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嬌美,嫩枝柔,人共鮮花一樣嬌!
此時,平安客棧一個精級的房間裹正是充滿温馨的氣息。
趙卿卿嬌慵無力地戀在他的懷裏,星眸閃爍著喜悦的淚珠,苦與痛,一機化歸烏有之鄉,一粒守宮砂也同時鷹去。濮府蜜意,密愛輕憐,梳邊絮語,細數款曲,只聽她幽幽道:「巴郎,人家傳説你在風雷堡的事可是真的?」
巴大亨輕燙她的粉頰,附耳道:「雖不全是,不太假…………」
趙卿卿聽他詳細説明,忽然推他一把道:「不好了,聽説紅娣姐姐在送來君山途中被劫,此時不知下落。」
巴大亨詫道:「哇操!誰送她來君山?」
趙卿卿道:「聽説是她家人送她出嫁給你這令使…………」
「啊!」巴大亨驚呼道:「原來君山就因黑鷹令主的巢穴!」
趙卿卿一怔,接著又點頭道:「對了,若不是那魔君的巢穴怎會將紅娣姐姐送來。奇怪的是她已和郎君有白頭之約,又明知郎君是假令使,怎肯上轎?」
巴大亨輕輕搖頭道:「哇操!卿卿也相信我與她有過肌膚之親不成?」
趙卿卿温柔地道…
「不會假的,惟有女人懂得女人,賤妾相信紅娣姐姐早與郎君成親,也許郎君那時酒醉而不自知,我們快救她去。」
巴大亨默然半晌道:「她在何處被劫?」
「聽説在九官山附近。」
「多少時候了?」
「已有三天。」趙卿卿急忙起身,由包袱取出一套綵衣穿在外面,無限嬌羞道:「郎君快起來呀!」
巴大亨披衣而起,整裳,問道:「對了!送給君山那枚黑鷹令,可是你做的?」
趙卿卿一提玉首道:「賤妾從未送過什麼黑鷹令,因見一位長得幾分家那賤婢的女子由長虹關向這邊走,所以暗地跟來,希望能知道你被藏的地方,不時竟是跟錯了。」
巴大亨沉吟道:「哇換!不見得會跟錯,若果君山是龐君巢穴,則莊少雄兄妹確有來君山覆命的可能。」
趙卿卿笑道:「賤妾來這沒錯,幸而遇上郎君,但跟那女子確是錯了,她在路上雖然喬裝,但前夜在鋼鼓住店恰和賤妾鄰室。賤妾看她沈盡始華之後的本相豁麗如仙,眉梢帶有幾分幽怨,決不是那兇霸霸的什麼幼稚。」
巴大亨聽她説來有根有據,不得不信,想起那女子與己無關,也不多問,沉吟道:「章姑娘三天前在九官山被劫,誰知她被劫往何處,你在那裏獲知的消息,先打聽詳細再去,可好?」
趙卿卿輕「啊」一聲道:「賤妾竟是急得昏了,昨夜聽右邊隔壁房裏有兩個丫頭説的,那兩個陪嫁丫頭今早上了君山,不知回來沒有。」
巴大亨微蹙俊眉道:「陪嫁丫頭,可是名叫木蘭、花蘭、秀華、秀英?」
越卿卿搖搖頭道:「一個也不是,只知一個叫做什麼「婉」,只一個叫做什麼「姣」,還不知該不該是這兩個字哩。」
巴大亨詫道:「哇操!章姑娘若是真被嫁來君山,理應由貼身侍婢伴嫁,並以高手護送,怎會中途輕易被搶,而伴嫁的又不是她的侍啤?」
趙卿卿惑然道:「難道這事有假?」
巴大亨斷然道:「哇操!以章姑娘那種性格決不下嫁匪人,也許…………」忽然,左鄰室傳來幽幽一嘆。
巴大亨急忙止口不説。
趙卿卿壓低聲音道:「莫非就是紅娣姐姐吧?」
巴大亨悄悄道:「不像她的聲音。」
萇地,左鄰室又傳來女言低吟道:「人生到處知何以,應是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趾爪,鳩飛那復計東西?」
趙卿卿詫道:「怪呀,這是蘇東坡的「和子由澠池懷舊詩」,那人在這時念來,好像有點責怪郎君了。」
巴大亨好笑道:「哇操!卿妹真是異想天開,素不相識,好端端怎會怪我?」
哪知少頃過後,鄰室又傳來低吟道:「幽園曲折轉堂助,翠閣雙重鎖鳳巢;麴櫱潛移人影至,心扉不待指聲敲。機中錦字論長恨,路上朱欄L未交;為問東君巴令使,何時函數放芳苞?」吟聲十分悽切,趙卿卿目眶一紅,忍不住輕呼道:「隔壁那位姐姐有什麼傷心事?」
那人幽幽一嘆道:「你管得著嗎?」
