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願已了”!
這四個字不是已經明白告訴兩人,他——藍袍道人,就是畢雲英的父親司馬長春了嗎?
許庭瑤怔怔的道:“果然是師父他老人家!”
畢雲英一下撲到拜台之上,哭道:“爹啊!你為什麼不止同當面認我這個苦命的女兒呢?
爹啊,你可是不要我這個苦命的女兒了?爹啊,你叫女兒到那時去找你老人家呢?”
她越哭越覺傷心,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許庭瑤站在邊上,一時間,實在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話來,過了半晌才道:“姐姐,你快歇一歇吧,不要哭壞了身子。”
畢雲英伏在拜台上,抽抽噎噎的抬起頭來説道:“我從小離開爹孃,認賊作父,直到今天,才知道苦命的娘,早已慘死於非命,我指望有一天會找到爹的,但爹不肯認我這個女兒,他……他一定不要我了……”
許庭瑤道:“不會的,師父不會不要你的……”
畢雲英流淚道:“這明明就是不要我了,爹已經見到女兒了,爹的心願已了,從此不會再和我見面了。”
許庭瑤扳着她肩頭,柔聲道:“姐姐,別傷心了,我想,師父在這裏和我們見面,並不偶然,即使沒有方才那陣大雨,他老人家也會用蕭聲把我們引來,師父所以要和我們述説那一段經過,主要為了讓你知道自身來歷,他老人家方才説過,報仇之事,並不忙在一時,要我們先去找玄衣羅剎再説,後來又説只要你有孝心,終有父女重見的一天,這些話,你難道忘了?”
畢雲英抬目道:“那麼爹為什麼不肯明説呢?”
許庭瑤道:“也許他老人家還有別的事去,怕你會糾纏不清,你想想看,你要是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師父的話,你還肯放過他老人家嗎?”
畢雲英破涕笑道:“那自然不肯咯,我非要跟定爹不可。”
許庭瑤道:“這就是了,師父如果不想讓我們知道,就不用留下這四個字,他老人家既然留下字來,就是要讓我們知道就是他老人家,免得你知道身世之後,老是放不下心,師父身受金仙童臨終之託,照顧他的女兒,師父要我們先去找玄衣羅剎,就是因為姐姐和玄衣羅剎的仇人都是畢千歲,他老人家説出報仇之事,不忙在一時,也就在此,據小弟推想,我們只要找到了玄衣羅剎,報雪兩家血仇之日,也就是姐姐父女重聚之日了。”
他這番話,倒也説得入情入理,畢雲英拭着眼淚,點點頭道:“你説得也對,目前只好如此了,哦,弟弟,從現在起,我是司馬雲英了,你不要再叫我畢姐姐了。”
許庭瑤低笑道:“我早就叫你姐姐,幾時還帶過姓來?”
司馬雲英粉臉一紅,白了他一眼,輕哼道:“貧嘴!”
經過一陣哭鬧,眼看天色業已昏黑下來,兩人吃過乾糧,就在殿上權宿一宵,第二天清晨,便自雙雙上路。
半月之後,他們如期趕到雷州府石城縣。
這石城縣即今之廉江,以縣有石城崗而名,山勢連接,狀如石城。
許庭瑤、司馬雲英趕到崗下,遠遠就看到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佩劍少女,正在崗下躑躅徘徊,好像等人一般,一眼瞧到兩人,就飛快的迎着奔來。
司馬雲英看清來人,不禁臉色微微一變!
這一瞬間,那佩劍少女已奔近兩人身前,睜着一雙妙目,含笑道:“許大哥,這位想來就是大嫂了吧?”
許庭瑤奇道:“褚大妹子,你也來了?”
一面朝司馬雲英道:“姐姐,這就是我大伯父的女兒褚大妹子褚璇姑。”
司馬雲英被她一聲“大嫂”,叫得粉臉驟紅,不好意思的朝她點點頭道:“我叫司馬雲英,原來那妖女就是假扮褚家妹子的,我方才差點認錯了呢?”
許庭瑤道:“褚大妹子,你怎麼也會趕到這裏來的?”
褚璇姑笑道:“是阮相公要我來的,那天在鬼王莊分手之時,他用‘傳音入密’告訴我説:你要報父仇,二十天後,可到雷州府石城崗會合。,我已經來了三天,今天早晨遇到阮相公,他説你們也在今天可以到了。”
許庭瑤問道:“她人呢?”
褚璇姑道:“阮相公已經先走了,他要我在這裏等候,會合了許大哥,一起到七星嶺去。”
“七星嶺?”司馬雲英聽得嬌軀一顫,急急問道:“她還説了什麼?”
褚璇姑道:“阮相公叫我轉告許大哥,要按江湖禮節拜山,入山之後,不論對方如何蠻橫,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出手傷人。”
許庭瑤攢攢眉問道:“她沒説七星嶺上,住的是什麼人物?”
褚璇姑搖搖頭道:“阮相公沒有説。”
司馬雲英道:“七星嶺風雷莊,號稱嶺南魔宮,百十年來,江湖上可説從來沒有人到過那塊地方……唉,那天祁老沒追上妖女,後來曾暗中告訴我,説她臨去時的身法,極似嶺南一派,如今證之羅剎姐姐要我們以禮拜山,由此看來,妖女果然是風雷莊門下了。”
許庭瑤道:“你説了半天,還沒有説出風雷莊究竟住的是何等人物?”
司馬雲英目光左右一瞥,輕聲道:“風雷莊是天雷叟隱居之地,天雷叟已有百歲以上,門下徒子徒孫數以百計,他們這一門,不但武功自成一派,譎詭無比,據説尤以‘天雷掌’發如焦雷,擊中人身,如同雷極一般,立成焦炭……”
許庭瑤不信道:“天下真有這種武學?”
司馬雲英道:“我也是聽人傳説罷了,不過,我記得初在江湖走動之日,畢老賊曾經一再叮囑,遇上風雷莊的人,不準輕易招惹,就可知道風雷一壯非同小可:……”
她説到這裏,秀眉微蹙,又道:“羅剎姐姐也真是的,她既要我們前來總該已有眉目,怎不和我們説説清楚,大家也好有個計較。”
許庭瑤對羅剎姐姐可説極具信心,不由脱口道:“羅剎姐姐也許早有安排。”
司馬雲英瞧了他一眼,搖頭道:“風雷莊,可不比鬼王莊,那有這麼簡單?別説我們人單勢孤,就算加上羅剎姐姐,只怕也難是風雷莊第一代弟子的敵手。”
許庭瑤劍眉一軒道:“風雷莊縱是龍潭虎穴,我也不怕。”
司馬雲英嬌嗔道:“誰説怕了?只是羅剎姐姐這般行動,未免也太大意了些,她為了你竟然奮不顧身的獨闖魔宮,我們要趕上她才好。”
許庭瑤被她這一句“她為了你”,説得俊臉一熱,還沒開口,褚璇姑睜着一雙妙目,問道:“許大哥,大嫂,你們……”
司馬雲英沒等她説完,羞急的道:“褚家妹子,你別聽羅剎姐姐亂嚼舌根,我比你大上一兩歲,不嫌棄的話,你就叫我一聲姐姐也好。”
褚璇姑立即改口道:“姐姐,我就叫你姐姐好了,我想問的是你和許大哥所説的羅剎姐姐,又是什麼人呢?”
司馬雲英目光一轉道:“你問他呢!”
褚璇姑不禁朝許庭瑤瞧去,許庭瑤訕訕的道:“她就是阮大哥!”
褚璇姑驚奇的道:“他……阮相公是女的?”
