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美玲突地淒厲地笑了起來,笑聲使得三人心驚膽顫,久久,她才斂佳笑聲道:“他死了,我該去陪伴他,他沒死,但他不肯見我,我更該死,大娘,妹妹,方少俠,我……辜負你們了……”
嬌軀一個倒翻,墜落絕巖。
蕭淑玲狂叫了一聲:“姐姐……”
田大娘悲呼了一聲:“小玲,你好……我……來了!”
方石堅早已防到這一着,在田大娘身形前撲的瞬間,一把抓住她的右臂,同時把她向後拉退了丈餘,蕭淑玲卻是嚇呆了,好一會才放聲哭出來。
這薄命紅顏,就此解脱嗎?悲劇算落幕了嗎?
田大娘坐下去,光只流淚,哭不出聲音,她是傷心到極點。
方石堅全身發麻,想不到結果仍阻止不了蕭美玲自殺。
蕭淑玲突地厲聲道:“如果歐陽仿真的還活着的話,我非殺他不可。”
方石堅苦笑搖搖頭,他無法置一詞。
氣氛沉寂了下來,場面一片悽慘,只有山風還在不停地吹,低低地呼嘯,像是為這不幸的女子悲傷嘆息,地慘天愁,頑石有知,也會拋一掬同情之情。
夕陽將沉,把天邊染得一睛猩紅,一條人影,從不遠處冒了出來,手裏還抱着一個人。
方石堅首先發現,驚叫了出聲。
不期而現的,竟是神秘的灰衣老人,他抱着的,竟然是跳巖的蕭美玲,誰敢相信這會是事實?
田大娘虎地站起身來,驚呆了,蕭淑玲狂叫一聲,撲過去,從灰衣老人手裏接過姐姐。
方石堅迎上前去,栗聲道:“老前輩……這……這是怎麼回事?”
灰衣老人打了個哈哈,道:“命不該絕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死不了的。”
語焉含糊,令人莫測高深,當然,這內中是有文章的。
灰衣老人的來路,誰也不知道,他的行為,叫人莫測。
田大娘拭去淚痕,過去撫了撫狀似熟睡的蕭庚玲,然後目注灰衣老人,激顫地道:“閣下是怎麼救了小玲的?”
灰衣老人捋髯道:“老夫早就在半峯間等她了。”
方石堅脱口道:“怎麼會呢?”
灰衣老人道:“老夫是受人之託救人。”
三人同時驚愕莫名,蕭淑玲放下了姐姐。坐在她身邊,生怕她會再跳巖似的。
方石堅激動不已地道:“老前輩受何人之託?”
灰衣老人神秘地一笑道:“佛説不可説,老夫不是和尚,只好説不能説。”
田大娘激聲道:“是……歐陽仿嗎?”
灰衣老人搖搖頭道:“不能説!不能説!”
方石堅心裏疑雲大盛,除了歐陽仿,誰還會託此老救蕭美玲?看來歐陽仿可能真的沒有死……
但,既然不死,他為什麼不肯露面呢?
灰衣老人又道:“老夫點了她的‘黑憩穴’,讓好好睡上一覺……”説着,目注田大娘道:“人現在交與芳駕,以後安全的問題,不關老夫事了。”
田大娘麪皮一陣抽動,道:“敬謝閣下救小玲一命,不過……救人救徹底,送佛要送到西天,閣下這大年紀,定是有子有孫的人,何不見示受託於什麼人?”
灰衣老人道:“不成,老夫答應過人家守秘的。”
蕭淑玲接口道:“老前輩雖然不説,但已可認定是歐陽仿無疑,任何人也不會託老前輩救家姐的是嗎?”
灰衣老人道:“隨你怎麼去想吧!”
蕭淑玲道:“家姐醒來之後,又怎麼辦呢?仍然無法防止她不走這條路……”
灰衣老人淡淡地道:“那就看你們的本領。”説完,面向方石堅道:“沒你的事了,你跟老夫一道走!”
方石堅愕然道:“跟老前輩走?”
“不錯!”
“有事嗎?”
“當然有事,而且是件大事。”
“好!”
“現在就走!”
