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沒問題,唐Sir,你放心吧,今晚之前一定搞定,對,是的……”廖美儘管是在跟客户通電話,但除了語音甜美,臉上的笑容也不減分毫。按她的説法就是,就算客户看不見,也可以感受到你的態度甚至笑容。韋晶不知道這理論是否成立,但是廖美的銷售業績最好,確是事實。
從剛才,韋晶就咬着原子筆,以一種自認不會被人發現的角度偷偷打量着廖美,若無其事的,一直在盯着看,只不過她自己都沒感覺罷了。那天去廁所放水回來的米陽一開始沒發現有未接電話,韋晶雖然萬分好奇為什麼廖美會給他打電話,可又出於某種自己也説不清的目的不想提醒他。
就在韋晶左思右想,有好幾次都沒聽清謝軍跟她説什麼的時候,米警官自己發現了。他拿起來看了看,皺眉説了一句,“這又是誰啊?”然後就把電話放在了一邊。韋晶脱口而出,“你不打回去問問嗎?”説完跟着就後悔。
米陽一撇嘴角兒,“不用了,要是真有事肯定還會再打來的,只要不是所裏電話就好。要説現在這騷擾電話太多,前天非讓我去馬來西亞買房子,説跟北京郊區一個價兒,還能弄個外籍噹噹;昨天的更絕,沒等我説話,一開口就是米小姐,好傢伙,滔滔不絕一分多鐘我楞插不上話兒,哎你説我要是紋個眉怎麼樣?”米陽搞笑地衝着韋晶動了動眉毛,“人小姑娘説了,免費的……”
“噗哧!”想到這兒韋晶忍不住噴笑了出來,幻想着大米同學紋眉之後的美麗動人。“有這麼好笑嗎?”亞君問。“啊?”韋晶扭身把轉椅轉向她。亞君眨巴眨巴眼,懷疑地問,“合着我剛才説了半天您沒聽見啊?”“聽見了,聽見了,不就那什麼六度空間理論嗎?我覺得挺好玩的。”韋晶哪敢説沒聽見,緊着回想剛才左耳進右耳出的那些隻字片語,好在亞君説的這個事兒自己以前聽過。
還算運氣,韋晶蒙對了,亞君滿意地點點頭不再追究。她一邊移動滑鼠往下拉網頁繼續瀏覽,一邊問,“韋韋,你説只要通過六個人就真的能碰上熟人嗎?”自從接了一次陶香的電話,聽她叫韋晶的暱稱,亞君也開始這麼叫。韋晶一笑,放下原子筆拿起水杯,“也許吧,要不你試試?”
亞君一聳肩膀,“我覺得不太靠譜兒,要説我打過交道的陌生人沒六千也有六百了,可一個合適我的也沒碰上呀。”正在喝水的韋晶差點嗆着,她咳嗽着説,“我求求您了成嗎?人家説能碰上熟人,沒説能碰上情人好不好?這差別大了去了。”
亞君用鼻音冷哼了一聲,“那這理論基本就屬於沒用嘛!”韋晶徹底無語了,人這是社會聯繫理論又不是相愛理論。最近也不知道這位小姐受了什麼刺激,突然開始對嫁人這件事熱衷起來,甚至還想拉着韋晶一起去參加什麼“對對碰,八分鐘”的相親活動,要知道以前亞君可是對這種“活動”嗤之以鼻的,甚至還嘲笑過曾有個把相親經歷的韋晶。
“什麼情人啊?”一個甜美的聲音在韋晶背後響起,韋晶眼皮子頓時一跳,她對面的亞君笑答,“我們説六度空間理論呢,你電話打完了,那個老唐挺難伺候的吧?”廖美從隔板後面繞了進來,爽快又不失優雅地靠坐在了韋晶的辦公桌上,“還好啦,其實有些客户只是喜歡頤指氣使而已,倒是比那些踏實做生意卻喜歡狠殺價的要好對付。”
説完她輕推了一下韋晶,“你説是吧?”“是啊,是啊,”一直假裝低頭喝水的韋晶趕緊抬頭笑説,“只要肯當冤大頭,脾氣差點兒也沒什麼!”“哈哈!”廖美和亞君同時笑了起來,“精闢!”亞君一豎大拇指。
廖美笑着從一旁的紙巾盒裏抽出張面巾紙輕擦着T字部位,然後不經意似的問,“韋晶,你找我有事嗎?”韋晶一愣,“沒有啊?”“是嗎?剛才看你一直看着我,還以為你有事兒找我呢?”廖美聳聳肩膀,把面巾紙團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韋晶胳膊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自己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這廖美是怎麼發現的?!明明看她在專注地打電話,難道她有三隻眼?!“呃,這個啊,”韋晶笑着喝了一口水,拖延時間的同時拼命想借口,“我只是想問問那天你媽媽怎麼樣了?不是説她中暑了嗎,那天你也沒回來,隔天就出差了。”韋晶説完這番話才放鬆了些,心臟卻還噗噗地跳着。
廖美眉梢一挑,然後就笑了,“這事兒啊,麻煩你惦記了,沒什麼大事兒,她暈倒的時候正好被一警察救了,我去的時候老太太挺精神的。”韋晶一笑,“那就好。”亞君也點頭説,“老人孩子,身體弱的,這天兒都很容易中暑。”
“我媽不光中暑,還遭賊了呢?”廖美搖搖頭,“啊?在哪兒啊?”亞君吃驚地問。“就是在射擊館外面,我媽不是跟朋友去看那個奧運測試賽了嗎,手機錢包都丟了,警察説應該是被小偷給偷了。”廖美回答。
韋晶這才恍然大悟,她知道這一個星期米陽都在場館那邊跑外勤,倆人一直沒碰上,心裏的疑惑就那麼懸着。現在聽廖美這麼一説,也許米陽就是幫忙那警察,怪不得她有他電話呢,丟東西了可不得登記留聯繫方式嘛,韋晶微微一笑。
“喲,那阿姨肯定挺難受的,這老年人最怕丟點東西,我媽丟個破爛都心疼,別説錢了。”廖美一哂,淡淡地説了句,“是挺難受的,倒不是為了錢。”亞君覺得廖美好像話裏有話的樣子,但又沒法問,眼珠子一轉正好看到韋大小姐的微微一笑,她問,“韋韋,你笑什麼呢?你今天怎麼老是詭異的笑?”
廖美聞言也看向韋晶,韋晶尷尬無比,先瞪了一眼亞君才説,“你才老詭異的笑,我是覺得人沒事兒是第一位的,錢財乃身外之物嘛!”這番説辭很牽強,但韋晶總不能説我想明白一件事兒就笑了,那事兒還跟廖美有關,更何況她也沒覺得自己笑了啊。
“説的沒錯!”廖美笑着點點頭,“只要我媽沒事兒就行!”這句話她説的斬釘截鐵。亞君也笑了,“嗬,這漂亮話兒説的,既然如此,那中午飯你請了啊!”韋晶做了個苦臉,“幹嘛呀,你想看我詭異地哭嗎?”廖美和亞君咯咯笑了起來,亞君又説,“你自己説的錢財乃身外之物嘛!”韋晶哼了一聲,“是嗎?那我還説過人沒事兒是第一位的呢,選二還是選一,説!”説完她衝着亞君揮舞了一下裁紙刀,廖美立刻大笑起來。
今天是週五,正好大老闆們都沒在,也不是月末季末,所以韋晶這些做饅頭的難得清閒。正説笑着,頭頂上的擴音器突然響了起來,“火災警報,火災警報,請大廈各位員工迅速從逃生通道離開,重複……”
韋晶嚇了一跳,“什麼警報?!”亞君邊抬手腕看錶邊説,“火警,上午email通知了,今天中午大廈火警演習,趕緊走吧。”“啊?我怎麼沒收到啊,公司不會歧視到這個份兒上吧,我們這些做饅頭的就活該被燒死?”韋晶低頭去查郵箱。
亞君和廖美忍不住又笑,“想什麼呢你,八成是你那郵箱又滿了!行了,回頭再看吧。”廖美也起身準備回自己座位拿東西,這時Amy風風火火地走了過來,她是公司安全小組成員。
按照公司規定,有啥險情發生,她得負責。比如説有人暈倒了,她得會做CPR,要是遇到火警,她得會用滅火器,如果需要撤離,她要確認自己負責的部分沒有同事留下了什麼的。
亞君對此則不屑一顧地跟韋晶説,這也就是她掙表現,要是真發生火災了,她不跑第一個,自己的姓倒過來寫。韋晶笑説那最起碼人家還會做CPR呢,上次那些男銷售不是還起鬨讓她當眾演示呢嗎。亞君嘆了一口氣,那些不知道她有口臭的男人真可憐,韋晶大笑。
現在正是Amy表現的時候,廖美她不敢斥責,只能微笑着説了句,“大家快點啊?就當是真的火警!”然後一眼掃到韋晶和亞君,看見韋晶正在收拾書包,她眉頭一皺,“幹什麼呢你,還有時間收拾書包,你們家着火了還有這閒功夫?”
韋晶心頭一怒,心説你們家才着火呢,會不會説人話!可沒等她説話,Amy早扭噠着去催別人了。亞君拍了下韋晶的肩膀,“別理她,不是告訴過你她口臭嗎?”廖美也走來説,“好了,咱們走吧,拿着手機錢包就行了,這邊會有保安巡邏的。”
韋晶跟着同事們出了防火門,開始沿着消防通道往下走,要知道她現在工作的樓層可是在21樓,靠腿走下去,那也是一工程。周圍三三兩兩都是同事,大部分都不認識,演習就是演習,沒人當真,都嘻嘻哈哈地談笑着往下走,全然當成是工作之餘的放鬆了。
最搞笑的是,研發部門的老大是個胖老外,他居然扮演不能走動的人,把抬着他下樓的那幾個男生累個半死。要知道這幫研發一天到晚就坐在電腦跟前,打水上廁所那就叫運動了。
沿途不時有消防官兵拿着水龍帶往上走,亞君好象是頭回發現,驚歎説,別管這個男人長什麼樣,穿上軍裝都挺帥的。本來韋晶她們出來的就有點晚,再搭上亞君今天穿了個百麗新款,鞋跟兒巨高根本走不快,所以走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基本上週圍就沒什麼同事了,只能聽到下層有喧鬧聲隱約傳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有個五六層的時候,亞君終於把腳給崴了,疼的不行,氣得她直罵韋晶烏鴉嘴,一路上就在説自己早晚崴了腳。廖美和韋晶正商量着怎麼把亞君弄下去,幾個消防兵跑了上來,一個劈頭就問,“你們怎麼停下來了,快走快走!”嗓門巨大,三個女孩兒都覺得樓道里嗡嗡的。
韋晶張嘴想要解釋,大嗓門背後轉出來一個兵,帶了些驚喜地説,“韋晶?”藉着樓道里偏暗的燈光,韋晶勉強認出了防護頭盔下的那張笑臉,“謝軍?”