司馬雲英抬頭看看天色,説道:“這時還不到午牌時光,羅剎姐姐去了最多不過兩個時辰,還可以追得上她,事不宜遲,我們快此一趕上去才是正經!”
三人離開石城崗上立即施展腳程,朝南急奔,許庭瑤經司馬姐姐一説,更是心急如箭,巴不得早些趕上羅剎姐姐,是以一路輕縱急掠,領先奔馳。
這雷州府濱臨南海,氣候燠熱,地瘠人稀,山嶺連綿,一片荒僻。
許庭瑤心中有事,只顧領先飛掠,約莫奔了一個多時辰,回頭瞧去,那裏還有司馬雲英和褚璇姑的影子,心中不禁一怔,頓時想到自己從服下“大還丹”,又由羅剎姐姐打通奇經八脈,內功精進,遠非昔比,她們如何跟得上來?
這就收住勢子,轉身等候,足足過了頓飯時光,才見兩人相繼趕來。
司馬雲英固然粉臉上汗珠如雨,褚漩姑武功較差,奔到近前,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一張櫻桃小口只是喘息,壓根兒就闔不上來。
許庭瑤迎着她們歉疚的道:“我跑得太快了此一,你們快坐下來歇息再走。”
司馬雲英一雙秋水般眼神,瞟着他,面露喜容,接道:“你這身輕功,當真大非昔比,你不用管我們,褚家妹子和我作伴,你儘管快走,能夠追上羅剎姐姐最好,在前面等我們就是。”
許庭瑤因為方才這一路急馳,把兩人丟落在老遠,生怕司馬姐姐多心,再則眼前山嶺錯峙,自己根本不知道七星嶺如何走法?
對方巢穴漸近,萬一遇上敵人,褚大妹子武功有限,只有司馬姐姐一人,也難以照顧,想到這裏,連忙搖搖頭道:“不成,這裏山勢綿延,小弟不識路徑,不知七星嶺要如何走法?”
司馬雲英聽得一呆,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七星嶺石雷莊,向來被江湖上人視為畏途,只怕誰也沒來過,唉,這裏四周荒涼,杳無人蹤,連找個人問都問不到!”
褚璇姑趁他們説話之際,捧着山水,洗了把臉。司馬雲英眼看未牌已過,自己三人空着肚子奔了一個多時辰,腹中早已飢餓,看來再也無法追上玄衣羅剎了,這就取出攜帶的乾糧分給兩人,大家吃飽了,重行上路,朝深山峻嶺中奔去。
又走了一個時辰,迎面是一座雙峯交叉的山口,許庭瑤走在一刖面,剛入谷中,瞥見路旁躺着兩個漢子,心中方自一動!
身後司馬雲英已悄聲問道:“是風雷莊的人?”
許庭瑤道:“好像是兩個獵户。”
司馬雲英輕哼道:“只要看他們身邊這兩柄厚背鬼頭刀,就可知道用刀的人武功大是不弱,喬扮獵户,只是掩飾他們的身分罷了,”
説到這裏,忽然低哦一聲,道:“米粒打穴神功,他們原是隻是穴道受制,這是羅剎姐姐下的手了。”
許庭瑤隨着她手指瞧去,果然兩個獵户左胸,各有一粒菩提子,深嵌在“將台穴”上,連身上衣服也隨着菩提子深陷肉中,手法不輕不重,正好把兩人點昏。不由抬頭道:“看來羅剎姐姐也剛才過去,沒有多少時間。”
司馬雲英點點頭道:“我們快走!”
三人急步向前疾走,這條山谷,約有百來步遠近,奔出谷口,只見前面分為兩條山路,.許庭瑤不知七星嶺該從那一條去,足下不禁遲疑不前。
只聽褚璇姑叫道:“司馬姐姐,快瞧,這石壁上划着一個箭頭呢!”
許庭瑤急忙回頭瞧去,果見右首壁上,有人划着一個箭頭,似是指向右邊一條山徑。
司馬雲英道:“這準是羅剎姐姐怕我們不知途徑,留的記號,我們朝這條路去,不會有錯。”
許庭瑤那還説話,一提真氣,箭一般向前掠去。
三人施展輕功,一口氣翻越過四座山峯,少説點,總有二十來里路程,果然,每遇山路岔道之處,都有箭頭指引,而且這路上,也連續發現了三四起人,那是被“米粒打穴”制住穴道,躺在路邊,動彈不得。
由此可見,玄衣羅剎趕在前頭,不但是為了替自己引路,而且還做了清道的工作,好讓三人通行無阻。
許庭瑤對這位羅剎姐姐真是又感激又佩服!
轉眼工夫,又翻過兩座山嶺,只見前面右側一座插天高峯之下,依着山麓,現出重重屋宇,相距尚遠,瞧不清情形,但光看那份氣勢,已非普通山居人家。
許庭瑤回頭道:“姐姐你瞧,前面想必就是七星嶺了?”
司馬雲英凝目瞧了半晌,才道:“不錯,看來這還有十幾里路程。奇怪的羅剎姐姐走在我們前面,石雷莊縱然平日目空一切,自高自大,不會想到有人闖來,疏於防範,但如今深入他們巢穴附近,怎會不見絲毫動靜?”
許庭瑤道:“也許羅剎姐姐潛入一壯院,沒被他們發覺。”
司馬雲英道:“不可能,風雷莊真要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進去,那也不稱其為風雷莊了!”
褚璇姑道:“那麼羅剎姐姐一定隱藏起來了。”
她這句話,驀地觸動了司馬雲英靈機,暗想:是了,羅剎姐姐要自己三人按江湖禮節拜山,莫非想乘對方只注意自己三人行動,她好潛入一壯去,搜索證據?
果然如此,她此舉真是太冒險了!心中想着,一面説道:“時間不早,既然魔宮在望,我們還是快下去吧!”
三人順着山徑,還沒走下山嶺,猛聽右側山崗上,傳來一聲大喝:“什麼人,敢擅入七星嶺禁地?”
四條人影,如飛趕來。
這四人身穿一色黑綢衫褲,揹負厚重鬼頭刀,年齡都在四十上下,奔到近前,立時分散開去,把三人圍在中間。
許庭瑤朝他們拱拱手微笑道:“在下黔靈門下許庭瑤,專程拜山來的,煩請老哥們代為通報。”
為首那人目光朝三人一陣打量,看清來的一男二女,最多也不過二十來歲,似乎深感詫異,濃嘿道:“你們擅入禁地,有死無生!”
許庭瑤道:“在下是以江湖禮節前來拜……”
為首那人沒等他説完,不耐的道:“七星嶺沒有什麼江湖過節,小子不必多説!”
許庭瑤朗笑道:“你們既然不肯通報,在下説不得只好自己去求見了!”
為首那人一輝手,四人同時以極快手法,從肩頭撤下刀來。
許庭瑤目光一掃,絲毫不慢,嗆的抽出短劍!
司馬雲英和褚漩姑只是站着沒有開口,此時眼看他寶劍出手,急忙叫道:“弟弟,不可傷了他們。”
為首那人怒嘿道:“不知死活的小子!”
厚背鬼頭刀已隨聲劈來。
許庭瑤沒等他近身,身形一偏,早已使出“乘隙蹈虛”身法,七修劍劃出一道耀眼銀虹,快如閃電,已在每人身前捲過。
但聽驚叫聲中,接連響起一陣金鐵輕震!
四個漢子同時急急向後躍退,低頭一瞧,四柄厚背鬼頭刀已被對方一招之間,削斷了半截。
要知風雷莊門下,每一個人的武功都非等閒,無奈許庭瑤不僅使的這式“乘隙蹈虛”,奇奧莫測,出手一劍,也是“游龍劍訣”中一招絕學“閃電分光”,再加手上又是一柄斬金截鐵的利器,四人武功最高,也有措手不及之感!
