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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9章 淵源

    韋晶一語既出,就覺得自己周圍的好像瞬間真空了一下,然後又是陣陣小風不絕於耳,那是周圍羣眾們不約而同的猛一吸氣然後又拼命不讓自己亂噴氣的結果。

    牛所長手下的警察們不敢笑,可旁邊其他所的警察才不管這套呢,哈哈大笑,形態誇張不説,那個牛所的老對頭吳所長非但不約束自己的手下,還笑嘻嘻地調侃,“老牛,第一是不能讓,這熱乎的我們就不跟你們搶了,回見啊!”

    站在“高崗”上的牛所長嘴角直抽抽,他臉色紅了又紫,紫了泛黑的喘了幾口粗氣之後,惡狠狠地一揮手,吼了一嗓子,“誰家的誰帶走,出發!!”警察們悶頭嗤笑着出發了,而牛所長一直盯着韋晶,直到看見米陽哭喪着臉拉住了韋晶的手,他才牛眼一瞪,意思是説,原來是你小子的人,你給我等着!米陽唯有苦笑。

    這邊廖美忍笑跟韋晶耳語了幾句,韋晶的眼睛先是瞪得溜圓,然後尷尬地咧了咧嘴看着米陽。米陽發狠似的揪住了她的辮子,但只輕輕一扯,“您可真行,一句話就讓我們所長記住我了,我告兒你啊,一會兒就是腿斷了也不許喊累,要是沒拿第一,我就等死吧,你也跑不了!走!”説完就殺氣騰騰地拉着韋晶就往前走,覺得理虧的韋大小姐也不敢再矯情什麼,乖乖地跟着走了。

    看着前面米陽和韋晶握在一起的手,彷彿被忽視了的廖美嘴角微微一翹,這算是無意還是刻意呢,她盯着米陽的後腦勺看。這時周亮走了過來,他拿了兩瓶礦泉水,憨笑着説,“廖小姐,咱們也走吧。”廖美很自然地調轉眼光一笑,“好呀,你叫我名字就行,不用這麼客氣。”

    廖美説完就往前走去,周亮拿捏着走在她身邊,鼻端不時飄來的若有似無的香氣讓他有些心跳加快。到了山腳底下,負責掐表的一揮手,警察們就嗷嗷地開始往山頂上衝。這回為了體現團結精神,要看的成績是最後一名的時間,所以報了名的家屬除了老人,其餘一律算在總成績之內。

    長城頂端,彩旗飄飄。“哎呀我的媽媽啊!”韋晶慘叫之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死也不肯起來了,她這輩子也沒用過這種速度來爬山。一路上米陽跟打了雞血似的往前竄,被他牢牢攥着手的韋晶只能咬牙瞪眼的跟着,到了最後,韋晶是被米陽半拉半抱給生拽上來的。

    是不是總成績第一還不知道,但是雞場路派出所確實比老吳那個派出所的人先到了,過去埋汰了老吳一頓之後,牛所長的抑鬱心情明顯好轉。去拿礦泉水的米陽從他身邊經過,他居然笑眯眯地拍了拍米陽的肩膀,“表現不錯,那小姑娘也不錯!”説完邁着八字步走了。

    米陽樂呵着跑回了韋晶身邊,把瓶蓋擰開之後才遞給韋晶,“剛才所長誇咱們不錯來着!”韋晶接過水大喝了一口,然後喘着氣説,“多新鮮啊,咱是你們所第一個到的吧?他還敢不滿意?哎喲,肚子疼!”她一邊叫一邊揉肚子。

    米陽問,“岔氣了?”“不是,”韋晶皺着眉頭往四周張望了一下,發現斜前方有個衞生間指示牌。“哎,我去趟洗手間啊,你幫我拿着,”説完把礦泉水往米陽手裏一塞,起身跑去。

    米陽閉上眼咕嘟咕嘟的喝着水,任憑汗水橫流,這種大汗淋漓的感覺讓他很爽。突然覺得眼前一暗,他眼都沒睜的説,“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就説你平時缺乏運動才會便秘,現在爽了……”話還沒説完米陽忽然睜開了眼,味道不對!迎着陽光的他微微眯了下眼,然後笑説,“廖小姐,你也上來了,要喝水嗎?”他遞出了那瓶沒打開的礦泉水。

    廖美微笑着接過了水瓶然後指指米陽身旁,意思是説可不可以坐下,米陽用手一比,“當然。”“謝謝,”廖美坐了下來,修長的腿很隨意的伸着,米陽自然而然地往旁邊挪了挪。廖美擰開瓶蓋大口的喝着水,從嘴角溢出的水滴順着她細白的下頜一直流到了領口裏。

    米陽這才發現可能因為運動後的燥熱,廖美把那件阿迪外套的拉鎖整個打開,露出了裏面那件紅色V字領體恤,襯着雪白的皮膚還有隱隱約約的……“嗯哼,”米陽乾咳了一聲調轉目光,又灌了兩口水。這時四周都是或多或少的警察小羣體,有的圍在一起聊天,有的在拍照攝像什麼的。

    “我聽説你們自己組織了一個足球隊?”廖美問,米陽楞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的?”廖美指了指不遠處正在和周亮一羣人聊天的牛子,周亮腳下放了一箱礦泉水。米陽點點頭笑説,“是啊,瞎踢着玩的。”然後在心裏暗罵牛子,見了美女就把不住脈,逮什麼吹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米陽對廖美的感覺總有點怪,其實廖美長得不比陶香差,對於陶香的美貌他是一種朋友之間的欣賞,也很坦然。可對於廖美,米陽本能的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這種感覺很詭異,但是作為一個警察,米陽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也喜歡看球,94年時看羅馬里奧和貝貝託一起做那個搖籃動作開始,我就覺得足球是個挺有意思的運動,可等我看到巴喬和巴雷西的淚水之後,我徹底愛上了這項運動,”廖美的表情帶着懷念。米陽有點吃驚,“你那麼小就開始看球了?女孩子裏很少見。”

    “我跟你説話呢,”一個警察拍了周亮一下,“聽見沒有,看什麼呢?!”周亮一晃神,“怎麼了?”那警察斜了他一眼,“合着我説什麼你都沒聽見啊?”另一個警察就笑着指了指正和米陽聊天的廖美,“胖子的心都在那美女身上呢,從剛才眼珠子就沒動地方。”

    “去去去,”周亮跟轟蒼蠅似的轟他們,“拿了水趕緊滾蛋!”他心裏不是不嘀咕,廖美的條件高出他太多了,為什麼這次會接受他的邀請呢,可初見面時就有的好感總讓他抱着一絲絲希望,儘管這希望脆弱的就像個漂浮在半空中的氣泡。

    警察們鬨笑着躲閃着他揮舞的手,一個跟周亮關係比較好的小警察就説,“周哥,咱就是一普通警察,那檔次的美女您吃不下的,小心噎着。”周亮一翻眼皮,“我吃不下,大米就能吃下啊?”

    旁邊一人就笑説,“喲嗬,我説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呀,就吃上人大米的醋了,你們也就剛認識吧?再説大米有人了,那他一路上都攥着不撒手的姑娘才是正主吧,就是讓咱牛所吃熱乎的那個!哎,剛才還看見了,這麼會兒去哪兒了?”噗,他這麼一説,周圍幾個警察登時都噴了。

    “就是,”有人附和説,“再説你丫長得跟豬頭肉似的還想吃天鵝肉啊?找個差不多的得了!”周亮登時怒了,“你TM長得才像豬!再説就是豬怎了,是豬我也不樂意娶母豬!”哈哈哈,眾人一通狂笑,引得周圍的人都看向了這邊,米陽和廖美也不例外,一看廖美看自己,一臉暴怒的周亮立刻變臉,老實且害羞的笑着跟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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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廖美也對他笑了笑,心裏一直不上不下看着她和米陽聊天的周亮藉機跑了過去。眼瞅着到了跟前,廖美嬌豔的容顏越來越清晰,一時衝動跑了過來的周亮又開始患得患失,該説些什麼呢,人家也沒叫自己過來……