方石堅又是一肚子狐疑,向田大娘和蕭淑玲作別,道:“容後再見!”
蕭淑玲眸中又泛異采,有一種依依之情。
方石堅不敢多看那眼神,與灰衣老人匆匆離去,心頭下意識湧起一陣微妙的悵惘之感。
下了峯,奔到了一個隱蔽的谷里,灰衣老人停身道:“小哥,那女娃兒在戀着你。”
方石堅面上一熱,期期地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灰衣老人打了哈哈道:“老夫知道你的事,不然早就做了這現成的月下老人了。”
方石堅神色一黯,他又想到了“無回玉女”蔣蘭心,她在哪裏?她在做什麼?她總不至於……
灰衣老人接着又道:“小哥,人自從呱呱墜地開始,就註定了苦多樂少,有的甚至痛苦一生,所謂樂,僅是曇花一現,看穿了這一點,就不會自找折磨了,像老夫稱狐道寡一輩子,雖説苦,但還是逍遙自在的是時候多,哈哈哈……”
方石堅不願談這惱人的問題,話風一轉,道:“老前輩説找小可有要緊的事?”
“哦!是不錯。”
“請問什麼事?”
“聽説……你沒找到玉劍?”
“是的!”
“你把經過情況再向老夫説一遍……。”
於是,方石堅把掘地尋劍的經過,仔細地説了一遍。
灰衣老人聽了之後,驚聲道:“帶龍紋的鋼環?”
方石堅頷首道:“是的,依晚輩看,當是一件外門兵器。”
灰衣老人想了片刻,喃喃地道:“會是他嗎?……太不可能了,可是……”
方石堅迫不及待地道:“老前輩是説誰?”
“龍環的主人!”
“龍環的主人是誰?”
“神目尊者,聽説過沒有?”
“沒聽説過,‘神目尊者’是何許人物?”
灰衣老人沉聲道:“提起此老,的確是大大有名,白道人物敬他,黑道人物怕他,一生崇正不阿,毫不苟且,嫉惡如仇,但已經數十年不現江湖,如果他仍活着,已是百歲之人,難道他會取走‘乾坤玉劍’?而最大的疑問是‘龍環’是他的獨門兵器,也是他的標誌,他能仍在現場嗎?除非……”
“除非什麼?”
“照江湖人亡劍亡的規矩,除非他遇害。”
“很難説……”
“可是……誰能殺得了他呢?”
方石堅激動地道:“老前輩的看法是……曾發生過奪劍的事?”
灰衣老人道:“只有這個情況,比較接近事實。”
方石堅心念一轉,道:“如果能找到‘神目尊者’,謎底便可揭曉,現在的問題是……劍是‘九天神龍’埋的,據他説,沒第二者知道,會不會與他有關呢?”
“不會!”
“老前輩如此肯定?”
“嗯!試想,他的命是你救的,而現在又鬧幫主雙包案,他本身亟需援手,他不能故弄玄虛,自絕門路,如他誠心隱瞞,他可以不説實話,他隨便編個故事,誰又能分辨真假?所以老夫斷定佟威説的是實話,他沒騙你,至於這中間又發生了變故,但要待查證了。”
説得似乎有理,但理由並不充分,方石堅不想爭辯,轉口道:“請問如何才可以找到‘神目尊者’?”
灰衣老人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方石堅震道:“他隱居在荊山之中?”
灰衣老人道:“不錯,但……這是很多年前的事,誰知道他換了地方沒有,連人是否活着,也成問題。”
“老前輩知道此老隱居的地點嗎了”
“老夫説過,雲深不知處,我從前是聽説在此山裏,但沒拜訪過,如果找尋,費些時日,也許能找到了。”
“此老有什麼特異之處?”
“神目!”
“神目?”
“不錯,他的功力,全表現在一雙眼睛上,只要被他雙眼睛盯上,功力修為不超過他的人,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所以被人稱為‘神目尊者’!”
這確是聞所未聞的奇事,方石堅星目大張,道:“此老的修為深嗎?”