他們當真連做夢也沒想到來輕輕年紀,出手就把四人兵刀削斷,一時個個臉如土色。
為首那人望了許庭瑤一眼,獰笑道:“朋友,手底果然不含糊,難怪敢闖上七星嶺來,你們請吧,前面山口會有人接待。”
説話之間,一手擲去斷刀,左手抬處,打出一支沖天響箭,帶着淒厲嘯聲,騰空射起。
許庭瑤返劍入匣,含笑道:“多承指點!”
三人相繼走下山嶺,司馬雲英低聲道:“如今風雷莊已發覺有警,我們走得越快越好,免得被他們沿途攔擊,橫生枝節。”
許庭瑤道:“姐姐説得極是!”
三人立即施展輕功,朝山徑奔去。
還沒奔出兩裏來遠,只見前面山林之間,正有一條人影,宛如星丸跳躍,縱掠如飛,迎面而來,瞬息已到面前。
許庭瑤認出來人正是九里關無名宴上,獨佔一席,驕橫不可一世的黃衫少年,心想:原來他是風雷莊的人!
黃衫少年鋭利目光瞧到許庭瑤三人,手上摺扇一指,冷峻的道:“闖入七星嶺來的,就是你們三個?”
許庭瑤拱手道:“在下是專程拜山來的……”
話聲未落,陡覺隨着黃衫少年摺扇一指之勢,一縷炙熱如火的勁氣,迎面激射而來。
許庭瑤吃了一驚,抱掌雙手,立即暗運真氣,朝外繃出。
黃衫少年那縷炙熱如火的勁氣,雖是天雷叟獨門武功“幹陽離火指”,但黃衫少年只有三四成火候,那裏經得起許庭瑤“一元氣功”一逼,立時消失無形。
黃衫少年身軀一震,禁不住後退一步,瘦削臉上,微露驚愕!
許庭瑤因對方一照面就出手偷襲,心中不禁有氣,俊目放光,朗聲道:“在下以禮求見,朋友才一照面,就出手暗襲,難道這是風雷莊待客之道?”
司馬雲英和褚璇站還不知道兩人已在暗中交了一手,聞言方覺奇怪!
黃衫少年鐵青着臉色,厲笑道:“進入七星嶺周圍三十里,死無赦,你們難道還想活着出去?”
許庭瑤聽得劍眉陡軒,大笑道:“七星嶺風雷莊就算是龍潭虎穴,許某既然敢來,當非怕事之徒,但許某是以禮求見,按江湖過節拜山,你們……”
黃衫少年沒等許庭瑤説完,面露不耐,截着他話頭,冷笑道:“不怕事就好,你們只要在我侯浚的扇下,保得住性命,我就領你們去見掌門師兄。”
許庭瑤道:“在下自當領教!”
司馬雲英忙道:“弟弟且慢,你先問問這位朋友,説的話,好作數嗎?”
侯浚怒嘿一聲道:“辣手黃衫侯浚,在風雷莊是何等身分之人,説出來的話哪有不算數的?好了,你們一起上吧!”
許庭瑤從容抽出短劍,抬頭道:“在下一人領教,侯朋友請賜招。”
辣手黃衫侯浚不再答話,右腕一振,摺扇倏地打開,一招“蜂探花蕊”,挾着凌厲鋭風,分心劃到。
許庭瑤聽他口氣,似乎身分不低,存心試試風雷門下的武功,七修劍“撥雲見霧”迎着削出。
那辣手黃衫侯浚原是天雷叟座下最小弟子,不但武功已得夭雷叟真傳,為人也最是陰險,摺扇劃出,身形飛旋,已到了許庭瑤背後,扇子倏收,悄沒聲的疾點許庭瑤後腰。
這一着既狠且毒,使的快速無比,許庭瑤一劍削出,陡覺一股勁急風聲已朝後腰襲到,心頭也微微一凜,暗想此人身法之快,迥異尋常,看來風雷莊門下當真名不虛傳……
司馬雲英眼看辣手黃衫一下欺到許庭瑤身後,心中一急,立以“傳音入密”喝道:“快當心身後!”
但她話聲方出口,只見許庭瑤身形一動,輕易問了開去。
辣手黃衫摺扇堪堪點到,對方人影忽杳,也是大吃一驚,口中陰嘿,摺扇再張,一片扇影倒卷而出。
剎那間,扇勢如山,已擴及一丈,滾滾扇影,如影隨形向許庭瑤猛攻過去。
許庭瑤剛才以一式“瞻前忽後”身法,避開對方一擊,忽覺對方扇勢一變,扇影迅疾擴張,幾如浪濤般捲來,不由激起雄心,大笑一聲,振腕發劍,迎擊出去。
兩人各展絕學,激烈的拚搏了五六十招,剛好半斤八兩。
不,許庭瑤劍勢展開,有如長江大河,氣勢磅磚。
局外人看來,雖然不分勝負,但辣手黃衫心頭有數,自己出盡毒招,對方卻只是隨手揮灑,自己攻勢就受到阻遏。
他平日心高氣傲,目空一切,越是佔不到上風,心頭越是激怒,驀地厲喝一聲,一片急攻中,身子忽然筆直拔起三丈來高。
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頭下腳上,右腕一抖,一招“孔雀開屏”,十八支毒淬扇骨,化為一蓬藍芒,朝三人迎頭射下。
身如流星,左手袖中飛出一柄雷公槌,一招“雷公劈木”;椎先人身,隨着藍芒之後,直擊而下。
他這一下直上倏落動作如電,許庭瑤見他在激戰之中,忽然沖天拔起,自是必有殺着,心中早有準備。
及見他抖手打出一蓬藍汪汪的扇骨,顯見一件有劇毒,而且還分襲司馬姐姐和褚大妹子,不由心頭大怒。
沒待扇骨射到,身形迎着飛舞,七修劍一圈銀虹,在半空中截住藍芒,輕輕一卷,十八支喂毒扇骨,立被絞成無數碎鐵,墜落地上。
只聽山石吱吱細響,冒起一陣黃煙,扇骨上的劇毒,厲害可知。
這原是電光石火一般,許庭瑤這一招“彩雲聚頂”,堪堪把毒箭絞碎,辣手黃衫的雷公椎“雷公劈木”也已擊到頭頂。
許庭瑤身在半空,劍招業已發完,半空中無處着力,那有變招的機會?只覺疾風颯然,壓頂而下,趕忙一提真氣,右手短劍立即朝上撩去。
“嗒!”手上一震,身形朝下疾落。
辣手黃衫撲下身子,也同時一震,雷公椎已被七修劍齊柄截斷,呼的一聲,斜飛出去。
兩人身形,猶如隕星一般,先後瀉落地上。
辣手黃衫腳尖才一點地,驀地吐氣開聲,身形前撲雙掌疾揚,奮力朝許庭瑤後心擊來。
許庭瑤匆忙發劍,直等落到地上,才知辣手黃衫的鐵槌已被自己寶劍削斷,方自暗叫一聲“好險!”
萬沒想到對方會在此時,驟然撲來,再待躲閃,已嫌不及,匆忙中,左手一記“龍尾揮風”,向後揮去。
要知他練的“一元氣功”,原是道家罡氣功夫,氣隨意動,純出自然,只是輕輕一揮,但一股無形真氣,已隨着一揮之勢,透掌而出。
“呼!”的一聲,辣手黃衫一個身子,宛如撞在一堵無形氣牆之上,反彈而起,一下摔出去兩文來遠。
站定身子,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傾了幾粒藥丸,納入口中,他本來生得甚是俊美的臉上,此刻顯得蒼白獰厲,雙目盡赤,厲笑道:“侯某認栽,朋友請隨我來!”