巴大亨聞聲一震,急道:「可是秀英姑娘在隔壁?」
那人徐徐道:「你是什麼人?」
巴大亨聽出正是章紅娣那侍婢秀英口音,忙報了名字過去。
秀英長噓一聲道:「是巴相公嗎?哎!佳人已屬沙吒利,義士今無古押衙,相公你不會惋惜吧?」巴大亨自認為與章紅娣並無白頭之約,但曾答應過有髁必定相援,這時聽説章紅娣果然被人恃強規走,禁不住心頭猛震。衝過鄰室房門,叫道:「秀英姑娘,請你説明白些!」
王止三趙卿卿急忙整理一下牀鋪,跟出房外,經將房門掩上。
鄰室「呀」的一聲房門開處,一位年甫破瓜的少女當門而立,這位少女身穿一件亂白色拖地長袍,上身穿著一件粉紅色緊身外套。粉臉含暈,秋波盪漾,一眼看見趙卿卿,粉腮更加紅豔欲滴,微側身子道:「這位姐姐和巴相公房裏坐。」
巴大亨見房裏只有一張牀和兩張木椅,幾乎連轉身之地都沒有,輕輕搖頭道:「哇操!秀英姑娘,你先説你家小姐怎樣了。」
秀英微蹙蛾眉道「相公先進來再説,這樣站在門口,讓人看成了什麼了?」巴大亨沉吟一下,才輕輕領首。
秀英先讓趙卿卿坐在牀上,又端張椅子給巴大亨坐了,將房門搞上,臉紅紅問道:「這位是相公的夫人吧?」
趙卿卿急忙搶先道:「小妹妹只能算是姬妾,「夫人」二字實不敢當。」
巴大亨望了她一下,卻不明白她為何自願降格,但又無法當面糾正。
秀英略透了一口氣,粉臉上仍然羞紅,低頭道:「相公可還記得與我家小姐分手時,説過些什麼話?」
巴大亨不假思索道:「哇操!當然記得。」
秀英點點頭道:「記得就好,但我家小姐已被人擄去了。」
巴大亨略為欠身道:「請姑娘詳細告知被擄經過,以便小可設法援救。」
秀英臉上掠過一絲詭黠的神情,巴大亨正襟危坐並沒加以留意,只聽她低垂玉首道:「相公可聽清婢子方才吟的那首詩吧?那首詩是我家小姐思念相公之作。她不但與相公私訂終舟,並也獲爹孃默認……」
巴大亨急打斷話頭道:「哇操!拜託你少説兩句吧!姑娘説得過份了,小可並未與你家小姐私訂終身。」
秀英輕哼一聲道:「相公在學稼堂當眾飲交杯酒,在翠雲閣由我家姑娘陪宿,「但願人在玉長在,人亡玉未亡。」這些話是怎樣説的?
「可憐我家小姐一聽你住在君山差人迎接,立即吩咐登程,竟被人半路攔劫,於今不知生死存亡,你想賴得掉嗎?」
巴大亨大為著急道:「哇操!將來總有辯白之時,她被什麼人擄去?」
秀英冷冷地道:「誰又知道?」
巴大亨急道:「縱令我差人去接,你家小姐怎不驗過信物?」
秀英把頭轉過一邊,徐徐道:「這就是我家小姐痴情才上人家的當,但奸徒利用你的名義誘我家小姐出閣,江湖上盡知此事,你相公怎作區處?」
巴大亨不由被這位口齒伶俐,黠慧過人的侍婢逼得滿臉通紅,毅然道:「哇操!我先找上君山去!」
趙卿卿蛾眉一皺道:「先別忙上君山,重要的是先打聽擄紅娣姐姐的是什麼人,好策劃救人要緊。」
巴大亨微微嘆息這:「唉!我方寸已亂,你和秀英姑娘先行計議吧。」
趙卿卿輕笑一聲道:「著急沒有用處,我想請問一下,風雷堡送女出嫁,不知一共派了多少人?」
秀英道:「若是平常送嫁,那伯不派出大批人馬?祗因這次是向令使獻女,所以輕車簡從,只有我們四名丫頭陪嫁,連迎親那令使一共是六人。」巴大亨靈機一動,接口道:「迎親那位令使呢?」
秀英道:「被奪親的人殺了。」
巴大亨怔了一下,又道:「哇操!那麼,你們四位姑娘呢?」
秀英脱口道:「全在這裏。」
巴大亨詫道:「哇操!不太對勁!你家姑娘武藝高強被人擄去,你們反而安然來到這裏,豈不太怪?」
秀英「哼」一聲道:「人家放過我們這些不中用的丫頭,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趙卿卿笑起來道:「秀英姑娘你認錯了,像你這樣秀外慧中而又忠心耿耿的人,縱令敵人放過,你們也決不會私自逃生……」