    好在不用他煩惱,一到跟前米陽先笑問了句,“説什麼了你,他們笑那麼厲害?”周亮順勢就坡下驢做了個不屑的表情,“那幫鳥人,懶得理他們,你們聊什麼呢?”“沒什麼,隨便聊聊,”回答他的是廖美。“喔,”周亮摸着鼻子一笑,突然有點訕訕地,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我們聊了會兒足球,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懂球的女同胞呢,”米陽做了個略微誇張的鬼臉。“是嗎?”周亮立刻興奮起來,要是廖美喜歡談什麼風花雪月,金融投資,那他只有乾瞪眼兒的份兒,可足球話題就簡單了。

    周亮立刻開始滔滔不絕地説起他最喜歡的英超,C羅如何技藝高深,魯尼絕對是個天才,吉格斯如何常青,小貝又是如何被維多利亞帶壞了,而佛格森那樣的計謀和鐵腕統治正是中國足球需要的……廖美就那麼微笑着聽他説,並適時地加以肯定和一些自己的看法,周亮越發開心,整個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樣,開始發亮了。

    米陽表面上也在聽周亮講經,還不時地點點頭,可眼神卻很自然地轉移到了另一邊。他心裏想着回頭得提醒一下週亮,喜愛和戀愛可是兩回事,雖説愛情不分什麼上下高低,階級財富,可廖美怎麼看也不像七仙女,你周亮更不是牛郎哥哥!切,這味精掉廁所了,怎麼還不回來?

    要説這人就是不禁唸叨,米陽剛腹誹完,就看見不遠處那熟悉的藍色身影在人羣中一閃,韋大小姐一瘸一拐的回來了。她邊走邊揉大腿,還齜牙咧嘴的嘀咕着什麼,看嘴形顯然沒説好話,“嗤!”米陽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大米你笑什麼啊?難道我説的不對?”周亮問。“啊?”米陽有些尷尬,鬼知道剛才他説什麼了,趕緊打了個哈哈兒,“對,對,你什麼時候都對!”周亮正想跟米陽再掰持兩句,就聽廖美説,“韋韋你回來啦?腿怎麼了?”

    剛才猛一看見廖美和米陽並排坐在一起,韋晶不自禁地停住了腳步,接着又看見了旁邊還有一個正口沫橫飛的周亮,她這才繼續拐着腿往這邊走。

    隔着還有段距離呢,廖美已經起身迎了過來,韋晶本來想笑着先打個招呼的,卻被她那一聲呼喚給憋了回去。韋韋?除了陶香這樣叫自己,就只有亞君那女人了,她怎麼……

    正想着,廖美已經走了韋晶跟前,她低頭看看韋晶的腿,伸手碰了一下,“怎麼了?摔了?”“啊?沒有,那什麼,在廁所戰鬥過久的後遺症而已,”回過神兒來的韋晶呵呵一樂。廖美愣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大米説你平日缺乏運動,經常會…….那什麼的,”廖美好笑地貼着韋晶耳朵説了句,她伸出手扶住韋晶手肘,“乾脆以後你跟我一起去健身吧,我在青鳥健身辦的VIP卡,可以邀請朋友一起的,咱們可以再叫上亞君,人多更容易堅持嘛,嗯?”

    “呵呵,行,回頭再説吧,我這人比較懶,沒長性,”韋晶笑着應付了一句。她的心思這會兒已經從廖美叫她的暱稱轉到米陽居然跟廖美説自己……那啥!一時間韋晶心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尷尬,還是難堪,還是別的什麼形容不出來的感覺,總之一句話,韋晶很生氣。

    這時候米陽和周亮也都走了過來,“韋晶,你沒事兒吧?”米陽問了一句。因為還有“外人”在,韋晶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兒,“嗯!”米陽只以為她是腿麻不舒服,就笑説,“腿麻了吧?我幫你揉揉?”他不説還好,一説韋晶臉黑得更厲害,“當不起!”

    這話説得有點硬,被撅回來的米陽不明所以有些尷尬,周亮趕緊説了句,“哎,廖美,你剛才叫韋晶什麼,韋韋,你們這麼熟啊?我還以為你們就是一般同事呢。”

    廖美笑着聳聳肩,“我們本來就很好啊,不過平時都叫她英文名字的,不過上次聽亞君這麼叫,我覺得這名字很可愛,剛才順口就叫了,不介意吧?”她問韋晶。“沒關係,就一名字,怎麼叫都行,”韋晶微笑着説,然後在心裏狂喊,“我介意,我很介意!”

    “我們那兒很少叫中文名字,説到這個,我記得上次韋晶接了一個電話,對方説找王大偉,韋晶説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沒這個人,您打錯了吧,結果……”説到這兒廖美笑看了韋晶一眼,周亮興致勃勃地追問,“結果怎麼樣?”“結果我們一業務經理跑來説,誰呀,跟客户説沒我這個人,第一次聯繫業務,人家還以為我是打着BM招牌的騙子呢!”

    “哈哈哈!”周亮大笑起來,米陽也跟着樂了,韋晶笑得訕訕地辯解道,“他英文名字叫Leo,那麼酷,誰曉得他中文名字這麼樸素,我也沒聽人叫過呀。”“你們外企也真夠逗的,難道都不用中文名兒嗎?”周亮問好奇地問。

    不等韋晶回答,負責組織活動的張姐跑了過來,“你們怎麼還在這兒磨蹭呢?都集合了,快着快着!”她邊説邊往另一邊跑,去找其他人。幾個人順着她指的方向走了過去,所裏大部分人都回來了,正在説説笑笑。

    周亮顯然對廖美的工作環境很好奇,要是隨便去打聽人家女孩子的工作生活環境顯然不太好,正好現在話説到這兒了,他趕緊多問幾句。説着説着,一旁的警察們也逐漸加入了進來,雖然都是為社會主義四個現代化做貢獻,畢竟派出所和外企的工作性質和方式那是天差地別,警察們難免好奇。

    廖美本身就是做銷售的,口齒清晰,表達能力強,人長得又漂亮,一個個工作中的段子説出來,引得警察們不時哈哈大笑。韋晶原本還陪笑着説兩句,然後不着痕跡地退後幾步,躲了出去。

    沒一會兒,不光是機場路派出所的民警們在聽,其他兄弟單位的警察們也靠過來不少。周亮一邊笑一邊難掩驕傲,他站在廖美身旁,看着她言笑晏晏,眉目靈動。

    韋晶靠在了古老的長城邊上,不論天氣有多熱,長城頂端總是有風的。靠着微涼的城磚,如果不是對面太過喧譁的話,讓人有一種脱離現實的感覺。

    米陽不時從人羣裏向這邊張望,看着韋晶一個人靠在那邊的陰影裏,他很想過去。可每當他想走的時候,廖美或者是周亮,總會有幾句話説到他身上,讓他無法脱身,只能跟大家一起説笑。因為光線的關係,米陽看不清韋晶的表情,他只能不時地對那個方向笑一笑。

    韋晶或許某些方面很遲鈍,但她不傻,應該説沒有一個女人在愛情上是傻的。如果一個男人覺得那女人很傻,怎麼就是不明白自己,那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她真不明白,一個是她在裝傻,這兩種可能也只能説明一個問題,她不愛你。

    可能被看到的談話記錄,碰巧接受了周亮的邀請,無意間聽到亞君叫自己韋韋……好像自己的一舉一動,廖美都知道似的。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讓韋晶皺起了眉頭,她看向人羣中的焦點——廖美。

    米陽好像説了句什麼,大家都笑了起來,廖美也是笑靨如花地看着米陽,認真聆聽的樣子很動人,難道她真的對米陽……“我的黑夜比白天多…”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韋晶嚇了一跳,她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一看,是陶香。

    “喂?”韋晶接了電話,“幹嗎呢?”陶香笑問。“一個人靠着城牆看風景呢,”韋晶仄仄地説。那邊的陶香一愣,然後就笑了起來,“怎麼啦,不就是爬長城嗎,聽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你蓋長城去了呢!”