説完,掉頭朝山徑上急足奔去。
許庭瑤收起短劍,朝司馬雲英、褚璇姑兩人點點頭,立即跟在他身後奔去。
四人腳程都快,不消片刻,便已奔近七星嶺下。
相距約有半里光景,前面一道丈來寬的山澗,上架石樑,右側豎立一方石碑,鐫着“風雷莊”三個大字,筆勢雄遒。
越過石樑,是一條青石鋪成的大路,直達莊前,遠遠望去,風雷莊依着山勢而建,嵯峨樓閣,隱現於蒼松翠柏之間。
四周山峯環抱,中間一塊四五里方圓的盆地,芳草如茵,野花處處,七星嶺一峯特高,矗立雲表,氣勢巍峨,景物奇幽。
莊前站着七八個身穿黑綢短衫褲的漢子,正在佇候,瞧到辣手黃衫帶着一男二女前來,臉上都不禁流露出驚奇之色,但他們卻朝辣手黃衫恭敬的躬身行禮。
辣手黃衫顯然被許庭瑤“一元真氣”震傷了內腑,只因他生性好強,支持着奔走了十來里路,此時臉色蒼白,嘶啞着聲音,朝其中一個黑衣漢子吩咐道:“石健,你領他們到客室待茶,我去稟報大師兄。”
話聲一落,不待那漢子回答,身形突然加快,朝大門奔入,儘管他去勢極快,但掩飾不住腳下踉蹌。
許庭瑤眼看風雷莊一片平靜,不知走在自己三人前面的羅剎姐姐,到底來了沒有?心中想着!
只見那個叫石健的漢子,朝自己躬身道:“三位請隨我來。”
三人跟着他進入大門,穿過中院,繞向左首一個小小院子,院中滿列盆花,香氣襲人。
那漢子在階前站停,回身道:“三位請進!”
説完,回身退出。
許庭瑤當先跨上石階,略一打量,裏面是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室,三人還沒落坐,便有兩個面目清秀的童子,端上茶來。
司馬雲英跨入客室,一雙星目,不住的向四周打量。
過了一會,還不見主人出來,許庭瑤心中只是盤算着見到主人時,如何説明來意,是以也不覺得時光過去。
天色漸漸昏黑下來,兩個童子在客室西角,點起四盞紗燈。
突然屏後,傳出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許庭瑤急快轉頭瞧去,只見從裏面走出一個身穿青緞長袍身材修偉的老人。
看去年約六旬,濃眉鷂目,臉如重棗,頗下一部花白蒼髯,步履飄逸,一望而知是位身懷絕頂武功的高人。
許庭瑤等三人立即站起身來,那老人滿臉含笑,抱拳説道:“三位寵臨,風雷莊蓬璧生輝,老朽失迓之至!”
許庭瑤肅然還禮道:“老丈想是天雷叟刖輩,在下冒昧登山,專程拜謁而來。”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常鎮幹,小兄弟説的乃是家師。”
許庭瑤臉上一紅,連忙拱手道:“原來是常老文,在下失敬。”
常鎮幹大模大樣的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下,一面抬手道:“三位快快請坐,家師不問塵事已久,三位遠來七星嶺,必有見教?”
許庭瑤欠身道:“在下許庭瑤,黔靈門下,這是師姐司馬雲英和妹子褚璇姑……”
常鎮幹兩道冷電般眼神瞧了他身邊的七修劍一眼,立時移注到司馬雲英和褚璇姑身上,臉色微微一變,點頭笑道:“小兄弟原來是陸地游龍的再傳弟子,難怪小師弟不是對手!”
許庭瑤並沒注意到他説到後來,臉上笑容已漸漸斂去。
仍然簡略的把自己出身,和齊魯三義連續遇害,自己因那個使用骷髏毒箭假冒褚璇姑的青衣女郎,身法武功均極似風雷莊一脈,才特地遠上七星嶺專誠拜山……
常鎮幹聽到這裏,突然一陣乾笑,捻鬢道:“風雷莊並無女弟子,而且本門弟子也從不在江湖走動,也許是三位看走了眼,但三位既然千里而來,老朽自當立時召集門下弟子,問問清楚,不知許小兄弟可有什麼證據?”
許庭瑤忙從身邊取出用布包着的一支骷髏毒箭,遞了過去,道:“這支毒箭是在下從大伯父身上起下來的。”
常鎮幹伸手接過,正待開口説話。
忽然間,只聽遠處傳來一陣“叮叮”玉磬之聲,連續不絕。
常鎮幹臉色一沉,微含怒意,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人?從七星嶺後山潛入本莊?”
許庭瑤暗暗一驚,這潛入後山之人,準是羅剎姐姐無疑,他一時被問得答不上話來。
司馬雲英接口笑道:“我們按江湖禮節拜山,憑貴莊武林中的威望,自然不會對我們失信,用不着從後山潛入。”
常鎮幹陰森冷笑一聲,站起身子,道:“三位暫請寬坐,老朽去去就來。”
話聲一落,不待許庭瑤回答,急步朝屏後閃去。
司馬雲英總究江湖經驗較深,辣手黃衫特別吩咐把自己三人領到這間小客室來,心中已生疑念,進來之後,發覺這間客室,四周沒有窗户,早已暗中留上了心。
後來瞧到常鎮幹聽許庭瑤述記經過,眼神閃鑠,暗露殺機,這時突然起身,動作甚快,心頭一動,立時覺出情形不對,用“傳音入密”説道:“弟弟,我們快些退出此屋,越快越好!”
一手拉起褚璇姑,施展“乘隙蹈虛”身法,朝門外搶去。
許庭瑤聞聲一驚,知道變起倉淬,也毫不猶慮的一閃身形,電掠而出。
這當真是説時遲,那時快,常鎮幹才一離開,但聽一陣軋軋之聲響起,門口一道鐵閘,突然朝下閘下。
許庭瑤在這電光石火一瞬之間,業已揀出院外。
司馬雲英拉着褚璇姑奔來,動作稍慢,她自己身子堪堪跨出,一手還牽着褚漩姑,但鐵已在兩人中間閘下,褚璇姑正好被隔在裏面。
鐵板下落之勢,何等快速,司馬雲英再不放手,一條右臂就非被閘斷不可。
許庭瑤眼睜睜看着褚大妹子被關在裏面,不禁又驚又怒,大喝一聲,雙掌用力朝鐵閘上擊去。
只聽“砰”然輕震,那大鐵板竟然動也不動,急怒之下那管什麼,功運雙臂,正待再次出手朝前推去。
司馬雲英已抽出了雙股劍,一面阻止他出手,低聲説道:“這鐵板堅厚無比,你用不着再花力氣了,褚家妹子雖被關在裏面,但我們闖出來了,就不怕了,我們還是先找那老匹夫去!”
許庭瑤劍眉倒豎,憤然道:“不錯,今晚説不得就挑了他們這座魔宮!”
話聲方落,突然身後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説道:“兩位好快的身法,好大的口氣!”
許庭瑤急忙回過身去,只見常鎮乾麪露詭笑,揹負雙手,站立兩丈開外之處!不由心頭髮怒,大聲喝道:“區區鬼域伎倆,如何困得住許某,姓常的,我問你,鬼王莊可是你們同雷莊派出去的?”
