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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2章 緣來如此

    “媽你幹嘛呢?”“哎喲!”米媽媽嚇得差點兒沒蹦起來,她一手撫胸,一邊回頭瞪米陽,“臭兒子!想嚇死你媽我呀?”米陽咧嘴一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説完伸手把那張紙條用指尖抽了回來,搖了搖。

    米媽媽先恨恨地拍了他手一下,“濕了吧唧的你又不擦手,”然後特陣陣有詞地説,“誰做虧心事兒了,我這兒撣灰,這紙條自己掉出來,我幫你撿起來的!”“是,是,是!”米陽無奈地搖搖頭,“那我謝謝您吶!”

    米爸爸端着魚從廚房裏走出來招呼開飯,米陽坐下還沒吃兩口呢,米媽媽就問,“什麼補助三百塊錢啊?”米陽翻翻白眼,“您説您撿就撿了,怎麼還偷看啊?”米媽媽剛一瞪眼,米陽趕緊做了一個示弱的手勢,“上次搞防盜防搶不是連軸轉來着嗎,這三百塊就是上頭給的補助,您摸錯兜了,那紙片又不當錢使,”説完他從褲兜裏摸出三百塊錢來,頭一低雙手高舉遞給米媽媽,“老佛爺,請笑納!”

    雖然錢不多,但是兒子的孝敬還是讓米媽媽心裏樂開了花,“不用,你自己留着花吧。”米陽把錢放到米媽媽跟前,然後摟住她肩膀説,“老媽,你不是老説想要整個栗子燙,還是桔子燙的,這錢差不多夠了吧,整個美女回來啊!”“切,是離子燙,分離的離!”米媽媽美滋滋地收下了錢,她想着兒子這是變相在為昨晚的事情道歉呢。

    “不過你們足足忙了小一個月沒休息,才給三百塊,真夠摳門的,”米媽媽邊説邊在盤子裏挾了一大塊魚放進了米陽的碗裏,然後又挑了幾根嫩菜心給自己老公,“吃呀,都看着我幹嘛,好了,好了,我保證,以後您兜裏就算是揣條活魚回來我都不碰了,成了吧?大少爺,快吃吧,涼了就不是那味兒了。”

    米爸爸哈哈一笑,米陽笑着開始大口的吃飯,心裏卻有點酸酸的感覺,老媽的缺點是不少,可是對自己和父親那真是一百一的好。米媽媽看着兒子吃得很香甜的樣子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沒一會兒感覺有人在看她,一抬眼跟丈夫的視線碰個正着。

    米爸爸做了個表情,意思是説昨晚上你不是還恨兒子不聽話恨的咬牙切齒嗎,這會兒又心疼上了?米媽媽嗔怪地瞪了自己老公一眼,又給米陽挾了兩筷子魚,“慢慢吃,小心噎着!”米爸爸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一切都落在了米陽眼裏,他不動聲色,就興高采烈的撿了幾個工作中的笑話説給父母聽,米媽媽笑得是前仰後合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好像昨晚的衝突煙消雲散了一樣。米爸爸趁老婆去廚房的時候悄聲説,“兒子,你剛才做的很好,別讓你媽生氣,你和韋晶的事兒得以柔克剛,”話未説完,瞅見老婆從廚房出來了,米爸爸趕緊坐了回去,跟沒事兒人似的喝湯。

    米陽臉上笑着,心裏卻沉甸甸,看着這會兒心情顯然很好的父母,襯衫上兜裏那張紙好像長刺了一樣的在扎他的胸口。就怕老媽會翻自己的衣兜,米陽進門之前就把那張複印件貼身而藏了。吃完飯,幫忙洗過碗之後,米陽藉口要上網查資料回了自己房間。

    悄悄鎖上門之後,米陽才把那張紙掏了出來,放在台燈下仔細研究。照片上的年輕男子是父親無疑,而那個女人跟廖美長得確實很像。那天在體育館碰到廖母,雖然她年歲大了,但是依舊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而她當時最着急的不是丟了錢,而是一張照片,米陽皺着眉頭想,應該就是這張吧。

    更讓米陽覺得不對勁的在於兩個人的動作,因為照片是被撕破後又重新粘在一起的,接合部很模糊,米陽拿出研究證物的勁頭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過來覆過去的看,看到最後他還是覺得兩個人是手拉手的。

    那年代可不比現在,一男一女別説手拉手了,就是彼此之間站的近些,多説幾句都得有人説閒話。而且説閒話還算輕的,被扣上個資本主義亂搞男女關係的帽子再拉出去批鬥那也是常有的事兒。

    所以結論就是父親和廖母之間的關係不一般……再想一想廖母當時的急切,還有廖美對自己那“非一般”的態度,這個邏輯聯繫讓米陽心裏越發的添堵。誰都有個過去,父親自然不例外,但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米陽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問題跟着又噴了出來,那為什麼父母不願意提過去?廖母幹嘛對這照片這麼重視?還有廖美,她顯然知道些什麼,那她接近自己又是為什麼……這一連串的為什麼讓米陽頭痛無比,他把紙片往桌上一拍,人就往牀上倒,“哎喲,我靠!”米陽揉着腦袋罵了一句,他剛才把手機扔牀上了,這一躺正好硌了自己後腦勺。

    煩躁的米陽正想把手機扔出去,希瑞姐姐開始吼叫了,他低頭看了眼電話號碼,一愣,這麼巧?他立刻按了接聽鍵,“喂,哪位?”一聲輕笑傳來,廖美好像心情很好似的,“是我,你不會沒記我電話號碼吧。”“你有事兒嗎?”米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那邊安靜了一下,廖美又問,“怎麼了,心情不好?”“沒什麼,”米陽説。

    “明天有空出來聊聊嗎?”廖美好像絲毫也不介意米陽態度冷淡似的發出邀約。她知道照片的事兒了還是……米陽腦子裏把各種情況迅速地過了一遍,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這樣也好,先去探探她的底兒。

    “行,哪兒見,幾點?”米陽問。“真痛快!”廖美半開玩笑半嘲諷地説,“要是警察都像你這樣,連説話都這麼有效率,那國家可就太平了。”“是啊,要是再少些喜歡無事生非,沒事兒找事兒的,那我們警察就可以徹底消失了,”米陽不軟不硬地回了一句。

    廖美沒有生氣反倒大笑了起來,“説的好,那明天晚上,具體地點和時間我們再定吧,我怎麼都好説,你就未必了,如何?”“好,沒問題!”米陽回答,“拜拜!”廖美利索地掛上了電話。米陽剛想放下手機,手機又開始叫,他拿過來卻發現沒有號碼顯示,心説這誰呀,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了通話,“喂,哪位?”

    那邊顯然一愣,沒説話,米陽不耐煩地説,“説話,不説掛了!”“哎,”韋晶的聲音傳來,“掛什麼呀你掛?吃槍藥了?”米陽愣了一下,然後條件反射似的就笑了,“你呀,不對呀,你什麼時候辦號碼隱藏了?”

    韋大小姐今天辦的,為什麼呢,因為早上韋媽媽那場“誤會”,讓她很生氣又有點説不出口的竊喜,煩躁又膽怯,一天楞沒敢去找米陽。咽不下這口氣的韋晶左思右想,乾脆跑到移動去辦了個號碼隱藏,然後打算晚上捏着鼻子用假聲飛快地罵米陽一頓出出氣。可沒想到電話剛一撥通,米陽的口氣比她還衝,反倒嚇了自己一跳。

    “你心情不好?”韋晶問。米陽突然覺得心情好了很多,雖然韋晶的問題和廖美一樣,但是效果絕對不同。“嗯吶,”米陽放鬆的躺回了牀上,開始訴苦,“很不好。”“真不好?”“特不好!”“太好了,”韋晶突然笑了,“本來我心情很不好,現在一聽你不好,我立刻就好了,謝謝啊,要保持!”説完就掛。

    米陽氣個半死,衝着電話喂喂了幾聲,韋晶早掛了,自己坐在牀上咯咯的樂,不知怎麼就特高興。客廳里正給存摺梳毛的韋媽媽就問韋爸爸,“什麼好事兒呀,你閨女笑得跟下蛋似的。”韋爸爸説我哪兒知道,接着就聽見韋晶手機響兩聲,沒聲了,然後再響,再沒聲,韋晶那手機鈴聲改成有節奏的狗叫了,汪汪汪的是沒完沒了。

    一聽狗叫就想起古利然後就頭疼的韋媽媽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嗓子,“韋晶!顯擺你有個手機啊,不接就關機!!”

    屋裏的韋晶吐吐舌頭,拿着手機鑽進被窩裏,想調成振動,一個短信發了進來,米陽的,“氣我你高興是吧?有本事你氣死我!”韋晶撇撇嘴角兒説了句,“德行!”剛想回信,又一條短信進來了,韋晶一看,天,差點把這事忘了,上週亞君還追着自己問來着。

    這邊的米陽很快收到了回信,他笑呵呵打開一看,那上面寫着,“謝排長,很高興接受你的邀請,我們見面聊!-”——

    “謝軍,你咋的啦?”中隊長頭頂毛巾洗澡歸來,本來正哼哼二人轉呢,路過辦公室的時候無意間瞥見正在值班的謝軍拿着手機發楞。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卻發現這小子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在笑可又很糾結的樣子,鼻尖上都冒汗了,亮晶晶的。

    謝軍雖然年輕,但是天生的性格穩重,第一次衝火場都沒見他緊張過,隊長不禁萬分好奇,推門走了進來。謝軍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機往兜裏揣,“隊長?您還沒睡啊?”“剛洗完,”隊長笑呵呵走了過來,“看啥呢,還藏?”他用下巴指指謝軍塞進褲兜的手機。

    “沒啥,隊長你趕緊回宿舍吧,難得嫂子來看你,要珍惜時間啊!”謝軍趕緊轉了話題。隊長看他面紅耳赤的樣子,心裏大概有數兒了,他是過來人,也不再追問,説了句,“行,那我休息了,有事隨時叫我!你小子!”隊長意有所指地一笑,趿拉着拖鞋往外走。謝軍一個立正,傻笑裝糊塗。

    豎着耳朵聽了半天,隊長的趿拉板兒聲兒終於消失在了樓道盡頭,謝軍長出了一口氣,又跑到門口往外打量了一下,確認沒有人了,這才回到座位掏出手機看他早已背下來的短信。“勁勁兒的,屁大點兒的事兒還特意發個短信過來!我這兒娘在吼得睡了,不許再騷擾我了啊,回頭跟你算帳!好了,讓姐姐摸摸頭,乖乖睡覺!”

