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陸雲懷中的袁星、晶芸,在入水之後,立時被奇重怪水壓得頭昏腦脹。這時陸雲已經是自顧不暇,放開二人,想先浮出水面,而後再自上面救出二人。那道人吸完怪氣炸屍,袁星看得清清楚楚,叵耐忒是窒息,在這種怪水中,便是運用龜息大法亦無用處,實難忍受之下,慢慢爬向那吸後必炸屍無疑的氣泡。晶芸這時異常清醒,見此情景,知其做法是飲鴆止渴,但她自己亦是忍耐不住,隨着向那氣泡爬去,心道:“星哥哥既然吸了這氣泡炸死,我自然不能獨活!”存生死相隨之想後,更堅其與袁星同命運、共呼吸之心。怪水端的怪異至極,晶瑩剔透如若無物。隔着碩大的氣泡,陸雲心忖:“當初與袁星結義時許下諾言:不願同日生,但願同日死!現下是其時矣,快快與袁星共吸那死亡之氣。”想到這裏,隨後爬去,與袁星、晶芸共吸起那怪異至極的氣體來。怪水中阻力忒大,北坤玉女楊倩文雖然使出全力,仍是眼看着心上人爬到那致命氣泡旁拼命吮吸,而無力阻止,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兩滴淚水溢出,竟與池水不相容,迅速變成兩個白色小球升上水面.她傾心於陸雲是少女的初戀,此情最純,於此境界下,竟是毫不猶豫地作出決定,立志生死與共。她本是在繞着那氣泡,這時只需扭頭便及,便也隨着三人大口吮吸起來。岸上的參霞真人見池中的四人似四條人魚一樣,在爭吸那奇怪的氣泡,臉上露出獰笑,忖道:“這樣道爺大大省事,他們都炸屍而死,北坤罡鬥宮的人再是神通廣大,也找不到我頭上。”參霞真人等着看水中四人炸屍,眼見那碩大無朋的氣泡逐漸縮小,最後四人嘴巴幾乎吻在一起,吸盡最後一絲氣體。見水中四人的小腹漸漸鼓起,可是又馬上恢復常態。眼看着水中人在緩緩盤腿打坐,心道:“妄想運功相抗,大謬不然!你們吸的是炸人肚皮的怪氣,越是運氣,脹得越是厲害.炸得越是悽慘。”奇怪的是,參霞真人待了好半晌,亦不見水中人爆炸,反而水中人人面色歷經數變,紫、紅、藍、靛變換不定.參霞凜然大驚,心道:“這是修練高深內功所必經的過程!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再等待,折下根樹枝.以摔手箭手法射向水中陸雲咽喉。空中颯然生風,一片樹葉飛至,擊歪那樹枝.忽聽有人喋喋怪笑起來:“哈哈!參霞真人,你徒弟不來為我愛婿小和尚治傷,你卻來毀我的地精元氣,當真該死至極。”聲未落,池塘四周升起三道煙霧.煙幕中,若有若無現出三個高大的軀體,項上猙獰頭臉巨如麥鬥,離地面足有二丈五六。煙幕前面是三張供桌,桌上陰森森擺放着三面靈牌,愈加詭譎怖人。參霞真人一怔之後,抱拳向中間那最高的煙幕道:“姬教主的飛花摘葉、立地傷人功夫越來越厲害,貧道佩服得緊!”“參霞,瞎了你的眼,那樹葉是我三弟發出的,並非本教主所發。”來人正是活死人教三大教主。姬大教主又道:“你那可惡的弟子鐵石心腸不在莫干山好好地待著,跑到西湖去幹什麼?若是誤了我女兒心上人的性命,老子要你的好看!”參霞真人忽然想起方才那姬大教主説的“地精元氣”四字,凜然大驚,問道:“姬大教主,您老剛才説那池中的怪氣泡當真是地精元氣?”早聽到過關於地精元氣的傳説,以為是無稽之談,剛見過那氣泡的怪異,這時已是相信三分,忖道:“傳説中地精元氣乃是大地精華所生,要數十載方可生成一次,尋常人只要吸得一口,便可無病無疾、長命百歲.吸得兩口,抵苦練一年的真氣,這四人將整個氣泡吸掉,每人何止吸上百口,再出來的時候,那還了得!我傻傻的為何不去爭着吸來?”活死人教教主道:“不錯,這裏生成的聚而不散氣體正是地精元氣。但是別人卻無福享受它,因為沒有我獨門化解之術,地精元氣忒強,吸了之後便會將人炸開.便是有化解之術,也得我們三人一起來吸,兩個人來吸也嫌地精元氣忒多,終是化解不了,亦得炸屍.”那畢二教主問道:“參霞真人,我的大弟子在這裏守護地精元氣,你可見到他?”停了下又問道:“他功夫遠不及你,這時還不出來迎接師尊,不會是被你謀寶害命了吧?”參霞真人心道:“這趟混水趟得不妙,應對稍有不善,得罪了活死人教倒不怕,只是他們陰魂不散地糾纏下去,忒是煩人!”念及此處,小心翼翼答道:“你弟子自己不爭氣,早因吸地精元氣而炸屍了。殘骸便在水中,你自己去看吧!”向旁邊退後三步,暗中提運內力,對活死人教的三位教主頗是忌憚。説來奇怪,那煙幕前的三張供桌居然隨煙幕向前飄來,落到池塘邊上。