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陽下,廖五姑拉着陶羽急急奔走,身後不時傳來“六甲乎”刺耳驚心的呼喝狂笑,但廖五姑卻頭也不回,一口氣奔了數里,未見四醜追來,眼前已到了一片曠野中。
她左手尚扣着三柄簿刃飛刀,右手纖纖五指,握着陶羽腕間,疾步而行,卻發覺手上輕若無物,陶羽一直輕盈的緊跟着,她毫無累贅蠢重的感覺。
廖五姑心下十分奇怪,暗忖這位英俊的少莊主聽説從未練武,怎的身法竟如此輕靈矯捷?心念一動,斗然一沉真氣,停下步來。
惻目望去,陶羽也緊隨她攸忽而止的嬌軀,颯然頓住,臉上神情自若,竟連絲毫氣喘浮躁的現象也沒有。
廖五姑芳心暗奇,望着陶羽嫣然一笑,道:“少莊主,什麼時候練得好一身輕巧身法?”
陶羽茫然搖搖頭,道:“沒有呀,我何時練過什麼身法啊?”
廖五姑眼皮一轉,笑道:“不要説假話啦!你嬸嬸久走江湖,難道連這點眼光都沒有,一個人獨自展功奔馳,並不算難,但要是隨着旁人,行止不能由心,卻能濁氣不升,心氣不浮,神閒氣定地導虛入實,只怕沒有三五年苦修,難以辦到……”她説着陡然笑容一斂。
揚目道:“你那位朋友來了。”
陶羽循聲望去,果見辛弟正邁步飛趕而來,卻不見“六甲手”齊景坤。
他心驚地道:“齊叔叔沒有回來,只怕……
方説到這裏,辛弟已如飛而至,奔到近,猛可沉氣定身,山屹而立,用一雙激動的眼光,注視着陶羽,卻沒有出聲。
陶羽詫間:“齊堂主呢?”
辛弟嘴唇牽動了幾下,用力衝出兩個字。
“死了!”
陶羽和廖五姑齊是一震,不約而同地驚聲道:“死了?
真的麼?“
辛弟道:“那廝不要我幫他,獨自對敵四醜,不死也要脱層皮。”
廖五姑鬆了一口氣,道:“老齊武功自有獨到之處,我們別替他耽心……”
陶羽卻憂形於色,道:“四醜個個功力卓絕,齊叔叔只有一個人,一定會吃他們的虧。”
廖五姑嘆了口氣,道:“我的好公子,你可裏知道,咱們飛雲山莊雖然統御中原已經三十年,但各派中人,誰不是暗驚異心,最近一年來,更常有域外高人,到中原來爭雄尋事,這海天四醜,只不過其中之一罷了……”
陶羽着急道:“我們若不去救,齊叔叔必會遭他們毒手。”
廖五姑聳聳肩,道:“就算死了又如何,咱們要脱身,那有工夫去救他……”
陶羽駭然道:“嬸嬸怎會説出這種話來,他跟你。”
“他跟我怎樣?”廖五姑斜斜睨他一眼:“我和他雖是夫妻,但我向來討厭老齊那副冷冰冰的晚娘面孔。”她手指輕輕釦了陶羽一下,卟嗤地笑道:“説真的,老齊要有公子你一半兒風流倜儻,便叫我為他死,也是甘心的。”
廖五姑柔若無骨的玉手,一直握着陶羽的手腕,這番話,又是那麼風情萬種,其實她雖已年過三旬,但因保養得法,看上去猶如二十餘歲丰韻,陶羽心絃為之一震,剛想掙脱她的握持,忽聽身邊“卟通”一聲,辛弟竟突然摔倒地上。
只見他臉色一片蒼白,嘴角溢血斑斑,僵卧地上,一動也不動。
陶羽大吃一驚,一甩臂,擺脱廖五姑的手,俯身一探,發覺辛弟氣息低微,顯然傷勢不輕。
廖五姑秀眉微皺,道:“糟啦!你這位朋友,一定受了嚴重的內傷。”
陶羽道:“他昨夜和許成硬拼一掌,內腑本已負傷,必是方才又力戰四醜,如今傷上加傷,自是極重。”
廖五姑道:“不要緊,我這兒有治傷的藥丸,你先給他服下幾顆再説,只是這麼一來,今天我們就不能趕回濟南分堂了。”
一面説着,一面從懷中取出藥瓶,倒了三粒粉紅色的藥丸,遞到陶羽手上。
陶羽將藥丸餵給辛弟服下,輕輕在他胸前推拿一陣,皺眉道:“看來他一時傷勢不能痊癒,咱們得找一處雅靜的地方,替他療治。”