灰衣老人道:“決不亞於‘招魂幡’,也許猶有過之。”
方石堅心頭感到一震,期期地道:“晚輩化上十天半月工夫,試行找找看。”
灰衣老人道:“很好,老夫也多方設法打聽,有消息便通知你。”
方石堅忽地想起件事道:“對了,老前輩上次拿了‘造化老人’的反易性藥物,結果如何?”
灰衣老人目芒一閃,道:“老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拿去試驗……”
“結果呢?”
“無效!”
“無效?”
“唔!佟大業母子,一切正常,並非被藥物控制住本性。”
“那就怪了……兩個‘九天神龍’佟威……”
灰衣老人大搖其頭道:“老夫生平見過聽過的奇事不少,但從沒碰過這等怪事,簡直是無法思議,憑易容之術冒充別人的事常有,但能騙過朝夕相對的妻兒,而且一騙就是十年,這是令人無法置信的事。”
方石堅劍眉一緊道:“老前輩推測得出什麼可能的情況嗎?”
灰衣老人毫不思索地道:“不能,無從推測起。”
方石堅吐了口氣,逍:“那這樁離奇公案……如何了結?”
灰衣老人抿嘴點頭道:“老夫不信這個邪,非查出原因不可,不然就不叫……”
方石堅心中一動,立即追問道:“就不叫什麼?”
灰衣老人打了個哈哈道:“就不叫老江湖!”
他幾乎失口道出自己的名號,但又適時收了回去,方石堅為之氣結,卻又無可奈何,脱口道:“晚輩也下定決心查出老前輩的來歷。”
灰衣老人又打個哈哈道:“小哥,省了吧!老夫的真正來歷,有那麼一天會告訴你,何必費神打聽,要打聽你也打聽不出來,言歸正傳,老夫得走了……”
就在此刻,一陣喝斥之聲,倏告傳來,灰衣老人驚聲道:“莫非那幾個女的遭人攔截?”
方石堅心頭一震,立即循聲奔去,谷口外,人影幢幢,方石堅運足目力一看,不錯,正是田大娘她們被人包圍,田大娘拱抱着蕭美玲,蕭淑玲蓄勢準備出手。
再看外圍的人,目標最明顯的“血錢”,既有他在場,不用説,這些都是“一統會”的高手。
方石堅暫時隱着不動,靜待事態的發展。
“血錢”怪笑了一聲道:“妞兒,你否認你們是來會歐陽仿?”
蕭淑玲道:“根本沒這回事?”
“血錢”道:“那你們來荊山何為?”
蕭淑玲道:“這沒有向閣下報告的必要。”
“血錢”獰聲道:“歐陽仿是本會叛徒,本會志在必得。”
蕭淑玲冷厲地道:“有本領自己去找。”
“血錢”道:“會的,本座會找到他,不過……由歐陽仿主動來找你們更方便,是嗎?如果相避免流血,最好乖乖隨本座等上禿頭峯,等待歐陽仿出面。”
蕭淑玲咬牙道:“辦不到!”
“血錢”陰森森地道:“本座生平最不習慣聽這句話……鄭堂主!”
一箇中年漢子應聲而出,躬身道:“卑職鄭土家聽令!”
“血錢”一擺手,道:“把這妞兒拿下!”
鄭土家恭應了一聲,舉步欺蕭淑玲。情況相當不妙,田大娘抱着昏沉不醒的蕭美玲,她無敵出手應戰,憑一個蕭淑玲,再狠也無法與這多高手抗衡,要脱身,那是想也別想的事,只要“血錢”一出手,絕無倖免。
堂主鄭士家已欺到蕭淑玲身前八尺之處,雙掌一錯,撲了過去。
“哇!”地一聲慘叫,鄭士家的身軀倒栽落地,不動了。
蕭淑玲用的師門絕學“菩提手”。
場邊響起了一陣驚呼,夾着怒喝。
“血錢”可紅了眼,暴喝道:“竟敢出手傷人,本座活裂你……”舉步,揚手……
田大娘栗呼道:“當心他的制錢!”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聲暴喝,破空傳來:“住手!”
一條人影,劃空瀉落場心。
“血錢”驚叫道:“冷麪修羅,是你這小子……”
“冷麪修羅”四個字,震撼全場。
蕭淑玲與田大娘精神為之一振。
方石堅手橫鐵劍,迫近“血錢”身前六尺之處,冰聲道:“幸會!”