活死人教三大教主見到水中四人時,登時心涼半截,便欲同時發掌向水中人襲擊。驀地,大教主看清晶芸面孔,出掌震開兩位師弟的劈空掌力道:“你們細看看,怎麼碧瑕也在其中?”六隻眼睛睜圓,無論怎樣看晶芸都是那姬碧瑕無疑,再也不敢莽撞,互相爭議起來:“大師兄,這不可能,瑕兒怎會跑到我們前頭?”“對,三弟説得對,瑕兒又沒有肋生飛翼,怎會領先—步到達這裏?這個一定不是瑕兒,還是出手斃了他們,永絕後患。”“不,她分明是咱們的瑕兒。若是我們含辛茹苦養大的瑕兒再死在我們手裏,那豈不是……!”夏三教主道:“倘若她不是我們的瑕兒,容其功德圓滿出水之後,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我們三個聯手都將不是其敵手。當斷不斷、必留後亂,大師兄,出手吧!”畢二教主厲聲道:“不行!咱師兄弟三個自小練童子功,始終未娶,當年在人販子手中買下她來,便將其視做是我們三個親生後代。以瑕兒之傑出,若是當真毀了她,還哪裏去找這樣的好女兒!便是水中丫頭不是她,咱們三個老不死的因之而死,也不可錯殺丁我們的女兒!”參霞真人聞言,審時度勢,忖思:“若當真是他們父女相見,北坤罡鬥宮的人再加上活死人教,正邪聯手,老道我還哪裏抵擋得住!何況水中四人出來時,與入水時不可同日而語,那時再想走,便來不及了。三十六計,溜為上上之計!”言念及此,悄悄地溜下山去.水中四人面色變換在不斷減緩,終於恢復正常。驀地,起如潛龍騰淵,夭矯扶搖而起,落到十餘丈高的樹梢上。活死人教夏三教主急向晶芸問道:“你可是我們的女兒姬碧瑕?”晶芸此刻非但所受致命內傷痊癒,而且身具百年以上功力,頭腦之聰,無與倫比,心中雖驚,面色不變,湛湛的眸光微瞬,道:“嵩山九怪!?”這一句沒頭沒腦的回答,竟使活死人教三大教主高興得齊聲大笑,以為晶芸自己承認是嵩山九怪姬碧瑕。晶芸亦自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教主表情上得到證實,那曾同自己做對的嵩山九怪,原名必喚姬碧瑕,竟是他們的女兒。天罡劍袁星最關心的是晶芸傷勢,並不理會那三個魔鬼樣人物,道:“芸兒,你現在覺得怎樣?”活死人教三大教主齊聲道:“不,她叫瑕兒,你叫錯了。”與此同時,樹梢上的陸雲與倩文相擁在一起,異口同聲道:“我們沒死!”袁星伸手攬住晶芸纖腰,還不知此刻他們俱已身懷超羣功力,扭頭笑道:“你們認錯人了。她是我的芸兒,叫做公孫晶芸,並非姬碧瑕。”三大教主聞聽,如雷轟頂,面面相覷,良久誰也説不出話來.陸雲忽道:“那個可惡的參霞道人呢?啊!我曉得了,是你們三位老前輩現身救了我們。那道人已被你們攆走,是不是?”姬教主黯然道:“豈止是我們救了你們,而且還是我們造就了你們。如是不信,調息一試便知。唉!可惜了我們幾十年心血。被你們吸去的氣體叫做地精元氣,要幾十年才生成一次,三十年前我們便發現此寶,可惜那時功力尚淺,還不敢吸取,苦研三十年化解之法,造化弄人,功法研究出來時,地精元氣卻被你們吸得一乾二淨。這難道不是我們造就了你們嗎?”晶芸微笑道:“這麼講不對!你們發現這裏有地精元氣生成不假,就是你們從未發現,我們也照舊入此池中吸此精氣無誤.所以無所謂誰造就誰.我們自然不必承你人情。”畢、夏兩位教主巨大的身形微微顫動,便要發作。姬教主揮手攔住:“且慢!”回頭向樹梢上四人道:“萬事隨緣,你們既有福份得此奇珍,自然是大可不必感激我們.”説到這裏,神情委頓至極,又幽然嘆道:“唉!我們師兄弟三個原本打算於三日後子夜時分,齊吸地精元氣,然後遍撒英雄帖,邀招天下英雄論劍西子湖,屆時羣雄雲集,大排坐位,領導此等盛況,何等的威風!現下唯有取消這等亙古未有的壯舉了!”袁、陸二人聞言,心中大驚,忖道:“這三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野心不小,居然想問鼎武林盟主的寶座!”倩文則懼然一驚,心道:“這三人豈不是要成那武林至尊第二麼!”已經生出反感,又見三人裝神弄鬼的模樣,更是討厭。夏三教主忽道,“大師兄,雖然地精元氣被吸,也不見得咱們便不可以憑真實武功,榮登天下第一第二第三寶座,索性現在便將請柬撒給他們。”畢二教主揚手擲出四片金光閃閃的請柬道:“四位既然吸得地精元氣,屆時定然要參加天下英雄大會.”聲落,那四片金柬已然輕飄飄飛到四人面前,懸空不動,手法端的罕見之極!