    謝軍看完了第一百零一次短信,又第一百零一次的犯愁,韋晶什麼意思啊,這是願意來還是不願意來呢,開頭看着是在罵自己,可結尾又是這樣的親密……謝軍用力撓頭皮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又不敢去問韋晶,怕打擾她休息。當然他並不知道這時還有另一個男人跟他一樣,很想把韋晶揪出來問個清楚!

    米陽坐在牀上,心中的怨氣已經運行大小三十六週天了,用腳趾想也知道是那豬頭晶發錯了短信。可重點不在於此,而是他沒想到韋晶跟那小排長竟然私底下有來有往,自己居然還不知道?!邀請?見面聊?見個屁,聊個六啊!米陽腹誹着。

    他非常想把韋晶提溜到自己跟前先狠狠搖晃個十來下,給她清清那豬腦,然後再在她腦門上用油性筆寫上米陽兩個字之後去遊街示眾。可想了一百種收拾韋晶的方法之後,米陽還是重重躺回牀上,拉被子矇頭睡覺,沒辦法,他知道韋媽媽堅決不許韋晶熬夜,這點她應該已經睡下了。反正就在自己身邊,跑不了她兔子的!先解決那件事再説。

    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兩個男人沒睡好……而罪魁禍首味精同學卻一無所知,甜甜的睡了一覺,一大早精神爽利的上班去了。到了辦公室,拿紙巾擦擦桌子,打開電腦,韋晶就去水房刷杯子接水,等她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亞君坐在她桌子上,低頭擺弄着什麼。

    “嗨,幹嘛呢?”韋晶悄悄走到亞君背後突然拍了她一下,“哎喲,”亞君嚇的一哆嗦,“砰砰”兩聲,手裏的東西都掉在了桌面上。“什麼呀這是?”韋晶轉回了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東西看。

    “真討厭,嚇死我了!”亞君氣的想打韋晶,韋晶笑嘻嘻地一閃,“你心理素質忒差,行了,別鬧了,這什麼呀?玉蘭油?大寶?”她捏着手裏的小包裝看。一説這個亞君來了情緒,手舞足蹈,口沫橫飛,最後韋晶聽明白了,這小姐加入了一個化妝品試用網站,只要按標準提供使用報告,不但有小樣免費使,甚至還可能贈送市面包裝新品。

    “喔,我説你那麼大方呢,合着是想讓我給你做小白鼠呀,”韋晶撇撇嘴,不感興趣的去喝水。亞君一揚眉頭,“説什麼呢,這叫有福同享!看見沒有?”她指指自己的臉,“左邊蘭蔻,右邊,片仔癀!”“噗!”韋晶嘴裏的水差點沒噴出來,“你這檔次也差忒多了,你不怕兩邊臉不一樣啊?”

    “這有什麼可怕的,”亞君不在意地説,“這次活動就叫國貨洋貨防曬大比拼,反正我不是敏感性皮膚,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算你一份,你那臉也該保養保養了!”説完不顧韋晶反對,撕開包裝就往她臉上抹,兩人正鬧着呢,“你們倆幹嘛呢,現在是上班時間,workingtime!不知道嗎?”Amy冷冷的語調傳來。

    韋晶趕緊鬆開了手,一看,Amy正抱臂站在亞君身後,皺眉斜眼,一臉的看不上。亞君卻根本不吃她這一套,抬起手腕看看錶,“公司改八點五十上班了?我怎麼不知道啊,這麼説是不是晚上也可以五點五十走了?這倒不錯啊!”説完她一擰身回自己座位了。韋晶在心裏偷笑,誰都知道Amy負責這個Team的考勤,銷售她管不了,老闆更管不了,一天到晚的就盯着這幾個做饅頭的,生怕她們晚來早走一秒鐘,佔公司便宜。

    Amy被堵的一句話也説不出來,“Ivy!”她突然大叫了一聲,“Jeff叫咱們有事,你快點,拿上昨天會議的minutes,磨磨蹭蹭的!還叫老闆等你呀?!”説完踩着高跟鞋咔咔地走了。韋晶拿上文件,回身跟衝對她做鬼臉的亞君豎豎大拇指,趕忙衝向老闆辦公室。

    去了才知道,大姐夫想讓Amy幫他整理一個PPT,Amy嫌麻煩又不能拒絕,乾脆拉上韋晶一起做。大姐夫交待完了就去開會了,Amy跟着假裝接個電話也出去了,然後就沒再回來,活計全部扔給了韋晶。

    韋晶無可奈何只能自己埋頭苦幹,一邊做一邊告訴自己,就當是鍛鍊了,加強PPT能力!餅圖,圓柱,扇形圖,A貼到B,B貼到C,韋晶乾的是兩隻眼都快成了柱體了,可不管怎樣,總算是乾的差不多了,回頭調整一下顏色,字體,再檢查一遍錯誤就Ok!韋晶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一瞧時間,嚯,都過去兩個小時了。

    嘴巴乾的要死,她懶着去回座位去拿水杯,乾脆去最近的水房拿個紙杯打水喝。剛走到與之相臨的打印室,韋晶一抬眼,發現Amy和二姐夫都在水房裏,她下意識地縮回了腳。這倆人都不是什麼好鳥,韋晶才不想跟他們共處一室。

    轉身正想避開時,她眼睜睜地看見二姐夫拍了Amy屁股一把,韋晶就覺得自己屁股跟捱了一烙鐵似的,差點沒跳起來。一看Amy嬌嗔了一句什麼之後要往外走,韋晶掉頭就跑,等她鎮定下來之後,突然發現自己在廁所裏。

    又抻了一會兒,韋晶覺得自己徹底淡定了,才出了廁所,水也不喝了,直接回Jeff辦公室。剛一開門,“Ivy你去哪兒了,這麼半天才回來?”Amy翻了她一眼,然後又扭頭衝大姐夫嬌笑着説,“IsitOk?”韋晶這才發現大姐夫已經開會回來了。

    大姐夫連聲感謝她的辛苦,又陸續指出了其中幾個小錯誤,韋晶就看着Amy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遍遍説,這是Ivy做的,不過沒關係,我來修改一下就好了。”韋晶覺得自己的臉燙的都能烙餅了,人怎麼能這麼無恥啊!大姐夫衝韋晶擠擠眼,很委婉地説了句,看來你今天狀態不好。韋晶再也忍不住地説了一句,“是啊,錯的都是我做的!對的都是Amy做的!”

    大姐夫不明所以,Amy狠狠瞪了韋晶一眼,趕緊説了幾句話把話題帶開了。韋晶也不在乎了,轉身想走,可大姐夫叫住了她,遞過來超大一袋子巧克力,看着足有一百來塊。他用磕磕巴巴的中文説,這是他從意大利休假帶回來的,謝謝韋晶這次幫忙,讓她拿去吃,Amy他則送了一條絲巾表示感謝,他也知道,Amy不吃巧克力。

    韋晶客氣了兩句,“這麼多,我吃不了,拿兩塊就好!”大姐夫連連揮手,“給你的,給你的,也可以,呃,大家,所有人!”他做了個吃的動作,看他很真誠的樣子,韋晶一笑接了過來。等弄好那個文件之後,韋晶抱着那一大袋巧克力就往回走,連看都不看Amy一眼,到了座位順手把巧克力扔到抽屜裏,抄起杯子咕嘟咕嘟開始灌水去火。

    亞君走了過來,發現韋晶臉漲的通紅,拍拍韋晶的肩低聲問,“怎麼去了這麼久,前台方才電話説有你快件,我正要幫你去拿呢。”韋晶放下杯子沒説兩句,就看見Amy走了過來,她立刻閉上了嘴。

    Amy站在鋪裏先是四周張望了一下,又看了看韋晶的桌子,然後問,“咦,巧克力呢?”她嗓門不高不低,卻人人都能聽見。一個銷售不明所以,“什麼巧克力?”“喲,Ivy,Jeff明明説他休假帶回來的巧克力大家一起吃的,所有人,你總不會……要幫忙嗎?”她聳聳肩似笑非笑地説。

    辦公區域登時很安靜,雖然沒人看韋晶,但是韋晶就覺得被人扒光了似的既尷尬又憤怒.她手氣的直哆嗦,Jeff明明説是給自己的,Amy卻在這兒斷章取義,擺明了是報復自己剛才的“不敬”。可現在要是把那袋巧克力從抽屜裏拿出來,大家得怎麼看自己啊。

    韋晶腦子裏嗡嗡的,她突然對Amy一笑,大大方方地從抽屜裏把那袋巧克力拿了出來,大聲説,“我正要去拿快件,本來想麻煩亞君的,既然你特意來幫忙,那就麻煩你幫分一下吧,對了,你剛才説Jeff要求所有人一起吃,正好今天季末,銷售們都在家,謝謝幫忙了!”韋晶微笑着把那沉沉的一袋子放在Amy手裏,然後溜達着去前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Amy在原地發愣。

    韋大小姐心裏這個美啊,你以為就你會斷章取義?大姐夫是大中華區銷售總監,手下足有百八十號人,最妙的是,因為人員不斷擴招,地方不好統籌,大部分銷售只能分散地坐在各個樓層不同位置,每次送文件找人的辛苦,韋晶是深有體會啊,跑也跑死你!!反正一件事是得罪,再加一件還是得罪又不是犯罪!