“小心點!”廖美和韋晶幫忙扶着,謝軍揹着亞君迅速卻穩當地往下走,韋晶她們倆空手的都有點追不上,一直嘴沒閒着的亞君卻一反常態的一聲不吭了。沒一會兒,防火門一推,陽光重現,空調的涼氣登時湧入,韋晶用手遮擋了一下,然後又長長出了口氣,可算出來了。
謝軍把亞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大堂的椅子上,然後就跑走了。三個女孩兒你看我,我看你,亞君問,“你們認識啊?”韋晶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大概説了一遍,廖美笑説,“那這個什麼排長還挺不錯的,幫了你的忙,對他手下人也不錯。”“是啊,”韋晶點點頭。
亞君一邊揉腳一邊壞笑着説,“不錯嘛,這可是十足的豔遇,英雄救美呀!”韋晶沒好氣地説,“説什麼呢,要是這就算豔遇,那媽媽被那警察救了,廖美是不是得以身相許啊?!”説完這話,韋晶差點想把自己舌頭咬下來,説的什麼屁話啊。她看了眼廖美,她卻只是微微一笑沒説話。
亞君若有所思地説,“是嗎?你真不喜歡啊?”“當然!”看着廖美的表情,韋晶心裏感覺有點硌得慌,嗓門不自覺大了點。“韋晶?”這時謝軍又跑了過來,手裏拿着三瓶礦泉水,“給!”他一人給了一個。
韋晶一愣,“你買的?哪兒能讓你花錢啊?”“不是,”謝軍咧嘴一笑,牙齒挺白的,他已經把頭盔摘掉了,短短的頭髮因為出汗,根根直豎。“你們公司有錢,參加演習,每人發一瓶水,我這是借花獻佛了,”他邊説邊指指大門外,果然一個大樹下不少人在排隊領水。
“謝謝你啊,”廖美説,謝軍搖搖頭,“別客氣!”然後低頭問亞君,“這位同志,你的腳好些了嗎?我們有隊醫,要不要帶你過去看看?這裏現在不能長時間停留,還在演習中。”周圍確實沒什麼BM公司的同事了,除了個別留下配合的,都是一些消防戰士在忙碌卻有條不紊地完成自己的任務。
亞君嫣然一笑,又摸摸自己的腳踝,輕聲説,“還真有點疼,那麻煩你了,”説完一伸手。謝軍先是一愣,然後趕緊轉身又蹲了下去,他爽快地説,“上來吧!”韋晶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廖美卻有些瞭然地一笑,率先往外走。亞君俯上了謝軍的背,然後衝韋晶眨眨眼,説了句,“我現在發覺六度空間還是有點用處的。”
韋晶又好氣又好笑,一豎拇指衝她做了個你狠的手勢,亞君洋洋得意地笑了。韋晶跟在後面,心裏嘖嘖有聲,沒想到這麼會兒功夫,亞君貌似就看上謝軍了。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神情自若的廖美,她不會也對米陽六度了吧……轉念又一想,就是六度了又怎麼樣,米陽也不是沒跟別的女人六過……想到這兒韋晶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聊,難道自己也有那種所謂的青梅竹馬,玩具被搶的情結?
正胡思亂想呢,就聽亞君問,“馬上就該午休了,咱們中午吃什麼?”廖美説,“我無所謂啊,韋晶你呢?”“啊?”韋晶撓撓頭,“我也無所謂。”亞君回頭看她們倆,“別都無所謂啊,去吃小面面還是小山山?要不小肥肥?”揹着她的謝軍聽的是一頭霧水。
他不知道這都是亞君她們的“行話”。小面面就是味千拉麪,小山山是漢拿山,小肥肥就是小肥羊。亞君特別喜歡起暱稱,什麼都是小某某,要不是韋晶堅決反對,現在就是小韋韋了。廖美一笑,“我真的無所謂,看韋晶吧。”
韋晶這會兒心情有點文藝,只覺得周圍亂糟糟的,弄得人沒什麼胃口。她隨便抬手指了一下大廈對面的肯德基,“天這麼熱,你腳又崴了,乾脆咱們去吃小基基吧!”
再然後,韋晶就覺得這世界它終於安靜了……——
“撲哧,”謝軍一想到韋晶那句震驚四座的小基基就忍不住又笑了出來。“快看,排長又笑了!你説他笑啥呢?”一個小兵用肩膀碰了一下同伴小聲問,另一個撓撓頭,“我咋知道他笑啥,哎,你這一説我想起來了,今天我負責外場沒進去,聽説咱排長碰見他女朋友了,就在那啥M公司上班?長啥樣?身材好嗎?”
小兵一聽同伴這個問題立刻來了情緒,聲音壓的雖低,但難掩興奮之情。“嘿,要説咱排長真牛,認識的都是大公司的大白領,你看人家那模樣兒,那打扮,那派頭兒,要不咱嫂子給排長介紹的他都不見呢,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説完小兵蛋子嘖嘖有聲,表情既羨慕又帶了點與有榮焉。
這次演習已經結束了,消防兵們都放鬆地坐在救火車上看風景。雖然分在大城市裏當兵,但是身為士兵,他們出門的機會依然少的可憐,竄出去救火的時候更沒有那個閒心。今天這樣的演習對於這些年輕的小兵們來説就好像去玩一趟一樣,因此這會兒人人都興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絲毫不覺得疲累。
現在聽到有人説排長的八卦,車上其他幾個小兵立刻注意力全部轉移,開始交頭接耳地嘀咕哪個才是排長的女朋友。有的説應該是排長揹着的那個,有的説肯定是那個特漂亮的,咱排長這樣英俊瀟灑文武雙全的,得漂亮成那樣的才配得上!
一個老兵偷偷瞄了謝軍一眼,看他似乎沒聽見大家在説什麼,就用手套啪的打了一個小兵的頭,那小兵正口沫橫飛地跟同伴爭論誰才是排長的真命天女,“是男人就喜歡漂亮的!!”“小兵蛋子,毛都沒長齊,你還不算男人呢,就知道男人喜歡什麼啦?”老兵不屑地説。
兵們立刻鬨笑了出來,小兵鬧了個臉紅脖子粗,他不敢跟班長爭論,但卻心有不甘地嘀咕,“排長喜歡的肯定是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謝軍問,“我肯定喜歡誰啊?”車裏立刻消聲,剛才還慷慨激昂的小兵立刻縮了頭,那老兵呵呵一笑,仗着老資格,腆着臉問,“説真的排長,那三個哪個是嫂子啊?”
謝軍好笑地看着一堆耳朵在自己眼前豎了起來,軍營裏清一色的光頭,一説到女人全都腎上腺素分泌旺盛。別管誰談女朋友,都感覺跟自己談似的。謝軍嘿嘿一笑,湊到老兵耳邊悄聲説了一句“是……”老兵眨巴眨巴眼睛,“啊?”
其他的小兵看排長並沒有生氣,立刻興奮地問老兵,班長到底是哪個呀?老兵説我不知道,其他的兵立刻嚷翻了天,“班長真不夠意思,排長明明告訴你了!”老兵欲哭無淚,説我真不知道,排長説什麼我根本沒聽清!小兵們根本不信,這時老兵也醒過味兒來了,大喊一聲,“排長你坑我!”
“要造反啊!都給老子安靜!注意軍容軍紀,什麼樣子!”對講機裏傳出一聲大吼,是頭車裏的中隊長。兵們立刻規矩了起來,這才發現原來對講機沒關,這邊説什麼,其他車都能聽見。
謝軍乾咳了一聲,轉頭看向外面,卻發現有一個女孩兒背影跟韋晶很像,就下意識地追着她看。直到消防車拐彎,那個身影消失了謝軍才反應過來,他自覺無聊地搖了搖頭,腦海中卻不期然想起之前韋晶傻乎乎地看着大家狂笑卻不明所以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
“拜拜了,小基基,明兒見!”亞君在車站一臉燦爛地跟已經上車的韋晶揮手道別,説完她轉身就走。只留下韋晶一人,面紅耳赤的接受至少半個車廂視線的掃射,不少人都在納悶,好好的姑娘怎麼有這麼個“花名”。
韋晶一邊在心裏咬牙切齒地詛咒亞君,一邊掏出手機假裝看短信,擺出一副對周圍關注渾然不知的樣子。一翻短信才想起陶香跟客户去國外採購也該回來了,她發了個短信給陶香,‘回來了嗎?’等了一會兒沒回信兒。
閒的無聊的韋晶又給米陽發了一個,‘在哪兒呢?’米陽的短信回的很快,‘抓小雞呢,累死我了!’韋晶一琢磨,又發,‘抓小姐?’沒十秒鐘手機滴滴一響,米陽回信了,‘我呸,這都是花朵!你這人思想忒陰暗!’