袁星揚手劈空一掌,但覺只用三成內力,卻發出悸耳鋭嘯,同平常施展十二成功力時威勢相若,望着被自己劈空掌力絞成齏粉的金柬,亦不禁愕然。良久之後,才恢復常態,道:“既已看清上面內容,便不可用手觸摸,以防劇毒。”活死人教教主姬煞君道:“天罡劍的威名遠播,卻原來是如此膽小如鼠之輩,當真聞名不如見面啊!可笑呀、可笑。”餘下三人面前的金柬依然懸空不動,上面刺出的字跡赫然入眼:敬請天下英雄豪傑於明歲三月初三蒞臨西子湖畔,以武會友,大排百名高手座次.中原活死人教三教主共稽首,庚戌五月沐手謹書.倩文掣出肋下寶劍,在那金柬上—點,嬌叱道:“裝神弄鬼!姑娘倒要看看你們有何本領,竟敢大邀天下英雄!”那片金柬閃爍着燦燦金光,挾着刺耳尖嘯,反射向活死人教畢二教主。活死人教第三教主俯下身去,摘下朵野菊花,顫腕發出,曳出道淡淡的花影,迎向那凌空飛來的金柬。不及交睫間,金柬黃花相撞,變做粲然生輝的一團,發出怪異聲響,接着金光四射,菊花瓣瓣裂碎,金柬竟也被柔韌至極的菊花撞碎!晶芸惱恨活死人教教主姬煞君譏笑情郎袁星,怒叱—聲:“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腳下輕點,淡若輕煙飛出,橫空拍出數十掌之多,出手之快,功力之足,便連自己也想不到。姬煞君能創建活死人教,自非泛泛之輩,武功之高,由其三師弟的暗器手法造詣便可略見一斑。他的功力,何止較其師弟高出一籌!這時陡遇強敵、精神大振、在神秘的煙幕中連連出掌相迎。二人掌力尚差丈餘未交,罡氣相撞聲便似晴天霹靂響個不停,罡氣每相撞一下,姬教主後退小半步,待得數十掌過後,已距原地丈五有餘。畢、夏二君見勢不妙,自左右分進合擊,各呈畢生絕學。袁星見狀,便要飛下樹梢相助,耳聽晶芸柔聲道:“你不必擔心,也不用出手幫我。這三大狂人不經本姑娘隨便—擊.”見她説得頗是自信,袁星與陸雲、倩文才穩住身形,靜靜站在樹梢上,身子隨風飄蕩,目不轉睛觀看。晶芸大展神威,以一抵三,兀自攻多守少.活死人教大教主以傳音入密道:“二位兄弟,這丫頭吸得的地精元氣足有百餘口之多,抵百餘年修行。咱兄弟聯手當可戰勝她。但其一旦敗落,那三個虎視眈眈更加厲害的人物再出手,你我兄弟定是命喪當場。”那二人一起傳音入密道:“明白,我們眼下只得顧命,這筆帳只有以後他們中有人落單時再算.”三人萬萬沒有料到,吸得地精元氣的晶芸等耳目之聰,俱達頂峯尚且不算,而且可以捕捉到武林中人以內力發出的傳音入密。晶芸聽後暗暗冷笑不已,連環三掌迫退三人,輕輕巧巧翻出一串倒空翻,衣帶飄蕩,煞是曼妙至極,場中人俱是不由看得眼眩心醉。經過一株樹梢時,微微在樹枝上輕點,又翻了回來,手中已是多出根帶着翠葉的樹枝,凌空而至,以枝代劍,剎那劍嘯如雷。正是得自袁星真傳的逍遙無敵失魂劍法。陡然,活死人教三大教主感覺壓力驟增,方才還是出手時留有餘地,這時便是使出全力,兀自左支右絀、險象環生。被迫拿出壓箱底的絕技,勉強支持八九回合,已經個個冷汗涔涔,無奈只得暗暗用傳音入密商量逃跑,未料皆入晶芸之耳。忽聽公孫晶芸冷笑道:“想跑,沒那麼容易!單憑夏老三的暗器便想擋住本姑娘,真乃妄想!”聽在活死人教三大教主耳中,驚駭得無與倫比,莫不怔愕當場。活死人教三大教主心下齊驚,均暗忖道:“我們用傳音入密商量的事情,這妮子如何曉得,豈不怪哉!”三人分神之際,更是左支右絀,漸現狼狽。晶芸揮舞樹枝,施展劍術中的最上乘絕學,風雷聲連綿不斷.這逍遙無敵失魂劍法本是逍遙浪子在失魂時所創,雖以逍遙無敵九劍為基礎,但奧妙玄奇之處,較逍遙無敵九劍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前晶芸等施展這路劍法已鋭不可擋,此刻內力沛然再施展出這等妙絕天下的上乘劍術,自然是威力倍增,無可抵禦。活死人教三大教主本是武林中隱逸久矣的耆宿,數十年前亦曾名動江湖,是與北坤罡鬥宮之主玄陰聖母同代人物。始終叱吒風雲,而今三人聯袂卻被個初出道的小姑娘逼得如此手忙腳亂,此等大失顏面,他們如何能承受!三人只得又用傳音入密商量幾句,決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丟得起性命,三張老臉丟不起.晶芸愈戰愈勇,聽到他們相商的話語後,冷曬一聲道:“想走,若是姑娘不放,沒那般容易,想拼老命,倘若姑娘不拼,更是痴心妄想!”見到他們再度吃驚的樣子,笑道:“人間私語,天聞若雷。何況你們是在我面前私語,又如何可以瞞得住我。莫要以為運用傳音入密之術,便可躲過本姑娘的耳朵,不信,你們可以再説。