“血錢”揚起的手放了下來,後退兩步,獰聲道:“冷麪修羅,你們是一路來的?”
方石堅道:“在下不否認!”
“血錢”目芒一閃,道:“你準備怎麼樣?”
方石堅淡漠的道:“不怎麼樣,希望閣下讓她們上路。”
“血錢”道:“如果本座説不呢?”
方石堅冰寒的哼了一聲,道:“那今晚在場的將全部埋骨荊山。”
充滿血腥味,令人聽來不寒而慄,這種話出自“冷麪修羅”之口,絕大狂言,與事實相差無幾,他是辦得到的。
在場的“一統會”的高手,心神無一不為震顫不已。
“血錢”兇殘成性,但也心頭泛了寒,栗聲道:“你小子辦得到嗎?”
方石堅道:“可以讓事實來證明。”
“血錢”窒了一窒,道:“你忘了與咱們會主的約法。”
方石堅不假思索地道:“沒忘,記得很清楚,在下不主動挑釁,但被迫動手是例外。”
“沒人迫你!”
“有,攔阻在下的同路人便是表示敵對。”
“這丫頭剛剛殺人怎麼説?”
“她是自衞,貴會的人先出手。”
“你一定要管?”
“管定了!”
“血錢”勢成騎虎,他對方石堅的身手,知之甚稔,最大的問題,是他唯一自持的制錢暗器對方石堅無效。
當然,他怎麼也想不到方石堅身上穿了護身寶甲,能擋發劍掌指暗器,其實,方石堅何嘗不懸心?如果暗器襲中寶甲護持不及的部位,一樣會受傷,他的小腿就曾被血錢穿過孔。
蕭淑玲片言不發,蓄足勁勢,她必須要保護田大娘和她姐姐的安全。
方石堅已打定了主意,一發就要制人,不能給對手任何機會。
心念之間,握劍的手一緊,道:“放不放人?”他只要等“血錢”口裏吐一個不字,便要施展殺手,勁勢已經蓄足,生死取決於一瞬之間。
“血錢”不禁躊躇,只要一動手,死傷無法避免,而他實在沒把握收拾得了“冷麪修羅”可是,這是迫歐陽仿現身的好機會,他們在山中已經守候了不少的日子,一點端倪都沒有發現,蕭美玲、是歐陽仿的愛人,既在此地現身,內裏必有文章……
灰衣老人沒現身,不與人正面交手,是他謹守不諭的原則。
氣氛顯得十分詭序,隱泛殺機。
流血與否,取決於“血錢”點頭或搖頭。
在緊張無比的氣氛中,一條偉梧的人影倏然出現,赫然是“一統會”太上護法“五嶽神魔”。
方石堅暗自心驚,加上“五嶽神魔”,勝負之數便是很難料了,而最擔心的,是田大娘與蕭美玲的安全問題,因為田大娘抱着人,不但不能動手,行動也受限制,蕭淑玲自保可能沒問題,但卻無法保護別人。
“五嶽神魔”開口道:“方石堅,想不到你也在場。”
方石堅冷冷地道:“在下本來就在場。”
“你意欲何為?”
“放人,免動干戈!”
“方石堅,歐陽仿是本會叛逆,你不能使本會破壞會律……”
“不錯,但在下有在下的立場。”
“會主的寬容是有限度的。”
“在下無需寬容。”
“照眼前情勢,你能救得了人?”
“但貴會將付出極可觀的代價,閣下當然也明白。”
“本會的目的在歐陽仿……”
“很對,但沒有人能提供歐陽仿的消息,甚至他的生死,如果以人質方式迫他現身,經過這麼多次風波,他能現身早現身了。”
“五嶽神魔”怔了一怔,道:“你們來此何為?”
方石堅淡淡地道:“蕭美玲姑娘來此作一番憑弔,因為沒有人相信歐陽仿仍活着。”
“五嶽神魔”反詰道:“誰又能證明他確已死亡呢?”