    “唔,你找我有事兒啊?”突然平添了心事兒的韋晶沒了跟陶香玩笑的心思,直奔主題。陶香立刻覺得不對,“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你跟米陽吵架了?”她試探着問,如果是跟其他人或事,以韋晶的脾氣早就開罵了。

    韋晶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説,她自己也是一片混亂還想不明白前因後果呢。可看着不遠處嬉鬧的人羣,還有被裹在其中的米陽,她心裏又不太爽,因此就沒頭沒尾的把剛才的感覺都説了出來。

    那邊陶香很有耐心的聽着,越聽嘴角越往上翹,嫉妒果然是把雙刃劍啊。等韋晶叨咕的差不多了,陶香笑眯眯地説,“聽明白了,你不就是覺得有人搶了你男人嘛!”

    這邊的韋晶跟被針紮了似的跳了起來,她大吼了一句,“什麼我男人!!!”然後就聽見山坳裏隱約傳來了一點回聲,“人,人,人……”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看着“韋瓦羅蒂”,廖美也被那嗓子吼得停住了嘴,愣愣地看着韋晶這裏。

    韋晶恨不得就地消失,可既然不能消失,她只能乾笑了兩聲,自欺欺人的轉過身,後背面向羣眾。“死桃子,你胡説八道個屁啊!”韋晶捂着電話壓低了嗓門罵道。

    電話裏的陶香嗤笑連連,“是嗎?不是你激動什麼呀?”“廢話,米陽是我哥們兒,不能讓他吃虧啊!我總覺得阿May怪怪的!”“喔,那是我誤會了,”陶香也不逼她,有些事情必須得讓她自己想明白,“這麼説你就是無意中當了一次紅娘嘍,也算主角嘍,幹嘛一個人待著。”

    “主角?”韋晶回頭張望了一下,那邊已經恢復了熱鬧,廖美説了句什麼,眾人又鬨笑起來,看米陽也在那邊跟着“傻笑”,她冷哼了一聲説,“我就是紅娘她姨奶奶侄媳婦表姐的二妹子!離主角遠着呢!”

    “哈哈!”陶香忍不住大笑了一聲,“噓!”坐她旁邊的一個小朋友衝她豎起了手指,“請安靜…”陶香回了個笑臉表示明白,周圍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

    “嗯哼,”陶香清清嗓子壓低聲音説,“我在外面呢,明天咱倆見面説吧……”“68號,68號在嗎?”一個女聲在電話裏響起,韋晶就聽見陶香應了一句,“我在,哎,韋韋不説了,回頭你給我電話吧,拜!”

    韋晶還沒來得及説拜拜,那邊已經掛了電話,“二號診室?”她喃喃説,陶香去醫院了?“什麼二號診室?”米陽的聲音在她背後響了起來,韋晶一扭頭,米陽正衝她樂,韋晶下意識地想回笑,突然想起他是從哪兒來的,一句酸溜溜的話脱口而出,“捨得回來啦?”

    米陽愣了一下,然後就看見韋晶咬着嘴唇,臉漲得通紅。靈光一現,他突然明白了過來,開始大大的咧着嘴笑。米陽知道自己這會兒不應該笑,可他實在忍不住,原本以為這傻妞某根神經堪比鯨魚,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眼風掃了一下不遠處的廖美,米陽嘴巴又咧開了。

    看米陽笑,韋晶的臉熱的都快着了,真奇怪,明明剛才還能大聲的跟陶香爭辯米陽是哥們,怎麼現在覺得這麼彆扭,好像自己內心深處尚且不明的東西,卻已被米陽看穿了。

    一時間覺得自己特跌份兒,特丟臉的韋晶第一個想法就是跑,可米陽就擋着,惱羞成怒的韋晶開始用手推他,越來越使勁,實在推不動就掐,就擰,“討厭啊你,好狗不擋路!”

    米陽嘶嘶地吸着涼氣卻死活不讓開,他現在美的不行,美的冒泡,明明肉都快被韋晶擰下來了,他還希望韋晶再多掐兩下,讓所有人都看到,這個女人在跟我撒嬌,只跟我撒嬌!

    “廖美?準備下山了,咱走吧?”周亮輕輕碰了一下廖美的手臂,他心怦怦直跳。“喔,好,”廖美笑着點點頭,轉身就走,周亮急忙跟上。長城上明明人聲鼎沸,廖美卻覺得韋晶的“嬌嗔”就在耳邊,米陽的笑臉也彷彿就在眼前,“真有意思,我倒成了推手了。”“什麼?”周亮問。“沒什麼,走吧,”廖美嘴角一翹。

    這邊氣的出了一身汗的韋晶實在推不動了,就氣哼哼地瞪着米陽,米陽就跟面癱了似的只剩下一個表情,笑,傻笑,特開心的傻笑。韋晶的心突然一軟,從小就認識,見面就吵吵,米陽似乎總是樂觀的,可上次見他這麼高興是什麼時候的事兒,考上公安大學?還是……

    “你跟廖美説我便秘?”韋晶突然低聲問了一句,這沒頭沒腦的話讓米陽一愣。腦子一轉,他馬上反應了過來,笑容一斂,把那時情況又説了一遍,同時問了一下韋晶是怎麼知道的,韋晶一複述才發現,廖美也沒説是米陽特意告訴她的。

    看着米陽平時總是痞了吧唧壞笑,現在卻很認真的臉,想想廖美那樣能幹又會賺的美人應該看不上他吧,長得又不帥,沒錢沒勢一小警察。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韋晶突然覺得心情大好。

    她裝模作樣地整理下頭髮,好像挺隨意地問,“聞味兒你就知道不是我,你屬狗啊?”“嘿嘿,”米陽笑説,“不用屬狗我也知道是你,人家是一身香氣,你是一身汗臭,好分的很!”

    “靠!”韋晶的笑容一僵,跟着就是一個飛腿,早有準備的米警官一個利落的扭身側閃,做個鬼臉然後撒丫子就往下面跑,韋晶立刻叫嚷着追了上去。其他遊客的驚叫,躲閃和側目兩個人也顧不上了,就這樣一路笑喊着衝了下去,一前一後,他向左,她向左,他向右,她向右。

    這時在醫院裏的陶香帶着一個孩子出了診室,“Annie真乖,阿姨帶你去吃Pizza好不好?”小女孩兒愉快地點了點頭,“我要吃意大利香腸口味的!”“OK!”陶香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Annie是她一個好朋友的孩子,中英混血。她的父母都是記者,本來約好了今天來打流感疫苗,正好她父母臨時有采訪任務,她媽媽就拜託陶香幫忙。陶香參加完會議,就急匆匆地去公寓接了孩子又帶她來醫院。

    “姨,我想去洗手間,請你等我一下好嗎?”七歲的小女孩兒被她那個英國紳士老爸給教育成了一個絕對的小淑女,但是非常可愛。陶香遞給她一包紙巾,然後笑説,“我等你!”洗手間裏好像有孩子的哭聲,陶香也沒太在意,這是兒童醫院,最多的就是孩子的哭聲。

    等小女孩兒進了衞生間,陶香就走到一旁想給韋晶發個短信問問情況。韋晶和米陽她都瞭解,但是那個“鶯鶯小姐”是什麼來路呢?剛才也沒來得及細説……

    “姨,姨,”小女孩兒突然跑了出來揪住陶香的衣襟兒,“裏面有個阿姨不舒服,還有個小朋友在哭!”她邊説邊往裏拽。啊?陶香怔了一下立刻往洗手間裏走,一進去就看見一個女人臉色蒼白的靠在暖氣片上,她懷裏還抱着一個嬰兒,搖搖欲墜的樣子。

    “同志,你怎麼了?”陶香從來都不習慣叫人小姐,女士什麼的,不論男女一律都是同志,這多方便。韋晶還笑説她部隊呆久了,稱呼都這麼革命。

    那女人眼神有點模糊,但孩子卻死死地抱在懷裏,陶香扶着她慢慢蹲坐了下來,又把書包裏的礦泉水拿出來,擰開瓶蓋遞給她,“你喝點水吧,我沒喝過,乾淨的。”“謝謝您!”女人感激地衝她一笑,説話帶着口音。

    喝了幾口水之後,女人明顯的緩了過來,臉上稍稍帶了血色,正想説兩句什麼,懷裏剛才還在抽噎的孩子突然又大哭起來,陶香嚇了一跳。那女人趕緊把水瓶子放在地上,柔柔地開始哄慰那孩子。