廖五姑聽了這話,柳屆一掀,道:“我知道前面有個地方,公子,隨我來。”
陶羽緩緩把辛弟抱起,隨廖五站又向前奔了盞茶之久,來到一處山麓,但見一排修竹,掩遮着畝寬一片土坡,坡側竹叢中,閃出一角瓦屋。竟是一座無人居住的破廟。
廖五姑領着陶羽推門踏了進去,房中神像零落,蛛網積塵。所幸房屋倒還完整,足可蔽得風雨。
陶羽在殿角隱蔽處,發現一間極幽密的暗室,清掃出一塊地方,把辛弟平放在地上,並指如戟,點了他胸背十二處大穴,然後自己也盤膝坐在旁邊。閉目默運內功,緩緩衝出右掌,搭在辛弟前胸“將台”穴上。
才過片刻,同羽臉上冉冉現出一層淡淡的光輝,呼呼徐而不躁,合目端坐,寶相壯嚴,直如老僧入定,手心一股熱流,循穴門緩緩注人辛弟腑內。
廖五姑眼含無限深情,靜靜在一邊注視着他那清朗的眉目,尖挺的鼻樑上弧唇如畫,頰紅似桃,越看心頭的跳得厲害,一面呆呆發怔,一面芳心暗想:“好個俊俏的濁世佳公子,你若是早生二十年。嬸嬸怎會嫁給齊景坤那麼個粗人。”
轉念間,又覺渾身微震,心道:“人家都説咱們飛雲山莊的少莊主,面貌壓死在泰山的羅偉一般模樣,現在看來,果然不差,瞧他的神情,跟十五年前羅偉在觀日峯臨死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傳出來的……。”
她一時神馳意蕩,心潮紛歧,不知不覺移動蓮步,走到陶羽身邊,蠻腰一折,挨着他坐了下來。
此時陶羽正當全神貫注,意不旁貸,對廖五姑的舉動,直如未覺。
兩人並肩挨坐,一陣少男身上特有的氣息,飄進廖五姑的鼻孔,這徐娘半老的廖五姑,頓時泛起無數-念。
但她尚有些忌憚陶羽少莊主的身份,雖然緊挨他坐着,還不敢做出逾份的舉動。
又過了許久,天色已近黃昏,房中光線,越加陰暗。
廖五姑眼中映着陶羽英俊的輪廓,耳中聽到的,是他那悠緩的呼吸。身體又彷彿感受到男性誘人的體温,一股灼熱的淫念,隨着光線的暗淡,逐漸洶湧難抑。
她腦中百念飛轉,暗中自語:“這兒四處無人,面對如此可人,白白放過,豈不可惜,何況他身為少莊主,要是果能人我懷抱,豈不等於掌遍了飛雲山莊……”
這樣一想,頓時心猿意馬,無法自制,不想就在她正欲有所舉動之際,突聽廟外響起一陣紛亂的馬蹄之聲。
廖五姑一驚,-念立消,一挺腰肢,從地上躍了起來。
蹄聲直到廟外頓止,一個鈴似的聲音説道:“你們瞧,這間古廟、房瓦都很齊全,打掃一下,一定可以居住。”
另一個稚嫩的噪言接口説道:“可不是嗎?真把我們找苦啦!想不到竟有這種好地方,咱們進去看看。”
廖五姑傾神清聽,似覺來人約有五六個,正紛紛下馬,向廟前推門。
轉瞬間,四步聲已經進了大殿,廖五姑從門縫中向外偷窺,見是五六個身穿紅衫的負劍少女,嘻嘻哈哈地擁入大殿。
其中一個環顧大殿,笑道:“附近只怕再沒有比這兒更好的地方了,咱們快快打掃一下,公主就要到了。”
於是,一羣少女便開始在殿上灑掃整理,一片如珠笑語,不時從她們口中迸發出來,廟中登時熱鬧了許多。
廖五姑不想出面阻止,但一則因這間小房靠近神龕,十分隱蔽,一時不愁會被發覺;二則她眼看這些紅衣少女勁裝負劍,身手矯捷,顯然都有一身武功,而這時陶羽行功正急,自己孤身一人,又何必去招惹是非。
是以,她只是藏在門後,目不轉睛地注視殿上情形,卻沒有出聲露面。
不多一會,大殿上已被那些紅衣少女打掃得於於淨淨,緊接着,廟外又傳來一陣轆轆車聲和蹄聲。
一個女郎低聲叫道。“公主到了!”
