:“筱娟,你……”李筱娟接下去道:“你用不着為難,你當初愛的是黃蕙芬,並不曾愛過我,現在,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過去的,當它是一場夢,忘了吧!”聲音中帶着無比的淒涼意味,方珏把牙齒咬了又咬,進出一句話道:“你為什麼要留字出走?”淚水在眸子裏滾轉,李筱娟平靜地道:“我早説過,我不要憐憫,也不接受施捨。”方珏呼吸急促地道:“那當初你為什麼要答應?”
“她們逼我!”
“不是,這不是真正的原因,絕對不是……”
“你……一定要逼我説出來?”
“我一定要知道!”
“那好,你聽着,我……出身不正,配不上你!”
方珏全身一麻,事實真的是如此。杜大娘狂聲道:“筱娟,你……瘋了,這不是事實,有人要害你,惡意中傷。”李筱娟的淚水掛了下來,但聲音仍保持平靜,淒冷地道:“大娘,那是真的,奶奶不會騙我!”邱憶鳳冷冷開口道:“方珏,你準備怎麼辦?”方珏俊面連連抽動,脱口反問道:“你説該怎麼辦?”邱憶鳳咬牙厲笑了一聲道:“我再去嫁人!”方珏急氣憤怨攻心,眼前陣陣發黑。身形連晃,幾乎立腳不穩。邱憶鳳接着又道:“一句話,你承不承認我們的關係?”方珏頹然道:“我沒否認!”
“那就跟我走!”
“不,我還有事!”
“舊情難忘?”
“憶鳳……”
“我偏要説,我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我有權利説話,我知道你忘不了她,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忍耐……”
情緒又狂激起來,方珏怒聲道:“你準備怎麼樣?”邱憶鳳目芒一閃,道:“殺人!”
“殺誰?”
“殺這不要臉的女人,絕你的念頭。”
“你敢!”
“沒什麼不敢!”
李筱娟挪動腳步,杜大娘橫身道:“筱娟,你不能走,跟我回家。”李筱娟突地變得激動起來,咬牙道:“我沒有家!”
“你……”
“我在這世上是多餘的,活着是一種恥辱。”
“你……不想見你娘最後一面?”
“我……沒有親人。”
方珏心思狂亂,如果猜測正確,她倆該是一母所生,這該怎麼辦呢?既然碰上了,説什麼也得逼她回去,心念之中,把心一橫,栗聲道:“筱娟,你不能不顧倫常,你非回去不可。”
“我不回去!”
“那不能由你!”
“怎樣?”
“我抓你回去。”
“你憑什麼?”
方珏窒了一窒,硬起頭皮道:“什麼也不憑,就是要帶你回去。”李筱娟顫慄地道:“除非你殺了我。”語氣十分堅決。邱憶鳳向前迫近兩步,道:“方珏,你跟我走!”
“辦不到!”
“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有責任要把她帶到她娘身邊。”
“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
“我不許你這樣做。”
“不許?”頓了頓,又道:“憑什麼?”
“憑我是你的妻子。”
李筱娟掉頭朝庵門奔去,方珏閃身截住。杜大娘向前拉住李筱娟的衣袖,愴聲道:“筱娟,你要讓你娘死不瞑目麼?”李筱娟帶着哭聲道:“不要逼我!”邱憶鳳大聲道:“方珏,你對我怎麼交代!”方珏連喘幾口大氣,紅着眼道:“怎麼交代?你回去問你爹,他會告訴你,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他心裏明白,比誰都明白。”邱憶鳳粉腮大變,厲聲道:“問爹,這話是什麼意思?”方珏面上飄過一抹痛苦之色,沉聲道:“你爹會告訴你!”説完,把目光投注在李筱娟面上,寒聲道:“筱娟,一句話,你回不回去?”
“不回去!”
“真的?”
“你難道要動武?”
“動武也是你逼我的,我已經被拉下了這場渾水中,非管不可,你到底答不答應隨杜大娘回去?”
“不!”
方珏狂聲道:“你恨我好了!”伸手閃電抓出。李筱娟旋身彈開,方珏迫上,李筱娟自得她祖母“靈羽婆婆”造就之後,功力比前不知高了凡幾,倏地雙掌合十立胸,朝方珏推出,這是她師門絕學“無相神功”,可以傷人於無形。方珏被迫無奈,心一橫,“切金掌”以十成功力展出。杜大娘怪叫一聲:“你們不能拼命!”劃身攔在兩人中間。方珏與李筱娟不由駭極,如果雙方功力用實了,杜大娘勢非橫!”當場不可,惶急中雙雙撤勢卸勁,但仍慢了那麼一丁點,慘哼聲中,杜大娘栽了下去,口血連噴,登時暈絕。李筱娟芳容慘變,跪了下去,哀叫道:“大娘,大娘,您這是何苦,我……”方珏亡魂大冒,俯下身去,用手探了探經脈,還好,心脈未斷,直起身來,激越地道:“筱娟,大娘何辜?快找個地方替大娘療傷,你不願抱憾終生吧?”李筱娟淚水撲簌簌而下,雙手抱起杜大娘,向庵旁的樹蔭下走去,方珏舉步後隨。邱憶鳳栗喝一聲道:“方珏,你給我站住!”方珏回頭道:“如果你還有理性的話,就不要阻止我!”説完,前行如故。邱憶風一咬下唇,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