    世上的口音有千千萬,可母親安慰孩子的聲音都是一樣的,温柔的,柔軟的。她的口音有些重,陶香仔細聽了幾句之後,才聽明白她在説,“乖啊,愛家,娘娘喜歡你……”

    小嬰兒慢慢地平靜了許多,偶爾抽泣一下,被淚水浸濕的眼珠兒卻開始靈活的轉動,好奇地打量着陶香和她身邊的小姑娘。女人開心地笑了,用手背去擦孩子眼窩裏的淚水還有臉上殘留的口水和鼻涕,動作輕柔。

    陶香心想也就是當媽的才能這樣毫不介意地幫自己孩子清理吧。雖然微微感動於這種下意識的母愛表現,但是陶香還是覺得不太衞生,這手上的細菌很多,剛才還看她犯病時用手撐地來着。心裏這樣想,陶香就從書包裏掏出一包強生嬰兒消毒紙巾,這是Annie媽媽強制讓她帶上的,説是醫院病原多,孩子難免摸東摸西,抵抗力弱的很容易被細菌感染。

    “您用這個吧,”陶香把紙巾遞了過去,女人一怔,趕緊搖頭,“不用,不用,謝謝您。”陶香微微一笑,“別客氣,這個是專門給孩子用的,這是醫院,病菌太多,咱們大人還好,孩子抵抗力可弱,您説是不是?”邊説她邊把手又往前送了送。

    看着陶香的笑容,女人紅了臉,她看的出這姑娘是真心的,不像剛才那個小護士,因為自己普通話不標準,多問她兩個問題都懶着搭理自己。“謝謝,”女人囁嚅了一句,把粉色的小包裝接了過來。

    陶香看她接過去了,衝那個正盯着自己看的小嬰兒眨了眨眼就想站起身來,卻發現那女人有點不對勁。開始陶香還以為她又犯病了,後來看她把那小塑料包裝翻過來覆過去的看,顯然看不懂英文,弄不清開口在哪兒,。她先就着手撕了一下兩邊鋸齒狀邊緣,要説這美國原裝包裝的就是結實,楞是沒撕開,接着她就想用牙去咬。“哎?不是……”陶香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女人的動作頓時一滯,看了一眼意欲阻止她的陶香,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肯定又出醜了,一時間面紅耳赤,尷尬地不敢再看陶香一眼,人也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陶香剛才一張嘴,就覺得自己有些魯莽,不太禮貌,她迅速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後笑説,“瞧我,光把東西給您了,都忘了您還抱着個孩子不方便拿呢,來,給我,”説完陶香很自然地把紙巾包拿了回來。

    她打開中間部分的粘紙,用指甲抻了一張出來遞過去,“謝謝!”女人低聲道謝,接過紙巾輕輕地給那孩子擦拭着。“別客氣,”陶香想要把紙巾包再給她,那女人趕忙搖頭拒絕,“不用了,俺們一張就夠了。”“你拿着吧,我們還有呢,”陶香不以為意地笑説。

    “不是,一張是幫忙,一包俺就是佔便宜了,”女人羞澀卻堅定地拒絕了。陶香一挑眉頭,重新打量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一眼,也許是因為天生害羞或者是缺乏自信,她總是低着頭,眼神不自覺地躲閃着,但是長的倒還算端秀。

    陶香也不強求,她喜歡有原則的人,站起身來把紙巾塞回了包裏,“這位大嫂,如果你沒什麼問題的話,那我先走了。”女人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陶香順勢扶了她一把,她彎腰鞠躬道謝,“剛才太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陶香隨意地慫了下肩,原本想説一句,您別光給孩子看病,自己那毛病也得瞅瞅吧,又覺得自己太多管閒事了,因此只説了句,“您沒什麼問題了吧?”女人不笨,她明白陶香這句話的意思,連連點頭,“嗯,俺好了,這就帶着孩子回家,坐那個…地,地下鐵路,可快了!”

    陶香表示明白然後輕拍了下Annie的肩,“我們走了。”Annie禮貌地説了一句,“阿姨拜拜,小朋友拜拜!”女人最喜歡孩子,剛才因為忙亂沒注意,這會兒看見Annie漂亮又乖巧的樣子,她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哎,好,真好,你女兒吧,真漂亮,畫的似的!”陶香也懶得解釋,只點頭一笑,帶着Annie轉身出去了。

    剛到停車場,就接到了Annie媽媽的電話,把今天的情況説明一次之後,這母女倆還在電話裏起膩了半天才算完,陶香在心裏直翻白眼,電話費就不説了,停車費也得多交兩塊五!

    好不容易等孩子繫好了安全帶,陶香打火掛檔起步還沒出去三米遠,Annie突然低叫了一聲,“姨。”“怎麼了?”陶香邊打輪邊問,“剛才我還沒上洗手間呢,難受!”小女孩兒苦着臉在座位上扭了兩下,“吱!”陶香一腳剎車停下了,後面的車也跟着剎車,然後喇叭聲立刻狂響。

    陶香又好氣又好笑,這雷鋒做的!她把車拐到了一邊的門診樓附近,“小丫頭快去吧,小心點!別再撿一個回來!”看着孩子明明很着急,卻在進樓的時候依然禮讓別人,陶香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放鬆地靠在了椅背上,發現手邊有一瓶優酸乳,之前Annie喝了一瓶,買的時候還是冰的,現在瓶身上都是小水珠,摸着已經不太涼了。Annie的媽媽對孩子營養極為重視,這種東西也不讓多喝,為免浪費,陶香乾脆打開,自己慢慢喝着。

    Annie真是可愛的孩子,要是自己也有一個這樣的孩子就好了,似乎以前也和韋晶討論過這個話題,陶香邊喝邊想。韋大小姐是一想起小孩兒就頭疼,她這純屬於是被家裏親戚那些孩子給整的,三個表哥,一個表姐,兩個堂哥,都跟比賽似的結婚,還都早早地生了孩子。最要命的是,韋晶哪年參加工作,他們哪年開始結婚造人。

    結婚你得給錢吧,生孩子你還得給錢,那兩年韋晶一提結婚生子湊份子臉就是綠的,那時候她一個月工資才八百大洋,韋氏夫婦還都特要面子,按老理兒紅包給的那叫一個足斤足兩。她私下裏跟陶香大發感慨,還是國家英明啊,果然是隻生一個好,這要是每人不限量,估計我離重新投胎也不遠了。你説那精子保質期怎麼也得有十年吧,又不是酸奶,擱兩天就稀了,我哥他們着的哪門子急啊!!

    “噗!咳咳,咳……”陶香一邊咳嗽一邊找紙巾擦拭噴在方向盤上的優酸乳,“死味精!”什麼爛比喻啊!“姨?”方便回來的Annie敲了敲車窗,陶香這才打消了發短信臭罵韋晶一頓的想法。

    終於離開醫院了,陶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裏的消毒水味總是讓她不舒服。一上馬路,車和行人立刻多了起來,陶香熟練地操控着汽車左躲右閃。沒辦法,北京的交通狀況就是這樣,人讓車,人走不了,車讓人,車走不了,乾脆……誰也甭讓誰,大家看本事!