常鎮幹嘴角微噙冷笑,陰惻惻的道:“擅入七星嶺,有死無生,這是風雷莊的禁條,至於你問的話,老朽早已告訴過你們,本門並無女弟子。”
司馬雲英目光一轉,只見小院四周,圍着不少手握厚背鬼刀的黑衣漢子,怒目瞪着自己兩人,似乎只待常鎮幹一聲令下,就有一擁而上之勢。
心中暗自計較,一面插口道:“那個用骷髏毒箭殺害齊魯三義的青衣女子,一身武功,明明是你們風雷門一派,你方才不是説要召集門下弟子,問問清楚嗎?”
常鎮幹兩眼望天,冷嘿道:“老朽已經問過了,話已説完,你們要是不信,也可以去問問三個人。”
許庭瑤道:“你要我們問誰?”
常鎮幹陰森目光突然朝他射去,獰笑道:“你去問問齊魯三義!”
話聲出口,右手隔空一掌,朝許庭瑤劈來。
司馬雲英早知對方不懷好意,睹狀大聲喊道:“弟弟小心!”
一股凌厲強猛的潛力,隨着常鎮幹隔空掌勢湧出,歪風激湧,帶起了呼嘯之聲,排山倒海直撞過來,威勢驚人至極。
許庭瑤連想也沒想,雙掌一立,同時朝前推去。
司馬雲英瞧得大吃一驚,説時遲,那時快,但聽“波”一聲輕響,許庭瑤身子晃了一晃,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再看常鎮幹,他似乎被自己的強猛掌風倒捲回去,一身青緞長袍向後狂拂,吹得臘臘作響,居然也身不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這下可把風雷拳門大弟子的常鎮幹瞧得大為凜駭。
他方才雖聽小師弟辣手黃衫侯凌説過,還不相信對方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會練成道罡氣功力。
這回自己數十年修為的凌厲掌風,明明是被一股無形之氣逼了回來,一時真想不出對方這點年紀,就算一出孃胎就練武功,一二十年工夫,也練不到此種境界?
這一瞬之間,他一張棗紅臉上,忽然泛起一片火紅之色,雙目凝視,神情肅然,緩緩跨上一步,嘿然笑道:“你再接老朽一掌試試!”
雙掌當胸,一陣急搓,突然朝外推來。
司馬雲英驚叫道:“天雷掌,弟弟快躲!”
“轟!”一聲巨震,宛如晴天霹靂,把司馬雲英的急叫,淹沒過去。
許庭瑤立身之處,塵土迷漫,被一團雷火似的掌風,擊成一個焦黑深坑,但許庭瑤卻站在一丈開外,絲毫無損。
原來他也看出常鎮幹神色有異,耳中聽到司馬姐姐喊出的“天雷掌”三字,立即施展“瞻前忽後”身法,飄退出一丈之外。
此時眼看對方這一擊的威勢,也不禁暗暗乍舌。
常鎮幹一擊未中,更是老羞成怒,大喝一聲:“好狡猾的小子,我不把你活劈掌下,就不算……”
隨着喝聲身形正撲起。
但就在他喝聲未落之時,半空中傳來一個蒼老聲音,緩緩説道:“鎮幹,你帶他們前來見我!”這聲音説來不響,但有如沉雷一般,直震耳膜。
常鎮幹聲音入耳,好像發威的猛獸,突然泄了氣一般,臉色一變,趕緊雙手下垂,向空躬身道:“弟子遵命!”
一面回過頭來,朝許庭瑤怒目瞪了一眼,憤憤的道:“家師有請,兩位隨我上去。”
許庭瑤聽他口氣,那個蒼老聲音,已知是天雷叟無疑,心中方自一愕!
司馬雲英搶着道:“還有我妹子呢,被你關起來了。”
常鎮幹怒嘿一聲,回頭吩咐道:“你們去把那姑娘放出來!”
一會工夫,褚璇姑已如飛奔出,一眼瞧到兩人站在中間,不禁驚喜的叫道:“許大哥、司馬姐姐,他們怎麼放我了?”
常鎮幹不再作聲,轉身朝外走去。
司馬雲英一把拉住褚璇姑,低聲道:“快別多説,我們快走!”
穿過兩重中院,但見每一院落,都有一二十名黑衣跨刀大漢守衞,他們瞧到常鎮幹無不神色恭敬的躬下身去,同時也因許庭瑤等三人跟在他身後進去,感到無比驚奇。
後進院落盡頭,是一座白石牌樓,兩邊蒼松夾道,中間一道寬闊石梯,直達峯腰,約有三百來級,上面一片白石平台上,建着五間精舍,曲檻長廊,肅靜無譁。
常鎮幹走上平台,神色已顯得異常肅穆。
這時屋中走出位垂髫童子,躬身説道:“老主人吩咐,要大莊主速領三位客人進去。”
常鎮乾點點頭,一聲不作,領着三人跨進屋去。
這一進入屋內,頓教常鎮乾和許庭瑤三人,同時給怔住了!
原來屋子中間,一把紫檀丈一父椅上,端坐着一個鬢眉皆白,臉色火紅的老人,當然就是名震寰宇的天雷叟無疑!
但在天雷叟下首,還站着二個人,一個是身穿藍長衫的少年書生,他……赫是玄衣羅剎喬裝的阮秋水。
另一個卻是青衣少女,臉色蒼白,低首不語。
常鎮幹雖然不認識玄衣羅剎,但一眼瞧到自己女兒,心神不禁大凜,搶前幾步,恭身説道:“弟子參見師尊!”
夭雷叟瞧也沒有瞧他一眼,兩道電炬似的目光一抬,朝許庭瑤問道:“你就是游龍老人的再傳弟子了?”
許庭瑤連忙撲身下拜道:“晚輩正是黔靈門下許庭瑤。”
司馬雲英和褚璇姑也跟着過去,朝天雷叟行禮。
天雷叟含笑點頭道:“小兄弟和兩位姑娘,快快請起。哈哈,八十年前,令師祖狄大俠曾在風雷莊,盤桓數日,為老夫座上嘉賓,沒想到在八十年後,他的徒孫,也會到七星嶺來。”
他巍然端坐,只微微欠了欠身,連手也沒抬,但三人都覺一股無形大力,把自己身子託了起來。
天雷叟接着説道:“你們來意,老夫方才已聽金姑娘説過。”
説到這裏,突然臉色一沉,緩緩説道:“鎮朝,你知罪嗎?”
常鎮幹身軀一陣顫動,應聲跪到地上,還沒説話,那站在一旁的青衣少女,突然雙手掩面撲到地上,失聲痛哭道:“師祖,這是徒孫做的不對,沒我父親的事:……”
常鎮幹叩頭道:“師尊明察,這事與瓊兒無關,而且弟子也另有申述。”
許庭瑤不禁聽得恍然大悟,原來這青衣少女是常鎮乾的女兒,也就是假冒褚大妹子的妖女。
那麼殺害自己父親和兩位伯父的真正幕後人物,也正是常鎮幹了,羅剎姐姐敢情早已知道此中經過,才要自己三人按照江湖禮節前來拜山,她卻趕在自己前面,叩謁天雷叟,陳明經過。
想到這裏,不禁心頭一陣感激,目光朝玄衣羅剎投去。
玄衣羅剎只朝他報以微微一笑。
只聽天雷叟道:“許小兄弟方才給你的那支骷髏毒箭呢?”
許庭瑤聽得暗暗一驚,心想:方才那一段經過,他深居半山,居然和親眼目睹一般!