忽然,夾道里響起細砰的步言,秀英忙打斷話頭道:「你們且等一下,我看是那個丫頭回來了。」
説罷,匆匆奔出門外,順手掩了房門。
趙卿卿向巴大亨同眸一笑道:「這鬼丫頭騙人,紅娣姐姐必定是發覺迎親是假,故意將計就計在途中把人殺了,指使這幾個丫頭虛報被據,自己暗中偵察何人主持奸謀。」
麼七十巴大亨輕輕「哦」了一聲道:「哇操!虧你勘破機關,不然幾乎要把我逼死。」
趙卿卿「唉」一聲笑道:「這鬼丫頭是替主人出你的氣,當心還有苦頭好吃。」
巴大亨微怔道:「這話怎説?」
趙卿卿俏臉飛紅道:「她已知道你我方才的事,恨你忘恩負義,故意讓你著急,實在説起來,紅娣姐姐也情痴可憫。也許奸徒獲知她甘願嫁給你,假藉你的名聲迎親,以逼她父母就範而破壞你預定的計策。紅娣姐姐知道你是假令使,怎會自投真令使的羅網。」
巴大亨連連點頭道:「你説的很有道理,那麼章姑娘又去那裏了?」
趙卿卿沉吟道:「可能也在嶽州。」
「啊!」巴大亨輕呼道:「哇操!對了,送黑鷹令的可能是她。」
他念念不忘被人搶先送令給飛龍莊的事,趙卿卿不禁一皺蛾眉道:「你由那裏説是紅姐送的?」
巴大亨笑道:「這很簡單,因為她氣不過君山的奸徒騙她,所以來到之後就反贈一枚黑鷹令,讓那些奸徒慌亂。」
趙卿卿含笑道:「郎君説的雖有道理,到底是臆測之詞,還不能作準……咦!那丫頭怎去這麼久?」
巴大亨也覺得秀英去的太久,推門一看,這裏已無人,詫道:「難道要我們在這裏坐冷板模,她們一大夥兒全溜了?」
趙卿卿起身道:「郎君在此稍待,賤妾出去看看。」
那知剛走出房門,忽見人影晃動,兩名勁裝少年已由通出店門那端夾道走來,趙卿卿一眼認出是跟出岳陽樓的那兩位少年,急將前腳一縮。
但走在前面那少年已經看見,哈哈一聲啞笑道:「小可正欲一親芳澤,姑娘又何必見外趙卿卿俏臉一紅,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前面那少年嘻嘻笑道:「小可姓安,名國長,與這位楊國清兄在嶽州地面無人不識。」
巴大亨忍不住跨出房門,將趙鄉卿擋在身後,喝道:「二位在岳陽樓已夠胡鬧了,也不先查問這裏住的什麼人?居然鬧到客棧來,還不趕快回去。」
安國長回顧楊國清笑道:「這位秀才口氣不小,也許是皇親不成?」
楊國清搖搖頭道:「聽説像平安客棧這等二流客棧,昨夜二更以後新到幾個外鄉來的小雛兒,另外一個小子,那有什麼皇親國戚?」話聲中,二人徐徐邁步,走近房門,即欲伸頭探望。
巴大亨橫臂一攔道:「哇操!你們懂不懂禮貌?」
安國長臉色一沉道:「你由那裏拐來這個女的,快説!」
巴大亨泰然道:「這是拙荊趙氏。」
「你的妻子?」楊國清冷笑道:「這分明是喬裝醜小子上嶽喝棲的雛兒,你當爺們瞎了眼?」
趙卿卿怒喝道:「我喬裝什麼人不好,趕快滾開!」
楊國清嘿嘿笑道:「高唐院出來的流鶯,也敢教爺們滾?」
趙卿卿一聲嬌叱道:「郎君替我打!」
巴大亨先向她擺擺手道:「卿妹進房休息,別理這些人好了。」説罷,轉向來人道:「哇操!二位聽到沒有,究竟走也不走?」
安國長傲然道:「好大的口氣,閣下你姓什麼?」
巴大亨微微笑道:「小可姓巴,名大亨!」
二人同時倒退一步。
安國長徽微作色道:「你就是假冒令使騙人家姑娘失身的巴大亨?」
巴大亨雙目一瞪,兩道威芒射出,喝道:「哇操!閣下説話自重些,我喬裝令使是為了除暴安良,他敢辱及人家好姑娘,我立刻要你躺在這裏。」
安國長冷冷一哼道:「三江地面讓你橫行,湖廣地面可由不得你。飛龍莊那枚偽鷹令是不是你送去的,快説!」
巴大亨暗忖那隻偽暱可能是章紅娣所送,也可能不是,自己若不承認下來,對方必定翻遍嶽州地面,章紅娣主婢便無立足之地,當下微笑道:「這樣説來,二位竟是飛龍莊主莫鎮湘的手下了。」
安國長昂然道:「我先問你!」