    醫院外面尤其如此,大醫院永遠不缺來看病的人,因此他們周邊的交通往往也是最亂的,公交車也是最擠的!人們前赴後繼,公交是一輛輛的來,但是永遠有人擠不上去,比如説,某個抱着孩子的婦女。正堵在車陣裏往前蹭的陶香眼看着廁所裏碰到的那個女人已經第三次擠車失敗了。兒童醫院外面都是些抱着孩子的男男女女,大家都在一個起點上,自然也就沒什麼老幼病殘孕優先的講究了。

    陶香不自覺地看着那個女人如同人潮中的一葉扁舟,被衝擊的左搖右晃,頭髮散亂,但她一直緊護着懷裏的孩子。今天路上堵的厲害,車子行進慢的像烏龜,因為熱,車上開着空調,可沒多久,Annie開始吸鼻子,陶香生怕把她弄感冒了,只能開着空調同時打開車窗。

    走了半個多小時,陶香她們的車子開到了地鐵附近,又磨了一會兒,終於能看見路口的紅綠燈了,過了這個路口可以上快速路,那兒就不會堵了,陶香心裏盤算着。“姨,”小女孩兒叫了一聲,“唔?”專心開車的陶香隨口應了一句。“是那個阿姨和小朋友。”陶香下意識轉頭看去,果然那女人正在馬路斜對面的地鐵站口張望着,好像再等什麼人。

    還挺有緣分的,到哪兒都能碰上,陶香淡淡地一笑,“是啊。”她轉回頭看向前方,心想這公交專用線有時候比開車要方便快捷多了。

    “美蘭?”高海河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楊美蘭正在握着孩子的小手衝一個方向揮舞着,他不禁有些吃驚,害羞內向的妻子這是在幹嗎?他今天進城來總部辦事,正好妻子帶愛家去看病,正好就一起來了。他忙他的,越好了時間再一起回家。

    “她爹,你來了?”楊美蘭驚喜地看着丈夫,他一身軍裝筆挺,雖然臉上黝黑帶着汗,但那股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息仍讓她的心跳加快!高海河停在她跟前,楊美蘭伸手幫他擦臉上的汗,他下意識地想躲,但立刻讓自己不動。

    楊美蘭很開心,擦完汗又問,“她爹,你看咱丫頭今天的臉色好吧?”高海河點點頭,他想説什麼又忍住了,妻子喜歡這麼叫就隨她吧,反正這孩子親爹媽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只是他有點不明白,妻子這麼喜歡孩子為什麼還要瞞着自己偷偷避孕呢?

    現在顯然不是説這些的好時機,高海河原本想摸摸愛家的臉,手伸了一半想起不衞生,趕忙縮了回來,只對孩子做了個鬼臉逗她笑。楊美蘭看見丈夫這麼喜歡孩子的樣子,又欣喜又心虛又心酸,一時間五味雜陳,心臟擰着疼。

    “美蘭,美蘭?”高海河叫了兩聲,怔忡間的楊美蘭這才反應了過來,“啊?”“我問你今天去醫院順利嗎?”高海河看着妻子問。“喔,挺好的,挺好的!”楊美蘭在丈夫的炯炯目光下有些慌亂,她下意識地想轉移丈夫的關注點,用手一指對面,“今天去醫院可碰到好人,啊,她們還在,就那白色的車,你看那小女娃,漂亮不?”

    楊美蘭還在絮絮叨叨地説着剛才發生的事情,説着説着突然發覺丈夫沒什麼反應的樣子,她停了嘴,看向丈夫,卻看見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那輛車,只有頰側的一點肌肉微微抽動着。

    “她爹?咋了?”楊美蘭本能地小心翼翼起來,她試探地碰了碰丈夫的手臂,只感覺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硬的鐵石,她如同被燙了一樣縮回了手。

    “姨,姨!”Annie的叫聲讓陶香打了個哆嗦,“嗯?”“綠燈了!”Annie指着前面,陶香茫然地看了一下前方,這時後面瘋狂的喇叭聲才傳入了她的耳膜。陶香幾乎是機械地啓動車子向前開去,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儘管有些模糊,但她只能看向前方……

    那輛白色的捷達飛快地消失在高海河的視野裏,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已經太過久遠甚至自己以為早就忘記了的畫面。那時候的陶香喜歡上了詩歌,她向來不喜歡戴帽子,烏黑的頭髮簾被風輕拂,臉上笑渦閃現,聲音清脆的給自己朗誦詩歌。

    對詩歌一竅不通的自己很多都已記不清了,只有這句依舊清晰,從未忘記,“無論你的手有多温暖,依然不能握住冰雪,不論你的視野有多遙遠,依然不能留住那不屬於你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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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子這傢伙怎麼還不回信呢?”韋晶把手舉高想找找信號,“味精!你搞定了沒有?”米陽吼了一嗓子。“啊?馬上!馬上!”韋晶一邊答應一邊把手機塞回兜裏收拾自己,然後回身一拉繩子,外面的米陽就聽見“嘩啦”水響,沒一會兒韋晶甩着手走了出來。

    “別人去旅遊景點兒最多是刻個到此一遊,您倒好,到哪兒都是到此一拉!上午長城,下午水庫!”米陽手裏拎着兩個大黑塑料袋嬉笑着説。正甩手的韋晶沒答話,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突然把兩隻濕手就往笑嘻嘻地説米陽脖領子裏塞,“我讓你廢話!”

    “嗨,我説二位別打情罵俏了成嗎?同志們都已經上車了,就等着你倆了!”周亮跑過來吆喝了一聲。韋晶還沒來的反駁,已被米陽趕緊拉着往外走,“來了來了!”一到大門口,果然其他警察和家屬們已經都上車了,韋晶低頭就要上車。

    “哎,小韋啊,你們不是坐小車嗎,這車都滿了,”坐門口的張姐説了一句,“啊?”韋晶一愣,她回頭看了米陽一眼,米陽做了個他也不知道的表情。“你倆怎麼跑這兒來了,”周亮上來一把拉住米陽的胳膊往旁邊拽,又回頭跟韋晶説,“韋晶,走啊,愣着幹嘛?”韋晶拖着腳步往那邊走,看着廖美從馬六里下來,幫米陽往後備箱放東西,兩人在説些什麼,反倒是周亮有點插不進去,探頭探腦地只能傻笑。

    “哎,麻煩你前面左轉,對,那個有花壇的路口你看見了嗎?”米陽問,“磚砌的那個?”廖美歪頭看了一下,“對,對,就是那個,電線杆子旁邊!”坐在副駕駛的米陽連連點頭。

    坐在後排的韋晶有點納悶,這邊離自己家還有段距離呢,米陽這是要去哪兒?坐在她身旁的周亮突然“咦”了一聲。之前上車的時候,韋晶很自覺地坐進了後排,她心裏琢磨着,廖美是跟周亮一起來的,周亮肯定得坐副駕了,那自己正好和米陽坐後頭。

    周亮顯然也是同一想法,等米陽合上後備箱蓋子的時候,他樂呵呵地往前面走去,剛打開車門,就聽見廖美跟米陽説,“大米,我的這套車載HIFI系統是BOSE新款,花了我兩萬多!”“真的?”米陽本身就是個音響發燒友,他立刻走過來伸頭進去探看。

    坐進駕駛位置的廖美笑説,“當然真的,哎?你這麼看不難受啊,”米陽沒多想,“是啊,”他笑了一下就坐進來低頭去看。“咦,周亮,你站在外面幹嘛?他們都走了,”廖美指指前面開走的一輛輛中巴。“喔,喔”周亮磕磕巴巴地應了一聲,趕忙幫米陽把車門關上,然後坐進了後座。韋晶和他面面相覷,同時乾笑了一下,韋晶扭頭假裝看向外面,餘光卻盯着前面興致勃勃擺弄音響的米陽。

    “如果有一天我能有一套馬克列文森的我就知足了,”滿足了自己好奇心的米陽慨嘆了一聲,他直起身靠在了椅背上,廖美微微一笑,“你先把安全帶繫好吧,我們要上高速了。”“喔,”米陽應了一聲去扯安全帶,突然他覺得有點不對勁,扣安全帶的時候無意掃了一眼後視鏡,周亮哀怨的眼神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無意間“鳩佔鵲巢”了,下意識看了一眼後面,哎喲我的媽……

    悔之晚矣的米大警官也沒了主意,周胖子的怨恨可以不理,可他旁邊那位……米陽心裏想着,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韋大小姐會不會變成斜視?“MarkLevinson?哇喔,你喜歡哪個系列?”廖美笑説。“啊?是啊,”米陽打了個哈哈,卻不接下茬兒了,車裏有些冷場。

    周亮自然見不得“心上人”尷尬,趕忙發問,“什麼馬克,文森的?”“喔,沒什麼,車載音響裏的王者,最有名的是NO.33,大概要五萬美金左右,”廖美解釋了一下。“靠,五萬美金買套音響?大米,別説你就是一天津小站稻,你就是變成泰國香米也買不起啊,”周良咂舌説。