韋晶登時怒了,噼裏啪啦地按手機鍵,‘我呸呸呸……’她還沒呸完呢,後面的人問,“您下車嗎?”韋晶一抬頭,靠,差點坐過站了,趕緊往外擠。等下了車,韋同學也挺鬱悶,明明只踩了一個人的腳,為什麼三個人拿白眼翻我。
“怎麼沒信兒了?”坐在花壇邊兒的米陽甩了甩手機,好像韋晶那短信能甩出來似的。“警察叔叔,還玩嗎?”一個怯怯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米陽一低頭,十幾個小孩兒眼巴巴地瞅着他,米陽把手機塞回兜裏,豪氣大發的一揮手,“繼續!老鷹來啦,啊!!!”他兇惡地衝了過去,孩子頓時尖叫奔逃,興奮地不得了。
“別動,”一旁福利院的老師正在給一個小男孩繫褲子,那孩子着急加入遊戲,就不停地扭動。老師好笑地説,“咱們不是天天玩這個遊戲,你急什麼?”這個老師平時很温和,因此孩子還敢跟她説話,他小聲卻肯定地説,“今天是警察叔叔帶着玩!”説完就極羨慕地看着米陽放在花壇邊的警帽,很想摸卻又不敢的樣子。
老師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然後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那快去吧!”小男孩兒撒鴨子就跑,快樂的加入到被抓的小雞行列中去。站在一旁看了會兒,老師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小黃,怎麼了?”黃老師扭頭看去,是福利院的院長,“沒什麼,您看今天孩子們多高興。”
福利院長看着院場中玩瘋了的老鷹和小雞們,輕嘆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咱們這兒的工作人員本來就少,又基本上都是女的,其實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父愛更重要的,可以影響和引導孩子人格和人生觀的形成。”
黃老師點點頭,又搖頭,“咱們這樣的社會福利機構,能讓孩子吃飽穿暖就不錯了,要是能再給找個好人家,那就算是撞大運了……對了,這位警察同志就是送愛家來的那位吧?”院長頷首,“今天有點手續的問題,他就過來了。”
“這小同志真不錯,他可是第一個跟咱們這兒的孩子一起玩的警察,怪不得孩子們都興奮呢!”黃老師微笑着説。院長點頭表示贊同又揚聲喊,“米警官,”順帶衝他晃了晃手裏的文件。滿頭大汗的米陽跑了過來,樂着打了個招呼,“張院長,黃老師!院長,您叫我大米就行。”
已經五十幾歲的院長一笑,“好啊,給,這是愛家的文件,這回全都齊了,你拿回所裏歸檔吧,有問題我們再聯繫!”“好嘞,”米陽翻看了一下,沒什麼問題,就把文件塞進了公文包裏。院長半開玩笑地説,“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這窮地方就不留你吃飯了。”
“瞧您説的,”米陽一笑,伸手去拿帽子的時候發現孩子們都眼巴巴地瞅着他。米陽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兒,剛想開口説以後還會來,院長已經揮手跟孩子們説,“好了,快到晚飯時間了,大家跟警察叔叔説再見!”孩子們雖依依不捨,但都乖巧地説了聲,“警察叔叔再見!”米陽下意識地回答,“再見,再見!”
旁邊的黃老師拍拍手,“來,大家排好隊,愛國,你來帶隊。”院長就引着米陽往外走,米陽走到門口回頭看,發現孩子們都半擰着身子盯着他。到了福利院大門口,看着米陽欲言又止的樣子,院長微笑着説了句,“不要輕易跟孩子許諾,尤其是這裏的孩子,被遺忘的滋味不好受,雖然他們已經習慣被人遺忘。”
米陽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説不出來,瞭解他感受的院長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大米,有空的話就來坐坐,我們隨時歡迎你。”“好,”米陽用力點點頭,他心中也釋然了,本來嘛,只要能做到,何必許諾。
轉身上了自行車剛想走,米陽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院長,您這兒是不是缺人手?”院長點點頭,“是啊,我們這兒工資低,又沒正式編制,對於人員背景有要求,還得喜歡孩子,你也知道,這兒有一半多的孩子都身有殘疾,所以願意來幹活的人不多。”
“那我給您介紹一個怎麼樣?”米陽問。院長一愣,“如果合適的話,當然好了。”“那成,我先問問,”米陽一掏手機,“喲,怎麼沒電了?”他扭頭跟何院長説,“我得回去再問了,您給我留個位置啊!”
院長也笑了,“你當我這兒是大機關,還是外企啊,人人打破頭的想進來,不過你得跟人家説清楚了,就是臨時工沒編制,一個月六百,管吃住,得有北京户口,我們這兒再破再小也是國家開的,得對孩子們的人身安全負責,不能隨便什麼人都招進來。”
“行,那您請好吧!”米陽揮手道別之後,腳下一用力,騎車飛馳而去,院長含笑站在門口目送,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米陽回到派出所,把檔案材料一交,趕緊找充電器給手機充電。周亮一推門進來看見他,“嘿,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還以為你直接回家了呢。”“喔,我充電器落這兒了,”米陽頭也不抬地説。“剛才那女的找你來着,”周亮拎起暖壺倒水。“誰呀,什麼時候?”米陽立刻抬頭問。
周亮猥瑣地笑了,“靠,一聽女的你丫就抬頭了,剛才都不正眼看我。”米陽白了他一眼,“歇菜,你愛説不説。”他認識的女的不多,自己老媽在外旅遊未歸,韋晶也不太可能來單位找他,因此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就上次暈倒那老太太的女兒,”周亮説,米陽一愣,心説廖美找自己幹嘛?上次老太太那事兒不是已經跟她説了嗎,那小偷要是抓住了自然會通知她們的。
周亮以為他沒想起來,又提醒,“那回她和你那朋友不是還把倆外地女人給蹭了嗎,你不記得了?”“喔,找我幹嘛呀?”米陽不在意地問。“沒説,我就説你出去辦事去了,有事可以留話兒,人説不用,回頭再找你,”説到這兒,周亮搓搓下巴,“我説那美女不會看上你了吧?”
米陽一哂,“看上我了又怎麼樣?”周亮上下打量了米陽一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米陽還沒説話,一旁的同事笑説,“就算看不上大米,那麼漂亮的姑娘也肯定有主兒了,你還瞎惦記什麼?”周亮特認真地説,“有主兒怎麼了,沒聽人説,就算名花已有主兒,偶爾也可以給鬆鬆土嘛!”屋裏警察嘩的全笑了。
米陽也樂,一邊撥電話一邊笑説,“瞧你長的那樣就跟鬆土的耙子似的……喂?你好,請問高海河在嗎?我姓米,六角園派出所的,嗯,好的,謝謝!”
“謝謝啊,米陽,成,我不跟你客氣了,改天請你喝酒,好,就這樣!再見!”高海河放下了電話。教導員老何問他,“出啥事兒,警察干嗎找你?”高海河一笑,“好事兒,這警察就我上次和你説的那個,我們是不打不相識,沒想到人家還挺惦記的,我回家一趟,回來再和你説。”説完他帶上帽子就走,也不管老何在後面哎哎的叫。
到了家屬院,一推門,高海河就聞到一股濃香,他抽動着鼻子聞,“這什麼味兒啊?”正在揉麪準備晚飯的楊美蘭趕緊拍拍圍裙,過來接他的帽子,“是何家嫂子送小妹的什麼香水,小妹就用了。”
高海河不禁皺了眉頭,“她人呢?”“説是找工作去了,吃飯前肯定回來!”楊美蘭能感覺到丈夫不開心,趕緊把風扇開開,好吹散那股味道。看着一腦門汗珠的妻子,高海河問,“你剛才怎麼不開電扇,這屋子本來就窩風,熱的很!”楊美蘭喏喏地説,“開風扇電錶得走字兒,再説我不熱,花那錢幹嘛,我真不熱!”
“以後該開就開,這點錢咱們花得起,”高海河沉聲説,看着唯唯諾諾的妻子,心裏説不出是什麼滋味。過了會兒,他打起精神笑説,“美蘭,你不是喜歡孩子嗎?”楊美蘭一驚,瞪大眼睛看着丈夫,現在孩子這兩個字就跟咒語一樣,誰一提,她的心都跟被電擊過一樣。
高海河根本不知道妻子心裏的疙瘩,只笑着説,“我一朋友給你找了個工作,在福利院照顧孩子,雖然工資不高,可是管飯,休假什麼的都按國家規定走,大家輪流休,工作地點離咱家也不遠,坐公共汽車四十分鐘就到了。”
“真的嗎?”楊美蘭不敢相信的問。“可不真的,我這朋友是警察,跟那院長認識,再説你又是軍屬,咱們先乾乾看,總比一天到晚窩在家裏強,你説呢?”“俺願意!”楊美蘭狂點頭。看着難得這麼高興的妻子,高海河笑了。
夫妻兩個正笑着,門被人一把推開了,“啥事兒這麼高興啊,姐,給我口水喝,喲,姐夫這麼早就回來了!”楊美玉進門就想踢鞋,卻一眼看見了高海河,她動作一頓。高海河聞着那股廉價香水味就不舒服,又不好説什麼,只點點頭,“嗯。”
楊美蘭趕緊給她倒水,接過她手裏的包,又把她脱下的鞋放好,高海河眉頭越皺越緊。楊美玉全然不知高海河的想法,她撥弄了一下自己新燙的頭髮,靠着高海河就坐了下來,“你們剛才説什麼呢,這麼高興?”
高海河勉強壓下自己的火氣,站起來假裝去調整風扇,順便讓自己呼吸點新鮮空氣。“你姐夫給俺找了個工作,在福利院,照顧孩子!一個月六百塊錢呢!”楊美蘭説,臉上都是喜氣。
楊美玉見高海河不理自己,心裏生氣,這幾個月,她想盡辦法靠近他卻總是不成功。她雖然沒怎麼讀過書,但是並不笨,高海河對她的態度她很明白。
現在看姐姐高興的樣子,楊美玉心裏酸酸的,她故意笑了笑,“姐,福利院那孩子不是傻的就是缺點啥的,你還挺高興,再説六百塊錢算啥!”説到這兒她得意地揚起了下巴,“我也找到工作了,一個月一千五,還不算獎金呢!”