巴大亨從容道:「不錯,那枚黑鷹令的確是我送到飛龍莊,但我也得請問一下,貴莊何人假冒我名去風雷堡騙人?」
安國長徽微一怔道:「沒有這事!」
「敢説沒有!」跟著這聲嬌叱,四條勁裝織影由甬道的另一端出現。
巴大亨閃目一看,認得走在前面二人是秀華和秀英,後面一人乃是面目陌生的少女。暗忖秀英去了半天,也不知在那裏換了衣服,想是另有居處,並還商議妥當才敢回來。安國長雖見四名勁裝少女湧來,仍然毫無懼色,徐徐道:「什麼人把你這四位雛兒叫來的?」
秀華怒聲道:「叫來?要不是假借巴相公的名頭,誰要來你這苗蠻之地?」
楊國清轉向四女喝道:「你説明白些,誰借誰的名頭?」
秀華冷笑道:「王國良是不是你飛龍幫派去的?」
楊國清漠然搖頭道:「本幫沒有什麼王國良,他人呢?」
「人?」秀華冷冷道:「人死了。」
楊國清臉色微變,喝道:「怎樣死的?」
秀英接口道:「怎樣死的也與你們不相干。」
楊國清一觸安國長的手肘,乾笑一聲道:「既是風雷堡來的妮子,念在同道份上,我們回去也罷。」
説罷,又向巴大亨一指道:「閣下假冒令使送鷹,敢不敢再上飛龍莊走一趟?」
巴大亨淡淡地道:「哇操!飛龍莊若是兇鷹魔君的巢穴,巴某走十趟也要走,倘若不是兇魔君巢穴,就用轎子來抬,巴某也認為不必。」
安國良冷笑道:「反正不敢就是。」
巴大亨笑笑道:「閣下這激將法不太高明。不過,經閣下這樣一提,令巴某也記起一事你歸告貴莊主,請他念及創業不易,限他十天內驅散託庇在莊裏的兇鷹令徒,高懸白旗表示棄邪歸正。否則第十一天,巴某必定親自興師問罪,那時就玉石俱焚了。」
諸女聽他口出大言,向威鎮湖湘的飛龍幫公然提出警告,不禁相顧失色。趙卿卿才是和他再度相逢,不知一個多月來他的武藝精進到什麼程度,星眸中也流露著急急之神情。
楊國清怔了一下,忽然縱聲大笑道:「閣下休在女人面前稱雄,到頭來被吃得連骨頭不剩,十天內你若走了,往那裏找你?」
巴大亨毅然道:「巴某絕對不走。」
楊國清冷哼一聲道:「就憑這一句話?」
巴大亨沉吟道:「憑「神劍手之子巴大亨」七個字。」
楊國清笑道:「閣下既敢假冒令使,也難保不假冒神劍之子;大爺先試你有多少斤兩再説。」話聲一落,人也欺身疾上,一手已抓到巴大亨身前。
「去吧!」巴大亨一聲沉落,單手一撥一揮,直把氣焰萬丈的楊國清揮成滾地葫蘆,一路滾到夾道盡頭,嚇得安國長急忙飛步追去。趙卿卿大喜道:「郎君這一手已夠稱雄江湖了。」
「哇操!還差得遠哩。」巴大亨見風雷堡四女要撿衽下拜,急道「你們別多禮,先告訴我,你家小姐在那裏?」
秀華怔了一下,接著道:「啓上姑爺,她當真被擄了。」
巴大亨顧不得料她對自己的稱謂,正色道:「你們不要騙我,看你們滿面頑皮,沒有半點悲慼之情,就知你家小姐方才教給你們一大堆假話。
「木蘭和花蘭不在這裏,可見她們跟著姑娘身邊,若果真已被搶,你們不趕快回去報信。由九官山趕來嶽州幹什麼?」
聽他這麼一説,四婢不覺面面相視。
趙卿卿不禁笑出聲來,徐徐道:「秀英姑娘,勞你帶我去見她好不?」
秀英俏臉頓時一紅,嚅嚅道:「請姑娘先進房一坐吧!」
巴大亨轉向趙卿卿點頭笑道:「哇操!十天之期間極短,我迫切需要練功,你陪她們談談好了。」他為了書夜趕程,不但云陽十鮮的絕藝固説沒有時間護,連雷鞭子所授的鞭法,自己父親所授的劍法都沒有時間再練。
此時獨自同房,盤膝枯坐,靜靜地默想鞭法、劍法中的變化,直到掌燈時分,才見趙卿卿帶著笑容推門進來,不禁也隨之一喜道:「你見過章姑娘了?」
趙卿卿搖頭笑道:「紅姐恨死了我,也怨死了你,那有這樣容易相見?」
巴大亨輕輕嘆息道:「哇操!她怨我還有話可説,怎好恨起你來?」
五入王趙卿卿含笑道:「這事暫且不説,你猜紅姐怎樣來到嶽州的?」
巴大亨笑道:「你説吧,若讓我猜,莫把方才想到的招式給忘記了。」
趙卿卿關切地望他一眼,搖頭道:「那就吃了再説。」