大夥兒登時收斂了笑鬧,整衣肅容迎出廟去,不過半盞熱茶光景,六名紅衣少女和另外六名青衣女郎,簇擁着一個綠衣少女,緩緩步人大殿。
廖五姑陡覺眼前一亮,只覺那綠衣少女不過二八年華,生得眉如春黛,眼若秋水,膚色賽雪凝玉,削肩兒柔若無骨,櫻唇兒一點猩紅,香腮渾勻,蠻腰一握,蓮足姍姍,眉心上長着一粒紅恙,娉娉婷婷,嬌慵無限,真是傾國傾城,閉月羞花。
廖五姑平素自負長得美豔,此時一見這絕色少女,竟不期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彷彿在那少女容光照映之下,天下女子,都成了庸俗脂粉了。
她又妒又驚,注視着那綠衣女郎緩步走到殿上,一名青衣少女連忙安放了一張錦繡軟椅。扶着她坐了下來,其餘青紅兩色少女,分立左右,肅容侍候。
綠衣女郎眼波一掠,向殿上打量了一眼,輕顰談笑地點點頭,説道:“難為你們找到這個地方。倒很整齊幽靜。”
一名紅衣少女立刻躬身道:“婢子們踏遍附近數十里,只無法找到一處雅靜的地方,可供公主駐足,好容易尋得這間破廟,雖然陳舊些,地點卻很僻靜,委屈公主暫住幾日。”
綠衣女郎又點點頭,道:“原該這樣,我最怕閒人雜多,那股混濁的氣味,衝也把人衝昏了,何況我們這一大羣,若住在人煙稠密的地方,豈不驚世駭俗麼?”
説着,微微一頓,左右環顧一眼,説道:“陸完陸方他們回來了沒有?”
紅衣少女答道:“陸家雙鈴奉令刺探魯西分堂虛實,快馬往返,大約天明以前。就可以回來。”
廖五姑心中大大一驚,她雖不知這女郎來歷,但卻久悉“陸家雙鈴”的成名,皆因廖五姑的父親“花雨飛刀”廖存思,當年仗着一手出種人化的飛刀暗器,在黑道中嶄露頭角,那時武林之中,以暗器神奇聞名立萬的,陸廖莫三家齊名,江湖有句歌詞,説的是一一“陸家鈴,廖家刀,巫山連弩莫理高。”
後來“陸家雙鈴‘為一了樁血案,亡命海外;巫山莫家堡一向絕跡江湖,”花雨飛刀“廖存恩卻因一件黑道案件,與少林弟子結仇,死在當時少林掌門人若意大師掌下,廖五姑從此消聲匿跡,投靠”飛雲山莊“,嫁給了”六甲手“齊景林。
是以,廖五姑的飛刀絕技,雖然及不上乃父十分之一,但自小對江湖黑白兩道暗器名家,卻極是耳熟能詳,如今一聽“陸家雙鈴”四個字,芳心那得不驚。
何況,那紅衣少女回答之際,曾提到“陸家雙鈴”是奉令刺探魯西分堂去的,那麼,這批人和飛雲山莊又有什麼樑子?他們要到魯西分堂去刺探些什麼?
廖五妹疑雲頓起,因而越加不敢出聲,只想傾耳聽她們再説些什麼,可是那綠衣絕色女郎並未繼續再問下去,懶洋洋倚在繡椅上,顯得慵懶嬌娜,弱不禁風。
其他青衣少女則循立兩旁,肅然無聲。
廖五姑焦急不安地回頭望望陶羽,見他呼吸已逐漸低沉,大約行功療傷,已經將到完成階段。
她這時反倒希望陶羽能多沉默一些時候,生怕他一旦行動完畢。弄出聲響,被四上那綠衣女郎發覺。
不料正在這兒,忽聽廟外一陣腳步聲,轉眼輛進來一名負劍童子,大聲陳報道:“陸家二老已連夜趕回。”
那綠衣女郎只因不經心地揮揮親手,道:“叫他們進來吧!”
剎時,殿外並肩大步進來兩名華服老人,左邊一名,脅下根挾着一個昏迷少女。
綠衣女郎詫異地問道:“他們回來得這麼快?”
那怕衣老人,將脅下少女向地下一摜,拱手答道:“小的們奉命前往濟南,途中得訊息,飛雲山莊魯西分堂堂主六甲手齊景坤,已離城趕往泰山,因此未到濟南,便連夜折返綠及女郎凝目向地L看了一會,又道:”這女孩子是誰啊?“那錦衣老人道:“小的們在回程之中,巧遇前次在江南所見的秦姓少年,與這女孩攔路尋釁,是以將她抱來。”
那綠衣女郎神色突然一變,竟從錦椅上站了起來,驚問道:“是嗎?你們見到那姓陶的公子沒有?”
那錦衣老人答道:“這次之中,僅見這女子和那姓秦的一路,並未見到那陶公於。”
暗室中廖五姑又是一驚,不禁再度扭頭,看看陶羽……
那綠衣女郎聽説未見白羽,顯得十分失望,懶懶地又坐了下來,道:“我看那姓秦的少年不像壞人,他又跟陶公子極好,你們沒有難為他吧?”
那錦衣老人道:“秦佑和這女子橫劍阻路,小的們並不曾傷他,只鈎了這女子回來,不想在她身上,卻搜出了一件武林至寶……”
綠衣女郎臉上談談一笑,説道:“什麼至寶,你們一個男人家,隨便在女孩子身上搜查,這就該重重懲罰才對。‘那兩名錦衣老人一聽這話,頓時面露惶恐,竟不約而同跪了下去,肅容道:”小的們該死,求公主免究。“綠衣女郎笑容陡然一致,冷冷地道:“東西拿來我看看。”
那錦衣老人從懷中取出一個油布小包,雙手捧起,旁邊一名青衣少女接了,先將包囊拆開,然後恭恭敬被送給綠衣女郎。
廖五姑看不見那包中是何物件,但卻從那綠衣女郎臉上,看到一陣起來越濃的驚駭之色,顯示那包中之物,已使她大大震驚。
斗然,綠衣女郎輕訝失聲,道:“啊!這是全真教的東西,怎會落到她手中呢?”