    “哈,”韋晶噴笑了出來,廖美也是嬌笑出聲,米陽頓時原諒了周胖子的不敬,他借坡下驢地説,“死胖子,你就是一俗人,有了這種好音響也不懂得欣賞它的魔力!”“拉倒吧,我寧願用這五萬美金的音響換輛車!”周良嗤之以鼻。“味精,你呢?”米陽扭頭笑問。韋晶掃了他一樣,從鼻子裏哼了一句,“變現!”“哈哈哈!”車裏頓時笑聲一片,之前隱約的尷尬也彷彿被笑聲吹走了。

    “哎,到了,就是這兒,廖美,真是謝謝你啦,韋晶,下車!”米陽道謝之後叫了韋晶一聲,拉開車門就下車。“哎?”廖美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有事嗎?”米陽彎腰問,“呃,你們東西還在我後備箱裏呢,”廖美腦子迅速轉動。“嘿,你不説我還真忘了,兩大袋魚呢!”米陽撓撓頭。

    “米陽,幹嘛在這兒下車啊?”韋晶看看四周不明所以地問,米陽嘿嘿笑着説,“秘密!”“秘你個頭啊!”韋晶伸手擰了他一把,“我都……”“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那什麼,胖子,廖美,你們路上小心啊,回見!”米陽一臉燦爛笑容地跟車裏倆人揮手道別。

    韋晶也靠過去彎下腰,“阿May,開車小心,週一見,周警官,拜拜啦!”“Ok!”廖美笑着擠了下眼睛,開車就走,周亮同志本想挪到前排的企圖也徹底失敗。回頭看看路邊的倆人,周亮沒話找話地説,“我説大米幹嘛花錢買下來呢,原來是為了討好女朋友!”廖美看了一眼後視鏡,“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什麼就我的貓了?”韋晶跟一隻小花貓大眼瞪小眼,“這花貓你買的?”一旁寵物店的小姑娘趕緊説,“不是花貓,是折耳!”“呵呵,是嗎?”韋晶乾笑了一聲,然後一把將米陽揪到一邊,壓低嗓門説,“你搞什麼呀你?你家不是有狗了嗎,幹嘛還買貓?買了還要放我家?”

    米陽輕笑着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説了一遍,“我看這貓挺可憐的,兩邊都僵上了,要是我不買下來,那女的真敢當場摔死!你説這也是條命不是?先放你家養養,你也知道,我媽對貓過敏!”“是啊,我媽對養貓的錢過敏!”韋晶沒好氣地説。“哧,”米陽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看韋晶瞪他,趕緊乾咳了兩聲,“那什麼,你先養着,貓糧貓砂我都買了,足夠一個月的,回頭我再給它找地方,你看行吧?”

    韋晶回頭看了看櫃枱上的小貓,圓頭圓腦圓眼睛,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心裏一軟,口氣也鬆了,“不是説它有病嗎?”“沒病,就是有點營養不良,可是在這家店寄養一天就一百大元,還不如拿回家慢慢養呢,你説呢?”米陽問。“那我媽要是不願意怎麼辦,她總是説,家裏有三口喘氣的就夠了!”韋晶有點頭疼。米陽低笑了一聲,“山人自有妙計!”

    “跟我回家?”韋晶走到櫃枱前逗弄了一下小貓那直挺挺的耳朵,小貓迅速地伸爪撓了撓,然後又眼巴巴地看着韋晶。“好了,好了,別這麼看着我,GO吧,”她把小貓輕輕地抱進了自己懷裏。熱乎乎地小毛團一入懷,韋晶就覺得自己心軟的不得了,她情不自禁地用臉摩挲了一下貓咪的小腦殼。米陽笑了,這丫頭果然還是喜歡小貓,她自己都忘了,當初撿的那隻小野貓跑丟了之後,她有多傷心。

    “米警官,體力太差了吧,這才走幾步啊?”韋晶抱着小貓回頭笑説,她身後一腦門子汗的米陽直翻白眼,“兩口袋魚,一口袋貓砂,一袋貓糧,你以為是一網兜蘋果呢,隨隨便便就能拎走。再説這都走了快兩圈了,再來一圈我就成大禹了,三過家門而不入!”

    韋大小姐今天一人就幹掉了一條足有三斤重的水庫大魚,這還不算其他涼菜熱菜及主食。剛才在車上就覺得胃裏沉沉的不舒服,抱了貓之後,韋晶拒絕了米陽打車回家的建議,説是要消食,走回家。米陽心想讓這饞嘴貓運動一下也好,省得回頭胃疼,也就拎着東西跟着走了。誰成想韋大小姐繞着家附近走了兩圈一個多小時還不帶停的,米陽開始懷疑,再走一圈,她是不是該吃下一頓了?

    副駕駛坐的很爽吧,韋晶心説,香車美女不是那麼好享受的,再走一圈,正好消化,晚上多吃點!“米陽!”一聲怒喝讓兩人齊齊停了腳步,韋晶條件反射地低頭咧嘴,米陽則暗叫一聲,“壞菜了!”

    米陽先擠出一臉燦爛笑容這才轉身往回走,“咦?老媽,你在大門口乾嘛?”米媽媽臉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又等着韋晶,“我還想問你呢,怎不回家,兜什麼圈子啊?”“啊?我這不正要回家呢,就碰上您了,真巧哈!”米陽嬉皮笑臉地説。

    “少跟我打哈哈,剛才我在陽台上就看見你們了,我這要不是下來叫你,你們還不打算回家呢吧!你不是説今天單位組織活動嗎?那怎麼跟韋晶在一起啊,不是也碰巧吧?”米媽媽特意強調了一下碰巧兩個字。

    她心説,倆小年輕,一男一女,不回家,沒結沒完地繞着家附近走,這不就是約會嗎。想當初我跟你爸就是這麼幹的,蒙誰呢你!米媽媽越想越火大,兒子竟然跟自己撒謊,就為了那個毛丫頭。

    “呃,”米陽被自己老孃這一連串的炮火説的有點楞,這時候偏巧韋晶又走了過來,她特客氣地打招呼,“阿姨好!”“哼,韋晶啊,你們倆這是幹什麼呢,一圈圈繞着不回家?”“啊?沒什麼,遛彎,就是遛彎,”韋晶回答。“遛彎?不到四點就遛彎?你們想幹啥?”根本不信的米媽媽怒了,這一個個的都糊弄我是吧,我好好的兒子就是被你這丫頭給帶壞了!

    被米媽媽瞪得有點發毛的韋晶趕緊解釋,可她這句大實話差點沒把米媽媽給氣死,“沒幹啥,就是吃飽了撐的嘛!”——

    眼瞅着自己老媽那臉色變幻都趕上七色光了,米陽稍微提高了點嗓門吸引她注意力,“媽!媽,韋晶説的是真的,她今天中午吃多了,剛才説胃不舒服,我才陪她溜達兩圈消消食兒的!真是吃飽了撐的!”

    直喘粗氣的米媽媽聞言看看自己兒子,再瞄一眼猛點頭,衝自己苦笑的韋晶,看樣子他倆不像在説謊,拿自己開涮,她心想。可還是有什麼不對勁,是什麼呢?被怒火激的血壓上升的米媽媽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成,韋晶我看你也走得差不多了,咱都回家吧,”米陽飛快地向韋晶使了個眼色,示意戰術撤退。“呃?好,好,米陽,剛才真是麻煩你了,”韋晶馬上心領神會,一臉假笑地客氣。

    瞧着他倆你恭我讓的米媽媽正想開口,突然聽見隱約一聲“喵嗚”。她下意識地哆嗦一下,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什麼都沒有呀,以為自己聽錯了也就沒放在心上。“我説韋晶,你……哎喲,你懷裏什麼呀這是?!”想再數落韋晶兩句的米媽媽突然發現她帽衫裏伸出一隻毛茸茸的腦袋來。

    “這個,喔,貓呀,”韋晶邊説邊想掏出來給米媽媽看,“哎!你別動!”米媽媽邊説邊往後退了一步,表情嚴肅,眉頭緊鎖。米陽笑説,“韋晶,我媽插隊的時候被野貓抓咬過,所以向來對這玩意兒敬而遠之,你就別拿出來現了。”