「走!」巴大亨霍然起立。
趙卿卿笑道:「用不著往別處去了,秀英她們做的菜,服侍你這準姑爺安穩度過十天,若是往外面吃飯,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毒死,你看,紅姐顧慮的多麼周到。」
巴大亨不覺慨然輕嘆,低吟道:「哇操!東邊日出西邊兩,這是無晴(情)卻有晴(情)」
吟聲忽止,又啞然一笑道:「你説她怎樣來嶽州的,莫變在肚裏錐受。」趙卿卿失笑道:「郎君急著欲聽是真,原來風雷堡果然接到一封由王國良送去的假信,當時紅姐姐欲待揭穿,又怕演成慘殺,並又破壞你的計謀。「所以只將情由告知孃親,就飾起木蘭作個替身,由秀英等四睥伴送起程,她自己帶了花藺偽裝強徙行劫,把王國良殺死…………」
巴大亨忍不住捧口道:「哇操!她為什麼不令秀英她們同去報信?」
趙卿卿道:「因為九官山離嶽州較近,所以先到這裏,同時,紅姐也著令秀華帶了春婉、秋姣往飛龍莊報信,暗地察看虛實,哪知飛龍莊一口不認曾派過什麼王國良的事。」
巴大亨沉吟道:「若果我是飛龍莊主,也定不承認。」
趙卿卿詫道:「這是什麼道理?」
巴大亨正色道:「因為小姐已被劫走,飛龍莊一無所獲,若果承認下來,可不要自惹麻煩,並暴露這裏就是魔君發號施令的重地?」
趙卿卿頷首笑道:「郎君比我們聰明,賤妾全未想到這個關鍵,紅姐在夜裏曾上過君山,但不敢深入飛龍莊,看不出什麼虛實來,而且她已偽裝被人擄走,目下也無法與你見面。」
巴大亨笑這:「哇操!安啦!我倒有辦法使她天天看見我。」
趙卿卿將信將疑道:「你用什麼方法?」
巴大亨道:「由明天起,我要找個偏僻處練招式,真用得著秀英她們四人戒備,防人倫窺,為了多幾個人手,就讓這件事給紅妹知道,我包管她每天都去。」
「妙,妙!」趙卿卿輕呼這:「賤妾也可藉故傳授輕功和劍法,讓紅姐暗中偷學啦!」
巴大亨笑道:「哇操!不見得,她未必就肯偷學,最好是寫出心法,由侍婢直接送給她。」
趙卿卿輕嘆一聲道:「你二人真算得是知己,偏又夾有施姐姐和賤妾在內。」
巴大亨情不自已地將她拖到身旁,慨然道:「哇操!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也不必再説這個了,讓我再讀請十陽的圖説。」他本有過目成誦,擎一知十之能,譏什麼也用不著多大工夫;主要的還在苦練行功,使招式愈精愈巧,勁道收發隨意。
第二天一早,他迅速找到東茂嶺東麓,螺絲湖西岸一塊鷹秘的空地作為練藝之所。這是一處前臨湖水,後枕高崗、林木蒼鬱而當中又有一塊畝許林空的暱地,東茂嶺只有三幾十丈高低,俯瞰不見練藝場地的動靜。因此,趙卿卿和風雷堡四睥可利用林木障蔽,向外查看有無別人到來。
不但是四婢,連那跟在章紅娣身邊的木蘭,花蘭也在練藝揚西面臨湖垂釣,祗少了一個章紅娣的情影。
巴大亨當然可以想到威鎮湖湘的飛龍莊不致於因一句話而改變惡行,但又猜想不到飛龍莊藏有何等厲害人物,只能以黑鷹令主為假想的敵人。要擊敗橫行江湖的黑鷹令主,自己的藝業練得越精越好,功力練得越深就越多一分勝算十天的光陰太短了,由他日夜苦練,也不過祗能抵得一年半載之功,是以,他每天除了吃飯和略為閉目養神,剩下的時光就是練藝。
白天,他就在「練藝場」苦練招式的變化。
夜晚,他就在平安客棧凝練氣功。
他練,趙卿卿也在練,侍婢也在練,也許被他打敗的楊國清原是飛龍幫中的佼佼,因為慘敗到家,而飛龍幫也在「整軍經武」,以迎戰強敵;足以十天來平安客棧確已平安,達到嶽州城也絕少江湖人物行走。時光悄悄地由身邊溜走,已到了第十個傍晚。
一彎新月掛上柳梢,又該是同客棧練氣的時刻。
然而,這也是最後一夜,假如今夜飛龍莊還不懸起「降旖」,天亮之後便是一場生死的入八九搏哄。
勝與敗!