錦衣老人神情激動地道:“這本秘-,據稱原屬一位姓羅的少年俠士所有,如今更是中原武林人人慾待爭奪的武學至寶,公主洪福齊天,偏偏竟讓小的們無意中得來。”
綠衣女郎表情變幻不定,似是一忽兒喜,一忽兒憂,緩緩點了點頭,説道:“不錯,這確是件難得的東西,但它上面所載武學,也未見得比我們們桃花島的高明多少,你們説對不對?”
陸家雙鈴齊聲道:“公主聖學無際,自然不是一本通天寶-所能包攬於萬一。”
這句話,更使暗室中的廖五姑混身一抖。險些失聲叫了出來。
原來“通天寶-”墜落觀日峯絕崖的事,飛雲山莊自是最早知道,但陶天林十餘年嚴令搜尋,幾乎踏遍觀日峯下每一處山谷絕壁,卻始終未能找到這本失書,直到最近才得到消息,“通天寶”已落入武當叛教門人竺宮瑤手中,天下羣雄,或明或暗,紛紛起意爭奪,竺宮瑤一死,他遺女竺君儀,便成了武林追索的目標。
此次“六甲手”齊景坤和廖五姑遠離濟南魯西分堂,最大的任務,也是追查這本“通天寶-”和竺君儀的下落,萬不料齊景坤因此在泰山負傷而死,這本“通天寶”,卻被桃花島家雙鈴無意中得來。
包囊中既然是“通天寶-”,地上昏迷來醒的少女,必定就是竺君儀了。
廖五姑一陣心血洶湧,眼睜睜看着那綠衣女郎一直在低頭翻閲“通天寶-”,嬌嫩的臉蛋上,時時泛起笑容,又時時顯出驚訝,心裏直如有一柄大錘。在狠狠敲擊不止。
她雖然無法看見寶-的內容,但綠衣女郎變幻的神情,無疑在告訴他,那秘策之上,必是滿載驚世駭俗的武功,奧妙精深的玄理,誰得着那本秘-,便將成為天卞武林第一人一一就像羅偉一樣羨慕、貪婪、悔恨、焦急……像一根根鋭齒,緊緊啃嚼着她的心,假如不是憚忌“陸家雙鈴”在場,她真想衝出去,一把搶了那本科-,從此遠走高飛,尋一處絕嶺山谷,潛心修煉。
當她再度現身江湖,那時必然已是天下第一高人了……
桃花公主默默誦讀觀賞了很久很久,方才滿意地呼了一口氣道:“啊!果然是本好書,你們的功勞不小,起來吧?”
“陸家雙鈴”似對那桃花公主十二分激畏恭謹,連聲稱謝,才敢站起來分作兩旁,肅然而立。
桃花公主將“通天寶-”收進懷中,又取了那條染血絲巾和半枚金錢細細把玩,迷愧地問:“這兩樣又是什麼東西呢?”
雙鈴中的老大陸完躬身應道:“這個,想必是秘笈主人信物之類的東西,因此包在一起……。”
桃花公主對那半枚金錢,似乎發生了濃厚的興趣,見它製作得極為精緻美觀,金光燦爛,花紋奇特。拿在手中反覆看了很久,又見金錢上趕着一個小孔,便令身邊青衣少女取來一條絲帶、將它穿起掛在自己胸前,當作飾物般讚賞,道:“可惜只有半牧,要是能再找到另外半個,那就太好了。”
“陸家雙鈴”老二陸方忙道:“這半枚金錢,顯然是從整枚上分斷下來,有這一半,必有另一半,公主若是喜愛,我兄弟定要尋到那半枚,取來呈獻公主。”
桃花公主一面低垂粉頸,玩弄着項下金錢,一面沒聲問道:“你想,怎樣才能找到那一半呢?”
陸方道:“依小的揣測,這本通天寶-,既是武林中人人覬覦的東西,咱們只要把得到寶-之事,在武林中傳揚開去,天下英雄,自然羣至爭奪,那時一則可以宏揚我桃花島武學,二則便可從武林英豪之中,追查那半枚金錢……。”
桃花公主不待他説完,早欣喜地拍着玉手,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你們從明天起,便把這件事在江湖中大事宣揚,正好大大熱鬧一番……”
陸完忽然用餐説道:“事雖如此進行,但公主切莫過份輕視天下武林人物,據小的所知,尚有數人,足為我們桃花島的勁敵。”
桃花公主顯然收斂笑容,道:“是嗎?你旦説説是誰?”