“吱扭,吱扭,吱扭……”韋晶對開門的韋媽媽説,“媽,咱家這門鈴該換電池了吧,前天還跟牙疼似的,今天就有氣無力了!”韋媽媽嗯了一聲又説,“你有鑰匙不自己開門,下次不給開了啊!”韋晶一邊脱鞋一邊嘀咕,“老媽你越來越懶了。”韋媽媽橫了她一眼,“你不懶,你不懶你不自己開!”
“閨女回來了?”韋爸爸從廚房裏探個頭出來,打聲招呼之後又縮了回去。韋晶一愣,有點不對啊,往常老爹都得跟自己説上兩句,今天不説也罷了,怎麼臉上笑容也少了很多。她捅了下韋媽媽,“媽,我爸怎麼了?”
韋媽媽回頭瞄了一眼廚房,裏面“嘩啦”一聲,顯然韋爸爸在嗆鍋炒菜。韋媽媽把韋晶推進了廁所,小聲説,“你爸爸那內退申請可能批下來了。”“啊?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我怎麼不知道呀?”韋晶皺眉問。
“你最近忙的腳巴丫子朝天,我就沒跟你説,反正他們單位鼓勵提前退休,你爸爸不是愛面子嗎,人家給他兩句好話兒,他就非要起個黨員帶頭作用,他以為人家不會讓他退,得挽留,沒成想人就坡下驢給報上去了,而且麻利兒的就給批了,你爸特窩火。”韋媽媽長嘆了一聲,她又生氣又心疼自個兒老頭子。
“回頭再説吧,你爸要是看見咱倆在這兒嘀咕,該多心了,他現在敏感着呢。”韋媽媽説。韋晶有點想笑,“多大點事兒啊,還敏感!”“我告兒你啊,你爸心裏有火,你別跟平常似的跟他鬧,知道嗎?”韋媽媽緊囑咐了一句,“嗯,”韋晶點點頭説,“退就退吧,有退休金,還能在家陪陪你,挺好。”韋媽媽一撇嘴,“我也是這麼跟他説的,錢上面肯定有損失,但事已至此,只能這麼安慰他。”
韋媽媽話音剛落,就聽韋爸爸在外面喊,“開飯了啊!”“韋晶你又不好好洗手,重洗!”韋媽媽故意抬高了聲音,然後給韋晶使了個眼色,這才轉身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母女倆個聊着天,都小心翼翼地避開能讓韋爸爸“敏感”的話題。韋晶為了讓老爸高興,連今天小基基的事情都説了出來,韋媽媽大笑,韋爸爸臉上這才有了笑模樣。“老頭子,那你明天跟我去金海湖吧,”韋媽媽説。
“什麼金海湖?”韋晶問。“我們單位組織的,退休人員都可以參加,也可以帶家屬,我一想反正我和你爸也沒去過,又不花錢,就報名了,你爸不願意去,”韋媽媽説。“去,老爸,幹嘛不去!”韋晶一激動,嘴裏頭的飯粒子都噴出來了,“有便宜不佔,那什麼蛋嘛!”“胡扯什麼!”韋爸爸好笑地瞪了女兒一眼。
看老頭心情好些了,韋媽媽故意説,“你還不知道你爸,又革命又愛面子,上吊擦胭脂,死要面子!”韋爸爸知道老婆話裏有話,假裝沒聽見,低頭喝啤酒。“你就不怕人家問你退休的事兒嗎?”韋媽媽見現在丈夫心情還好,藉機把話捅開了説。韋爸爸立刻反駁,“誰怕了,再説早就有人請我去他們那兒上班了,憑我的技術還怕找不到工作!?”
“就是的,媽你別冤枉我爸啊,爸,明天就去,給他們瞧瞧,誰怕誰啊!”韋晶在一旁敲邊鼓。韋爸爸一愣,頓了頓又説,“那明天誰給你做飯啊,好不容易休個週末!”韋晶還沒開口韋媽媽把筷子一放,“她傻呀,都二十六了不知道自己找飯吃,韋晶,明天你出去吃,我給你報銷!”
韋晶做出一副驚喜狀,“真的呀!爸,明天你要不去我跟你急,好嘛,要説認識我媽也二十多年了,她第一次這麼大方啊!”韋爸爸撲哧一笑,他心裏明白這孃兒倆都是為了自己好,一仰頭把杯裏的啤酒喝光,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去就去!”
“吱扭……”那股讓人牙疼的聲音拼命地鑽向韋晶的腦海,再也忍受不住的她騰的一下從牀上跳了起來,趿拉着拖鞋去開門。從貓眼往外一看,韋晶很想繼續回去睡覺,但知道要是自己不開,這傢伙估計都敢按着門鈴不撒手。嘩啦打開防盜門,韋晶嚷嚷道,“你有毛病啊,自己週六大早上不睡覺,還折騰別人!”説完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米陽笑嘻嘻地跟進來把門帶上,“還大早上呢,都快九點了!”他熟門熟路地進了韋晶的房間,看見韋大小姐把毛巾被蒙在頭上準備接茬兒睡,他伸手去扯被子,“別睡了哎,該起牀了!”
“煩不煩啊,困着呢!”韋晶死抓着毛巾被不放,眼睛也不睜地跟米陽撕扯。“快起來,我請你吃飯,我親自做,”米陽笑説。韋晶一愣,眯縫着眼問,“你媽樂意讓你給我做飯?”米陽搖搖手指,“我媽去旅遊了,還沒回來呢,你爸媽今天不是也不在家嗎,正好我給你露一手!”
韋晶撇撇嘴,“你克格勃呀,你怎麼知道我爸媽今天不在家。”米陽做得意狀,“你以為警察白乾的!”韋晶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拉倒吧你,早上晨跑碰見我爸媽出門了吧?”米陽哧哧地笑了,彼此實在太過了解,想要説點謊話還真難。他早上正好碰到韋爸爸,知道韋晶今天沒人管飯,正好自己也休息,乾脆拉她一起吃。
“既然都知道了,就快起吧,難得我今天也歇班,有日子沒過過週末了,是兄弟不是,我老陪你了,這回也該你捨命陪君子!快起!掀被子了啊!”米陽推搡着韋晶。“好好好,你讓我再眯一會兒成不成,二十分鐘?十分鐘…….五分鐘行了吧!!”韋晶哀嚎。
米陽嘿嘿一樂,“那好,我計時了啊,”説完他假裝掐表,看韋晶不理他,眼珠一轉,把韋晶往裏一推,躺她旁邊了,嘴裏還説,“給我點枕頭!”韋晶立刻睜開眼睛,用手擋,“擠什麼呀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米陽一撇嘴,“算了吧,你還跟我上過男廁所呢,我看你就跟男人一樣!”
韋晶瞪了他一眼,“繞着彎子罵誰呢,別以為我聽不出來!”説完狠狠地閉上眼睛,決定五分鐘之內堅決不理這傢伙了。米陽呵呵樂着打量着四周,看起來沒什麼改變,這屋子自己得有小一年沒來了,上次還是幫韋晶來裝電腦。
記得小時候放假,如果不是拉着韋晶出去玩,就是躲在她家裏兩個人玩,當然是揹着米媽媽的,自己的家韋晶也去的很少。沒辦法,米媽媽是老師,她也放寒暑假。以她對對門的觀感,那時還是一個兒童的韋晶也知道,自己不是很受歡迎,最起碼米媽媽不喜歡她去找米陽玩。
米陽轉頭看看閉眼打瞌睡的韋晶,她穿着一件棉背心和一條熱褲,毛巾被就抱在胸前,看不出什麼實質內容來。眼光順勢滑到韋晶腿上,米陽嘖嘖有聲,這丫頭不是又胖了吧。人家都是越忙越瘦,偏她反其道而行之。
盛夏的陽光只有在早上能稱之為温柔,這會兒薄薄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一片片的灑在了兩個人的臉上,身上,還有一點涼爽的微風和蟬鳴。米陽突然想起大學時看過的一篇文章,內容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那句話卻一直記得:何為幸福,不過是一米陽光,兩人相依……
正當米警官的心文藝的一塌糊塗之際,猛地感覺有人在瞅他,一扭頭,韋晶瞪着那雙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眼睛正看着他,“想什麼呢,米警官,你的表情很猥瑣啊。”米陽臉一熱,好在最近曬的黑也不太顯,他咳嗽了一聲説,“沒想什麼,就是覺得你咋又胖了呢,這牀快裝不下你了,”他故意用東北腔兒説話。
韋晶一腳就踢了過去,“滾蛋!”米陽一閃,哎喲一聲就掉地上去了。等他剛站起來,韋晶下牀就推着他往外走,米陽一邊抵擋一邊叫喚,“真急了?沒勁了啊!”韋晶給他推到門口,“我換衣服!”米陽一咂舌,“沒前沒後的誰看啊!”韋晶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反正不給你看!”説完砰的一下關上了門。米陽摸了摸鼻子,突然笑了。
等韋晶洗漱完畢,又啃了幾塊餅乾,就被米陽揪了出去。等到了樓下,韋晶牽着古利納悶地問,“咱們這是去哪兒呀?”米陽一邊開自行車鎖一邊説,“菜市場啊,我不是説了要給你露一手嗎?”“你來真的?”“廢話,準備上車!”米陽瀟灑地一甩頭,好像他推的不是自行車而是奧迪。
韋晶磨磨蹭蹭地準備上車,突然又問,“哎?去菜市場帶它幹嘛?”她晃了晃手裏的狗鏈兒。米古利往常見了韋晶就連叫帶撲的,今天倒挺乖,老老實實地讓韋晶牽着。永遠別低估小動物的智商,它明白着呢,知道米媽媽不在家,現在米陽説了算,自己要是敢咬韋晶,米陽就敢揍它。
“我媽規定好了,必須得遛,回來先過秤,要是胖了或瘦了都拿我試問!”米陽説。韋晶撇撇嘴角兒,“你媽可真逗,胖了還不好?”米陽打了個哈哈,“您還別説,我老孃説了,胖了容易高血壓!”韋晶嗤之以鼻。
那遛就遛吧,米陽騎車,韋晶後面坐着,古利……在地上開跑。韋晶看着米古利邁開小短腿奮力奔跑的樣子,感覺很歡樂啊。可跑了還沒十幾分鍾呢,古利就舌頭也吐了,速度也緩了,後來乾脆不跑,寧願讓韋晶拖着它在地上蹭,切實的表演了一把什麼叫耍死狗。
米陽沒辦法,只能停住車把跟得了哮喘似的古利抱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車筐裏。韋晶在一旁説風涼話,“你這警犬的身體素質不靈啊。”米陽辯駁説,“警察的犬和警犬是兩回事兒成嗎?別污衊我們警犬!”説完上車繼續開動。
這回古利爽了,兩隻前爪搭在車筐邊緣挺胸抬頭,耳朵被風吹的向後撲稜。米陽沒好氣地説,“現在來精神頭了,你給我老實點啊,裝什麼泰坦尼克!”古利汪的一聲,韋晶在他背後大笑,然後也伸出了雙手大叫,“什麼什麼什麼world!”米陽哈哈笑了起來。
兩人到了菜市場,在人羣裏擠來擠去,米陽跟真事兒似的買了一堆菜。韋晶負責抱着古利,沒辦法,人太多了,古利底盤兒低,很容易被踩到。
正商量着是喝蘿蔔湯還是西紅柿雞蛋湯的時候,古利突然從韋晶懷裏掙脱開來,往一處攤位跑去。兩人連喊帶叫的追,一路還緊着跟被撞到的人説對不起,到了跟前才發現古利正衝着一籠子母雞汪汪汪。
米陽趕緊跟人攤主道歉,韋晶插着腰喘粗氣還有心思開玩笑,“我説你家古利不是想喝雞湯吧?”一聽她這麼説,原本很不樂意驚了他家雞的攤主趕忙推銷起來,怎麼肥吧,怎麼嫩吧,特滋補,今天燉了吃,明天肯定就紅光滿面。
韋晶和米陽面面相覷,眼瞅着古利一個勁兒在哪兒汪汪,米陽踢它都不走,攤主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米陽一咬牙,“那您給我挑一隻!”“好嘞!”攤主立刻施展小擒拿手,一把就薅出一隻來,“這隻最好!”