    等韋晶心情轉好拿着快件回來的時候,發現Amy正悠然的坐在廖美的座位上跟貌似剛到沒多久的廖美説笑,還有幾個男銷售也圍在一旁捧場,韋晶一怔。看見韋晶回來,廖美衝她揮揮手,Amy則是一副沒看見她似的樣子,韋晶只能對廖美笑笑就回自己座位了,心想今天的廖美看起來好像特別,怎麼説呢,興致勃勃,或者説興奮?

    她剛坐下就看見自己的MSN閃爍了起來,打開一看是亞君的,“這世上賤男人真多,你剛走,就有人上趕着幫她跑腿去了。”韋晶無語,整理一下文件準備吃中飯,就聽旁邊嘻嘻哈哈笑個不停。“Amy你的這麼好,那我也得測測,看看我是不是楊左使?”一個男銷售笑説。Amy咯咯笑着,“討厭吧你就!”韋晶打了個寒顫,扭頭一看,亞君也正齜牙咧嘴地搓胳膊。

    “Ivy,亞君,你們也來玩一下吧,我在網上發現的,還挺逗的,”廖美招呼她倆。韋晶根本不想靠近Amy,正好有個電話來了,她趕緊接,擺出一副很忙的樣子。亞君則出於好奇走了過去一看,原來就是在網上選五官,你覺得那個跟自己的像就選那個,組合之後它會出來一大堆什麼你像哪個名人啊,什麼財運,桃花運啊等等,説的比較細緻。

    “您的長相簡直就是一活脱脱的紀曉芙啊,”亞君看了看Amy又看了看網上的結論,哼了一聲,“網上的東西果然是假的。”Amy臉色頓時一變。廖美不知道之前韋晶和Amy之間的暗戰,一看倆人好像又要開始嗆嗆,趕緊招呼韋晶過來好緩和一下。

    韋晶無奈,只好放下電話走了過去,廖美挺熱情地招呼,“你也試試,玩嘛。”韋晶不願意離Amy太近,就湊過去伸頭掃了屏幕一眼,一愣,就聽她挺納悶地念了一句,“您的長相簡直就是一活脱脱的紀曉嵐啊!”——

    “韋韋,我愛死你了!!唔嘛!”亞君一個香吻就貼韋晶腮幫子上了,根本不在乎飯館裏其他人的側目。韋晶一手推她一手擦臉,“你個二百六,回鍋肉的那點兒油都蹭我臉上了!”對桌坐着的廖美端着一碗,用勺子輕輕攪和着,跟亞君鬧成一團的韋晶忍不住在心裏感嘆,美女就是美女,吃碗疙瘩湯都能整出英國貴族吃下午茶的範兒來。

    “韋韋,沒想到你跟那什麼排長還有聯繫啊,上次搞火警演習得是三個多月前的事兒了吧,”廖美隨意地問了一句。“啊?那不是趕巧了嗎?”韋晶沒心沒肺的嘿嘿一笑,“要不能便宜了亞君這廝?”她説完趕緊往自己碗裏夾魚香肉絲,生怕亞君跟她搶,那女人也是個魚香狂人。

    廖美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沒在追問,亞君心裏卻忍不住想,是啊,為什麼謝軍跟韋晶會有聯繫呢?可再一想韋晶要是真跟謝軍有什麼,她能這麼理直氣壯,毫不在乎地給自己找機會介紹?韋晶可不是那種花花腸子一肚子的人。亞君登時覺得自己多想了,心理忒陰暗了,她趕緊夾了兩筷子魚香肉絲放進韋晶碗裏表示歉疚。

    韋晶嘴裏的飯菜都忘了咽,鼓着兩腮幫子瞪圓了眼睛盯着亞君,廖美噗哧一聲笑了,“你們倆每次都為了魚香肉絲掐架,你這一謙讓,韋韋都不適應了。”她以為亞君是在為韋晶給她介紹對象的事兒表示感謝。

    亞君風情萬種地一笑,“我看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吧?”説完故意飛了個媚眼兒給韋晶。韋晶立刻做了一個我吐的表情,努力抻着脖子把嘴裏的飯嚥下去之後才説,“我求求您了,下次給我夾菜之前別舔筷子成嗎?”

    “噗,”廖美嘴裏的疙瘩湯飛出了兩點落在了桌上,她一邊咳嗽一邊大笑,亞君臉一熱也忍不住笑了。自己一想事兒就愛咬東西,韋晶老説這公司誰的筆丟了她的也丟不了,一看那咬的坑坑窪窪的筆桿就知道是徐大小姐的,誰敢順啊。亞君忍笑塞給廖美兩張餐巾紙,又強詞奪理地説,“你怕什麼呀,我口水裏又沒乙肝!”韋晶一翻白眼,“你口水裏就是有黃金,我也不想吃!留給你家謝排長吧。”

    “我家謝排長?”亞君覺得這話怎麼這麼好聽,她回頭揚聲招呼夥計,“小夥子!”“幹嘛呀你?”韋晶拉了她一下。亞君高高興興地説,“你不是嫌棄我口水嘛,給你來盤新的行了吧,我請客!”“你燒得慌啊,這還吃不完呢,”韋晶又好笑又好氣地打發了小夥計。

    等結帳的時候亞君豪爽的堅持由她來付錢,三個人説笑着往回走,韋晶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笑着接電話沒説兩句臉色就有點變,“媽那你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呀?嚇死我了,説的那麼誇張!那你還去聚會?喔,行吧,自己小心啊,嗯,好,幫我親親折折!拜。”旁邊的廖美和亞君自覺地收了聲,亞君還伸手拉着韋晶的胳膊,以免她光顧打電話再撞到樹。

    “怎了,阿姨有事兒啊?”亞君性急,看韋晶掛了電話就問。“沒什麼大事兒,我媽血壓不太好,剛才在家摘菜,不防備起猛了頭暈,一下子栽沙發上了,把我們家貓嚇的,喵喵的圍着我媽亂轉,還拼了命的去撓大門,小指甲都豁了,看意思是想出去找人救我媽,我老孃感動壞了,特意打個電話跟我説,那麼小的貓怎麼就這麼通人性呢,比我強多了!”説到最後韋晶嘴撇的快到後腦勺了。

    亞君和廖美都笑了起來,廖美關心地問,“阿姨的血壓很嚴重嗎?”“沒事兒,老毛病了,定時服藥就行,這不還非要去參加個什麼小學聚會,攔都攔不住,”韋晶笑着搖了搖頭。三人溜達着回了公司,一進門正好跟Amy打了個照面,她端着自己的筆記本跟在二姐夫還有一個項目經理的身後,一看見韋晶就一白眼。亞君湊韋晶耳邊説,“紀曉嵐這回可算恨上你了,小心點。”韋晶只有苦笑,自己還真不是故意的,一時眼花而已嘛。

    回到了座位上,亞君不歇氣地開始忙活,去淘寶上的名牌網店買衣服,裙子,靴子,那是她早就看中的,一直沒狠下心來,現在她眼也不眨地就拍了下來。接着又給美容院打電話預約做頭髮,韋晶嘲笑説您這也太心急了吧,禮拜六呢,今天剛週一!亞君説你懂什麼呀,燙髮剛做完的時候多楞啊,傻了吧唧的,就得洗完之後再吹一次才自然,週一做型,週六正好!

    正説着,亞君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眉頭就皺上了,不想接的樣子。手機聲叮叮咚咚的唱的人心煩,其他座位的同事也有抬頭看她的了,亞君無奈接了電話,一臉的不情願,嘴裏卻客客氣氣的,“吳阿姨您好,不好意思,我剛從洗手間回來。”

    一聽什麼吳阿姨,韋晶就知道為什麼亞君這麼不甘願了,她做了個同情的表情。亞君顯然不想讓其他同事聽見她的電話,就回了韋晶一鬼臉兒,起身往茶水間那邊走去。韋晶以前聽她説過,這吳阿姨是亞君媽媽的中學同學,兩人的關係很好。一是個性使然,二是亞君媽媽這老同學的重託,打從亞君跟那個男人分手之後,給她介紹對象的活兒這吳阿姨就沒斷過。

    她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誓把亞君小姐嫁出去方才罷休,畢竟人家也是好意,那時候亞君還沒認識謝軍,就想着權當撞大運了。可説來也怪,吳阿姨給她介紹的男人偏偏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前陣子士兵突擊大火,亞君就學着片子里老白的口音説,這吳阿姨奏是媒婆中的鋼七連啊!

    想到這兒,韋晶忍不住笑了出來,可跟着她就笑不出了,打開屏保就發現郵箱裏紅彤彤一片,提示有未讀的Email,而且都是Amy發過來。再打開一看,NND!韋晶忍不住低罵了一聲,這三八擺明了就是報復啊,這麼多報表全發給自己做,更可恨的是,她還分別抄送給不同的大老闆。這樣每個老闆看到郵件的時候都會以為,自己的是最優先的,今天一定可以搞定。

    韋晶氣的牙根兒癢,鼠標被她捏的是吱吱響,恨不能現在就衝出去找到Amy揪住她爆抽一頓!