    “喔,不好意思啊,阿姨,”韋晶咧咧嘴角,心説老媽要是知道這件事,非給那隻英雄貓早晚三炷香不可,它可是幹了老媽一直很想幹的事兒啊。“哼,行了,行了,沒事兒都趕緊回家!”説完,米媽媽匆忙地往家走,沒走幾步,回頭瞪米陽,“米陽,走啊?!”“好嘞!”米陽趕緊拎着東西追了上去,韋晶吐了吐舌頭,偷笑着跟了上去。

    剛走到四樓就聽見樓上防盜門“哐”的一聲撞上了,韋晶掏了掏耳朵,聽這架勢這事兒還不算完呀。等她到了家門口,發現魚,貓糧,貓砂都擺放在自家門口,她忍不住笑了,回頭看了眼對門,默默説了句,米大俠,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阿門!然後伸手按門鈴。

    “我説你怎麼回事兒,老是花錢買這些沒用的?你錢多燒得慌?”“媽,我又沒花你的錢!”“誰的錢也不該亂花,再説你都我的,什麼就你的錢!”“媽你偷換概念啊!再説也不光便宜我一人兒!”“哎!我説你你還不耐煩了是不是,瞧你那嘴撇得都快到後腦勺了……”聽着自己老婆嗓門越來越高,正在裏屋打電話的韋爸爸趕緊跟人客氣兩句放下電話走了出來。

    “唉,有話好好説嘛,閨女買那些東西也是為了給咱們吃用嘛,你生什麼氣呀,”韋爸爸笑着開始和稀泥。韋媽媽一聽就更來氣,這老頭子什麼都不知道,一開口就會向着他閨女,説自己不對。

    韋媽媽一指茶几上的貓糧,“敢情!你吃這個下酒啊?”然後又指了指了旁邊的貓砂,“以後你上廁所倒省水了,回頭我再給你找個盆兒找個耙子去!”韋爸爸看清了桌上是什麼之後,就嘿嘿訕笑,“哈哈哈!”韋晶早笑倒在沙發上。

    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韋媽媽還是有所不滿,“米陽買的幹嗎非寄養在咱們家,就算他給買貓糧貓砂的,多這麼一活物得多不少麻煩事兒,瞧他們家那破狗就知道了!”韋晶趕緊給自己老爸使眼色。

    “嗯哼,”韋爸爸清清嗓子,用指頭撓着小貓下巴,“人不是説了嗎,先放一段時間,説不定過兩天就拿走了,你瞧,人今兒帶着韋晶出去玩,又給了一口袋魚,咱也別太房頂上開窗户,沒門了,是吧?”“就是!”韋晶立刻表示贊同。

    “什麼就是!我稀罕那魚呀,”韋媽媽還是不爽,韋晶只管玩,老頭子也指不上,回頭這貓還不是得自己照顧。韋晶眼珠一轉,突然想起米陽那妙計來了,趕緊湊上去説神秘兮兮地説,“媽,對面的楊阿姨最討厭貓!”韋媽媽斜她一眼,不信的樣子,韋晶添油加醋地把剛才的事兒一説,韋爸爸就笑,“誇張!”韋晶剛想爭辯,就聽韋媽媽説,“這貓我養了!”

    “哎呀,妹子你回來了?”廖美剛進家門就聽見一個大嗓門響了起來,她瞳孔微微一縮,整個客廳都是煙霧瀰漫的,“咳咳,”廖美咳嗽了兩下。“哎,老頭子別抽你那破煙了,早説了來北京有你好煙抽的,你就是不聽,你看,嗆着咱大侄女了吧!”那嗓門回頭吼道。

    “她嬸,沒那麼多講究,”端着一盤子蘋果的廖母微笑着説,“阿美,你叔你嬸來了,愣着幹嘛?”廖美慢悠悠地脱了換鞋,然後走到客廳對那一男一女點點頭,“二叔,二嬸。”“哎,哎,大姐啊,咱妹子,呸,是阿美,越長越漂亮了,比電視裏那些明星強多了,是吧,老頭子,哎我説你別抽了成不?”二嬸用腳踢了一下二叔。

    二叔一皺眉頭,用手指捻滅了煙頭,隨手扔在了地板上,廖美不動聲色地看着光亮的木地板上那些污漬。“阿美,去洗洗手,然後吃點水果,今天出去玩累了吧,看你話都懶着説,爬長城是挺辛苦的,”廖母看廖美一言不發的樣子,又心疼女兒,又不想讓愛挑禮的妯娌説閒話兒,就話裏有話的説了這麼一句。

    廖美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媽媽,這輩子似乎她就會替別人着想了。“是啊,真是挺累的,主要是比賽來着,所以不光是爬山,還得快!”廖美微笑着站起身來往屋裏走去。

    “長城啊,真好,你説住北京多好,長城説去就去,上回六嬸被他兒子帶去北京玩,瞧回來這個擺喲,什麼□王府井的,見誰跟誰説!”二嬸咂舌道。廖母微笑着説,“沒事兒,她嬸兒,回頭讓阿美帶你們去,咱們有車,方便!”

    “是啊,哎喲,那可太……”廖美合上了門,把噪音都關在了外面,她再一次覺得自己裝修的時候要求隔音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屋外的二嬸歪頭瞅瞅,“嫂子,侄女不是嫌棄我們吧,洗手咋進屋了呢?”

    “哪兒啊,您想的太多了,她的屋裏有專用的洗手間,就是廁所,她習慣了,”廖母忙笑着解釋。“哎喲……”二嬸一臉豔羨,“廁所還有好幾個啊,你們可真有錢。”“也沒有,這些年阿美爺很辛苦的,總算還有點成績吧,”廖母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門,目光柔軟又無奈。

    二嬸這會兒倒坐下了,她嗑着瓜子看着屋裏的傢俱擺設,之前除了廖美的屋子她沒進去過,其他的早就看了個通透了。“嫂子,要説阿美能這麼有出息,都是因為她考了北京的好大學,她叔叔為了他上大學,腿都弄瘸了,不能打工不説,家裏的農活都幹不了,唉……”二嬸長嘆了一聲。“是,是,你們對我們好,我們都記在心裏,從來沒敢忘過,”廖母真心地説,二嬸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屋裏的廖美收拾完之後,人懶懶地躺在了牀上,她暫時不想出去應對那女人,更不想讓自己的母親為難。看着被晚霞暈染的牆壁,淺黃和淡紅,那麼自然地揉在了一起。廖美突然想起之前離開寵物店的時候,米陽和韋晶就站在路邊,一高一矮,身影交錯,廖美嘴角一翹,“很幸福啊……”

    如果説搞定了貓咪寄養問題的韋晶還算幸福的話,現在米陽同志顯然離幸福的標準還有很大一段距離。米媽媽從回了家就沒半點好臉色,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運氣,為求表現,米警官主動做飯去了。要是往常,米媽媽才不捨得讓兒子受累,可現在硬是一言不發。

    古力有些不合時宜的顛過去撒嬌,也被米媽媽用腳扒拉到了一邊兒,“別煩我,自己玩去!”古力哀叫了一聲,可憐兮兮地回到自己窩裏埋頭趴下,傷自尊了!

    在廚房偷看的米陽縮回頭,咧了下嘴,老孃這回氣的不輕,一會兒該怎麼哄她呢。等飯做好了,出去辦事的米爸爸也回家了,他一進家門就發現氣氛不對,老婆那邊明顯的低氣壓,平時活蹦亂跳的古力也蔫頭耷腦地趴在自己窩裏不動。

    “爸,你回來了,”米陽從廚房裏探頭出來打了聲招呼,“啊,回來了,米陽你今兒不是出去爬山了嗎?怎麼還做飯,累不累啊?”米爸爸一邊脱外套一邊往廚房走。“哼!”米媽媽在沙發上重重地哼了一聲,米陽衝他老爸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米爸爸一笑,自己老婆性子大,動不動就發火,不過跟兒子犯脾氣倒是少見。

    他一拐彎走到了沙發那邊坐下,小聲問,“米陽怎麼了?”“你問他去!”米媽媽硬邦邦地甩了一句話出來。米爸爸看着正端菜出來的兒子問,“米陽,你惹你媽生氣了,做錯了就趕緊道歉!”