看着那隻快被塞到自己鼻子底下的雞,韋晶捅米陽用鼻音低估,“真買啊?”“嗯!”“買了幹嘛,放生啊?”“什麼放生!燉了!”米陽衝攤主一揚下巴,“這隻行嗎?”攤主眼珠子瞪的溜圓,“行嗎?您看看,多漂亮,瞧這毛色!”
米陽一咧嘴,“我説老闆,這雞是要拿來吃的,不是供起來,光漂亮管什麼用啊?”那攤主嘴咧的比他還大,“一瞧您就沒買過雞,這雞要是身體不好,它能漂亮嗎?您説是這個理兒不是?”米陽一想也對,“成,那就它了!”回頭想讓韋晶從他兜裏掏錢,卻發現韋晶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籠子雞。
“嘿,付錢啊,想什麼呢?”米陽問。韋晶搖搖頭,指指籠子裏那些不那麼光鮮的雞們感慨,“我頭一回發現,長得醜也有長得醜的好處!利於長壽啊。”米陽登時呵呵笑了起來,“沒錯,很有道理啊!”韋晶橫了他一眼,“別盯着我説很有道理行嗎?”
韋晶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狗,和米陽拎着蔬菜一起往存車處走。等上車的時候又費了一番功夫,最後韋晶負責拎菜,古利和美女雞被同時放入了車筐,中間隔着一袋苦瓜。顯然有點擠,但是在米陽的暴力之下,古利也不敢麼樣,就這樣擠回了家。
等到了家,米陽殺向了廚房,韋晶隨手拿了個蘋果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了一會兒哭的死去活來的紫薇格格之後,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想了想才發覺廚房太安靜了。她溜達了過去,靠在門邊一看,米陽正揪着那雞不知道想什麼呢。韋晶敲了敲廚房門,“米警官,怎麼的,默哀呢?”米陽瞥了她一眼,很嚴肅地説,“我正在考慮怎麼下手比較好。”
韋晶嗤嗤地笑,“你到底會不會啊?牛可吹出來了啊!”“什麼叫吹牛,有位大廚説過,殺雞可比殺人還要難!最起碼人怎麼弄你都不用擔心事後燉了不好吃吧!”米陽説的煞有其事。韋晶哼了一聲,“聽你鬼扯,這哪位大廚説的呀,賣人肉包子那孫二孃吧?”
米陽乾脆地把雞往韋晶跟前一遞,“我説什麼你都不信,要不您來?”韋晶下意識地把身體往後一躲,不説話了。米陽得意地把手縮了回來,別看韋晶非常喜歡吃,但她對廚房可以説是一竅不通。米陽曾説過,韋大小姐就是那吃飯的巨人,做飯的矮子!
“好吧,我要開始了!”米陽揪着雞的翅膀跟它對視了一眼,嘴裏唸唸有詞道,“我佛慈悲,施主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啊,罪過,罪過,不過話説回來,施主你真挺肥的!”韋晶翻了個白眼,“您最好再給它念個往生咒啊,”説完不理搞怪的米陽,轉身回去繼續啃蘋果。
還沒啃兩口呢,就聽見廚房裏人雞同時慘叫起來,韋晶嘴裏差點被喉嚨裏那塊蘋果給噎死,她一邊飛奔向廚房一邊問,“誰把誰殺了?!”
砂鍋裏已經開始傳出雞湯的香氣,水蒸汽撲哧撲哧的頂着鍋蓋,米陽把火轉成小火。看着一臉晦氣的米陽,再看看他那貼了三個創可貼的手指,韋晶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啦,你都要人家命了,還不許人錛你兩口啊!”
米陽沒好氣地正要開口,就覺得腳下不對,“咦,腳底下怎麼那麼濕呀,哎我説,哪兒漏水了?”韋晶也跟着四處看,猛地反應過來,“壞菜了,廁所那兒泡着西瓜呢!”她掉頭就往廁所衝。剛才光顧着幫米陽弄那隻雞了,兩個小時折騰下來,水盆裏的水早就溢了出來,這會兒客廳地板都濕了,好在還沒淹進卧室。
韋晶趕緊把水龍頭關上,古利倒挺高興的,跟着竄來竄去,差點被它絆了個跟頭,米陽也跟進來拿笤帚和簸箕往外掃水。韋晶説,“你先掃,我回家拿笤帚和墩布來幫你,”説完就往家裏跑。
拿鑰匙開門,韋晶抓起傢伙什兒就想往回跑,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急火火的一接才知道是爸媽不放心,趁中午吃飯的功夫打電話來問問自己怎麼樣。好不容易應對完了父母,韋晶趕緊拿着墩布往外走,一出門就看見對門半掩着,門後傳來嘩啦嘩啦的掃水聲,一隻笤帚時隱時現的。
韋晶忽然童心大起,雙手握緊墩布,跟唐吉珂德似的朝大門捅了過去,那邊的人登時被她頂在了門後動彈不得。韋晶哈哈大笑着説,“怎麼樣,你服不服?!”門後的人在掙扎,韋晶就更用力的往前擠,“小樣兒的,叫板是吧?”
“幸好你在家,要不然多危險,要是淹到鄰居們就不好了,”米爸爸温文爾雅的聲音響了起來。韋晶一愣,轉頭看去,米爸爸拿着簸箕,米陽拿着墩布,父子倆正從廁所出來。米陽一看見韋晶那造型,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味精,你幹嘛呢?!”
韋晶結巴了,“我,我,我……”如果米陽在這兒,那門後頭的是?!!“還不撒手!”米陽衝了過來吼,韋晶趕緊往後退了兩步,門後頭立刻跑出來一個人,她氣的渾身哆嗦,指着韋晶都説不出來話。
韋晶目瞪口呆地舉着墩布,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阿姨好!”——
“你,你……”米媽媽一手怒指着韋晶,一手捂着腦門疼得倒吸涼氣兒。一看韋晶還傻呵呵地舉着那破墩布指着自己老孃,米陽一側身擋住米媽媽的視線,然後輕輕拍了韋晶手腕一下,使眼色示意她趕緊把墩布放下。
“好了,好了,來讓我看看……還行,沒事兒,沒事兒,”米爸爸趕忙上前看了一下情況。米媽媽一聽話茬兒他顯然是要和稀泥,狠狠瞪了自己老公一眼,“什麼沒事兒啊,合着那大鐵門不是呼你腦門上了是吧?!我這腦袋裏嗡嗡的,後背剛才也撞裏頭那門上了,好嘛,前後夾擊呀!”
“好啦,好啦,孩子也不是故意的,”米爸爸輕拍她的肩膀安撫,米媽媽卻不領情地聳肩把他的手甩掉。本來平時就跟韋媽媽不對付,那女人事事不如自己,誰知道這丫頭是不是被授意尋機打擊報復的。
韋晶咬着嘴唇點頭哈腰地道歉,“對不起,阿姨,我,我還以為是米陽呢,想跟他開個玩笑而已。”“開玩笑?!有這麼着開玩笑的嗎?”米媽媽登時調轉槍口指着自己被撞紅的腦門給韋晶看,“你家就這麼開玩笑?喔,你爸媽就這麼教你……”“春紅!”米爸爸打斷了她,就事論事,捎帶上人家父母幹什麼。
“韋晶也跟你道歉了,再説韋晶也是想來幫米陽掃水的不是?”米爸爸一邊説一邊給米陽使了個眼色。剛才米媽媽一説韋氏夫婦什麼的,原本一臉尷尬的韋晶,表情立刻有點僵,米陽也有點不高興,覺得老媽太小題大做,本想開口説話的,卻被米爸爸搶在了前頭。其實米爸爸是好心,他知道要是兒子開口幫韋晶説話,老婆更生氣。
這會兒見老爸使眼色,米陽只能扯出個笑容説,“就是,我看家裏漏水了,一個人忙不過來,才叫韋晶來幫忙的,是我叫她來的。”米媽媽不説話了,只是站在原地喘粗氣,因為韋晶確實是拿着墩布過來的,可看着她短褲小背心的站在兒子身後,心裏還是不自在。
看着自己老婆一臉心有不甘的表情,生怕她再説出什麼得罪人的話來,米爸爸趕緊把她往屋裏推,“來,來,你進去歇歇,剛才在出租車上你不就叫頭疼嘛,這兒有我和兒子呢,來,走吧,那個韋晶,謝謝你了啊,你回去休息吧,難得週末,米陽,你把門口這兒給掃乾淨了啊!”“叔叔阿姨再見,”韋晶雖然對米媽媽很不爽但還是禮貌地道別。米爸爸回頭衝她一笑“再見!”説完擺擺手,表示沒事兒了讓她回家。
韋晶一肚子晦氣的拖着墩布往家走,米陽探頭先往自己家裏掃了一眼,看着父親把老媽勸進了卧室,他也轉身跟着韋晶走。韋晶回身想關門時發現米陽也想跟進來,心頭的鬱悶登時化作熊熊怒火,她立刻用身體抵住門,使勁往外推米陽,“往哪兒走啊你!你家在對面!”