陸完道:“守命五環雷家兄弟、河洛一劍司徒真如,以及飛雲莊主陶天林,海天四醜,許、林、包、楊……這些人,個個都是身負絕世武學之輩,公主桃花島嫡傳,武功縱然精深玄奧,如果同時與天下為敵,也許仍感吃力。”
桃花公主聽了,突然舉袖掩口,咯咯嬌笑,直如怒放的蓓蕾,盛開的鮮花,説道:
“不錯,你説的這些人,都是當今一等高手,可是,還有兩個武功極好的人,卻被你忘了。”
陸完一怔,道:“莫非公主竟親自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桃花公主點頭道:“正是,這兩個人,年紀都很輕,但一身武功,已不在一流高手之下,如果要説誰是我們桃花島未來的勁敵,我看八成只有他們兩位了。”
陸完吃了一驚,道:“公主説的,是”
桃花公主臉色陡又一怔,一字一頓説地道:“他們就是你方才説的少年秦佑和陶公子。”
這桃花公主年齡甚幼,但言談之事,井然有條,倒像個江湖閲歷極豐的行家,而且喜怒無常,竟使名滿天下的“陸家雙鈴”,對她敬畏十分,顯見決非平常人物。
暗室中的廖五姑聽得心驚不已,寒意陡生,她自以為已是女人中翹楚,此時跟這不過十五六歲的桃花公主相較,竟有些自嘆不如。
陸家氏兄弟臉上一片驚容,但卻默然沒有出聲。
桃花公主停了一下,又遭:“你們別以為使用雙鈴暗器,僥倖勝了人家,那位姓秦少年,劍術已得神髓,假以時日,必成非凡高手,而陶公子一身武功深藏不露。我見他上次被解陸方的手法,每一出手,都是精奧無比。教人真想不透他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
陸完長嘆一聲,説道:“公主明見極是,這兩人自稱是飛雲山莊的人,或許那陶公子與陶天林有着關聯……”
他的話還沒説完,桃花公主突又揚聲嬌笑,道:“啊!
我還忘了一個人,這人武功雖未見得很高,但是膽量卻很大,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
陸兄弟又都一愣,答道:“小的們不知。”
桃花公主抬起纖纖玉手,向神龕邊一指,笑道:“他現在就在神龕側面一扇暗門背後,你們自己去見見他吧?”
廖五姑猛可大吃一驚,連忙拱手扣了兩棲薄刃飛刀,掠目向後一望,卻見陶羽依舊行功未畢,一無動靜。
那麼,是什麼原因使那桃花公主發覺神龕後的暗門呢?
難道她武功已臻“千通耳”的化境,竟能在言談之際,察覺了自己的呼吸?
廖五姑心念未已,門外腳步聲已到近前,陸完首先輕呼道:“公主明目如鏡,這兒果然有間暗室。”
陸-立刻沉聲喝道:“裏面是誰?還不起出來受死?”
廖五姑心膽俱裂,銀牙一掛,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將畢生功力,全部運集在左掌上,右手緊緊扣着兩輛飛刀,蓄勢而待。
陸-叱喝之後,未見室中反應,冷笑一聲,雙掌交錯護胸,一抬腿,“蓬”然踢飛了門板,晃肩便搶了進來。
廖五姑悶聲不響,左掌一撥門板,右臂揚處,兩柄飛刀,一齊出手。
她這種薄刃飛刀,乃是純鋼用制,其薄如紙,可軟可硬,兩邊鋒緣極是鋒利,而且用空無聲,極難閃避,是以“廖家刀”成為武林一絕。
暗門本不甚寬,加以陸-輕敵急進,及待發覺,終於遲了一步。
寒光一閃,兩柄飛刀一上一下,已到面前,陸-雖然是暗器名家,心頭也不由大大一震,猛的一聲斷喝,雙掌齊發。
其中一柄擊向前胸的飛刀,被他掌上發出的強勁內力一撞,陡地反射,掠過陶羽頭頂,“叮”然一聲,射人後面牆上,嵌進足有寸許。
但另一柄飛刀,卻逕向陸-面門射來。
陸-急忙一歪頭,那飛刀貼着面頰掠過,鬢角一涼,舉手一摸,竟摸了滿手鮮血。
陸完在後面疾出一掌,將飛刀拍落,低頭一望之下,駭然變色,道:“老二,是廖家刀!”
陸-耳端負傷,聽了這話,也不禁暗自心驚。疾退兩步,冷聲喝道:“裏面可是廖存思老弟?”