姑娘會半字不差的重複給你們聽.”三大教主再不説話,早已心意相通,決心拼個死活.但見六隻巨手揮舞若電,掌罡似閃,勁力過處,坪草翻飛,枝斷樹折,端的厲害絕倫.公孫晶芸此刻但覺體內有無窮的力氣無處發泄,真氣流轉之下,不想動也得大動特動,正好與三人大打出手.那地精元氣神奇至極,晶芸所吸的不下一百四五十口,治癒其內傷只需五六口足矣,餘下的地精元氣,每—口抵武林中人苦練—年內力,一百四十餘口吸下,驟然增加一百四十餘年功力,怎能不極度思動。地精元氣雖是世間無雙寶物,但物極必反,尋常人吸它超過百口,必然炸屍。練武的人如果內力精純,所吸亦不可超過二百口,否測那道人便是前車之鑑。晶芸等四人平均吸得,是以才恰得其裨益.電光石火的剎那,百餘合已過,活死人教三大教主早已氣喘如牛,大失絕代高手風範。晶芸這時方自冷靜下來,體內真氣漸漸循經蹈脈。她細看對手猙獰模樣,居然被打得狼狽不堪:出手更是法度莊嚴,大有一代宗主氣派。快逾閃電雷鳴之際,晶芸猶有裕暇暗忖:“這三人絕對是人無疑,但是怎樣裝出的這等怪模怪樣,姑娘一定要他們麒鱗皮下露出馬腳。”右手樹劍颯然成網,罩住三人,左手虛抓成爪,尋找機會出手揭開對手裝神弄鬼的秘密。她若是似倩文一樣,練過北坤罡鬥宮絕學玄陰斷魂指,這時早就揭開對手的神秘面紗。樹梢三人兀自凝立不動,看着晶芸大展神威力鬥三大高手,心中俱是暗暗驚喜,知道自己所得好處絕對不比公孫晶芸少。眼見半個時辰前傷入膏盲弱女,現下神威凜凜,大有舉世無敵的氣勢,想來只要她可以辦到的,自己亦必這樣,怎不偷偷高興。晶芸覷準機會,右手樹劍盪開三敵,左手中食二指挺起,輕靈至極連點三人身上九穴.乘三人手忙腳亂之際,忽然右手樹劍顫腕下劃,剎那間樹劍化成百千劍影,籠罩住三人。接着握樹枝的手向前滑出半尺,驀地樹劍顛倒過來,原來握在手中的部位變做劍尖,目不及交睫間,在面前的煙幕中掠過。而後迅速飄身後退,立在距三大教主九丈開外,氣不長出、面不改色,衣帶曳風,淵停嶽峙而立.活死人教三大教主激鬥中失去了對手,正自驚駭至極,一陣微風吹過,均覺凜然生寒,接着眼前似是飛起無數蝴蝶,竟是他們衣衫在方才剎那間,被晶芸手中樹劍劃成無數碎片,若非這風來得及時,倒是誰也沒有發現,正自不明白晶芸因何後退。以樹枝劃開三人衣衫,已是不易,更何況只劃破衣衫,不傷及皮膚,且不令當事人曉得,這等神乎其技的武功,驚世駭俗至極。但見活死人教三大教主僅穿着內衣,立在丈餘長高蹺上,若非曳地外罩化作蝴蝶,隨風飄逝,在不知底細的人眼中看來,自然是高過二丈的巨人。那高蹺也頗是奇怪,每隔八寸,必有一孔.孔中冒出縷縷青煙,這便是罩住三人的神秘煙霧來源。袁星甫在枝頭運功完畢,將如江河之湧的內息納入奇經八脈,倍覺舒泰無比。見了眼前奇景,忍俊不住,笑道:“三位這樣高大,原來是時時刻刻在踩高蹺弄雜技,佩服、佩服!”三大教主臉若掌摑般紅,低下頭去,大教主姬煞君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你以為我們願意這個樣子麼?那就錯了。三十一年前,因我們師兄弟三個在無量山中誤服毒果,險些喪命,多虧我們是童子之身,才抵禦得那般劇毒。後來,將毒逼至腳上,便再也無法逼出,落下殘疾。為了行動方便,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另外二位心下均奇:“咱們分明是被人打成殘疾,大師兄因何這般説法?”袁星襟懷若谷,何況與活死人教本來就沒有利害衝突,方才只是氣不過三教主以老賣老的説法,見晶芸已然教訓了他們,這時怒氣已出,便不為已甚,微帶歉意道:“如此説來,這倒是芸兒的不是,不該劃破你們衣服。憑心而論,在那參霞真人要出手傷我們時,是你們出手救了我們一次,莫管那是為護地精元氣也好,是看清池中有人而出手相救也罷,反正承你們一記飛葉救命之情,今日的不愉快就此揭過,來日相逢,若是三位不嫌鄙俗,當可定交。”一直沉默不語的千手閻王陸雲忽道:“袁兄説得不錯,現在咱們便去找那可惡的參霞真人算帳。”活死人教第三教主夏霸君眉毛立起道:“説得輕巧,你們知道咱師兄弟曾立下的誓言麼?”晶芸蹙起彎月秀眉道:“你們的誓言我們怎會曉得!”第二教主畢殺君咬牙切齒道:“當初我們師兄弟以高蹺代步後,便扮成這種模樣,立下誓言,誰揭開我們秘密,便挖出誰雙眼。”樹梢上三人見畢殺君惡狠狠地説來,齊似飛鳥般同落到她身畔,只要對方稍有異動,便要齊出手斃了這三人,雖然活死人教三大教主武功已然不及晶芸,但這等人陰險至極,纏上誰便會陰魂不散、無所不用其極。