米陽半個身子別在門裏,因為擠壓弄得臉部有點變形,他又不敢大聲讓米媽媽聽到,就小聲説,“味精,別鬧了,先讓我進來!”韋晶一聽他這麼説,擠的更用力,“別介,您可別進來,您這好孩子進了我們家再被教壞了,我可擔待不起!”
韋晶一想起方才米媽媽説到自己父母時的表情就火大,伸手就掐米陽從門後露出來的部分,也不管是哪兒,逮到肉就狠掐。“哎喲!靠,味精,你真下黑手,疼死了,你再掐我真哭了啊!”米陽齜牙咧嘴地扭動着身體躲閃,但仍不放棄地繼續往裏擠。
也不知道韋晶掐到哪兒了,米陽突然痛叫了一聲,聲音不小,韋晶下意識地鬆了一下力道,他藉機擠了進來。“嘁!”韋晶哼了一聲不再跟他較勁,轉身想走,被米陽一把拉住。“別生氣了啊,我媽就這樣,我跟我爸經常被她數落,比這還不客氣呢!”米陽嘻笑着説。
韋晶一翻白眼,“多新鮮啊,你是她兒子,你爸是她老公,該着的,我憑什麼啊?!”米陽嘿嘿一笑,“你就當你是她閨女不就完了?”韋晶嗤之以鼻,“謝了,高攀不起,而且我有媽!”米陽想了想突然壞笑起來,“要不你就當你是她兒媳婦兒?婆婆和兒媳都不對盤嘛。”
“我把那墩布塞你嘴裏你信不信?”韋晶伸手想要抓墩布,“説錯了,説錯了,你是她女婿行了吧?”米陽做扭捏害羞狀。韋晶被他給氣樂了,正想開口,就聽見對面米爸爸的咳嗽聲,“米陽,你把這兒再掃掃,屋裏我來弄。”
米陽做了個鬼臉兒,“我爸提醒我該回去了,別生氣了,一會兒你上網,咱倆Q!”“Q你個頭啊,肚子餓死了,真倒黴,造孽幫你殺了只雞還沒吃上!”韋晶嘀咕道。“哧!”米陽噴笑了出來,摸摸韋晶的頭,“放心,肯定讓你吃上,不白造啊,我先走了,一會兒我爸該頂不住了!”
“喔,要説米叔叔還真是個好人,很有風度,可你媽……唉,怨不得老話説,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韋晶搖頭感嘆。米陽又好氣又好笑,屈指彈了韋晶腦門一下,“胡説什麼呢你!再説我媽都快給你擠成三明治了還不讓人吼兩嗓子,你還笑!行了,走了啊,關好門!”
眼瞅着兒子從對門躥了出來,米爸爸微微一笑,米陽看見老爸的笑容就擠了擠眼睛,父子之間的默契不用多説。接過老爸遞過來的笤帚,米陽低聲問,“我媽沒事兒了吧?”“沒事兒,其實她今天本來就不太痛快,韋晶也是撞上了,”米爸爸同樣低聲説。
“喔,”米陽又問,“爸,你們怎麼早回來了?不是説玩一個星期嗎?這才五天吧。”“我們廠裏有事兒,必須得回來,你媽想玩又不願意一個人跟團只能和我一起回來了,所以她才不高興,”米爸爸有些無奈。
米陽彎腰掃地,父子倆隨意地聊着天,沒一會兒米媽媽從卧室裏走了出來,用手按着敷在額頭的濕毛巾問,“米陽,你廚房裏做什麼呢,這麼香?”“啊?沒什麼,我燉了鍋雞湯!”米陽隨口答道。
“雞湯?”走到廚房的米媽媽眼尖的發現了垃圾桶裏的雞毛,“你買活雞自己宰的?”看米陽點頭,米媽媽越發懷疑,“自打你上了班就沒下過廚房了吧,今兒是怎麼了?還買活雞,你也不嫌麻煩!”
説到這兒,女性的第六感讓她不自覺地看向了對門,心裏盤算着難道兒子……米陽一瞅老孃的眼神兒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暗呼糟糕,因為剛才的事兒她已經很生氣了,要是知道自己再做飯給韋晶吃……“還不是因為古利!”米陽腦子飛轉。
“古利?”米媽媽一愣,低頭瞧了一直屁顛屁顛跟在自己身後的古利,一聽米媽媽叫自己名字,它趕緊衝米媽媽拼命搖尾巴。剛才一陣混亂還沒來得及跟它親熱,這時米媽媽也顧不上“頭暈目眩”了,趕緊彎下腰撫摸它,古利發出“嗚嗚”的撒嬌聲,一個勁兒地往米媽媽腿上蹭,在那兒起膩。
“是啊,您不是非讓我帶着古利一天照三頓飯遛嘛,今兒我休息想吃點青菜就帶它去菜市場了,結果它沖人雞籠子這通汪汪汪,最後我只能把雞買回來了。”説完米陽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
要説米陽這番話也是實話,就是給掐頭去尾了,米媽媽雖不知頭尾,但是自己這狗兒子什麼臭毛病心裏是有數兒的,估計是人賣雞的不願意説什麼了,自己這傻兒子就買了只雞回來,她也就沒再多想。
米爸爸呵呵一笑,“這不也挺好,好久沒吃米陽做的菜了,今兒正好解饞,這些天在外吃團餐吃的你媽直犯胃酸。”“是嗎?那敢情兒好,我這雞買值了,媽,您先去休息吧,一會兒湯得了我叫您,要不給您端牀頭去,咱也學老外在炕上吃?”米陽很狗腿地問。
米媽媽這會兒高興起來,覺得兒子還是對自己好,就笑眯眯地説,“學什麼老外,我又沒癱牀上,一會兒咱們一塊吃!”説完轉身帶着古利往卧室裏走,就聽她跟古利説,“乖兒子,快讓媽媽看看你瘦了還是胖了……老頭子你來一下,我買給古利買那套頭衫放哪兒了?”米爸爸嘴裏答應着走了過去。
“呼……”米陽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老佛爺總算是高興了……擦完地他走到廚房看着玻璃鍋蓋下翻滾着的雞湯又開始發愁,怎麼偷渡給小佛爺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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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您這是去哪兒呀,打扮的這麼漂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應聘呢?”上午遛狗剛回來的米媽媽正好跟韋媽媽打了個照面。她突然發現平時裏不太打扮的韋媽媽今天穿的很齊整光鮮,就習慣性地冷嘲熱諷了一句。
韋媽媽早就聽女兒説了那天發生的事情,韋晶還沒敢説那句父母教育呢,韋媽媽已經開始抱怨對門的三八婆實在是小題大做,這麼點小事兒至於沒結沒完的嗎。
沒成想這會兒碰上了這個欺負自己女兒的冤家對頭,又聽見她陰陽怪氣的,韋媽媽暗道一聲你來的正好,就略微提高了嗓門説,“您怎麼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您還會算卦呢,不過不是應聘,而是去上班。”“啊?”米媽媽一愣。韋媽媽故意嘆了口氣,“本來我不想去,你説在家待著多舒服,可人家誠心誠意地請我去,還非給個財務經理的頭銜兒,我這實在是推不過去了,只能先過去看看再説吧,也不能太駁人面子。”
然後韋媽媽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問,“對了,聽居委會李大姐説,你們學校在精簡人員,五十歲以上的都要強制內退?”米媽媽還沒從韋媽媽要去上班的“打擊”中醒過味兒來,突然又聽她這麼問,心裏一驚,立刻做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只是有那麼個謠傳,可話説回來,主要還是得看個人能力和表現,歲數不是絕對的!”