榮與辱!
生與死!若説道長魔消在此一戰,那未免過早;但他生命之花是否能夠光輝燦爛,無疑地在此一戰而定。足以,他要把握僅餘的時刻苦練,苦練,咬緊牙根苦練!他忘記了時刻,忘記附近正有餐風飲露的女伴在焦急地守候。月兒升上高空,欣賞他賠著自己的影子跳躍。
蕩地。東茂嶺南麓傳來春婉一聲嬌叱,接著就有一個蒼勁的聲言道:「夜深人靜,小姑娘何故獨守荒山不讓人行?」那聲嬌叱入耳,巴大亨立即警覺到必定有人闖來,立即停練。
傾聽,竟覺那人口言十分熟悉,不禁暗諾道:「來的不是畢伯伯嗎?他該去九華山,怎會到了這理?」思忖中,又聞守在南篦的春婉叱道:「不讓你過來就別過來!」
蒼勁聲言笑道:「老夫登山總可以吧?」
春婉叱道:「也不準!」
蒼勁聲音道:「你這就不對了,也許你後面有什麼秘事防人看見不讓人走還説得過去,為何連登山也不準?」
另一人帶著笑聲道:「莫非山上也有人約三更。」
春婉怒叱道:「趕快走開!」
後來接話那人沉聲道:「你這妮子也未免歡人太甚,如果再不讓路,老夫可要教訓你了。」
春婉冷哼一聲道:「憑你一條手臂還不配説這話!」
巴大亨心頭一震,急呼一聲:「是自己人!」
他早就聽出來人是拂雲莊主和任進方的口音,只因怎樣也想不到對方來嶽州的道理,所以信不過自己的耳朵。
待春婉喝出「一條手臂」,猛想起若非斷臂任進方,那還如此湊巧?
話聲出口,人已如疾弩射去。
春婉才聽到身後喝聲,身側已多了一條人影,一眼認出是誰,急道:「相公你看這人好沒道理?」
來人果是拂雲莊主和任進方,但因巴大亨人隨聲道,是以連「是自己人」四字都未曾入耳即已驚退幾步,舉掌作勢。
反而是巴大亨先躬身一揖道:「伯伯,叔叔怎來到這裏?」
一陣香風吹來,趙卿卿和五名侍婢也先後趕到,環列在巴大亨身後。
拂雲莊主徽微一怔,定睛再看,不禁呵呵笑道:「原來賢侄在此,這些妮子是什麼人?巴大亨趕忙逐個引見,接著又問起二老來意。
任進方衝口説道:「傳聞老使定期約戰飛龍莊可是事實?」
巴大亨點點頭道:「叔叔也知道了?」
拂雲莊主輕嘆一聲道:「老朽等特為此事星夜趕來,本欲進嶽州尋你,卻恐暴露形跡,而且也不知你居住何處,才想在山上暫時尋個宿處不料幸能遇上。」
巴大亨忙道:「小侄住在大街平安客棧,每天來這裏練藝,現在正要回去,請伯伯和叔叔一道走。」
拂雲莊主笑道:「同客棧議事不便,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就在這裏商議好了。」巴大亨知道二老趕來一定有秘事,忙吩咐諸婢分頭戒備起來,並選一處石地,恭請二老坐下。
拂雲莊主連通領首道:「半月不見,賢侄處事又精練幾分了,但賢侄為何那樣大意,竟與莫老賊訂約拜莊,你這裏的人手絕對不夠,聽説約會的日期只有十天,現在是第幾天了?」
巴大亨躬身答道:「第十天了。」
「糟了!」拂雲莊主幾乎站了起來,接著又道:「還能夠改期嗎?」
巴大亨不知這位老伯為何驚慌失措,正色道:「因為小停來時,偽鷹令已有人先送去,當天又有飛龍莊的人到平安客棧滋事。
「小使乃限令飛龍莊於十天之內驅散黑鷹令徙,並懸起白施以示棄邪歸正,自然不便更改日期。」
拂雲莊主臉色瞬息數變,滿面愁容道:「賢侄立心為武林正派伸一口怨氣,不能説是你錯,但該及早多請幾個幫手,否則,君山四面臨水,飛龍莊乃湖湘第一大幫的根本重地,高手如雲,萬一不能勝,如何撤退也應事五九三先考慮才是。」