常鎮幹嚅囁的道:“弟子該死,已經把它毀了。”
天雷叟輕哼一下道:“毀得好,如果他們不會游龍老人獨步武林的身法,你居然還妄想殺人滅口。”
常鎮幹跪在地下,不敢答辯。
玄衣羅剎朝褚璇姑道:“褚家妹子,你收着的毒箭筒,快取出來呈給老前輩過目。”
褚璇姑趕忙應了聲“是”,取出箭筒,雙手遞上。
天雷叟接過去,略一打量,朝玄衣羅剎點點頭道:“姑娘眼力不錯,這確是風雷門的‘射日九弩’,你們真是膽大妄為,居然用本門特製暗器,去假冒白蓮餘孽的骷髏箭。”説到這裏,唔了一聲,道:“唔,鎮幹,你另有申述,説出來讓大家聽聽!”
常鎮幹伏地道:“弟子一時糊塗,才會聽信金刀褚世海之言……”
褚璇姑淚流滿臉尖聲道:“你女兒以我的性命,威脅我父親,又以我父親的性命,威脅着我,最後還用毒箭殺害我父親,我父親和你説了什麼?你不可血口噴人。”
司馬雲英連忙扯了她一下衣角,叫她不可插嘴。
常鎮幹續道:“這是十年前,金刀褚世海和他兩個結義兄弟在嶗山腳下,拾到三顆純金骷髏,直到二年前,他接到一封無頭信柬和一支刻有骷髏的毒箭,限他三日內交出金骷髏,同時投到骷髏教門下,方可保住性命。褚世海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當然並不在意,但到了第三天,果然有一個黑衣斷臂老人找上金刀莊去,要他二更到嶗山腳下相見……”
司馬雲英聽得暗暗哦了一聲,那是祁老。
常鎮幹續道:“褚世海雖覺對方來得兀突,但自恃武功,果然如約而去。那天晚上湊巧弟子奉師尊之命,有事北海,從那裏經過,聽到黑衣斷臂老人自稱是骷髏教總管,尤其一出手,就施展旁門中最毒辣的‘紫煞掌’,被弟子‘幹陽離火指’嚇退。褚世海驚魂乍定,知道弟子來歷,堅邀弟子去他莊中,被弟子婉拒。哪知褚世海是個極攻心機之人,一顆純金骷髏,所值無幾,骷髏教的人,必須追回,這其中必有原故。後來不知他從哪裏得到傳聞,那三顆金骷髏是昔年白蓮教匪首冷天祿藏寶之鑰,就利用骷髏教遺留的毒箭害死他三弟……”
許庭瑤聽到這裏,證明此話和骷髏教主説的,極相吻合,心中一陣難道,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褚璇姑卻已是嚶嚶啜泣起來。
常鎮幹又道:“但骷髏教並沒因此甘休,第二次他又發現大門上釘着一支骷髏毒箭,他自知不是對方敵手,假扮莊稼人,一路趕上七星嶺來找弟子……”
天雷叟點點頭道:“你財迷心竅,妄將‘射日九弩’傳給了他?”
常鎮乾道:“他向弟子獻計,利用骷髏毒箭,偽裝遇害身死,然後尋覓寶藏,弟子因一時糊塗,輕信人言,弟子甘願領罪,但此事與瓊兒無關,她只是奉弟子之命,協助褚世海去的。”
青衣少女哭道:“不,師祖,我父親只是答應支持褚世海,以後的事,都是徒孫幹出來的,徒孫甘願領罪……”
天雷叟抬目道:“浚兒,你帶他們進來!”
眾人聽天雷叟一喝,不知來的是誰?只聽門外應了聲“是”,辣手黃衫侯浚,領着一男一女進來。
許庭瑤瞧得一怔,辣手黃衫後兩人,竟是廉清明、廉紅藥兄妹。
廉清明兄妹一進門就趨到天雷叟面前跪了下去,説道:“再晚廉清明、廉紅藥奉家師之命,叩謁老前輩金安。”
天雷叟道:“你們師父的信呢?”
廉清明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柬,雙手遞上。
天雷變抬手道:“你們起來。”
他拆開信柬,略一過目,一下把信柬擲到常鎮乾麪前,長嘆一聲道:“又是你惹出來的事。”
常鎮幹從地上拾起信箋,叩頭道:“弟子因廉維城外號閃電手和師尊名號並稱,才要他自動取消……”
天雷叟怒笑道:“膽大妄為!閃電手與我真是天雷叟有何相干?何況外號是江湖上人大家稱呼他的,不是他自已取的,你要他取消外號,已嫌狂妄,如何再妄下毒手?為師仗着一點內功修為,年過百歲,其實早已該死了,你身為掌門大弟子,如果早死幾年,像今日引來這許多強敵,風雷門何堪設想?”
常鎮幹伏在地上,只是叩頭道:“弟子知罪!”
天雷叟道:“你知罪就好!”説到這裏,電般目光,朝許庭瑤、廉清明等人徐徐掠過,嚴肅的道:“風雷門數百年來,因為一直閉關自守,不準別人踏入七星嶺寸地尺土,外界不明真況,遂以魔宮稱之。其實本門既無和武林各派爭霸江湖的野心,也不準門下弟子妄殺一人,這是本門師祖傳下來的信條。但也有一點,老夫必須聲明的,凡是本門弟子,縱然犯了滔天大罪,外人不得干與,這並不是老夫迥護門人,而是各門各派,都有特定的門規。常鎮幹雖是諸位殺父元兇,但也犯了本門禁條,老夫對諸位未能手刃親仇,深感歉疚!”
“師祖……”青衣少女聽出師祖的口氣不對,尖聲叫道:“徒孫父親追隨你老人家多年,求求師祖格外開恩,徒孫願意替我父親領受本門刑罰。”
話聲未落,跪伏地上的常鎮幹突然身軀一震,一顆頭往下垂去。
許庭瑤瞧得一怔,根本不見天雷叟舉手,但常鎮幹頭頂“百會穴”上,似已被一縷勁氣貫穿,在場之人,鼻孔中都聞到極輕的焦臭之氣,心中不禁暗暗凜駭,看來天雷叟業已練成了無上神功,殺人無形。
那青衣少女突然抱屍大哭,尖叫道:“父親啊,女兒和你老人家一起死了吧!”
倏地站起身子,左手抬處,只聽一陣“嗤嗤”輕響,藍芒如雨,閃電般朝許庭瑤、廉清明等人激射而來。
這一下事起突然,大家相距極近,誰也來不及躲閃。
“孽障!”天雷叟沉叱入耳,那四散激射的一大蓬藍芒,忽然間,好像是由青衣少女收了回去,在她身上一閃而沒。
不,全都反射到她身上,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眾人舉目瞧去,這一瞬間,青衣少女倒下的身子,立時化成了一灘黃水。
天雷叟目光嚴厲沉聲道:“浚兒,你大師兄追隨為師數十年,但犯了本門禁條,仍難逃一死,這是你的榜樣,今後好自為之,替風雷門下爭一口氣才好。”
辣手黃衫侯浚拜伏地上,道:“弟子自當謹記!”
天雷叟點點頭,然後抬目説道:“老夫處置孽徒,你們都已親眼目睹,也可算是報了親仇,浚兒,你送他們下山吧!”
一行人離開了七星嶺,回到石城,天色已經大亮,大家一路上都是有説有笑,只有褚璇站一個人跟在大家身後,獨個兒悶悶不樂,眾人也只當她傷心父喪,並未在意。
到了石城,就在城中一家客棧打尖,兩男四女,要了三間上房,許庭瑤、廉清明住了一間,司馬雲英、玄衣羅剎和廉紅藥、褚璇姑各住了一間,大家奔走了一夜,急須休息,洗了把臉,就各自回房運功調息。
快近中午,廉紅藥慌慌張張的敲着兩邊房間,大聲叫道:“許大哥,司馬姐姐,你們趕快出來,褚姐姐一個人走了!”