    這邊茶水間裏的亞君也正在唉聲嘆氣地摳水池子邊兒,剛才進來衝咖啡的廖美聽到一點她電話內容,就笑説,“不想去就別去了唄。”亞君哭喪着臉説,“這回這個是介紹人的親侄子,怎麼能不去啊,哎呀媽呀,煩死我了~!”她哀叫了一聲,絕望地往回走。廖美一笑,跟着走了出來。

    剛回到座位,就看見韋晶臉漲的通紅,咬牙切齒地正死瞪着電腦。雖然內心苦悶亞君還是好奇地扒着擋板問,“你又怎麼了?”韋晶氣的説話都結巴了,不等她説完,亞君就不屑地一哂,“她要不這麼幹就不是她了!”廖美一直默不作聲地聽着,這時她拍了下韋晶的肩,“彆着急,我幫你吧,其他的不行,那幾個銷售報表我再熟不過了,還是我設計的呢,小意思。既然抄送給老闆了,那就非得做完做好不可,要不然他們對你的印象會很不好的。”

    韋晶心裏大為感動,雖然最近跟廖美之間感覺有點怪怪的,她連聲説,“阿May,謝謝你啊,回頭請你吃大餐!”廖美莞爾一笑,“行了,把郵件發過來吧,”説完轉身回了旁邊那個鋪。亞君大咧咧地説,“就是,我也幫你,今天下午正好沒什麼事兒,我倒要看看那死女人還能説什麼!”韋晶狠狠抱了她一下,“美女,你也大餐!”

    “大餐就免了,咱們好姐妹不用客氣,”亞君做兩肋插刀狀。韋晶説太感動了,我鼻涕都要流出來了,亞君假裝噁心,這就免了,你也幫我個小忙就行。“沒問題呀,”韋晶一拍胸脯,“什麼事兒,説!”“幫我去相親吧,”亞君雙手合十地小聲説。“啥?”韋晶有點暈。

    “你知道人家有謝軍了,不想相親了嘛,可那個吳阿姨的親侄子我實在沒法拒絕,韋韋~~~”亞君可憐兮兮地説。“那你就去見一面再説不願意不就行了嗎?”韋晶建議道。“我剛才不是約了做頭髮嗎,人家是髮型總監,就週一上半天班,韋韋,我的幸福可全都寄託在你的身上了,你也不希望自己第一次做媒就失敗吧。”亞君邊説邊作揖。

    韋晶一時間有些頭暈腦脹,不好意思拒絕可是答應又有點不對頭,哪兒不對頭呢……亞君趁熱打鐵,“你不是也沒男朋友嗎?聽説這人條件特好,有學問又幽默,要不是有謝軍,我肯定去了,韋韋~~~就當是去吃頓飯嘛,萬一要是你們對上眼了呢?”亞君拉着韋晶的袖子磨嘰。

    “不可能!”韋晶想都不想的回答道。“為什麼不可能?”亞君懷疑地看了她兩眼,“你有人了?”“沒有啊,”韋晶含糊了一句,不想多説。她心裏琢磨着反正就是白吃一頓飯,還能幫亞君的忙,一舉兩得也挺好,應該沒什麼關係。

    “那,在哪兒吃啊?”韋晶問。亞君噗哧一笑,“你怎麼上來就問重點啊?”“廢話,我本來就是衝飯不沖人的!”韋晶沒好氣地説。“金錢豹豪華自助,就離咱們公司不遠的那家,怎麼樣,你不虧吧?六點半到就行,謝謝啦,開工開工!”亞君笑説。

    韋晶一聽還行,早聽説這家不錯但是自己一直沒去過,就當開葷長見識好了。

    隔壁在忙碌的廖美掏出手機發了一個短信,“今天晚上七點,XXX金錢豹,不見不散。”

    沒過五秒鐘,短信聲響起,廖美打開一看,上面就一個字,“好!”

    “師傅,就前面你挑個頭兒回來……對,就這兒,麻煩您先在前面那兒衚衕口兒靠個邊兒,”亞君指揮着出租司機該怎麼走。“好嘞!”司機麻利地一打方向盤,趕在變燈之前調了頭。

    “Dear,你下車去左手那棟樓,金錢豹不是三層就是四層,你就説訂餐號是……我看下,喔,是177,千萬別露餡啊!不然我就慘了!”亞君邊查短信邊説。“知道了,説了八百遍了,哎唷!”韋晶説着就想要揉眼睛,手剛抬起來就被亞君打了一巴掌。

    “我説一會兒你可別亂揉啊,回頭成熊貓了!”亞君壞笑道。韋晶鬱悶地白了她一眼,“誰讓你非給我塗什麼睫毛膏,現在我覺得自己眼皮子上又沉又粘,難受死了。”“廢話,睫毛長了一半,不沉才怪呢,不過説真的,你從來都不化妝,這麼一整,跟變了個人似的,我説你也該打扮打扮了,素面朝天不代表青春,懂嗎你?”

    韋晶咧咧嘴不予置評,今天下班之前她稀裏糊塗地被亞君拽去洗手間洗臉,然後又被拉進了小會議室,這女人掏出化妝包裏的工具就要往自己臉上招呼。説是萬一今天和那精英看對了眼怎辦,人精英也沒有透視眼,你內在美不美一時半會兒瞧不出來,但你臉蛋兒什麼樣,只要他不瞎就看的見!

    如果平時窩在家裏能臉都不洗的韋晶對化妝一點興趣也沒有,最近因為年歲漸長,外加經濟條件好了,才剛從大寶天天見進化到了歐萊雅你值得擁有。

    可亞君非常熱情,她似乎很想讓自己跟那個什麼精英侄子相上似的,最後韋晶實在沒轍,兩人各退一步,只讓亞君幫她修了眉毛,塗了睫毛膏和唇彩。

    韋晶平時就一個馬尾辮,亞君覺得太一般了,她剛才跑到樓下屈臣氏買了幾個花卡子和髮帶,然後把韋晶豐厚的頭髮左扭一下,右擰一把的,又重新梳了一次。

    想到這兒,韋晶忍不住撓了撓被揪痛的頭皮,“叮”的一聲響,電梯停在了四樓。韋晶最後又看了一眼電梯鏡面裏的影子,不得不承認,平時最多稱得上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自己,現在多了一點女人味兒,雖然就多了一點兒,但是又彷彿有很大的不同。是個女人就有虛榮心,現在韋晶自我感覺非常之好,電梯門一開,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漂亮的領位小姐迎了上來,一報號碼,精英先生還沒來,韋晶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她也“搖曳多姿”的款步跟着領位往裏走。剛進門沒走多遠,陣陣香氣就撲面而來,一轉彎,眼前豁然開朗,這裏太大了,形狀各異的餐桌,還有周圍長長的食物吧枱,一眼根本望不到頭,各種美食陳列其上,真的讓人眼花繚亂,一個女歌手正搖着手鼓淺吟低唱。

    韋大小姐張大了眼睛四處張望,這是餐館?這不是人間天堂嗎,哈哈,值了,真值了,不知道那吳阿姨有幾個侄子啊……笑容按都按不下去的韋晶被領位帶到了一個靠窗邊的座位,立刻有服務員過來給她倒了一杯果汁,然後又給了四個小卡子,上面有桌子號碼,説是點餐用的。

    韋晶很優雅地抿着果汁,興致勃勃地張望着不遠處的餐吧,離她最近的是日本料理區,韋大小姐眼睜睜地看着其他客人的餐盤上裝滿了螃蟹,大蝦,北極貝,三文魚,生蠔,壽司……

    “咕嘟,”韋晶重重地嚥了下口水,“可惡,那精英男怎麼還不來呀,”雖然韋晶饞得兩眼放綠光,但是不論如何也不能自己一個人先開動啊,那太沒禮貌了。韋晶低頭看了看錶,差五分七點,心説,我忍。雖然中午吃過飯了不能扶着牆進來,但是一定要吃到扶着牆出去,至於那男的怎麼想……反正丟臉也是丟亞君的臉,嘿嘿,韋晶美滋滋地盤算着。

    “我想做這個位置可以嗎?”廖美微笑着問,“當然可以,”領位小姐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廖美坐下之後啜飲着服務員送上的果汁,她坐的高背沙發後面是一片紅色的輕紗,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興趣盎然,正東瞄西瞅的韋晶的側臉。

    那邊的韋晶渾然不覺,她突然發現窗外的天井上開始播放Flash動畫,魚羣,還有無數的水母從天井上巨大的LCD顯示屏裏徐徐遊過。韋晶在心裏琢磨着,年底就是老爸生日了,不如帶他們來這兒過生日,也讓父母開開眼,高興一下。

    “徐小姐吧?你好,徐小姐?”一個男聲在旁邊響了起來,韋晶聽見了但沒任何反應,還看着窗户外頭傻樂。那男人有點納悶,正彎身想再叫一聲試試,就看見韋晶唰的一下回過頭來,嘴裏大叫着“對,對,對,就是我!”説着她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哎喲!”男人悶叫了一聲,一手捂住了鼻子——

    “真不好意思啊,要不,再來一張?”韋晶訕訕地又遞上了一張餐巾紙,看着對面的男人接過去接着擦鼻子。剛才韋晶那一記頭槌,精英的鼻血沒出來,清鼻涕倒給撞出來了,一旁的服務員小姐送上紙巾的時候嘴唇抿的死緊。

    對面的男人放下紙巾,推了下眼鏡,“徐小姐很有活力啊,”聽着應該是用以打開尷尬局面的玩笑話,但是表情咋這麼嚴肅呢。韋晶心裏吐了吐舌頭,誰讓你悄沒聲兒的靠上來的,但嘴上連連道歉,“實在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小心……”

    “算了,好在沒什麼大事兒,”精英搖了搖手,又順手捋了一下頭髮,“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去,雖然我姑姑應該介紹過了,我還是在自我介紹一下吧,鄙姓牛,XX銀行X分理處副主任,今年三十二歲,月薪八千,有一輛寶來,行裏給報銷油費,北四環有一套兩室一廳,還有我爺爺名下的一個院子,我是長孫,當然,這得等他老人家那啥之後才能算我的財產了,哈哈,”牛精英幽了一默,對面韋晶嘴裏的果汁差點沒噴出來。