以防以後晶芸落單時遇到危險。姬煞君點頭道:“不錯,立下的誓言確是這樣.咱們既已丟了這般醜,生不如死,雖是鬥他們不過,也要拼命死戰!”呼喝—聲,已是心存死志,與兩個師弟齊撲而上。袁星伸手拉回晶芸,另一隻手掌挾十二成功力推出,風雲變色、日月無光,掌罡之強,不啻是驟起的颶風相仿。驚得陸雲與倩文咋舌不已,這樣的磅礴氣勢,他們只在江柳楊與逍遙浪子二人掌下見到過。掌罡飄緲如紗,揚起浩浩蕩蕩的塵土泥沙與斷枝敗葉.活死人教三大教主尚距那有形有質罡氣丈餘遠,頓感氣血閉塞,周圍氣流凝固一般,個個駭得面無人色,面對這不可思議的強勁罡氣,不知所措起來。在如此浩大的攻勢下,這便已經註定三人必被罡氣震成齏粉無疑.袁星掌力襲出的剎那,頓生猶豫,心忖:“我與他們並無仇恨,這樣便將之毀了,豈不是可惜了他們數十年的苦功麼!”正自心生不忍之際,猛然面前多出兩個人頭來.其中一人竟是公孫晶芸的面孔,再不容猶豫,立即撤回內力。那掌力雖是後勁不繼,前力兀自狂瀾般湧出,沛然莫可抵禦,算上甫現身的兩人,共是五人被擊飛出去.望着那生有晶芸一樣面孔的女人敗絮似地飄出,驚得渾身出透冷汗,忽然想起晶芸在自己身後,懸着的心這才落地.忖道:“何其相似乃爾!天下竟有這樣生得一模一樣的人!?”隨即醒悟過來,暗道:“嗯!原來她是那化名‘嵩山九怪’的姑娘。”便在這時,耳聽那姑娘在空中叫道:“休傷我爹爹!”心中更是驚奇,想不到這天仙化人、明珠仙露樣人物,竟是眼前三個醜八怪中一人的女兒。來人正是姬碧瑕.她趕來時見得父親有難,不假思索,鋭身赴難,抱着小抄彌張發躍起,正櫻袁星掌風,又怎能不被擊飛.也虧得她及時現身,並且其貌酷似晶芸,不然這時活死人教的三位教主早沒命在。張發身負重傷,—路在姬碧瑕懷中始終昏迷不醒.這時,受到強烈力道震盪,竟然醒來,叫道:“阿瑕.我們是在哪裏?”姬碧瑕温柔至極道:“我們是在西湖畔的玉皇山上。你的傷馬上便可找到大夫,很快就會醫治得好。”説着話的時候,二人—嚌落地。碧瑕身在下面,努力託平張發身子,使其儘量不受震盪。張發見到自己這般姿勢不雅壓在姬碧瑕身上,雖重傷之餘,兀是綺念立起。悚然警惕,心道:“我已是三寶弟子,怎能再有這種荒唐淫邪的念頭!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轉念又想:“其錯非在小僧,而是瑕兒忒象晶芸,俯在其身不生此念才怪。唉!如果晶芸對貧僧能像碧瑕的一半之好,那我是非還俗不可!其實碧瑕也不比晶芸遜色,叵耐情之先鍾於晶芸,碧瑕為何不早於晶芸出現?”有了此種想法,已知對姬碧瑕生出情愫,心中迴避現實,不敢再想下去,轉移思維:“佛門釋子,怎可有如此想法!不該、不該!”使勁想從姬碧瑕身上下來,可是偏偏渾身使不出半點力氣,身下的姑娘紅着臉又不動,急得他微汗淺出。貌比花豔的姬碧瑕柔情似水,在他耳畔呵了口氣,悄聲道:“小呆子,不可動壞心眼兒,快下去!”頰若桃李,白裏透粉,羞得閉上眼睛,睫毛抖動着續道:“人家氣血被天罡劍的內力封住,經絡不暢,動彈不得,你這小淫僧便這般欺負人家!”張發連連叫苦道:“我也動彈不得,這可如何是好!”天罡劍袁星驚出一腦門子豆大汗珠,望望地上姬碧瑕,再回頭看看公孫晶芸,—般無二,若不是晶芸始終沒離開自己,當真分辨不出誰是誰來。晶芸聰穎過人,早解情郎心意,撩起素袖,輕輕替他擦拭額頭,吐氣如蘭道:“看把你緊張的,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在麼,你傷的那人不是我。再者,你以後也傷不了我的。”袁星暗忖,“不錯,晶芸與我一起吸得地精元氣,功力已經相若,又怎能夠震得飛她。”活死人教三位教主落地後,半晌爬不起來,雖然他們功力比姬碧瑕高出數籌,穴道沒有被封住,但腳下兩丈多長高蹺一旦倒下,再立起豈是那般容易。姬煞君爬了兩下,沒能站起,臉上發燒,索性躺下,分出雙掌在兩位師弟肩上輕推,助其站起,這才翻轉過身來,雙掌擊地,藉力立起,已然變得背向袁星等人。並不回身,反手射出根長長的繩索,將姬碧瑕與張髮捲起,抱在懷中,邁開大步,鐵鑄的高蹺在山石路上錚錚作響,迅速移向山下,同時黯然嘆道:“二位師弟,咱們認栽,惹不起他們.還躲不起嗎!”畢、夏二人轉過身來,邁開高蹺,一步四丈有餘,曳出兩道人影射向山下。心中均不是滋味兒,這是他們師兄弟出道以來最狼狽的一次。幹手閻王陸雲縱聲大笑:“哈哈!