其實學校已經很婉轉的通知了包括米媽媽在內的一些老同志,讓大家先有個心裏準備,隨時準備撤退回家。就是因為米媽媽心裏不平衡,米爸爸才特意休了年假,帶她出去散散心,可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在韋媽媽的面前跌了面子。
韋媽媽微微一笑,“那是,那是,您水平多高啊,再説您又會算卦,算算不就什麼都知道了,我也是白操心,呵呵,好了,不多説了,再不走就該晚了,就算是財務經理第一天上班遲到也不好,您説是不是,回見啊!”説完韋媽媽挺胸抬頭,如紅旗迎風招展般地去上班了,只留下米媽媽一個人在樓道里恨的直咬牙。
“許經理,這就是您辦公室,地方雖然擠了點,但咱們現在就這個條件,不過劉總説了,回頭就換個大地方!”一個體型很壯實的中年婦女熱情地説。韋媽媽笑着點頭説挺好的,可看着這辦公條件心裏有點發涼,但又想要這份工作,為了錢也只好忍了。
雖然之前她和米媽媽説的硬氣,但這就是一個私營企業,老闆是推板兒車賣菜的起家,現在改賣美容儀器,別看就小學三年級畢業,掙錢的本事卻是博士後水平的。韋媽媽以前廠裏財務科的同事一直在這兒做財務,現在家裏剛得了個大胖小子,她得回去幫着帶孫子,辭職之前就想起關係不錯,業務水平也不錯的韋媽媽來了。説是財務經理,其實就是一會計,那出納還是老闆娘的親妹妹,不會做帳,只管收錢跑銀行。
韋媽媽這兩年在家待著本來就無聊,現在眼瞅着自家老頭又要內退,家庭經濟會受一定影響,趕上這個機會那還不上趕着就來了,這邊離家也不是很遠。“行,您要看着合適,那今天就上班吧,工資兩千八,先前可説好了啊,”那胖女人追了一句,生怕韋媽媽再提價。她是這兒的老闆娘,能省一分都是留自己家裏的。
正説着,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領着兩個姑娘走了過來,“汪副總,您在這兒呢。”那胖女人趕緊跟小夥子招招手,“正好你來,這是咱們新來的財務經理,許經理,這是我們的銷售主管,張國喜。”“你好,”韋媽媽微笑着點頭,那小夥子特熱情地伸出手來,“許姐是吧,歡迎歡迎。”
韋媽媽一愣,心説這孩子看着比韋晶還小,居然管自己叫姐,怎麼這麼彆扭啊,但是一旁的汪副總卻絲毫不以為意,韋媽媽也不好説什麼,就微笑着跟他握了下手。“你們倆過來,”張國喜衝身後一招手,那倆姑娘趕緊走了上來。韋媽媽一打量,都很年輕,只不過一個看着就外向,一個卻總是低着頭。
“汪副總,這是咱們新招的兩個銷售,這是咱們汪副總經理,這是楊美玉,這是何……”張國喜停頓了一下,“我叫何寧,汪副總好,許經理好,”那個低着頭的姑娘抬頭輕聲説,韋媽媽微微一愣,這姑娘長的可真秀氣啊……
“呼,張院長,這就是我跟您提過的那位楊美蘭同志,她是軍嫂,丈夫是咱們衞戍區的一個營長,今年剛隨軍的,”米陽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又對楊美蘭説,“嫂子,這位是咱們區福利院的張院長,你們聊聊吧。”
張院長微笑着伸出了手,“小楊同志你好,歡迎!”楊美蘭愣了一下趕緊伸手,又想起什麼似的先把手在衣襟兒上擦了擦,才紅着臉跟張院長握手,然後低頭囁嚅着説了一句,“嗯……”
一旁拿着大帽子扇風順帶調整呼吸的米陽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剛才接到楊美蘭的電話他立刻請假趕了過來。今天高海河和福利院約好了大家見一面,互相看看合不合適,可沒成想,昨晚他接到了命令第二天一早就得出外學習。軍令自然不可改,跟福利院再約時間也不太合適,楊美玉這段日子倒是把周圍的地理環境摸了個透,可她上班了,話又説回來,她就是沒上班,也甭想指望上她。
本來高海河想要拜託哪位路熟的嫂子或者小戰士帶着媳婦去,楊美蘭卻死活不願意,她生怕如果這事兒弄不成,再讓人看了笑話去。她不願意又不敢直説,低着頭摳手指頭,高海河問她到底什麼想法兒她就是不吭聲,弄的高海河徹底沒了脾氣。
最後高海河只能拿出當年在軍校考圖上作業的精神頭兒來,趴在寫字枱上給她寫地址電話聯繫人並畫了一個詳盡無比的路線圖。第二天雖然不放心,但只能咬牙上車走了,臨上車前高海河突然想起米陽,就扒着車窗把米陽的手機告訴了妻子,如果有萬一,就找這個警察!畢竟是“熟人”,真有個什麼事兒人家能幫忙。
目送着丈夫的車遠去,楊美蘭趕緊轉身往大門外走,她生怕周圍幾個軍嫂過來跟她搭話。她們都是隨軍好幾年的人了,有工作的,也有在家看孩子的,甭管從哪兒來的,生活習慣,言談舉止都像個“北京人”了。
剛來那段日子楊美蘭也曾遵照丈夫的吩咐出去走走,別老悶在家裏,只是那些軍嫂聊的話題她都插不上話兒,自身口音又重,人家雖然沒有當面嘲笑,可因為自卑所以自尊心更強的楊美蘭卻再也不肯出門“交際”。忙於工作的高海河也只是因為妻子天生靦腆,就隨她去了。
楊美蘭一路按照丈夫給的地址去福利院面試,可沒想到中途公共汽車發動機出了問題,油門踩得轟轟的車就是不走,麼麼了還是趴窩了,售票員只能讓所有人下車,憑票坐下一趟。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這下一趟車是死活不來,眼瞅着約好的時間就要到了,慌了神兒的楊美蘭只能操着蹩腳的普通話跟路人打聽還有沒有其他公車去目的地。
那老大爺倒是挺熱心腸兒的,一看高海河的“作戰圖”,先“嚯”了一聲,然後就噼裏啪啦的一通指示,該坐哪路車,在哪站倒,然後往哪兒走……可這老爺子語速很快,那些陌生的站名地名再加上北京話裏特有的兒話音,讓楊美蘭聽了個似懂非懂。
本來就怕跟生人打交道,聽不清問多了又怕被人嘲笑是老外地,原本就是鼓起所有勇氣問路的楊美蘭只能訕訕地跟人老大爺道了聲謝,就擠上了她還算聽明白了的503路汽車。一路上楊美蘭豎着耳朵聽報站,好不容易聽見一個跟那老大爺發音差不多的站名兒,她趕緊擠下了車。
可下車一看周圍,她立刻就傻了眼,老大爺提過的那兩個標誌性建築物連半個都沒有。周圍匆忙走過的行人,沒有一個人在乎這個緊抱着皮包,倉惶四顧的女人,楊美蘭當時就想蹲在地上哭。
來過北京的都知道,北京公共汽車站間隔大,區縣的更大,要是您來問路,某當地人告訴你不遠,就一站地的路,您可千萬別以為就是100米,一般都是一里地起步。楊美蘭站名沒聽錯,可這是XXX東站,她應該在西站下車才對,裏外裏就出去了小一公里,能找着標誌物才怪了。
好在高海河臨上車前那番囑咐她還是牢牢記在了心裏,捏在手心裏那張已經被汗水浸透的紙條發揮了最後的作用……然後,正在跟公雞中的戰鬥機戰鬥的米陽,就騎着自行車一路飛奔地出現在了這裏。
看着面紅耳赤聲如蚊蚋的楊美蘭很艱難地應付着張院長的“閒聊”,米陽在心裏直犯嘀咕。看着高海河那利落爽朗的樣子,怎麼娶了這麼一個,怎麼説呢,也不是説難看或者不好,就是有點上不得枱面的……“哇!”一聲啼哭打斷了米陽的胡思亂想,他扭頭一看,黃老師抱着個嬰兒走了出來,懷裏的娃娃大聲地哭着,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院長,你説這愛家……”她話未説完,一抬頭看見米陽,“喲,大米來啦……喔,好了,好了,不哭了啊,愛家乖乖,”黃老師急匆匆地打了個招呼,又趕緊地去抱着孩子輕輕搖晃,哄着她。
米陽伸頭看了一眼,那孩子哭的小臉兒通紅,鼻涕糊着嘴巴,米警官頓時覺得喉嚨發緊,很敬畏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夜的“噩夢”他記憶猶新啊。
這邊的黃老師無奈地説,“院長,這孩子老哭可怎麼得了?離不開人,可我那兒還一幫孩子要管呢。”張院長本想伸手接過孩子,不經意間看見楊美蘭正全神貫注地看着這孩子,她心思一轉,笑問,“小楊同志,剛才好像你説你還沒孩子,那你有帶孩子的經驗嗎?”
楊美蘭用力地點頭,那個時候在老家沒事兒幹,親戚的娃娃都幫着照看過。張院長點點頭,沒説什麼,只是示意黃老師把孩子交給楊美蘭,黃老師自然照辦,楊美蘭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個孩子。説來也怪,也許是這孩子哭累了,一被抱進楊美蘭的臂彎,她竟然不哭了,只是輕輕的抽噎着。
那軟軟的,小小的身子一入手,楊美蘭心跳登時開始加速,她低頭和小嬰兒對視着,孩子被淚水浸潤過的眸子越發顯得烏溜溜的,她好奇地看着這個陌生的人,楊美蘭忽然間心軟的就如爛泥一般,再也不想鬆開手。“乖啊,真是個乖娃兒,來,娘娘給擦下,輕輕地喔,哎,真好……”楊美蘭輕柔地用手背把孩子嘴邊粘到的鼻涕給抹了抹,絲毫也不嫌棄。
飽經閲歷的張院長看着楊美蘭温柔的神色微微一笑,她那是毫不作偽的,發自內心的母性。雖然之前楊美蘭一副唯唯諾諾,話不成句的樣子並不讓人欣賞,但是現在,張院長對她非常滿意。這裏不需要慷慨激昂的演説家,這裏需要的是一顆柔軟包容的心。
米陽則是有些吃驚地看着楊美蘭的一舉一動,原來她也會説這麼多話,而且一舉一動都透着女性的温柔。米陽自嘲地撓了撓頭,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吧,看來自己也是一俗人。“滴滴”短信聲響起,米陽掏出手機一看,是韋晶的,忍不住一笑,往旁邊走了幾步給韋晶回電話。
“你在哪兒呢?”韋晶劈頭就問。“福利院啊”米陽回答。“你又去看愛家了?”電話這邊的韋晶啃着鴨梨問,這事兒米陽跟她提過。“嗨,我説那邊那大漏勺,你下巴湯兒都快滴到我沙發上了,”坐在一旁的陶香直翻白眼兒,先拿腳踢了韋晶一下,然後才扯了幾張面巾紙塞了過去,韋晶呵呵笑着接過來擦了擦。
“你在哪兒呢?”米陽聽見電話那邊有人就問,“桃子家啊,今天我不是補休嗎,桃子從歐洲回來了,我來找她一起去吃晚飯,問你去不去?”韋晶笑嘻嘻地説。這兩天她心情着實不錯,前一段時間為了個大Case忙得腳巴丫子朝天,現在合同拿下,老闆大發慈悲,除了額外發了獎金,還讓大家輪流補休幾天。按照亞君的説法,進BM公司三年了,第一次見到給做饅頭的發獎金,怎麼就讓你趕上了?!