    “呵呵,是嗎,呵呵,”無話可説的韋晶只能抽着嘴角乾笑了兩聲,雖然頭頂上的燈光很朦朧,可一點也不耽誤看清對方的外在品質,只掃了一眼,韋晶就明白,今天這頓飯它徹底就是頓飯了。這就是亞君説的那個英俊,幽默,博學能幹的精英?他的頭頂為什麼會反光?怎麼下巴還買一送一?看着他呼吸間一起一伏的肚子緊緊貼着桌邊,韋晶忽然有種桌子在輕微位移的感覺。

    “抱歉,我來晚了。”廖美不動聲色的扭回了頭,正好看見米陽帶着一腦門的汗坐了下來,服務員送上果汁,他拿起杯子就咕嘟咕嘟的一飲而盡,廖美只能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活動着,隱約一股汗味兒在空氣中飄散了過來。顯然米陽過來的很急,雖然外面的夾克換了,但裏面還是警察的那件制式襯衫。

    “沒關係,我也剛到,”廖美捏着杯子微笑着説。米陽放下杯子,用手抹了一下嘴角兒,然後放鬆地靠在了凳子上,看着廖美,廖美也分毫不讓的和他對視。米陽突然一掀嘴角兒,“説吧,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廖美一挑眉梢,似笑非笑地説,“太直接了吧?”“你把我叫這兒來不就是不想兜圈子了嗎?”米陽淡淡一哂。

    廖美笑容一頓,沒説什麼,從書包裏掏出了一張照片放在了桌上,米陽一眼就認出來是之前小偷順走的那張。他把那張照片捏在指間又看了看,“看來我們父母是認識的。”“僅僅是認識嗎?”廖美臉上還是笑,眼睛卻很亮,“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是怎麼回城的?他那工農兵大學又是怎麼上的?”米陽眯了下眼,“你到底想説什麼呀?”“説個故事給你聽吧,”廖美臉上的笑意更濃,米陽還是那副混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心裏卻一緊。

    “呼,”端着盤子的韋晶深深地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氣,這才感覺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間,她眼巴巴地盯着裏面大廚的一舉一動,期盼着新鮮烤鰻魚趕快出鍋以安慰自己剛才所受的精神轟炸。

    那精英打從自我介紹開始,就一直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飛沫四濺。也不知道他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了,還是太沒自信,一直在不停的説自己有多麼會吸存,多麼會放貸,行長有多麼喜歡自己,前途有多光明。

    當時韋晶餓的肚子咕咕響,眼神飄忽,他卻毫無感覺,説着説着還突然神經兮兮地念了半首詞。“閒雅。須知此景,古今無價。運巧思、穿針樓上女,抬粉面、雲鬟相亞。鈿合金釵,私語處,算誰在、迴廊影下。願天上人間,佔得歡娛,年年今夜。”唸完之後他帶了點炫耀地問,“你知道這是誰的詞嗎?”

    韋晶第N次的嚥了下口水,搖了搖頭,剛想張口説,能不能先去拿點東西吃,您再繼續?牛精英又問,“那你知不知道這首詞所表達的意思?”韋晶心裏大罵我知道你個胖頭魚啊!姑娘連誰做的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什麼意思!“我對這些不太懂,實在是孤陋寡聞,”韋晶勉強客氣了一句,近乎惡狠狠地又喝了兩口果汁頂餓。

    旁邊的服務員每經過他們這桌,就會不自覺地瞧上一眼,估計她從沒見過來金錢豹光喝水不吃飯的客人。精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興致勃勃地説,“告訴你吧,這詞是柳永做的,寫的是二郎神,你知道二郎神吧?除惡的神,我很喜歡他,曾做過深入的研究。”

    韋晶連笑都快懶得笑了,喜歡二郎神?還研究?這興趣還真特殊,現在她再一次的肯定,自己跟這個精英絕對不是一路人。別説他倆下巴,就是下巴尖的像范冰冰,姑娘也不伺候了,趕緊吃飯,吃飽走人!

    “三隻眼睛的那個是吧,我對這個沒研究,我有點餓了,您不餓嗎?要不要先去拿點東西吃?”不再裝腔作勢的韋晶直接把話頭轉向了吃。精英顯然有點不高興被打斷,“你這麼快就餓了?我本來還想給你講講為什麼他有三隻神眼,而且你知道他為什麼是個眼裏不揉沙子,善惡分明的神嗎?”韋晶站起身來打了個哈哈,“我不知道,不過三隻眼睛要都是沙眼,就算是二郎神也扛不住吧,呵呵。”

    “哧!”過來幫忙倒果汁的小姑娘忍不住噴笑了出來,又趕緊低下頭走了,肩膀一聳一聳的。而對面精英顯然覺得這一點也不好笑,他臉上的表情明白的寫着幾個字,真庸俗。韋晶倒也不在乎,管你幾隻眼,一張嘴最重要!想想終於可以開動了,她心情轉好就順便客氣一句,“用我幫你拿什麼嗎?”

    “韋晶你就嘴欠吧!”想到這兒,韋晶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那精英雖然不欣賞韋大小姐的低級趣味,但使喚起她來卻毫不客氣,乳豬,烤鴨,烤魚,燕窩,炸天婦羅的點了一圈,韋晶端着盤子足足跑了三趟才把他要吃的給找齊,他哼了句謝謝就埋頭開吃。韋晶只能安慰自己,就當是摸清戰鬥環境!現在終於輪到她照顧自己的嘴了,韋大小姐直撲最愛—鰻魚燒!

    米陽拎着個盤子沒有目的地的漫遊在金錢豹裏,廖美剛才説的那些話,簡直就像那些專門騙中老年婦女的電視劇情。每次看見老媽看的特投入,也跟着哭跟着笑的時候,米陽都跟看樂子似的,然後在心裏説句這不純屬扯淡嘛。可現在這個淡突然扯到了自己父親頭上,米陽發現折一點也不好笑!

    雖然廖美説的有鼻子有眼的,米陽也還是不信,私底下他也調查了一些,雖然沒有廖美説的那麼詳細。不過父母確實不喜歡談論過去,米陽覺得自己有必要跟父親談一談了。當然,他堅信自己的父親沒有做錯什麼,可不信歸不信,心裏頭卻非常的不舒服,就跟吃了蒼蠅似的,堵心。

    而且米陽也沒有看出廖美到底想幹什麼,這女孩兒心思很深,自己當初的直覺果然沒錯。就目前而言,似乎她能感覺到米陽壓在內心的煩惱就挺高興的。父親那邊暫且不説,如果讓母親知道了,米陽皺緊了眉頭,一向心高氣傲的媽媽根本就受不了這個。

    剛才跟廖美言辭交鋒了一番,雖然廖美是個伶牙俐齒的聰明女子,但是米陽身為刑警,憑藉審犯人練出來的詞鋒和心理威懾,言談之間還是刺激到了廖美,米陽相信那個一直保持微笑的女人很想把杯子砸在自己腦門上。

    暫時還不能撕破臉,米陽就找了個藉口起身去拿吃的,讓大家都冷靜冷靜。周圍美食琳琅滿目,米陽卻絲毫沒有食慾,就那麼隨便的走着。一個挺可愛的女孩兒從他身邊跑過,差點撞到米陽,米陽扶了她一把,小女孩兒甜甜道謝之後走開了。

    米陽看見她盤子裏放了兩塊烤鰻魚,突然想起來韋晶很喜歡吃這個東西,自己卻覺得腥的要命。要是今天能來這裏,這個愛吃的傢伙一定會興奮的不得了吧,想到這兒,米陽忍不住一笑,下意識地去找烤鰻魚。

    找了半天沒找着,最後還是問了一個服務員才知道在最裏面。沒到跟前兒,就發現已經有人在等着了,米陽微微一愣,這女孩兒的背影真象韋晶,可再仔細一看,髮型不像,這髮型太複雜也太女人。韋大小姐曾説過什麼時候流行禿瓢就好了,她就徹底省事了,因為韋媽媽嚴令她不許剪頭,説是就剩下這點頭髮像女孩兒了。

    “嗤,”米陽一想到韋晶就想笑,這時裏面廚房的廚師放了一盤新鮮出鍋的烤鰻魚出來,一股甜腥氣頓時撲面而來,米陽清楚地聽到前面那女孩兒“咕嘟”一聲嚥了下口水。米陽有點好笑,原來打扮成這樣的女孩兒也有不淑女的時候。就看那女孩兒拿了一塊又一塊,然後還是一塊又一塊,米陽都無語了,心説你不怕吃出高血脂來呀。

    那女孩兒顯然發覺背後有人在等了,最後兩塊猶豫了一下,沒好意思再拿,伸手把小鏟子放在了托盤裏,然後客氣了一句,“您來吧。”“謝謝啊,“米陽條件反射地道了謝,然後就覺得不對勁,那女孩兒也是一僵,突然把頭扭向另一側,然後想走。

    米陽突然醒過味兒來了,一把將她揪了回來,柔和的燈光照着那細細的眉還有紅紅的嘴,她竟然化妝了?“是你?!”韋晶卻莫名其妙的説了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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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是誰?!你以為你畫一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米陽又好氣又好笑,之前韋晶是莫名的有點心虛,沒過腦子就脱口而出,現在看見米陽似笑非笑的樣子她倒恢復正常了,一翻眼皮就問,“你又怎麼會在這兒呀?”“我”米陽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要説他跟廖美之間還沒真沒什麼好隱瞞的,可不知為什麼,就是有點不想讓韋晶知道。本來韋晶也就是順口一問,但看他這個表情,倒覺得不對勁了。

    正要追問,一旁不遠的服務員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探頭探腦地看了一會兒,眼見兩人的表情都不善,最後還是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微笑的,特別客氣地説,“這位先生,新鮮的鰻魚馬上就出來,您可以先回座位休息等候,我一會兒給您送過去,您的桌號多少?”