當真有看頭,不可一世的活死人教三大教主,居然在袁星這最是無能的小子手下,走不過—個回合,豈不笑煞人也!”倩文哼了聲道:“非也!你的話大錯特錯。連—個回合也打不到的仗還有什麼看頭?”晶芸隨聲附和道:“沒看頭之極,沒看頭至極!”倩文道:“芸妹,咱們這便去尋那最是可惡的參霞真人,我要與他大戰三百合,讓其變做沒了氣的假人,叫你大飽眼福,出盡壓抑在心頭已久的怨氣。”天罡劍袁星向山下五人不徐不疾道:“活死人教的朋友,咱們本無冤無仇,今日之事誤會頗多,但盼日後釋盡前愆,化干戈為玉帛.化名‘嵩山九怪’的姑娘,袁某告訴你,那鐵心華陀石新章在西湖小瀛洲上,這時你們立即趕去,還來得及.”但覺君子應重諾,既與那姑娘約定互相在尋到鐵心華陀後,引之到另—處相聚,這時至不濟也得告知她石新章的所在。姬碧瑕被封的穴道業已被義父解開,聞言道:“多謝袁大俠相告,至於那日我們的約定,其實你大可不必守諾。當時我並不知鐵石心腸那老兒在西湖,只是信口騙你罷了。今日拜領你的一掌厚賜,將來或由小女子或由他一定奉還!”説到“他”字時,望眼與己擁在—起的小和尚,面現緋紅。由於迅若奔馬,下山時冷風如刀,颳得張發再度昏厥。迷迷糊糊醒來時,見到自己已經躺在舒適的錦牀上,簾帳外飄進濃烈的陣陣藥香。聽得有人被藥煙嗆得連連咳嗽,正是姬碧瑕的聲音,心生感動:“我與她萍水相逢,僅僅在少林寺與其有一抱的接觸,難道這便讓她傾心於我,這般的對我好起來麼!?”思前想後,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有過人之處,讓這般出眾的姑娘傾心如斯。翻了個身想道:“我苦求晶芸不得,她與晶芸生得一模一樣,大抵是老天憐我苦心,才有她來……”稀裏糊塗再次睡去,面頰上兀自掛着甜甜的微笑.活死人教三教主雖然一敗徐地,心灰意冷,但對姬碧瑕鍾情的小和尚性命卻不能不顧。疾若風火趕到小瀛洲,卻見得一人身首異處,識得死者面容,正是鐵心華陀石新章,大家不由得失望至極.姬碧瑕抱着張發登時失魂落魄起來。姬煞君勸道:“我兒不要哭泣,這小和尚也沒有與你有過夫妻之實,死則死耳,何必縈心!爹爹再為你物色個強他十倍且不是和尚的夫君。”碧瑕撒嬌坐在地上嗔聲道:“不行!他是第一個抱過我的男人。自那一刻起,我再也忘他不了。”姬教主大笑道:“傻女兒,似你這般想法,真是一日也難活下去。爹爹敢斷言,若干年後的世間,素不相識的男女互擁在一起扭扭跳跳調情,甚至做回野鴛鴦事後也互相不滯於心,世風敗壞,設若你晚生幾世,恰逢其時,如此這般看似純情少女的做法,實是冥頑不化,不知要笑煞多少人。”畢、夏二位教主駭然睜大眼睛,異口同聲道:“大師兄危言聳聽!”姬碧瑕接言道:“倘若真有這樣的年代,如此的隨隨便便,還哪裏去尋真情,活着真不如死了!”姬煞君道:“傻女兒,到那個時代也同樣有你這樣的痴男女,屆時苦的是他們。”知女莫過父,暗道:“不怪瑕兒對這個小和尚生出莫名其妙的情愫,她一個懷春少女,第一次被男人抱過,定是對那男人刻骨銘心,哪管他是和尚老道還是化子老翁,照愛不誤。”姬碧瑕又抱起張發團團轉,道:“這可怎麼辦?咱們不管後世如何,你們三個老人家快快想辦法救這小冤家的命,不然我把你們的鬍子都薅盡!”知道這時只有纏住三位老人,才有希望救活念茲縈茲的小和尚。夏霸君道:“説得對,管它後世如何,目下火燒眉毛顧眼前,要是這小和尚死了,三叔的鬍子可要遭殃!”他素有美髯客之稱,下意識地護住鬍子,又道:“要薅得自你二叔薅起,咱師兄弟三個只有他研究過醫道,治不好你的小和尚,自然他負第一責任。”畢殺君指着島心的一幢小樓道:“那裏雕樑畫棟、飛檐斗拱,樣子似是官宦人家的府邸,其內必備珍貴藥材,咱們立即給它來個鳩佔雀巢,替小和尚療傷,不然我們的鬍子可要保不住。”説話間五人來到那華宅前,姬碧瑕將張發交給夏三叔,抓起虎頭門環重重扣打道:“開門,快開門!”裏面腳步聲走來,大門打開,一位徐娘半老的婦人探出上半身,上下打量碧瑕半響,忍不住笑道:“我們這裏姑娘家來不得。啊,你定是也想吃這碗飯,為了活着,沒人厚非你的,嘖嘖!模樣這等不俗,翠紅院可要發大財了!”便是最尋常的江湖客,此時也該明白這裏是處什麼所在。偏偏姬碧瑕是個不諳此等骯髒事物的純情少女,活死人教三大教主又是一生練童子功的,居然齊墜雲霧中一般,不知那鴇兒所云。姬煞君趨前半步,因其足踏高蹺,雖是半步,一下子自碧瑕後面兩丈處到了那鴇兒面前咫尺之地,俯身低頭道:“翠紅院怎會發大財?我們來了,你們的宅院只會遭大殃。”