巴大亨微微欠身道:「小侄也曾想到退出不易,所以打算單獨赴約。」
「你……」坐在他身旁的趙卿卿驚急得瞪直了眼。
任進方也驚喝道:「賢侄你可是瘋了,孤身採虎穴,符虎鬚,拔虎牙,連你也不免於虎口!」
拂雲莊主也一臉肅穆道:「賢侄難道不知蟻多能困死象?由得你功力深厚,藝業精奇,在敵人圍攻之下,你能拼得多少?」
巴大亨明白在座三人全是一番好意,尤其趙卿卿更是痛題相關,骨肉連心,也難怪她著急,但自己成竹在胸,仍然從容微笑道:「二位老人家説的不差,但小侄一來不知向何處邀約得幫手,二來想到縱能多約幾人,仍是敵方人多勢眾,所以不願拖累旁人。」
趙卿卿顧不得有長輩在旁,大聲道:「賤妾也算是旁人嗎?」
巴大亨回頭望她一眼,慨然道:「卿妹當然不算是旁人,但秀英她們必需你和紅姐照應,萬一我有所不幸,你火速帶她們離開嶽州,好向爹爹報信設法報仇……」
趙卿卿氣得欲哭無淚,瞿然起身道:「賤妾先行了!」
巴大亨愕然道:「你去那裏?」
「君山!」趙卿卿剛邁開一步,在被巴大亨一把抓住,氣得一摔手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也別管我!」
巴大亨微笑道:「哇操!你別發急,我還有話説。」
「不愛聽!」趙卿卿有從死之願,不料夫婿多情不讓她死,原本極温柔的性格也陡然剛毅起來,這三個字喝得又沉又重。
二老不知她具此功力,忽聞喝聲,耳膜也被震得發痛,不禁吃驚地對望一眼。巴大亨見她大發嬌嗔,真個好笑起來,深情地注視她雙目,徐徐道:「哇操!方才我説的只是萬一,其實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是不致遭受不幸。」
説不愛聽,到底是聽進去了,她帶著顫聲道:「你有把握?」
巴大亨放開她的衣袖,正色道:「我想請畢伯伯和任叔叔往湖邊看你打我一掌。」
「打你一掌?」
當著長輩面前,趙卿卿不禁嬌羞,徽嘟櫻唇道:「我才不打哩!」
任進方忽向拂雲莊主肩頭重重拍了一掌,縱聲豪笑道:「老哥放心,也許巴賢侄已練成金剛不壞之嫗,且看侄媳這一掌如何打法。」
趙卿卿羞得低垂玉首道:「你老也來取笑。」
拂雲莊主也料到巴大亨敢於單刀赴會,必定已有所恃,含笑道:「趙姑娘就打他好了,也不必往什麼湖邊。」
巴大亨急道:「這一掌必須到湖邊才打。」
趙卿卿輕笑道:「敢是郎君怕打了,走。」
巴大亨帶著三人走到湖邊,順便折了十幾段柳枝在手,先將一段柳枝放在湖面,提氣輕身,一步站上柳枝。那柳枝居然動也不動,水面不起一統漣漪。
拂雲莊主大悦道:「賢侄原來已練成登萍渡水輕功,不過,湖面廣澗,仍得多帶浮水之物才行。」
巴大亨點頭恭應,轉向趙卿卿道:「你打一掌試試!」
「到底搞什麼鬼。」趙卿卿忽然明白過來,接著又笑道:「郎君要藉掌力滑出去嗎?看掌!」
聲落,掌發,但見巴大亨順著她的掌勁向湖心倒滑出去,這一滑竟遠達三四十丈,原先墊腳的柳枝仍然留在原處。趙卿卿大喜道:「你怎麼練成了的?」
巴大亨在湖心答道:「沒有……」
那知剛開口説話,猛覺真氣一懈,雙腳已浸進湖水。
急忙鄉下一根柳枝墊腳。不禁苦笑道:「哇操!沒有練成踏波而行的絕藝,只要不開口説話,氣湧腳底已站得穩了。」
趙卿卿道:「你怎樣回來啊?」
巴大亨想了一想,笑道:「我試試看!」
説罷,柳枝向後一揮,一股反勁竟將身子推向前面一丈多遠,再向前劈一掌,身子立即倒退好幾丈。顯然地,掌勁的反握力要比幾根柳枝的勁道大得多。