    米陽一愣,瞅了一眼服務員,再順着他的眼光瞧過來,才發現自己還揪着韋晶的胳膊不放,而韋晶手上的盤子裏堆滿了鰻魚,猛地一看,好像倆人在為了鰻魚吵架一樣。米陽訕訕地放開了手,“喔,不用了,謝謝,”他邊説邊瞪了一眼竊笑中的韋晶。

    服務員很有禮貌地離開了,但走了沒多遠還是忍不住回頭再瞧了他們一眼,韋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這小夥子八成以為你要為了鰻魚打我一頓呢,笑死我了!”米陽剛想開口,就看原本笑的正開心的韋晶表情一變,然後就聽見身後廖美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韋晶?你怎麼在這兒?”

    韋晶看着表情帶了些驚喜的廖美,一時間竟説不出話來,就是覺得怎麼這麼寸?怎麼這麼彆扭,又同時碰到她和米陽?又?!不容她多想,廖美走到了米陽身旁,帶了點疑惑地笑問韋晶,“你不是去和精英吃飯了嗎?不會吧?就在這兒?”廖美看起來挺吃驚地往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又問,“你們坐哪兒了?也讓我們看看亞君給你説的那個相親對象嘛。”

    “你們?!”“相親?!”韋晶和米陽同時開口,然後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你居然揹着我來相親?!’米陽眼睛眯得快成了一條縫,小排長還沒解決怎麼又冒出來個精英?‘什麼呀就你們我們了,德行!’心裏酸的都能擰出水來的韋晶嘴角恨不得撇到了後腦勺。

    一旁的廖美垂睫一笑,然後半開玩笑似的提議,“要不要咱們一起坐,我們也幫你把把關什麼的?”啊?韋晶迅速想到了精英閃閃發光的頭頂,肥厚的下巴還有那大質量存在的肚子,“不用了,謝……”韋晶還沒謝完,米陽就插了一句,“好啊,正好讓我見識一下,精英都什麼樣兒。”

    “好個屁呀!”韋晶憤怒了,你小子揹着我跟廖美約會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你還敢跟她一頭説話?!“嗯哼,”廖美清了一下嗓子,韋晶這才發現旁邊經過的人都在看自己,忙放低了音量,“那什麼,阿May你不是知道嗎,不是那麼回事兒,沒什麼好看的,呵呵,”她乾笑了兩聲。聽她這麼説,米陽斜眼掃了廖美一下,若有所思。

    廖美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就聽米陽問韋晶,“壽司這兒有嗎?”“啊?”韋晶有點愣,怎麼話題突然轉了,但還是下意識地指了指,“在那邊兒。”“哪兒呀?”米陽張望了一下好像沒發現,他拉着韋晶往那個方向走,“你別瞎指了,帶我過去吧,廖美,那你先拿你的吧,一會兒見。”也不容韋晶再説話,看了廖美一眼,就推着她往前走。

    廖美站在原地沒動,米陽那一眼什麼意思,警告嗎?剛才自己話説得那麼難聽,也沒見他變色,反而刺激的自己差點翻臉。眼看着米陽和韋晶越走越遠,明明兩個人的表情都很不爽,可彼此還是貼的近近的,難道是為了吵架方便嗎?廖美嘲諷地撇了下嘴角兒。

    米陽他們走到了壽司吧枱,韋晶顯然不想讓米陽看見那精英,就跟做賊似的圍着吧枱進行不規則轉動。也不知道米陽説了句什麼,韋晶空着的那隻手突然就掐上了他大腿,米陽疼得齜牙咧嘴地扭,卻還是沒有離開韋晶身旁,只是抓住了她的手不肯放開。

    “哼,”廖美忽然有些自失地一笑,明明周圍不停地人來人往,歡歌笑語不絕於耳,還有各種食物的香氣與這些雜音交織在一起,顯得特別熱鬧。但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卻還是猛地湧了上來,她突然覺得有點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青梅竹馬就這麼好嗎?好到只能喜歡對方,好到能無條件的信任對方?好到不管對方做過多少對不起自己的事兒,還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就像媽媽那樣?廖美握緊了拳頭……

    “小姐?”服務生試探地口氣讓廖美回過了神來,她剛才無意間走到了水吧前面,因為發呆而擋了其他顧客的路,廖美抱歉地笑笑,閃到了一旁。

    雖然手指冰涼,廖美還是打了滿滿一杯冰水,然後回到座位上。環顧四周,那個精英男還在那兒大吃大喝,而米陽和韋晶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她慢慢地喝了一口冰水,體會着那冰涼的感覺從食管一直滑到胃,空空如也的胃部頓時收縮了一下。冷就冷吧,冷到麻木了就沒感覺了,自己不是早就已經習慣了嗎……

    “噗,難怪你不想讓我看見,這就是你那精英啊?你確定不是精英他二叔來代相親來了?你還特意化了妝,哈哈,”米陽一邊往嘴裏塞壽司一邊笑,一個飯粒子登時噴了出來。

    韋晶白了他一眼,“噁心死了,吃東西就別説話!”説完,她用手指捻了一塊鰻魚放進嘴裏大嚼,米陽手快地從她盤子裏偷了一塊扔嘴裏了。本來不愛吃這玩意兒,但是看見一向護食的韋晶氣的乾瞪眼的樣子,他就覺得特別香。

    旁邊經過的服務員都會納悶地看一眼他們,心説這倆客人真奇怪,好好的座位不去,非端着盤子站在通往洗手間的過道里吃東西,好在還沒蹲下。

    剛才倆人已經進行了簡短的交流彙報,誰都不想回去看對面那個,乾脆在這兒就吃了起來。米陽這會兒心情大好,韋晶已經説了,她是幫忙亞君來相親的,而亞君之所以不能來,是因為韋晶準備把小排長介紹給她。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兒嗎?兩個假想敵,忽然就負負得正了,嘿嘿。

    “你很開心是吧,有大美女請客吃飯,多爽啊!”韋晶沒好氣地説,特地把大字拉得很長。米陽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伸脖子把東西嚥了下去才苦笑着説,“你明知道我寧可跟醜八怪一起吃,也不願意被什麼大美女請!”韋晶舔了一下嘴角的鰻魚醬汁沒説話。剛才米陽也沒細講,只説跟廖美一起吃飯,絕對是因為私事裏的公事!

    嘁,還玩起文字遊戲來了,韋晶嘴上不滿,卻沒再追問。從小米陽就愛捉弄自己,但他從來不説謊,現在也不是説這個的好時候。咦?他剛才説……韋晶突然給了米陽一肘子,怒道,“你説誰醜八怪呢?”米陽噗嗤噴了出來,“你這反射弧也忒長了吧,哈哈。”

    不等韋晶反駁,米陽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又看了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你既然是幫人來相親的,幫人幫到底,正好再多吃點,別便宜了那胖子,我去跟廖美再周旋一下,一會兒等我消息,咱就撤退!”周旋?韋晶覺得這個詞聽着還比較順耳,就笑呵呵地跟了出去。

    又轉圈拿了一堆愛吃的東西,韋晶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她眼角不自覺地瞄着米陽的動向,看他坐下了,然後發現他們的座位離自己還挺近的。廖美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眼風掃了過來,跟韋晶的撞個正着。韋晶下意識地衝她笑笑,廖美一舉杯。

    在心裏吐了吐舌頭,味精轉身往自己的座位上走,這麼半天沒回去,精英也許該不高興了,找個什麼藉口呢?還沒想好什麼藉口呢,就看見精英正在跟服務員爭執些什麼,四周的客人都在看着他,或竊竊私語,或品頭論足。

    韋晶覺得很尷尬,他這麼大嗓門幹嗎呀,太跌份兒了吧,猶豫着要不要走過去。沒想到精英的眼神很好,一眼就瞄上了韋晶,大喊,“徐小姐,在這兒,在這兒!”半個金錢豹的人都看向了韋晶,韋晶面紅耳赤地蹭了過去。

    精英看起來氣憤地不得了,現在韋晶回來了,他可算找到了盟友,趕緊口沫橫飛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説了一遍,然後氣哼哼地問韋晶,“你説,有她們這麼不講理的嗎?嗯!”韋晶無語半晌,心説,有您這麼不講理的嗎?

    負責收款的小姐心想跟這種男人在一起的女人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是出於工作態度還是很客氣地説,“先生,小姐,我們的餐券只能在規定時間使用,請您諒解。”不等她再説,精英又叫了起來,“我也沒有説不給錢啊,餐券是198的吧,那我再補四十塊錢就得了唄,你們做生意還那麼死腦筋!”

    收款小姐被精英的胡攪蠻纏氣個半死,口氣也有點硬了,“這位先生,餐券上特別註明了在中午和第二次晚餐時間使用,您沒看到嗎?而且您可以在下次正確時段繼續使用,不會讓您蒙受很大的損失的。”精英卻根本不聽,依舊不依不饒,忍無可忍的韋晶把自己的卡拿了出來遞給收款小姐,“麻煩你了。”

    小姐很客氣地收下轉身去款台結賬,韋晶怕精英下不來台,説了句,“算了,不用為這種事情生氣,我付好了。”精英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了,很大度地一揮手,“不跟他們計較了,那今天謝謝你了,改天我再請你!”

    韋晶這回真是徹底笑不出來了,還改天?下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你了,相親的飯錢你都想省?天底下竟有這麼極品的男人,剛才還好意思跟自己説是吃慣大餐,見慣世面的。韋晶懶得再説話,乾脆埋頭吃東西,這回更得狠吃了,自己買單啊,我靠!徐亞君,你給我等着!