“喲嗬,怎麼想起我來了,要是讓我付錢我可不去!”米陽跟她逗。一旁笑眯眯聽着的陶香湊了上去,“米大警官,給個面子吧。”“喲,你陶大美人親自邀請,那是一定要出席的,不過這幾天所裏確實太忙,你們先去吃,告訴我個地方兒,回頭我找你們去!”米陽跟陶香因為韋晶的關係也不錯,屬於還能開開玩笑那個階段的。
韋晶曾問過米陽為什麼不追求陶香,男人不是都喜歡美女嗎?米陽説是啊,男人是喜歡美女,可男人不一定都娶美女,你不知道有時候女人會讓男人沒自信嗎?韋晶説是嗎?可我看你挺有自信的啊。米陽説是啊,沒自信的時候看看你,我立刻信心滿滿!韋晶説我大嘴巴抽你個信心滿滿!
陶香笑説了句好呀,就坐了回去,這邊韋晶酸不溜丟地説,“一説美女邀請您都激動了吧?腿都軟了吧?”“那是,不光激動腿軟,讓我付錢都認了!”米陽笑説,然後就聽見“咵嚓“一聲,電話給掛了,米陽哧哧笑着,心情很好的衝正對他招手的張院長走了過去。
“我説你倆都幾歲了,還一天到晚的窮逗,打我認識你倆就鬧,鬧到現在!”陶香搖頭説。韋晶一撇嘴,“誰讓他嘴欠!”陶香好笑地説,“我看你倆半斤八兩!”韋晶撲上去擰她,“你敢説我嘴欠!”兩個人笑鬧成一團。
倆人折騰了一會兒才分開,陶香攏着頭髮問,“你最近乾的怎麼樣,還順心嗎?”癱在沙發上的韋晶説,“不就那樣!”陶香一笑,“喲,又不是你排除萬難就想當白領的時候,外企,白領!”她誇張地學着韋晶當初羨慕萬分的口氣。
韋晶卻不像她預想的那樣,跳起來跟她鬧,而是特有感觸的,帶了點憂鬱地嘆了口氣,“在BM這段時間,我唯一的感覺就是,廁所裝修的再豪華,它還是廁所!哪兒上不是上啊,幹嘛非去那兒蹲着呢。”“噗!”陶香差點把嘴裏的咖啡噴了出來,邊咳嗽邊笑。
“行了,不説這個了,一説我就煩,我現在是能幹多久幹多久,最起碼有一個好的background,以後換工作的時候有優勢,”韋晶聳聳肩。陶香先點點頭,然後突然笑了起來,“你現在説話也中英文夾雜了,真白領!”韋晶一斜眼,“你噁心我呢是吧?”
陶香趕緊擺擺手,“豈敢豈敢,對了,剛才你跟米陽説什麼愛家的?他要去愛家買傢俱?”韋晶哧的一樂,“哪兒跟哪兒呀,是米陽他們派出所撿了個孩子送福利院了,取名叫愛家,不是愛家家居!因為是國家開的,所以一般名字都是愛國,愛黨,愛人民的。”
“原來如此,這孩子肯定有毛病吧?”陶香一聳肩。“米陽説沒有,不過是個女孩兒,哼,大概是重男輕女的超生游擊隊乾的吧,造孽啊!”韋晶嘖嘖有聲。
話音未落,韋晶的電話響了起來,“老孃?找我啥事兒?啊?不是吧,我這兒都約好了……喔,行吧,那我跟人説一聲,在哪兒啊,知道了,放心吧,我先去取辦,甭管了,嗯,拜了啊。”
放下電話韋晶還沒開口,陶香先問,“阿姨找你有事兒,不能吃飯了?”“嗯,我老爸的退休正式批下來了,我媽説出去吃個飯,寬寬他的心,正好今天我媽也第一個月發工資!”韋晶撓了撓頭,“桃子,對不起啊,改天我再請你!我還得去趟北京銀行,給我爸辦個存摺,交社保什麼的。”
陶香用手指搥了韋晶腦門一下,“你跟我還來這一套,現在就走?那我給你帶的東西別忘了!”韋晶嘿嘿一笑,“這個絕對忘不了,您放心!”“德行!”陶香笑嗔了一句,轉身幫韋晶收拾袋子。
等韋晶呼哧帶喘的趕到飯館的時候,韋媽媽早就到了,小肥羊火鍋湯汁翻滾,香味撲鼻。“咦?我爸呢?媽你可真行,自己一人就招呼上了?”韋晶一屁股坐了下來,倒了杯可樂咕嘟咕嘟地喝着。韋媽媽橫了她一眼,“你爸去廁所了,我們等你半天了,那服務員老圍着我們轉,只能先點了,你磨磨蹭蹭地幹什麼去了?”
“還不是您非讓我去銀行,排隊就排了一個多鐘頭,中國的銀行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效率,那速度,我沒在那兒過夜已經算快的了!”韋晶沒好氣地説。韋媽媽忍不住笑了,又問,“你那口袋裏是什麼?又買衣服了,淨瞎花錢!”
韋晶做無奈狀,“哎喲我的媽,麻煩您看清楚了再數落我成嗎,這是人陶香從國外給我帶的化妝品和禮物,不要錢的,本來説好跟他們吃飯的,您又非説今天要出來吃,害得我食言。”韋媽媽眼睛一瞪,“你朋友重要還是你爸重要啊?”
“嘖,我不就這麼一説,您怎麼還上綱上線,挑撥離間啊,不説這個了,您看,這腰包好看吧,名牌!我一直想買一個,出去玩時比較方便,”韋晶掏出一個小包來給老孃炫耀。韋媽媽接過去仔細看了看,“是不錯,一看就是好東西,繫腰上的?”“是啊,腰包不繫腰上系哪兒啊,”韋晶笑説。
韋媽媽把腰包翻過來覆過去的又看了看,“不是吧,這帶子也忒短了!就你腰上那堆肉,系的上嗎?”韋晶接過來一看,還真是不長,當時走得急,在陶香家裏也沒來得及試,就都塞袋子裏了。
韋晶開始嘗試把腰包往身上系,“怎麼可能系不上,嘶!”她一邊憋氣,一邊用力扣,費了半天勁兒還是不行。韋媽媽看不下去了,“過來,我幫你弄!”娘倆齊心合力,“吸氣!堅持住……成了!”韋媽媽長出了一口氣,可算繫上了,而韋晶根本不敢大喘氣,生怕一用力,那腰包就能嘣到鍋裏給涮了。
韋媽媽左右打量了一下,那腰包緊緊的貼在韋晶小腹上,扁扁平平的,她懷疑地問,“我説你這包裏連空氣都裝不下了,還能裝什麼呀?”韋晶兀自嘴硬,“剛開始這帶子肯定緊,用幾次自然就鬆了!”心裏卻也嘀咕,難道腰包是按照陶香的腰圍買的?那也緊了點兒吧。
在家做了一盤子意大利麪,正準備享用的陶香無意間發現沙發上犄角里夾了個小塑料袋。放下手裏的盤子往沙發裏一掏,“這個韋晶,怎麼把加長用的帶子給落下了,馬馬虎虎的……”她順手拿起手機給韋晶發短信讓她回頭來取。
這個時候正好韋爸爸回來,一見女兒自然高興,“閨女來了,怎麼不坐下吃啊?”被勒的有點上不來氣的韋晶辛苦地一笑,還沒開口,正準備坐下的韋爸爸一眼就看見了女兒腹部那個勒得緊緊的紅色腰包,他一愣,然後問韋晶,“這是新出的505神功元氣袋嗎?你買它幹嘛?”
“老爸你可真行,人家法國名師設計的腰包在你眼裏就跟505是一個等級的,”韋晶沒好氣地説。一旁的韋媽媽快笑死了,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説,“也不能怪你爸,誰讓你那腰胖的繫腰包跟系紅腰帶似的!”
一旁的韋爸爸拿着韋晶解下來的腰包翻看着,順嘴問,“這包挺貴的吧?怎麼也得小三百吧?”韋晶特崩潰地嘆了口氣,“牛嚼牡丹啊……”然後説了個數字,韋爸爸吃驚的張大了嘴,“不是吧?就這麼一小玩意兒?”“就是,你以為現在這小年輕錢都花哪兒去了,”韋媽媽見怪不怪地説。
嘖嘖有聲的韋爸爸忍不住搖頭,“好嘛,這價錢能買多少個面口袋啊,還比這能裝。”“切,老爸,那面口袋能繫腰上嗎?”韋晶瞪了一眼自己老爹,一把把腰包搶回來往袋子裏塞。韋媽媽夾了一筷子金針菇給自己老頭,又跟他笑説,“還別説,你閨女那腰繫面口袋肯定沒問題,夠粗!”説完夫妻倆都笑了起來。
韋晶正要憤而反駁的時候手機響了,正是陶香讓她回頭去取袋子的那個短信。韋晶立刻得意洋洋地把手機遞到父母面前,“看看,看看,不是咱腰粗,是那帶子有問題!”
韋媽媽掃了一眼那短信,“不是就不是唄,話又説回來,一天到晚稀里馬虎,丟三落四的你還挺得意的是吧?韋晶?我説話呢你聽見沒有?”韋媽媽發現女兒手裏舉着手機,人卻扭着頭看向窗外。她拍了一下韋晶的手,“看什麼呢?回頭手機再掉鍋裏!”
“啊?媽,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韋晶回過神來,匆匆説了一句就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哎哎?!你去哪兒啊?”韋媽媽叫了一嗓子,然後推了韋爸爸一把,“韋晶她怎麼了?”
韋爸爸沒説話,只轉頭看着窗外,韋晶正穿過飯館門前的小馬路往對面跑。街邊的路燈不算亮,好在離得不遠,能看出一個男人正扶着一棵樹好像在嘔吐,韋媽媽看女兒朝他跑了過去。
夫妻倆面面相覷,同時發問,“那誰啊?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