原來“陸家雙鈴”亡命海外時,“花雨飛刀”廖存思尚未死在少林若意大師之手,是以一見飛刀形狀,就把廖五姑當作她父親廖存思了。
廖五姑心裏暗笑,但卻不敢出聲回答,側身隱在門邊,一面又急扣了兩柄飛刀,一面回望陶羽,見他正緩緩從辛弟身上收回手掌,也不知是行功已完,抑或被方才陸單一聲斷喝,才中止了療傷之事。
她連忙壓低了嗓音,輕輕叫道:“陶公子,陶公子……”
可是陶羽垂目依舊,自顧運氣調息,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
陸-見仍然無人回應,又大聲叫道:“廖老弟,多年不見,連老朋友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麼?咱們是陸家雙鈴……”
廖五姑只不作聲,肚裏卻暗笑道:“姑奶奶早知你們是陸家雙鈴,可借姑奶奶見不得你們。”
陸完沉聲對陸-説道:“老二,咱們數十年未返中原,或許廖家刀已傳了外人,讓為兄來試試。”
説着,探手從懷裏摸出他仗以成名“左右雙鈴”。
兩枚鋼鈴乃是同樣大小重量形狀,鈴心中空,裏面各嵌一粒銀珠,乍看起來,並無出奇的地方。
陸完站在門外,兩枚銅鈴分置在左右手中,默運真力,右臂突然一揚,拇指二指向外一彈。只聽“嗡”地一聲輕響,其中一枚銀鈴,已脱手疾射而出。
那枚銅鈴並無目標,好像只是對準門內底牆射出,但奇怪的事情,就在這剎那間發生了。
銀鈴去勢如雷,霎眼已近牆邊,可是,湛湛將要觸及牆壁,突然“叮呤呤”一陣悦耳聲音,那枚銅鈴卻忽然向右一折,鈴身由平飛變成滾動,叮呤之聲不絕,竟然飛快地繞室旋轉起來,而巨,速度不減,轉眼已繞行了三匝之多。
廖五姑見了,驟然大驚,迫得背貼門旁,動也不敢稍動。
那陸完不慌不忙,左臂輕揚,“嗡”地一聲,又將左鈴依樣彈射了出去。
這枚銅齡也在將要觸及牆壁的剎那,向左一轉,變成繞室飛旋,兩枚銅鑄交叉盤繞,離地四尺高下,互不相擾,滿屋盡是“叮呤呤”之聲。
陸完就在這鈴聲交作這際,錯掌欺身,搶進門裏……
口口口再説秦佑和竺君儀飛步向西追趕,無奈步行終不及馬快,追了一程,遙遙望見那兩騎快馬漸去漸遠,最後連影子也望不見了,秦佑知道無法相及,只得停下身來,長嘆一聲,恨聲説道:“陶大哥和辛弟,不知被他們劫持到什麼地方去了,可恨沒有一匹馬,眼巴巴地看着他們進去,這怎麼辦呢?”
竺君儀柔聲安慰道:“那兩騎去的方向,必是濟南,我們快去前面鎮甸買兩匹坐騎,連夜趕到濟南去,不難尋到陶公子他們。”
秦佑頓足道:“也只好如此了,竺姑娘,你知道前面是什麼地方,可以買到好馬嗎?”
竺君儀道:“由此偏北不遠,有個鎮甸,名叫張夏,那兒一定能尋到坐騎的。”
秦佑立即飛步上路,行了十來裏,果見前面有個鎮甸。
他三步並作兩步,急急趕到鎮中,無奈張夏只是個小鎮,並沒有馬市可以選購坐騎,他們在街上繞行一遍,儘管見到駿馬不少,但一問之下,都是往來行旅所有,竟無一騎願意出賣。
秦佑正在焦急,忽然瞥見一家飯莊門口,繫着一匹通體漆黑的好馬,體高七尺。頭尾足有丈二,只在四隻蹄上,長着四撮白色長毛,正仰頭長嘶,聲入霄漢。
秦佑見了,心裏羨慕已極,讚道:“好一匹駿馬,若能有了他,咱們一定可以追上陸家雙鈴了。”
竺君儀也道:“這馬名為烏雲蓋雪,定是一匹千里駒,只不知馬主人肯不肯賣?”
秦佑道:“走,咱們且去試試看。”
兩人剛走近飯莊門口,只見從樓上登登下來一個人,這人看來有四十五歲年紀,身上穿件薄薄綢衫,頭上卻戴着一頂貂皮做的極厚皮帽,足登草鞋,手裏橫着一支雪亮的銅製旱煙袋,非僅衣着不冬不夏,似富似貧,而且不倫不類,令人一見就要笑出來,但他自己卻滿臉孔正經,顯得傲然不羣,不苟言笑的樣子。
他出得飯莊,便筆直地向那匹“烏雲蓋雪”走去,一面銜着旱煙袋,一面用手輕輕撫摸馬身,點頭晃腦,得意揚揚,彷彿這匹神駒,替他增加了不少榮耀。
秦佑忙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大爺。這匹馬,可是您老的麼?”
那人回過頭來,眯着眼向他上下打量一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秦佑陪笑道:“假如是大爺的,小可意欲冒昧請教,不知這馬願不願出讓?”
那人目不轉睛注視着秦佑,道:“願意又如何?不願意又如何?”
秦佑一怔,竺君儀卻忍不住想笑,插口道:“願意的話,咱們準備把它買下來。”
那人眉尖一掀搖晃着腦袋問道:“咱們是誰?誰是咱們?”