    精英再説什麼,味精都當他是放屁,等精英把自己的吃的差不多了,又暗示韋晶去幫他拿東西,韋晶裝聾作啞只當沒聽到,然後突然發現一把叉子伸進了自己的盤子,叉走一塊乳豬。看着嘴巴油光發亮,還故作親密對她笑着的精英又伸手過來叉了一塊什麼,韋晶趕緊放下了叉子,以免憤怒之下把叉子插在精英的豬蹄上,現在她一點食慾也沒有了。

    “短信,短信,短信!”包裏的手機拼命叫着,韋晶掏出來一看,米陽的,“我在大門口等你!”她立刻回頭去看,這才發現米陽和廖美都不見了。“有事嗎?”精英問。“嗯,家裏有事兒叫我回去,那您……”韋晶假笑着説。

    精英一皺眉頭,有點不高興,“這麼早啊,我這兒還沒吃飽呢!”“那您慢慢吃,我先走了,”韋晶低頭翻了個白眼就收拾自己的包。“那也行,咱們再聯繫,對了,你有Q吧,給我一個,咱們好保持聯繫,”精英笑眯眯地説。

    韋晶心説給你個Q,給你個P吧!“喔,我忘記號碼了,不常用,以後再説吧,”説完韋晶站起身來。精英趕緊又問,“沒關係,你暱稱是什麼,這也可以找到你,我們銀行就我和行長,還有幾個主任有資格上外網,白天咱們也可以聊!”他説的挺自豪。

    看着吃的紅光滿面的精英,今天一頓飯吃了小五百,自己還沒吃痛快,韋大小姐也肉痛的很。看着倆眼充滿期待的精英,韋晶沒好氣地説了句,“我的暱稱叫冤大頭!”“啊?”精英一愣,然後就笑着站了起來,“真有個性,你們這些外企的女人想法就是特殊!”

    韋晶什麼也不想説了,看他也站起身來,都最後了,就伸出手想禮貌地握手告別。“服務員,乳豬放在哪兒啊?”精英看都不看她的手,直接問服務員,得到答案後,他回頭跟韋晶説了句,“那下次見啊,拜拜!”説完樂滋滋地朝着乳豬就去了。

    服務員同情地看了一眼韋晶僵在半空中的手,然後説,“請您帶好隨身物品,歡迎下次光臨!”韋晶已經沒力氣生氣了,在迎賓小姐們歡迎下次光臨的恭送聲中進了電梯。

    在電梯裏韋晶狂打亞君電話,卻一直聽着那機械的女聲重複着‘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恨恨地出了電梯,一抬頭就看見米陽在門口外站着,抬頭望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韋晶眼珠子一轉,悄悄朝他跑了過去,出了轉門墊着腳來到他身後,突然一伸手,“啊!”的一聲尖叫頓起。

    “我説你近視是不是又加重了,這一台階看不見啊?米陽哭笑不得地蹲着幫韋晶揉腳。韋晶疼的直咧嘴,還不忘抱怨,“你成心的吧你,幹嘛站台階中間啊?”米陽斜了她一眼,“我又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想掐我脖子,”説到這兒,他忍不住樂了,“該!”韋晶氣的拿包打他。

    “韋晶你怎麼了?”米陽和韋晶同時抬頭,廖美正靠在搖下來的車窗上看着他們,那輛紅色的馬六噗噗的冒着白氣。米陽沒説話,韋晶只能開口,“沒事兒,崴了一下。”廖美一笑,一擺頭,“上來吧,我送你們。”米陽淡淡説了句,“不用了,回家方向不一致。”

    廖美微笑着説,“現在打不到車的,就算我們不是朋友,也,”她頓了一下,“也不是敵人吧?”米陽一哂,“你想太多了,你一個女孩兒開車回家,還是別太晚的好。”韋晶已經借力站了起來,腳腕還是抽抽地疼,但是她知道無論如何米陽是不會坐廖美的車,她嘿嘿一笑,“阿May,你走吧,我沒問題。”

    廖美也不強求,點點頭説了句,“拜拜,”韋晶和米陽異口同聲説了句,“路上小心。”廖美心裏一震,沒再説話,車子慢慢滑開了。在排隊等轉向的時候,廖美忍不住看了一眼後視鏡,她不禁愣住了,後面的車子喇叭滴滴響,她也沒聽見,緊握方向盤的手指泛着淡淡的青白。

    就看見後視鏡裏,米陽把一身白領套裝的韋晶給背了起來,韋晶拿着自己和米陽的包,然後一揮手喊了句什麼,米陽就奔跑了起來,兩人的大笑聲離得自己那麼近,又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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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慢點吃,小心……”米陽那個燙字還沒説出來,韋晶已經噗的一聲把嘴裏那塊烤白薯噴了出去,舌頭伸的長長的又用手扇涼風,然後就眼淚汪汪地看着米陽説不出話來。米陽無語問蒼天地做了一個明白的手勢,“您等着,我給您買水去!”

    “咕嘟,咕嘟,”韋晶大口的喝着康師傅綠茶,米陽剛才買吃的接着又去着急去買水,來回跑了兩趟,這會兒身上已微微見了汗。他低頭很認真地在剝栗子,剛出爐的栗子也很燙,他一邊剝還不時地吹捻下手指。

    韋晶手裏的紅薯蒸騰起絲絲熱氣,那微甜的味道裹着栗子的濃香隨風飄散在空氣中,其中隱約能聞到米陽身上的汗味,很淡,卻又那麼清晰,很好聞,韋晶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米陽感覺到什麼,抬頭笑嘻嘻地説,“幹嘛,看帥哥看傻眼了?”

    “啊?”韋晶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咬着瓶嘴兒盯着米陽發呆,腦子裏火山噴發一樣轟的一聲響,名為羞與怒的岩漿迅速流遍她全身,皮膚登時燙的好像會裂開一樣。好在出於多年和米陽戰鬥的經驗,而且路燈昏暗,她還能強壓心跳,很大咧咧地説,“做夢呢你,我是發現你還挺會伺候人的嗎,米公公!”

    米陽鼻子裏哼了一聲,又低頭去剝栗子,嘴裏低聲嘀咕了一句,“我就會伺候你!”韋晶假裝沒聽到,刻意地大聲説,“這紅薯真燙,我都出汗了,熱死了,熱死了!”邊説她邊把綠茶瓶子貼在臉上,用以冷卻她比紅薯熱一百倍的臉蛋。她扭頭看向另一邊,不想讓米陽發覺自己的窘態,卻沒看見米陽眼角的笑紋。

    八點多鐘正是各家各户熱鬧的時候,小區裏大部分的窗口都亮着温暖的光線,偶爾有人影閃過,電視劇的主題曲不時響起。韋晶和米陽就坐在自家小區的綠化帶花台上,啃白薯,嗑栗子,喝冰茶。

    沒辦法,米陽除了那幾個壽司,基本上就沒吃什麼,胃裏涼颼颼的。韋晶雖然吃了些鰻魚,可後來被那牛精英搞的沒了胃口,也只算吃個半飽。倆人到了家門口乾脆去買了一袋王老頭糖炒栗子,一塊巨大的烤白薯,然後貓在那人跡稀少的死角開吃。

    “在這兒住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發現咱們小區還挺温馨的,以前總覺得挺吵的,有的人素質又不高,”韋晶遙望着自己家的窗户突然發了一句感慨,暗夜下那淡黃色的燈光讓人覺得很温暖。

    米陽拿過她手裏的水瓶和白薯,把剝好的幾個栗子塞入韋晶手中,才笑説,“不是有句話説熟悉的地方沒風景嗎。”“熟悉的,不是風景?”韋晶忍不住回頭看向米陽,米陽咬了一口白薯,含含糊糊地説,“唔,熟悉的地方是家啊!”韋晶眨了眨眼,拈起一個栗子放入口中嚼着,甜香頓時溢滿胸臆,她嘿嘿笑了兩聲,“這栗子真甜。”米陽也笑了。

    “所以我們應該相信家人!”韋晶莫名説了這麼一句,米陽一怔,然後點了下頭。韋晶長出了一口氣,“雖然剛才你只説了個大概,不過我相信你老爸不是那樣的人!就算是,也肯定是有原因的!”米陽扯扯嘴角,“你這也太偏心眼了吧?”

    韋晶很認真地説,“對呀,就偏了,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再説米叔叔跟廖美媽媽之間發生過什麼我沒看見,可他對你,對你媽那可是一百一的,現在只聽廖美一面之詞,你爸的光輝形象就蒙塵了?笑話!再説,這本來就是私事,家事,廖美找的是你米陽,不是米警官,你不用這麼公正廉潔吧?而且這種事不論是你,或是廖美,我覺得都沒什麼審判權!”

    米陽看着慷慨陳詞的韋晶半晌,突然噴笑了出來,“味精,我第一次發現你説起正事來這麼頭頭是道!”韋晶瞪他,“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平時跟你説的都是歪理?!”米陽哈哈大笑,“你真有自知之明!”他的笑聲引的幾隻小狗也跟着汪汪起來。不管韋晶如何橫眉怒目,米陽忽然頭一歪,重重地靠在了她肩上。

    韋晶被他這下壓的一歪,看似不高興的推了他兩下,還是把肩膀努力往上挺了挺,兩人就這麼緊緊地靠在一起,感覺着彼此不一樣的温度和心跳慢慢地,慢慢地溶在了一起。一時間恍如回到小時候,玩累了,就靠在一起睡了……

    過了會兒,米陽悶聲説,“我很欣賞我父親,你知道的,我覺得他能幹又有風度,對朋友義氣又有原則,對妻子兒女則是全心全意,我覺得一個男人就應該是這樣,他是我的……”“榜樣”,韋晶接上,然後拍了下米陽的腦門,“喂,回家跟榜樣好好談談吧,解決家事從來都是集體項目,不可能一個人搞定的,既然發生了,就只有面對。”米陽噗哧一笑,“味精,我發覺你今天特成熟!”韋晶特不屑,“你今天才知道?比你多吃兩年大米飯可不是白吃的!”