那鴇兒循聲抬起頭來,見到活死人教教主凶神惡煞般的猙獰樣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時説不出話來.畢殺君又到面前,厲聲問道:“你倒是回答呀!怎麼不答?”夏霸君抱着小和尚上前道:“你若是答得不對,便捏死你!”鴇兒顫聲道:“捏死我也沒……沒……辦法,沒有鬼姑娘來陪你們的.”説罷閉上眼睛,顯然是不存生望.姬碧瑕久在江湖走動,這時已明白過來,扭頸望着隱在霧嵐中的湖水,幽幽道:“西湖天然美麗,人間如此醜陋。”轉身便要離去.活死人教三大教主練的是童子功,道:“瑕兒,你為什麼要走,如果討厭他們,可以讓他們舉宅遷移。我們這時離開也可以,但是小和尚救不得不要怨我們,可不許再薅我們鬍子。”夏、畢二人轉過身來,齊聲應和。姬碧瑕欲言先是面頰緋紅,道:“三位老人家,這裏乃是藏污納垢所在,便是所謂的妓院。”活死人教三大教主平素最恨的地方就是妓院,認為天下最舒服的莫過練此功法。因為有了妓院這種地方,天下不知有多少男兒因之失去童元,再難練童子功。夏三教主厲聲道:“豈有此理!這般美麗聖潔的山水中,竟然藏着這等骯髒的所在,放火燒了它!”畢殺君道:“老三,魯莽不得。若是燒了這裏,瑕兒懷裏的小和尚嗚呼哀哉,你我的鬍子得給他陪葬!”轉身一掌拍下道:“這等禍水留在世間,不知要害了多少少男少女不能修咱的功夫,豈容再活!”那老鴇哼也未來得及哼上一聲,腦骨早成齏粉,一縷污穢的靈魂下了地獄。夏霸君一掌擊飛大門,向裏便闖,道:“瑕兒,你嫌這裏骯髒,我將替你這裏用水沖刷三遍,你總該滿意了吧?”“哪裏來的野種,在外面大吵大鬧,敗了你家祖爺爺的雅興.”聲落一人半光着身子出來。當其見到活死人教的教主們後,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登時矮了半截,抹頭向裏便跑。畢殺君叫道:“鐵石心腸,哪裏跑?原來你這老兒在裝死,險些害得我們哥三個鬍子不保,還不快快來給小和尚治傷!”那人正是鐵心華陀石新章,邊跑邊道:“我不給他治,你們只是失去鬍子,若給他治好內傷,我失去的是性命。不治、不治!”姬煞君快逾閃電,晃身擋在他面前,森然道:“姓石的,現在由不得你.便是你的師傅參霞老兒在這裏,也由不得你們師徒,非得把這小和尚治好不可!”“無量天尊!姬大鬼頭大言不慚,貧道就在你身後,看你能將小徒如何!”吱扭聲門響,姬煞君背後一間妓女的卧室房門打開,氣度閒雅地步出參霞真人。夏三教主道:“老雜毛,你怎麼到這個地方來?”參霞不動聲色,實已怒極,輕描淡寫地説道:“小徒若是救治了這和尚,那天罡劍袁星更要殺我們師徒。”姬碧瑕在旁聽着,薄嗔輕怒道:“你們三個為老不尊,跟這道人嚕囌些什麼,不問正事;小心鬍子!”活死人教三位教主,無不將姬碧瑕視做親生女兒,最是寵慣,要星摘星,要月取月。聞得此言,齊撫鬚髯,向參霞真人與鐵心華陀瞪起眼睛,只要他們敢再言“不治”,便要干戈相向.鐵心華陀石新章素知眼前三人兇惡,嚇得牙齒捉對兒廝打,咯咯直響,心忖:“若是師傅鬥不過他們,他老人家自保而去,我得非為這小和尚治傷不可!難做至極!若是硬挺不治小和尚的毒傷,眼前我便得死去!治好其毒傷,事後我也得死在師傅手裏,難死我也!”姬碧瑕眼見義父與參霞道人就要動手,曉得二人功力之高,一旦動手,驚世駭俗,把事情鬧大了,忙道:“且慢動手!”運足丹田氣,聲震四野喊道:“院子裏所有人趕快退出,姑娘我要放火啦!”説着當真舉火。在嘈雜刺耳聲中,當世兩大高手同時出手.姬煞君掌罡若雷;參霞真人拳風似錘.甫一交手,互知遇到勁敵,均不敢大意,各盡生平絕學,在翠紅院中爭鬥不休。適才天罡劍等放過活死人教,回頭到西湖對岸的抱撲道院尋找參霞真人。此道院正是參霞出家的所在,院裏的道士見到四人來勢洶洶,雖同參霞習過武功,卻不敢與來人動手,只得敷衍對答,小心應付。陸雲忽聽隔着湖中孤山,自小瀛洲上傳來內家高手相鬥時罡氣撞擊的聲音,甫一側耳,袁星與兩位姑娘亦同時聽到。實際上四人功力現下相若,難分高低,只是陸雲在暗器上下的苦功最多,自然功夫不負苦心人,耳力以之最聰,是以首先聽到。晶芸明眸眨動道:“是參霞惡道與活死人教教主姬煞君在拼內力。”那二人都與其相鬥過,故爾能分辨出雙方的路數。倩文殺氣襲面道:“趕去殺了那惡道,我非出這口惡氣不可!”四人甫欲趕去,忽見那位一直悶聲不響,低頭做着爆竹煙花的中年道人突然張口,竟自口中噴出團火光,以內火點燃了一捆爆竹,噼噼啪啪幾十聲暴響沖天而起.