她這一嚷,大家同時驚覺,開出門去,只見廉紅藥手上拿着一張白紙,瞧到許庭瑤,立即通了過去,説道:“許大哥快看,這是褚姐姐留給你的,我方才醒來,不見褚姐姐,只在桌上發現這張字條。”
許庭瑤接過來一瞧,上面寫道:﹁許大哥,我走了,我不相信先父會害死許三叔和姜二叔,但這已是事實,先父做出對不起兩位結義兄弟的事,我也無顏見人,今後歲月,青燈紅魚,長禮我佛,好替先父消解冤孽,並祝福你們美滿快樂。”
司馬雲英看到最後一句,不禁臉上一紅,許庭瑤頓腳道:“褚妹子怎會這樣想不開?”
玄衣羅剎道:“她不會走得太遠,我們快把她追回來才是正經!”
司馬雲英道:“姐姐説得不錯,我們快追上去,還來得及!”
玄衣羅剎略一沉吟,道:“這裏一共有三條路,朝東一條通往化縣、梅菉,朝西一條,直達廣州,褚家妹子不可能會從這條路走,朝北是一條小路,通往廣西陸州,她多半由北路而去……”
許庭瑤沒等她説完,目光一轉急急説道:“那麼我們就從這條路追上去就是了。”
玄衣羅剎笑道:“這是我的猜想罷了,萬一她不走這條路呢?我們不妨分頭追蹤,你和司馬妹子走朝北面一條,我朝西去,廉氏兄妹朝東,不論追上與否,仍在這裏會面。”
大家計議定當,就各自分頭上路。
卻説許庭瑤、司馬雲英一路向北急趕,奔了二十來裏快到石角附近,突然從右側一棵大樹上,飛出兩點藍星,分向兩人當胸射來。
許庭瑤走得較為一刖面,正在急奔之際,瞥見有人暗算,大喝一聲,左手揚處劈空一掌,把暗器擊落,定睛看去,赫然是兩支餵了劇毒的骷髏短箭。
嘶嘶!兩條人影,閃電飛瀉,落到一刖面,那是一個黑衣斷臂老人和一個青布包頭、一身素服的女郎,攔在當路。
許庭瑤方自一怔,司馬雲英目光一抬,冷冷的道:“祁老,藍香主你們要待怎的?”
許庭瑤聽司馬姐姐説過,黑衣斷臂老人叫做祁南山,是昔年威震甘陝的獨行巨盜,他邊上的素衣女子,原來就是鋼面大香主藍素素。
藍素素尖削臉鐵青,冷笑道:“公主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遇上吧?”
司馬雲英叱道:“我不是你們公主!”
祁南山嘿嘿乾笑,道:“自然不是,叛教弒父的丫頭,你認命吧!”
司馬雲英聽得心頭一震,問道:“祁老,你説什麼?”
祁南山提掌當胸,逼前一步,獰厲的道:“我説你叛教弒父,你難道還想抵賴?教主把你視為己出,待你不薄,你居然戀姦情熱,倒反骷髏教,逆倫弒父,還割去了教主六陽魁首,你這忘恩負義,禽獸不如的賤婢,祁南山就是把你立劈掌下,碎屍萬段,也難消除胸頭之忿,賤婢,你叫那小子一起上吧!”
司馬雲英越聽越奇,越聽越驚,後退了一步,柳眉挑動,説道:“祁老,你跟畢千歲多年,自然知道這老賊是我殺娘仇人,我被他關在石室中,被人救出,根本不知老賊已死,我正想嶺南事了,找畢老賊替我死去的娘報仇……”
祁南山雙目圓睜,喝道:“賤婢不必多説!”
他臉色漸漸轉青紫,緩緩舉起當胸左掌!
許庭瑤昨晚剛聽常鎮幹説過,“紫煞掌”是旁門中最毒辣的武功,此時驟睹他左掌一片暗紫,心中一動,立時一躍而出,説道:“姐姐,還是讓我來對付他!”
祁南山早已蓄足十成功力,大喝一聲道:“你們誰也別想活得過今天!”
左手一繃,勁風橫掃而出,許庭瑤見他來勢勁急,也立即出掌迎去。
那知祁南山蓄意先要擊斃司馬雲英,許庭瑤一掌迎出之際,只聽他冷笑一聲,橫劈手掌忽然一兜,那排空狂瀾,陡的完全轉向,朝司馬雲英撞去。
許庭瑤瞧得大怒,一聲長嘯,身如電閃,一下搶到司馬雲英身前,雙掌迅疾平胸推出。
他暴怒之下,不覺使出全力“一元真氣”暗勁如山湧出。
祁南山和他一接之下,陡覺自己“紫煞掌”力,悉數反彈回來,他這種旁門霸道陰功,出必傷人,但如遇上道家罡氣一類玄功,被反震回去,同樣非死即傷,他這一驚覺不對,正待向後橫躍!
許庭瑤恨他出手毒辣,那肯放過,身形一掠,欺到背後,一掌拍上後心,祁南山沒有來得及避開,自己紫煞掌的反震之力,已然受創不輕,那還經得起許庭瑤一掌,悶哼一聲,口噴黑血,倒地死去。
藍素素眼看祁南山死去,心頭狂駭,左臂一抬,錚錚錚錚錚五支喂毒袖箭,連珠打出,朝司馬雲英射去,人卻旋風般向山徑縱去。
司馬雲英昔日身為骷髏教總香主,藍素素有多少能耐那會不知,她左臂才揚,她早已一探鏢囊,掏出亮銀子午釘,隨手撤出,把對方一圈五支梅花形的袖箭,才到中途,就被子午釘悉數擊落,口中嬌喝一聲:“藍素素,你給我躺下!”
一縷銀光,應手而出,打中藍素素腳踝,“啊喲”一聲,跌倒地上。
司馬雲英一掠而至,趕到她身前,正待舉劍劈下,突然覺得她也是從小被畢老賊收養之人,自己和她並無怨仇,長劍一收,喝道:“你去罷!”
藍素素挺身一躍而起,雙目含煞,左手一抬,“叮”的一聲,一支袖箭突然當胸打來。
司馬雲英一時疏忽,忘了她一筒袖箭之中,還剩着最後一支,雙方面對面的打來,哪能躲閃得開?差幸她眼快手快,隨手一抄,已把箭尾抄住,但相距太近,喂毒箭頭,已刺進她左乳“期門”。
藍素素卻早已忍痛急掠,一下投入樹林。
司馬雲英暗暗嘆息一聲,把抄住的袖箭拔了出來,朝地下一擲,一手緊按創口,一手掏出“烏風散”咬開瓶塞,酒在創口之上。
許庭瑤睹狀大驚,一掠而至,急急問道:“姐姐,你受了傷?”
司馬雲英業已臉色蒼白,嬌軀搖搖欲倒。
許庭瑤慌忙兩臂一抄,抱住她身子,這一瞬之間,她頓覺萬念皆空,眼角流下兩行清淚,喘息道:“弟弟,我……不成了……”
許庭瑤把面孔貼在司馬雲英臉上,六神無主,焦急道:“姐姐到底怎麼了?”