方石堅不假思索地道:“貴會無妨多派幹練高手,查明這段公案。”
“血錢”接口道:“我們不能放棄現成的線索。”
方石堅冷嗤一聲道:“閣下等所採取的手段,不但卑鄙,而且表示無能。”
“血錢”怒哼了一聲,手一動,方石堅的劍也隨之一動,他是隨時戒備的,但雙方僅限於一動,沒有進一步的行為。
“五嶽神魔”接回話道:“方石堅,本座問你一句話……”
“請講?”
“如果本會逮到了歐陽仿,你持什麼立場?”
“這個……”
“今晚的事,就憑你一句話。”
“那得看情況。”
“那就是説,你仍然可能會插手?”
方石堅面臨考驗了,他不能輕率回答,萬一真的有一天,他們逮到了歐陽仿,他受過了他的殊恩,他不能袖手,但眼前事態
如果惡化,田大娘她們的安全可慮,事在兩難,如何取其一呢?
在心意末決之前,他期期地漫應着:“當然也有不插手的可能。”
“五嶽神魔”緊迫着道:“你解釋一下,在什麼情況下插手?什麼情況下放手?”
這一問,方石堅又頓口無言了,他的考慮是歐陽仿的功力已給了自己,萬一他真的活着的話,必是一個沒有抵抗力的人,豈非聽任宰割?當然,活着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幾乎等於沒有,但他不能冒這個險。
驀在此刻,一個極細極細的聲音傳入耳鼓:“答應他們不插手!”
方石堅“砰”然心驚,是誰對自己傳音,是灰衣老人嗎?
正自委決不下,聲音又傳來:“答應他們,不要多所顧慮,世上已沒有歐陽仿其人。”
方石堅更驚,這傳音的到底是誰?一點也聽不出腔調來?對方是否暗示歐陽仿真的死去?但他是誰呢?
事實已不容他再猶豫……
“五嶽神魔”催促道:“怎麼樣?本座在等你口中一句話……”
方石堅驟下決心,沉聲道:“不插手!”
田大娘與蕭淑玲當然完全不明白是什麼一回事,她倆判斷方石堅之所以答應,是為了解除目前的危機。
“五嶽神魔”凝重地道:“是你親口答應不插手的?”
“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不會反悔吧!”
“閣下這句話未免有失身分……”他本想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心念一轉,止住了沒説出口。
“五嶽神魔”一擺手,道:“她們可以走了!”
方石堅心中一動,説道:“半路上不會有人攔截吧?”
“五嶽神魔”打了個哈哈道:“你這話了一樣有失武士身分。”
方石堅默然。
蕭淑玲沉聲道:“方少俠,你不走?”
方石堅想到了自己在山中還有事,立即應道:“在下暫時留下。”
田大娘語含深意道:“方少俠,你要多多珍重,後會有期!”
珍重就是小心,方石堅聽得出來,朗聲道:“我會的!”
蕭淑玲深深望了方石堅一眼,與田大娘舉步離開。
外圍的高手讓開了路,身影旋即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很微妙的關係,雙方敵我難分。
沉默了片刻,“五嶽神魔”道:“方少俠,你隨本座來!”
方石堅想了想,收起鐵劍,坦然道:“可以,請!”
離開現場一段距離,停下身來。“五嶽神魔”開口道:“方少俠,老夫有句話必須轉告你……”
方石堅心中一動,道:“請講!”
“五嶽神魔”略作沉吟,道:“你知道我們會主何以對你這麼寬容?”
方石堅心頭又是一動,道:“這……在下倒是沒想到。”
“五嶽神魔”道:“因為你的性格與長相,與她死去的愛子相似。”
這是舊話重提,上次闖“一統會”的總壇時,會主曾隱約提到,她的兒子,就是被“招魂幡”誤殺的兒子,夫妻因此而水火不容,“招魂幡”以死贖罪,可以説是一幕天倫慘劇,現在,“五嶽神魔”特別提起這件事,用意何在呢?心念之中,冷漠地道:“相似又怎麼樣?”
“五嶽神魔”道:“據瞭解,少俠是一位孤兒,同時……與‘招魂幡’又有那麼點香火之情……”
“……”方石堅默然,他仍不知道對方的意向。
“五嶽神魔”很嚴肅地接下去道:“所以,我們會主有意要……”
“怎麼樣?”