    米陽嘁了一聲,“別説這個了,説點別的吧,”對於自己比韋晶小這件事,米警官一貫忽視,本來嘛,不論是身高體重還是心理,自己比這個不靠譜兒的傢伙成熟多了。韋晶撇撇嘴,“説什麼呀…….啊,對了,我今兒聽一笑話,説是一言情文裏的,不知道是惡搞還是真那麼想,為了體現文中女主多被男主寵愛,其中一句台詞是,小姐,少爺在您的公交IC卡上衝了五百萬美金,請隨意使用,哈哈哈,五百萬美刀啊,這公車還不得坐到下輩子去,媽呀可笑死我了!”

    米陽也跟着呵呵笑,然後隨意地問了一句,“真的假的呀,誰説的?”“亞君啊,這傢伙最喜歡上網看文,混論壇…….啊!”話沒説完,韋晶突然大叫了一聲。米陽嚇一跳,趕緊抬起頭問,“怎麼了?”“這死女人,我還沒找她算帳呢,今天那頓飯可是我出的錢啊!”韋晶咬牙切齒的説。

    米陽一哂,“我還以為怎麼了呢,今兒也是我掏的錢!”説完就看見韋晶更鬱悶了,“靠,都是女人,差別怎麼這麼大吶!”韋晶用範偉的口音説,米陽就笑。韋晶把手機從包裏掏了出來,低頭一看,“未接電話還有短信,這麼多?死亞君,要瘋啊,發這麼多!”

    “我沒聽見你手機響啊?”米陽説。“喔,我剛才調靜音了,”韋晶頭也不抬地説。“調它幹嘛?”米陽奇怪地問。“不是怕影響你説……”韋晶順口答道,説了一半把嘴閉上了,然後瞪米陽,“別騷擾我打電話!”

    韋晶的體貼讓米陽想笑,可眼眶又有一點熱,他乾咳了一聲,轉頭飛快地擠了下眼睛,順手拿了幾顆栗子去剝。“喂!是我……”韋晶剛惡狠狠地自報家門,對方在電話裏就開始哇啦哇啦地説了起來,米陽就聽韋晶調門突然提高了三度帶拐彎,“什麼,他看上我了?!”

    電話裏的亞君又説了些什麼,韋晶一扯脖領子,嗓門音量不自覺全部放開,“説我大方又勤快?!多新鮮啊,那飯錢是我付的,菜也是我給他端來的!為什麼我付,你問他去!你還跟我説他上大學時人送外號阿波羅,你把那阿字給我去了,那整個就是一菠蘿!你家們阿波羅褲腰三尺三啊!!”“噗!”米陽忍不住笑又被韋晶連踢帶瞪,趕忙用手按住自己的嘴,表示不笑了。

    這邊亞君又説,“不是吧,我的天呀,不過男人不能光看外貌,要看內涵嘛!”一提這個韋晶更生氣了,“你還好意思説,説什麼又風趣又幽默啦,結果喜歡研究二郎神也就罷了,那談吐跟吐痰一樣,風趣個頭啊!”

    一旁的米陽就跟高壓鍋似的,不時發出呲呲的聲音,氣得韋晶一邊打電話抱怨發泄一邊用指甲捏他脖子。“好啦好啦,我怎麼知道他是這樣的貨色呀,幸好我沒去……”亞君撫胸慶幸。“你説什麼?!”韋晶登時怒了,“好啊你,行,你行,那小排長你也甭見了,哼!”“別,別呀,我不是那意思!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亞君趕緊安撫她,“這樣吧,今天這頓飯錢算我的,回頭我再請你踏踏實實吃一頓金錢豹,咋樣?”

    “嘁,説正經的,那精英……”韋晶還沒説完,亞君就斬釘截鐵地説,“讓他滾蛋!”這又説了幾句,韋晶這才把電話掛上了。米陽笑容滿臉,韋晶沒好氣地踩了他一腳,“傻笑什麼呀,回家!”不過心裏還是挺高興能稍解他的煩惱。

    米陽把剝好的栗子給韋大小姐送上,自己拿了彼此的包還有些零碎,倆人慢喲喲地往家裏溜達,一路上還不時碰上出來遛彎的鄰居。眼瞅着快到樓門口了,米陽忽然趔趄了一下,低頭一看,自己的鞋帶開了。他滿手拿的都是東西,正想遞給韋晶,韋晶已經很自然地蹲了下去幫他系,“您可真行,鞋帶開了都不知道。”米陽不言聲兒就咧着嘴笑。

    “看什麼呢?”端着碗銀耳羹進來的米爸爸一眼就看見自己老婆靠在窗邊往下張望什麼。“沒什麼,”米媽媽説完轉身走了回來,坐在了牀沿上,接過銀耳羹慢慢地喝着。米爸爸猶豫了一下,表情有點怪,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説,“老婆,你就原諒他吧,真挺可憐的。”米媽媽恨恨地哼了一聲,“不要!”

    韋晶和米陽上了六樓,明明都有人在家,卻磨蹭着各自找鑰匙,沒一會兒,樓道的感應燈滅了,昏暗輕悄地籠罩了過來,卻沒人去跺一腳讓光明重現。韋晶先開口,“喂,你不覺得少了點什麼嗎?”米陽一愣,他也覺得是。

    琢磨了一下,忽然一種難以剋制的衝動讓米陽悄悄地貼到了韋晶身邊,韋晶嚇一跳,抬頭問,“你幹……”一個乾燥的,帶着紅薯甜香和一點點煙味的吻落到了她的唇上……霎那間,除了唇上的熱度,其他感覺全都消失了,甚至心跳……

    “嘀噠,嘀噠,嘀噠,”韋晶家的門鈴突然唱了起來,倆人都是一哆嗦,同時轉頭,發現是米陽的手撐在了防盜門上,剛巧按到了門鈴。正大眼對小眼不知所措,就聽見裏面稀里嘩啦開門的聲音,韋爸爸吆喝着,“我閨女回來啦?”

    “老爸,”韋晶忍着笑跟開門的父親打招呼,原本千般的尷尬無措,萬般的羞澀都在看見米陽跟踩了電門似的逃到五樓去時蕩然無存了。“喲,閨女,今天氣色不錯啊,這小臉紅撲撲的,有什麼好事兒呀?”韋爸爸看見女兒就高興。韋晶臉又紅了一下,“什麼好事兒啊,凍的!”

    父女倆説説笑笑地關上了門,貓在五樓的米陽這才敢喘了口大氣,親那一下還沒來得及激動,就被韋爸爸這一嗓子嚇的心動過速。聽着沒動靜了,他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摸出鑰匙跟做賊似的把門打開了,臨關門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對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嘿嘿地笑了。

    “米陽?”米爸爸有點疑惑地看着兒子的背影,“你這是幹嘛呢?”“啊?爸,沒什麼,”米陽訕訕地關上了門,一回頭跟父親的眼神對個正着。以前沒怎麼注意,今天突然發現父親的眼角,唇邊多了些皺紋,但態度依舊沉穩有度。

    看着父親的笑容,再想想剛才韋晶説的話,米陽忽然就覺得心裏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了,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親兒子還信不過親老子嗎?有什麼不能談的!想到這兒,米陽邊脱鞋邊問,“哎,爸,我媽呢?”一説到米媽媽,米爸爸的表情變得有點怪異,想笑又不敢笑的。

    “怎麼了?”米陽好奇地問。米爸爸咳了一聲指指卧室,“你媽在屋裏躺着呢。”“怎麼了,病了,”米陽有點擔心可看父親的表情又不像,米爸爸搖了搖頭。米陽就想去卧室看看老孃,“咦,古利又怎麼了,”剛走幾步就發現古利也厭仄仄地卧在自己的墊子上。米陽突然就反應過來韋晶剛才説的那句,少了點兒什麼是什麼意思了,換了平時,古利同志早就汪汪的震天響了。

    米陽走到古利邊上,伸手戳它的腦門,“你個狗腿子,不至於連卧倒都跟你主人同步吧?”古利不搭理他,把頭埋在墊子裏做死狗狀。米陽探頭往卧室裏瞅了一眼,米媽媽正揹着他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睡着了?”米陽站起身悄聲問父親,米爸爸再也忍不住把兒子拉過來,小聲説,“你媽今天不是參加小學同學會去了嗎,碰上韋晶她媽了。”“啊?她倆是同學,沒聽説呀?”米陽有點吃驚。“一個學校的,但是不同班,”米爸爸笑説。米陽點點頭,“明白了,倆老太太又掐了?”

    “那倒沒有,”米爸爸難掩笑意,“就是你許阿姨説起她家那隻貓,今天還以為她犯病了,急着要救她,把爪子都傷了,説的別人特感動。”“是嗎?,就那小貓?”米陽也笑,“那關我媽什麼事兒?”“你還不知道你媽什麼都要跟人比,尤其是對門,所以回家她也想考驗一下古利,回家找了個機會就大叫了一聲,然後躺在牀上裝死,”平時很穩重的米爸爸越説越想樂。

    想象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米陽立刻就噴了,“我媽可真行!後來呢?”米爸爸笑着説,“後來古利倒是圍着她轉了兩圈然後就衝了出去。你媽等了一會兒,覺得怎麼沒什麼動靜呢,就墊着腳悄悄去看,結果發現它正興高采烈地啃沙發呢!你媽氣個半死,用拖鞋打它了一頓!”

    米陽一轉頭,果然自家的沙發角破破爛爛的,有的地方都見了棉花了。古利可憐兮兮地嗚咽了一聲,“哈哈哈!!!”米陽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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