司馬雲英櫻唇微動,氣息微弱説道:“我一時大意,中了藍素素的袖箭,她箭上喂的是勾吻毒草,這種劇毒,中人必死……”
許庭瑤一顆、心幾乎從口腔裏直跳出,問道:﹁姐姐,你烏風散不是可解百毒?你……﹂司馬雲英苦笑道:“不成,烏風散無毒不解,但就是勾吻草,力量就不夠……”
許庭瑤急得流淚道:“這……怎麼辦……”
司馬雲英眼皮漸漸無力,似將睡去,但她強力睜開雙目,細聲道:“快……鳥風……散給我……服……下。”
許庭瑤那敢怠慢,把一小瓶烏風散,一起倒入她口中,司馬雲英道:“弟弟,快……抱我……回去……”
許庭瑤抱着她嬌軀,飛也似地奔回客店。
玄衣羅剎早已回來,一眼看到司馬雲英傷勢嚴重,不由大吃一驚,跟隨進房,問道:
“許兄弟,英妹妹傷在那裏?”
許庭瑤瞧到玄衣羅剎,宛如遇上救星,把司馬雲英平放牀上,轉身喊道:“姐姐,你快救救她……”
玄衣羅剎跺跺腳道:“你先告訴我她怎樣受的傷,傷在什麼地方?”
許庭瑤把當時情形,一五一十的説了,玄衣羅剎兩道秀眉蹙得緊緊的,道:“我在武功上,雖是承受了恩師所傳,但師父治傷療毒的秘法,卻並沒學會,我以前曾聽恩師説過,勾吻是苗疆最毒的毒草,我身邊雖也帶有解毒藥物,不知是否有效?”
説到這裏,只聽牀上的司馬雲英,呻吟一聲,低低叫道:“姐姐……”
玄衣羅剎慌忙走近牀前,司馬雲英緩緩抬起右手,拉着玄衣羅剎手腕,聲音微弱道:
“姐姐,勾吻草中人必死,我目前只是服下一瓶烏夙散,把劇毒暫時托住罷了,只要藥性一失去,毒性就會發作,我苟延殘喘,就是心裏有幾句話,如果不説出來,我死難瞑目……”
許庭瑤瞧着這位未婚嬌妻,心頭直如刀割。
玄衣羅剎流淚道:“英妹,你別盡説這些傷心話,我想,天生一物,必有一制,你快説有沒有解藥?”
司馬雲英苦苦笑道:“姐姐,你先讓我説出心裏的話來,好姐姐,你如果可憐妹子,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
玄衣羅剎點頭道:“我答應你,你快説咯!”
司馬雲英無神的目光,瞧瞧許庭瑤,又瞧瞧玄衣羅剎,臉上綻出一絲笑容,説道:“姐姐,我們三人一見如故,我知道……你……一直關心着他,你撮合我們,就是你的多情之處,妹子一輩子也忘不了你,只是妹子不成了……你要答應我,你從此不要再離開他,他初出江湖,結下許多仇家,沒有你在他身邊,我死也不放心的……姐姐,你方才已經答應我了,我可以……”
玄衣羅剎沒防到她當着許庭瑤,會説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心亂如麻又羞又急,皺皺眉,道:“英妹,你先定定神,你不能這樣就死,時光寶貴,你快説出解藥來,我上夭入地,也非弄來不可!”
許庭瑤哭道:“姐姐,你快説出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成了。”
司馬雲英哭道:“這種毒藥,是畢老賊練的,他也沒有解藥,據説……據説……只有雲霧山温玉巖出產的新鮮烏風草,整株連根煎服,才能有效,妹子身邊的烏風散,雖然也是烏風草焙制的,但藥效不夠……”
玄衣羅剎突然站起身來,道:“既有地方,總可找到,可惜我身邊沒有大還丹了,否則就足可多支持幾天……”
説到這裏,從身邊摸出一個玉瓶,一下塞到許庭瑤手中道:“這是我師父秘製的解毒護心靈丹,縱然藥不對症,每隔半個時辰給她服用一顆,盡這一瓶藥方,總可支持到明天晚上,我這就趕上雲霧山去。”
話聲一落,一下脱去長衫,朝地下一擲,人影閃處,飛出屋去。
傍晚時分,廉清明兄妹回到店裏,他們也沒追上褚璇姑。司馬雲英已是奄奄一息,昏睡不醒,許庭瑤陪在牀邊,只是流淚。
這一晚,三人守着司馬雲英,誰都像心頭壓着沉鉛一般,只是盼望玄衣羅剎早些回來,雲霧山,相隔何止千里,這希望實在也渺茫得很。
一晚過去,大家已有度日如年之感,第二天,中午過去了,三人心頭也隨着時光,愈來愈焦灼,許庭瑤不停的看着天色,急得走頭無路。
天色又暗下來了,玄衣羅剎留下的護心靈丹,已只剩了最後一粒。
正在憂、心如焚之際,一條人影飛一般掠入房中,吧嗒一聲,跌倒地上。
那正是玄衣羅剎,只見她臉如金紙,昏死過去,一身衣裳,濕得有如水中撈起來一般,但手上卻緊緊拿着一株色呈墨綠,根上還包着黃色泥土的藥草。
許庭瑤驚、喜、憂、急,伸手扳住她肩頭,急叫道:“烏風草,咦!玄衣羅剎,你……:
你……怎麼了?”
廉紅藥睹狀,慌忙趕着俯下身去,一面説道:“許大哥,她只是心急趕路,真力虛脱,你還是趕快煎藥去吧!”
説着,雙掌一伸,默運師門五行真氣,替玄衣羅剎推宮過穴,徐徐按摩。
廉清明怕妹子一人功力不足,也趕緊走了過來,一手按在他妹子後心,把真氣緩緩度給妹子。
一會工夫,玄衣羅剎果然悠悠醒轉,他長路疾馳,真力耗竭,此刻經廉紅藥以獨門五行真氣,推宮過穴,睜眼瞧了她一眼,又緩緩闔上眼皮。
廉紅藥知她已無大礙,取出師父五行神叟秘練的兩粒丹藥,納入她口中,然後輕輕抱起玄衣羅剎,放到隔壁自己房中,讓她安靜養息。
許庭瑤也已把烏風草煎了一碗濃汁,撥開司馬雲英牙關上時也顧不得廉氏兄妹在旁,含着藥汁一口一口的哺入司馬雲英嘴中,運用丹田之氣,催藥入腹。
這烏風草辛辣無比,許庭瑤把一碗菜汁哺完,果然立時聽到她肚內咕嚕嚕響了起來,心知藥力已經行開,小心翼翼替她蓋上薄被。
悄悄退出,再到隔壁房中,看過玄衣羅剎,覺得她臉色也好了,嘴角上掛着一絲淺笑,沉沉熟睡,心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
司馬雲英服下烏風草,靈藥對症,傷勢果然大為好轉,玄衣羅剎只是真氣耗損過鉅,虛脱乏力,經過兩夭養息,很快就已復元。
第三夭上,司馬雲英已能下牀行動,她聽許庭瑤述説經過,知道自己這條性命,是玄衣羅剎從鬼門關上硬拉回來的,心頭更是感激。
玄衣羅剎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個油紙包裏,裏面赫然是一顆用藥粉醃着的人頭,一面朝許庭瑤、司馬雲英笑道:“這是畢老賊的六陽魁首,那天我救出英妹妹,手刃親仇之後,把它割了下來,主要是為了英妹母仇未復,我把它帶來,好讓英妹到伯母墳前祭奠,如今,只要英妹傷勢痊好之後,我們就動身到白帝城去。”
司馬雲英感激得只是流淚,抬頭説道:“姐姐,你這分大德,做妹子的一輩子也報答不盡。”
玄衣羅剎秋波一轉,格的笑出聲來,道:“我們還説什麼報答的話來?”
廉清明兄妹此行總算報了父仇,眼看司馬雲英傷勢已愈,他們急於回山覆命,就和三人訂了後約,先行作別。
許庭瑤和玄衣羅剎因司馬雲英身體尚未完全復元,在客棧中多留了兩日,才一同上路。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