這句話,問得竺君儀粉勝一紅,嬌嘖道:“死相!咱們就是咱們,連這個都不懂……。”説着,臉上更是嬌紅一片,羞不勝情,偷偷用眼角向秦佑眯了一眼。
那人卻哈哈大笑起來,説道:“別害臊,你們就你們,咱們就咱們,你們要買這匹馬,咱們很可以談談價錢。”
秦佑見他雖然言語有些失常,卻居然願意將馬出賣,心中大喜,忙道:“大爺既願出讓,無論多少銀子,我們都願意照付,只是有一點,我們因有急事趕路,必須立刻把馬騎走。”
那人笑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們願意,就算一百兩銀子,外加一個小小條件。”
秦佑急忙探手人懷,取出一定金錠,塞在那人手心,道:“這錠黃金,足值一百五十兩銀子,算是馬價,請問大爺還有什麼條件,我們一定遵辦就是。”
那人接了金錠,在手上掂了掂,説道:“條件很簡單,就是當你們已經騎上馬背以後,儘管走你們的路,無論後面誰在喊叫,都不許回頭,也不許停步,你們如能答應,這匹神駒就是你們的了。”
秦佑不解他的用意何在,也連連點頭答應,在他想:我買這匹馬正是為了趕路,不停不回頭,豈不正合我的意麼?
於是,他扶着竺君儀坐在鞍前,自己解了絲繮,扳鞍上馬,一蹣馬腹。那馬撥開四蹄,向北便奔。
可是,馳出剛不過十丈遠,陡聽身後一聲大喝:“好大膽的賊人,竟敢偷起我老人家的馬來,還不給我站住!”
隨着喝聲,從飯莊樓上。恍如大鵬展翅般,飛掠下一個錦衣白髮老人。
這老人背插一柄古漬斑斕的長劍,蒼蒼白髮。飛舞如雪,兩眼神光湛湛,太陽穴墳起甚高,由樓上縱掠而下,落地無聲,點塵不揚,足見乃是位身負絕世武學的武林高手。
秦佑記住那人的條件,決不回頭,荒馬不停,向前飛馳!
白髮老人見他不肯停步。斗然又是一聲晌如洪鐘般的大喝。身形一沾地面,立即彈射而起,嗖嗖幾個起落,竟施展出“燕子三抄水”的輕身功夫,一掠數丈,轉眼間已追到馬後。
皆因馬匹縱然神駿,起步時總無法太快,那白髮老人身法又快迅絕倫,一口氣搶追近前,右臂一探,抓住馬尾,嘿地吐氣開聲。腳下千斤墜向下一沉,竟硬生生將一匹奔馳中的駿馬,拉得停了不來。
秦佑和竺君僅發覺馬匹突然一頓而止,不覺一怔,忍不住扭頭一望,卻見一個棉衣白髮老人,一手拉住馬尾,人如山峙嶽立,牢牢釘在地上,紋風不動。
秦佑大怒,擰身下馬,指着那白髮老人喝道:“喂,你這老東西有毛病是嗎?拉着我們坐馬,是什麼道理?”
那白髮老人一面鬆手,一面怒發箕張,冷哼了好一會,才算忍住沒有立刻出手,冷聲道:“年輕人,你睜開眼睛看一看,你是在跟誰説話?”
秦佑道:“我管你是誰,我只問你無緣無故,硬拉住我的坐馬欲做什麼!”
白髮老人冷笑道:“嘿嘿,你真是膽量不小,偷了老夫坐騎,還敢開口你的坐馬,閉口你的坐馬,你心目中還有王法沒有?”
秦佑怒道:“這馬是我剛才花一錠黃金買來的,不是我的坐馬,難道還是你的不成?”
白髮老人道:“説得一點不錯,這馬正是老夫我的,你分明偷馬欲逃,不聽喝止,還敢在老夫面前巧言爭辯,若不看你年幼,老夫非得出手教訓你。”
秦佑勃然大怒,但四處一望,卻不見了那個綢衫皮帽賣馬人的影子,心下暗奇,難道那人是個騙子,我們上他的當了?
如此一想,怒火消了不少,沉吟一會,説道:“你説這馬是你的,你有什麼證據?”
那白髮老人怒目一瞪,道:“你倒盤問起老夫來了,老夫這馬,名為烏雲蓋雪,不但是跟隨老夫多年的坐騎,此次由直隸入魯,隨老夫跋涉千里,難道是假的不成?”