    “是,是,是,我錯了,母親大人原諒,兒子這廂敬禮了!”米陽放下盤子,裝模作樣地敬了個禮。“你!”米媽媽眉毛一豎就想嚷嚷,被米爸爸打斷了,“哎,老婆,別生氣,別生氣,咱們先吃飯好吧,有問題慢慢説。”説完衝米陽一揚下巴,“盛飯去。”米陽做了個鬼臉。

    看妻子還是一臉的不樂意,米爸爸壓低了聲音説,“兒子也累了一天了,還給你做飯,你讓他把飯吃好了咱們再説他,他們當警察的,最容易落胃病了!”米媽媽看了丈夫一眼,突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起身坐在飯桌旁了。米爸爸心裏暗笑,裝那麼兇,還不是心疼兒子。

    等菜都上齊了,一家三口開吃。要是平常,米媽媽早就張羅着讓米陽吃這個吃那個了,而現在桌上只有沉默的咀嚼聲。“呃,兒子,這魚不錯啊,又肥又鮮,比我上次和你韋叔叔釣回來的強多了,水庫的吧?”米爸爸為了打破尷尬的局面,就想找個話題説可,他哪兒知道因為老婆生氣的根源是什麼呀。米陽暗叫一聲我的爹,你説啥不好非説這個。

    果然,“啪”的一聲,米媽媽已經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是啊,好吃,你那老夥計今天晚上估計也吃上了!”米爸爸一愣,“啊?”米陽看老媽這態度,話不説清楚這飯也別吃了,就放下碗,賠笑着説,“媽,就一袋魚,值不了倆錢兒,大家都是鄰里鄰居的,別那麼小氣嘛。”

    “你以為我是為了那袋子魚啊,你就是給他們十袋子,讓那姓韋的吃一個月我都不管,你為什麼騙我啊,嗯?!”米媽媽盯着兒子説。“唉,”米陽長嘆一聲,“媽我騙你什麼了,今天是我們單位組織出去玩,正好韋晶有空,就一起了唄。”“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呀?”米媽媽瞪眼,“您也沒問啊?”米陽笑嘻嘻地説。

    “你?!好,好,好,這事兒就算我沒問,那貓又是怎麼回事兒呀?”米媽媽説。“貓,不就是韋晶的嗎,您放心,反正貓又不是狗,得天天遛,您碰不上,不用怕!”米陽邊説邊伸筷子想去夾菜。

    “砰”的一聲響,桌上的盤子碟子都是一震,米爸爸嚇了一跳,米陽夾的土豆絲都灑在了桌子上,牆角兒窩着的古力也是一哆嗦,家裏三個男的六隻眼,全都盯着暴怒的米媽媽傻了眼。米爸爸回過神來才發現剛才老婆拍在桌上的是張紙條,拿過來一看,“折耳貓,貓糧,貓砂……”他抬頭問米陽,“這寵物店發票怎麼在你這兒,你買的?”

    米陽微微皺了眉頭,放下筷子,“媽,你怎麼翻我外套啊?”“你還不高興了?別説這有的沒的,這貓怎麼回事兒啊?!”米媽媽不依不饒。米陽這會兒也有點不高興了,米爸爸輕輕咳嗽了一聲,用手一壓他的膝蓋示意他冷靜。

    米陽沒轍的出了口氣,把這貓的事兒又説了一遍,“爸您説,我能眼看着這貓被摔死?人家韋晶也是好心幫忙,那貓砂什麼的不該我買啊,您説是不是?”這話自然有真有假,可實在沒必要説那麼清楚。

    “唔,”米爸爸點點頭,轉頭跟妻子説,“你看你,也不問清楚了就先發火,冤枉兒子了不是?”米媽媽一時間沒了主意,就幹楞着,米爸爸做了個眼色,米陽明白得給老孃台階下,就笑嘻嘻地説,“就是,我委屈大了我!”

    “好啦,既然都説清楚了,吃飯吃飯,我就喜歡吃魚,看這麼半天,饞死我了,”米爸爸半開玩笑地説。米陽自然響應號召拿碗夾菜吃飯,米媽媽遲疑了一下,拿起碗又放下了,“米陽,你跟我説實話,你是不是看上韋晶了?”

    米陽那筷子差點沒捅自己鼻子眼兒裏去,米爸爸也是一愣,他早就知道兒子跟韋晶之間的關係有點“變質”,但一來變了多少,他也沒底,二來韋家那姑娘也看不出來有什麼變化,所以他一直每跟妻子説這件事兒。反正他挺喜歡韋晶的,活潑開朗,跟兒子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以前老婆掀起人家學歷低沒工作,現在不是也在大外企乾的不錯嘛。

    “怎麼説起這個來了,”米爸爸覺得今天肯定不是説這件事的好時機,就想給岔過去,“倆孩子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是正常的嘛。”可米媽媽根本不搭碴兒,就看着米陽。米陽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把碗一放,“是!”

    “啊?”米媽媽的聲音都顫了,“你説什麼?”“我説我是喜歡韋晶,”米陽很認真地説。米媽媽就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她身子晃了晃,米爸爸趕緊扶了她一把,又回頭盯着米陽説,“兒子,喜歡分很多種的,你別因為跟韋晶是青梅竹馬,就覺得某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爸,我明白的!”米陽微微一笑,米爸爸不説話了,兒子的笑容發散着幸福的味道。

    “你明白個屁!”米媽媽突然一聲怒吼,米陽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自己那個向來以優雅自居的老媽居然會講粗話。米媽媽一把推開想阻攔自己的丈夫,大聲説,“那丫頭有什麼好的,啊?!長得一般,學歷又低,説是在BM公司工作,誰知道她是端茶的,還是掃地的,配得上咱家嗎?她那爹就甭説了,説到底就是一工人,就她那媽,要多沒水準有多沒水準,想讓我跟她做親家?!甭想!”

    “媽!”米陽低吼了一聲,米媽媽下意識閉上了嘴,“咱家也不是什麼上流社會,大家彼此彼此,再説,我娶的是韋晶,又不是把徐阿姨給您娶回來,您怕什麼呀。”“娶?!”米媽媽拔高了嗓門,你還敢説娶,米陽,我告訴你,你要是非跟那丫頭好,就甭認我這個媽!”

    “媽!”米陽心裏又急又怒,只覺得一股子熱血在胸口燒,難受的不行,米媽媽分毫不讓瞪着他。“好了!”米爸爸喝了一聲,“米陽,你去給我盛碗湯來!”米陽喘了兩口粗氣之後進了廚房,米媽媽還想追上去,被米爸爸一把拉住了。

    進了廚房的米陽非常煩躁,只覺得心裏亂糟糟的,看什麼都不順眼。他知道老媽不喜歡韋晶她們家,可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大。客廳裏米爸爸正耐心地勸説着什麼,米陽也不想聽,怒氣過去之後,他稍微冷靜了些,知道這件事自己越急切母親越抗拒。

    米陽苦笑着想,要是讓釘子,隊長他們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得被嘲笑,還是一刑警呢,這點兒冷靜都沒有。米陽感覺自己好多了,也覺得自己應該跟母親好好談談而不是對着來,他轉身從櫃櫥裏拿了個碗出來盛湯,恍惚間聽到了隔壁韋晶的笑聲,因為兩家的廚房是緊挨着的,米陽忍不住一笑,心説今天受的委屈改天都得跟那丫頭要回來。

    一想到要回來的方式,米陽開始神遊天外,“哐啷,哎喲”他一走神不要緊,熱湯沒盛進碗裏都澆自己手上了,手一鬆,碗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幾塊。米陽先用涼水衝了一下,然後蹲在地上撿起碎片的時候又被劃破了手,“這人倒一黴喝涼水都塞牙!”他咬牙切齒地説。

    一直關注着廚房的米媽媽豎着耳朵半天聽不到動靜,她不放心悄悄走過來窺伺,探頭一看,米陽正拿着碎碗碴兒蹲在那兒發呆,臉上肌肉扭曲。她“啊!”的尖叫了一聲,腿一軟坐在了地上。蹲着的米陽被嚇了一跳還不及反應,跑過來的米爸爸已一疊聲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就看自己老婆哆嗦着伸出一隻手指着米陽,連哭帶氣地説,“你個不孝子,不讓你跟那丫頭好,你就想割腕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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