“收你為螟蛉義子!”
方石堅先是愕然,繼而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五嶽神魔”道:“方少俠,你認為很可笑,是嗎?”
“是有點可笑!”
“為什麼?”
“在下無意作人工具!”
“你想錯了,我們會主是思子心切,並非想利用你……”
“當然,話可以這麼説!”
“五嶽神魔”音調一變,道:“你願不願意?”
方石堅斷然道:“在下不準備考慮這問題。”
“五嶽神魔”顯得很誠懇地道:“方少俠,老夫希望你慢慢多加以考慮,後會有期!”説完,飛閃而逝。
方石堅索性在原地坐了下來,越想越覺得好笑,“一統會”主竟然要收他為是冥蛉義子,實在是異想天開,她算盤打得可真如意,想利用自己作好一統武林天下的工具。“五嶽神麻”還加以否認,其實,這種用心,連三歲孩童也騙不過。
天亮了,方石堅開始在山中搜尋,他必須要找到“神目尊者”,以解開玉劍失蹤之謎,這是他第二次盲目地找人,上一次是找“造化老人”求藥,被他碰上了,這一次呢?能否,找到想找的人便很難説了,事情不會次次碰巧。
荊山範圍不小。
半個月,方石堅走遍了無數的峻峯僻谷,搜遍了每一個可能供人隱居的地方,但卻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準備離山了,因為“無回五女”的事掛在心上,使他不安。
又上禿峯,這是下意識的行為,他想在離開前,再憑弔一番這影響他一生的地方。
石林陣已毀,鬼冢無存,神燈主人歐陽仿生死成謎。
望着石筍碎巖,依稀似可見那困惑武林近十年的神燈,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只在心頭留下一個不可解的謎,也許,這是永遠解不開的主謎、
這裏,也是他第一次邂逅“無回玉女”的地方,往事歷歷,齊兜上了心頭,使他迷恫,也感慨萬千。
“方老弟!”
方石堅冷不防吃了一驚,回身望去,站在眼前的,赫然“傷心客”,他怎麼也上了禿頭峯?當下拱手道:“兄台怎麼也來了!”
“傷心客”道:“沒事,到處遊魂,我在路上碰到了灰衣老人,他説你在山中找人,所以特地趕了來,提供你一點線索……”
方石堅精神為之大振道:“兄台能提供‘神目尊者’的線索?”
“傷心客”道:“我並沒説‘神目尊者’,只是一個線索,也許對方根本不是‘神目尊者’,但卻有一探的價值。”
方石堅吸了口氣,道:“什麼樣的線索?”
“傷心客”沉吟片刻,道:“由此地筆直向北,越五座峯頭,可以看到一道山澗橫亙着,越過澗水最不湍急的地方,有個石窟入口,窟裏是什麼情況不得而知,但有不少獵户,曾看到過一個白髮老人,在天清氣朗的時候出現在窟口。”
方石堅頷首道:“這值得一探!”
“傷心客”道:“我陪你老弟走上一遭!”
兩人立即動身,照“傷心客”的説法,向北連越五座峯頭,果然見一道巨澗橫亙第五座峯頭之後澗中怪石嵯峨,澗水流過,激起浪花水霧,呼轟之聲令人心驚,澗中怪石由於被澗水不斷衝擊進濺,露在外面的部位,長滿了青苔,一望而知滑不留足,沒有十分功力的人,決無法通過。
“傷心客”用手指向對面,道:“看見沒有,距水面大約三丈的地方……”
方石堅凝目細望,果見澗草巖樹掩映之下,有個窟隆不大,可容兩人並肩而入。
“傷心客”又道:“看距離當在十丈開外,橫越的話,中途必須借次力,在你老弟而言,輕而易舉,不過要特別小心,因為窟裏情況不明,心裏上得有應變的準備,我在此地守着,以防不豫的意外。”
方石堅感激地望望“傷心客”一眼,道:“很好,在下現在就行動!”
結束了一下衣衫,提功蓄勢,看準落足佔,然後巨鷹般掠起形,越澗飛去。中途單足一點澗中砥術的頂端,身形再起,凌空劃了優美的半弧,如羽毛般飄落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