秦佑細細一想,似覺這老人不像假冒,更因不見了賣馬人,自已一無證據,未免理屈,但轉念又忖道:“好容易得着這匹神駒,若是還給了他,豈不耽誤了救援陶大哥和辛弟之事,唉!就算不為一百五十兩銀子,為了救陶大哥和辛弟,也只好發一次橫,逞一次霸……”
他剛打定主意,卻聽竺君儀嬌聲叫道:“秦公子,不要理他,那傢伙一定跟他通好了,一個賣馬收錢,一個恃強索討,我們有急事,決不能中他們的騙局。”
秦佑一聽,理氣頓壯,冷笑道:“聽見了嗎?你若把我們當作鄉下人,玩這一套,那你的主意就打錯了。”
白髮老人不由怒火猛升,厲聲叱道:“你要怎樣才肯還老夫的坐騎?”
秦佑也怒吼道:“馬是我買的,別想我會白給你。”
白髮老人氣得渾身發抖,退後一步,提掌齊胸,叱道:“這麼説。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夫出手,可別怨老夫以大欺小。”
秦佑一探手,“嗆”地龍吟,撤出短劍,喝道:“動手就動手,誰還怕了誰。”
白髮老人臉色一片蒼白,嘴唇發青,冷聲道:“好,你就接老夫幾招試試。”話聲一落,左掌一翻,一股勁風,當胸捲了過來。
秦佑不慌不忙,腳踏良定方位,短劍橫胸直劃,嘶地一聲鋭嘯起處,劍光發出的罡氣,宛如利剪,輕而易舉,就撕裂了那白髮老人的掌力。
白髮老人見他出劍之際,正大堂皇,一派肅穆,劍上內力如泉,跟他小小年紀大不相配,不禁心頭大震,慌忙收掌閃退,沉聲問道:“你是何派弟子,速報師門。”
秦佑只當他不敵,曬笑道:“你管這些做什麼?要打就亮劍動手,不然,我們可沒功夫跟你閒扯。”
白髮老人突然仰天嘆道:“我封劍五十年,不想今日為一孺子破戒,這是天意,人力豈能挽回。”嘆罷一聲龍吟,銀虹乍現,長劍已撤出路來。
秦佑一見對方長劍方一出鞘,劍上寒芒已躍射數尺,心知是柄神劍,不敢怠慢,抱元守一,首先鎮攝心神,萬念盡寂,然後緩緩説道:“請進招。”
白髮老人見秦佑身式氣質,心中暗贊,怒意不禁又十去其九,含笑道:“老夫忝長几歲,還是小朋友請先吧!”言語中,無形已客氣了許多。
秦佑不願耽誤,輕道:“有僭!”短劍一挺,首攻中盤,起手一招,便用了“達摩無上心法”中的第二招“含沙射影”。
那老人心頭微驚,不由自主低喝一聲:“好劍法!”手中長劍一圈疾吐,竟然用劍尖直逼秦佑的劍尖。
這一招大異武學常規,皆因他們劍身長短不一,而各人都將內功力透劍尖,老人這種打法,目的不欲在兵刃長度上佔便宜,秦佑深悉劍道要訣,豈有看不出的道理,短劍一抖,疾推而出。兩人劍尖遙隔五寸,虛空一觸,各自心頭一震,那老人端立未動,秦佑卻倒退了半步。他畢竟是年輕好勝,一招失利,臉上微微一紅,斗然發出一聲輕嘯,短劍如盤龍繞空,眨眼又連攻三劍。
那老人被他緊密凌厲的劍招,迫得也緩緩退了一步,立即振劍還擊,長劍矯捷猶如驚虹掣電,一老一小,登時糾纏在一起。
晃眼十餘招,那老人對秦佑精純深湛的劍法,既愛又贊,數十年隱蔽的雄心,漸漸升騰起來,手中劍一招緊似一招,將浸淫數十年的劍道心得,逐步施展,劍華越來越盛,但秦佑依然應接從容,毫無遜色。
激戰了五十招以上,老人斗然發出一聲長嘯,喝道:“小朋友,仔細了!”
喝聲中,劍法倏忽變得由快而慢,一招出手,神凝意注,悠而不急,但劍上內力如山,重逾千鈞,秦佑揮劍之際,已漸感沉重,只得也將全部功力運集在短劍上,拼力以赴。驀地,老人又是一聲大喝,兩劍一記硬接,“鏘”然一聲脆響,劍影頓斂,那白髮老人放聲大笑,道:“天下能接得老夫五十劍的寥寥可數,看在這五十招份上,烏雲蓋雪就此相贈,聊表薄意如何?”
秦佑愧作難當,滿臉羞慚,久久才吐出一句話:“老前輩尊姓?”
那老人用劍尖在地上一陣揮劃,反手插回長劍,笑道:“二十年後,你將是天下第一劍,好孩子。難道還懊惱麼?”
話落仰天又是一陣狂笑,邁開大步,飛馳而去,秦佑長嘆一聲,含着熱淚抬起短劍,上前低頭一看,只見地上龍飛鳳舞寫着“司徒真如”四個大字。
他惶然痴立,動也不動,就像一尊化石!許久,許久,兩眼一閉,滾落兩滴淚水,淚珠順頰而下。滲人嘴角。其味鹹澀,就如他此時難以名狀的心境一樣。
他舉起腳來。緩緩拭去地上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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