一揮一進,一劈一退,他發覺自己能夠練成雷鞭子期許十年的藝業,而這十年的藝業卻在十天苦練之下成功,禁不住高呼一聲:「哇操!行了!」那知喜極忘形之下,常常會發生意料不到的事就在這一聲歡呼中,忽覺氣勁一散,身子猛沉,「哨」的一聲同時翻進水裏。
二老同時驚呼。
趙卿卿一聲尖叫,毫不猶豫地向湖心撲去。
但在這一剎那,巴大亨又由水底翻了上來,再一騰身,仍然站上柳枝,一眼瞥見趙卿卿也不藉浮物墊腳,額巍巍幾乎倒下。也顧不得衣衫盡濕,高呼道:「提氣輕身,氣湧鄉底!」
趙卿卿老早懂得這十六字口訣,只因練的不夠純熟以致顧此失彼;一經提醒,立即氣貫腳底構成兩個氣墊將身子託高起來。巴大亨一個轉身,面向湖心,一連劈出三掌,身子一直倒退到她的身邊,再擔手發掌退回岸上。
任進方大喜道:「賢侄練成這種絕藝,老夫與你這位畢伯伯應該回去袍孫子,喝老酒算了。」
趙卿卿喜孜孜道:「伯伯不是罵巴相公吧?」
任進方一徵,旋即啞然道:「賢侄婦誤會了,老朽獲觀絕藝,自己知難而退,但願賢伉儷明天去君山,馬到成功,早傳捷言。」
哪知巴大亨仍然搖頭微笑道:「哇操!小侄仍是打算獨自前往。」
拂雲莊主愕然道:「賢侄這樣就不對了,像愚伯這種人去了君山恐伯礙手礙腳還有話可説,像趙姑娘這樣身手正好作為臂助,豈可不一道去?」
巴大亨大感為難道:「伯伯所責甚是,但愚侄認為一人進退易,二人進退難。關雲長當年單刀赴會,倘若多帶一人則必定同不了。諸葛亮的空城計若敢再施,也必被司馬韶所擒。愚侄獨行,戰不勝則逃,若多去一人反而掣肘。」
趙卿卿忙道:「郎君莫非忘了薰風谷外的事?賤妾相隨,還可以傳力。」
巴大亨怎會忘掉由於薰風谷那一次驚險而幸運遇見雷鞭老人,然後練成稀世罕見的藝業?但想到君山四面臨水,不欲拖累別人,只好含笑道:「卿妹當時相助,終生難忘,但前往君山,卻非卿妹能夠相助。」
趙卿卿惑然道:「為什麼不能?」
巴大亨道:「合二人之力,勁道雖足以開山裂石,但若在多人包圍之下逐步消耗,真力亦有盡時。
「我此次前往君山,只欲諭以道義,使莫鎮湘棄邪歸正,若有人從中作梗,也只殺一做百,使其畏威歸順,是以多人前往反而不美。」
十分婉轉的話裏表露出一顆仁慈之心,拂雲莊主鼓掌激讚道:「賢侄説的有理,自古以來曾有「仁將」尚無「仁俠」,賢停可當之無愧了,但若飛龍莊偏多頑冥不噩的兇鷹令徒又該如何?」
巴大亨正容道:「小侄決不敢當「仁俠」之稱,伯伯謬讚徒令汗顏,至於兇鷹令徒作梗,仍可殺其首要,降其徒眾。
「萬一力有未遠,小侄仍可先退回嶽州,再赴馬金嶺盛會結識多幾位義俠,徐作他固。
趙卿卿悽然道:「郎君當真不要賤妾隨行了?」
巴大亨深深注視她一眼,正色道:「但願賢妹能妥當照應這幾位侍女等待紅姐到來,愚兄自信此行無驚無險。」
趙卿卿聽得他頭一句話,像是不祥之兆,悽淚幾乎奪眶而出。
但聽到後面一句,又不禁破涕為笑道:「郎君好不矛盾,既是無驚無險,又何需賤妾照應。」
巴大亨笑道:「照管她們別在嶽州鬧事就是。」
一看月已沉西,接著又道:「哇操!時候已不早了,小侄當回客棧練氣功了,請伯伯叔叔一起到客棧歇息。」
拂雲莊主頷首答應,與巴大亨夾著任進方徐徐而行。
趙卿卿仍與往日相同先著六婢先行,自己跟在巴大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