跟着張口又是一團火球噴出,點燃新做的特大煙火。那煙火射得特別高,五彩繽紛,煞是豔麗。只因大家在煙花的下面,沒能看清那五色焰火究竟是呈什麼形狀,也沒在意,只是暗睹佩服道人的純陽功夫已達非凡境界,竟可將真氣化做真火噴出,端的不可小覷。陸雲等暗中可惜,若不是尋找參霞出氣要緊,一定不甘與這等高手失之交臂,現下只有下山徑奔湖心的小瀛洲.參霞真人與姬煞君功力相仿,各盡全力,眨眼百合過去,竟是半斤八兩、難分軒輊。便在這時,抱朴道院所在的寶石山上,傳來爆竹聲聲.參霞微怔,畢生功力竭餘而發,呼呼拍出十九掌之多,將對手逼退兩步,乘隙向空中看去,見到五彩繽紛的焰火組成十個大字:“袁陸二煞在尋師兄晦氣”,好久不散,似是字幕掛在天空一樣.姬煞君猱身再上,拳若流星。參霞連接三拳,退了三步道:“姬老兒,貧道自甘下流,到這種地方來,你現在還不明白我的苦心?”姬煞君道:“明人眼裏揉不得沙子!你是為了躲避千手閻王與天罡劍等人的追殺。”道人急道:“既知真相,為何纏住貧道不放?難道你非得見到我橫屍在地不成?”夏霸君捻着美髯道:“難道你非得眼看我鬍子被揪光?”參霞奇道:“此話怎講?”美髯客嘆道:“你徒弟不治好這小和尚的毒傷,瑕兒要薅盡我們鬍子。”參霞審時度勢,笑道:“姬教主,且住,貧道許小徒給這小沙彌治傷便是。”説着先行住手,曉得對手是武林中威名素著的絕頂高手,絕對不能再同自己纏鬥下去。果不出其所料,活死人教教主鐵指點到一半,見道人不抵擋,硬生生收回,笑道:“早若是這樣,何必翻臉?”參霞真人無暇寒喧,急道:“貧道主持的抱撲道院中有事,亟需回去處理,回見回見!歡迎各位到道院中為這位小師傅療傷。”盼望活死人教的高手這時能前往道院,與尋找自己晦氣的袁星等遇上,為其擋下災星。忽覺勁風颯颯,回袖捲住後面射來的—道金光,故示好整以暇笑道:“夏三教主,貧道雖貧,但還不缺這點金子。”足不停留,飄然逝去。夏霸君蔑笑道:“大丈夫生有何喜、死又何懼!看你嚇得這模樣,羞人吶羞人!其實這張金柬送你倒是送錯了。不過不論膽量,單論武功,你倒也配收得這一張金柬。”話語未落,但見小瀛洲與寶石山間的湖面上,四人疾逾飛鳥一樣的踏波蹈虛而來。頃刻上得島上,浮光掠影似地齊落在活死人教眾高手面前,來的正是袁星等人。陸雲開言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見面了。幾位前輩,方才可是與那參霞惡道過招?”天罡劍袁星忽然見到鐵心華陀石新章,怔了一怔,笑道:“原來大國手也在這裏,那是再好不過。”言下之意,乃指他已完成與姬碧瑕的相約之諾,心中大是輕鬆,知道小和尚張發有救了。鐵心華陀石新章哪裏曉得“再好不過”之意,以為是要他徒還師債,恐懼之極道:“家師與你們的恩仇,不關我的事。要我替師傅去死亦可,我便不救這小沙彌,救了這小沙彌,便不可找我抵帳!”大家正要接言,忽聽湖面上傳來嗬嗬的呼鬥聲。齊扭頭眺望,見湖心一片荷花羣上,有道白光快逾閃電,左奔右繞,將倉皇逸去的參霞道人圍住。荷花羣側,一舟盪漾,船上兩個老漁翁頗是怪異.其中一人鬚眉皆白,穿着整齊,正在躲閃着另一光着身子老翁的糾纏,同時注視着荷花上白光與道人的相鬥。參霞真人輕功雖然不弱,但在荷葉上亦不敢過久停留,被那道白光逼得左躲右閃,急得發出嗬嗬之聲,還要不時回頭向小瀛洲上張望,惟恐陸雲等人追來.那白光僅有尺餘,來去俱有疾電不及瞑目之勢,厲害到極點,就連參霞真人這樣的大高手,在其電閃般攻擊下,頓處束手束腳劣勢。倩文向陸雲笑道:“是我們的玲瓏虎雙兒!這回有那老道好看了!”陸雲道:“雙兒温順起來婦孺可捋,耍起威風來你我都奈何它不得。不知這老道因何惹上了它?便是惹了我們也比惹上它強,可有他倒黴的了。”袁星道:“你們這個唱那個隨的説些什麼?”言下之意,隱含“夫唱婦隨”調侃詞鋒。晶芸也來湊趣兒,問道:“那玲瓏虎到底是什麼?”陸雲微笑道:“你們又何嘗不是什麼唱什麼隨的,五十步笑百步。”隨即正色道:“玲瓏虎乃是倩文在北坤罡鬥宮下,救得的一隻山狸幼貓,將之養大,常帶在身邊,因其酷似老虎,取名玲戲虎雙兒。雙兒天生異稟,動作如電,且爪上含有劇毒,被它纏上的人,多半要傷在其爪下。”袁星細看那道白光,猛然緊張至極道:“我的玉雪便是去追你們這玲瓏虎了,會不會傷在它的毒爪下?”陸雲詫然問道:“你的玉雪是誰?哪個姑娘叫玉雪?”心下大是擔憂。晶芸笑道:“他的‘猿’姑娘呀!”陸雲誤將猿字當做袁字,急道:“這時不見那姑娘的影子,多半遭了不測。”心想:“這公孫姑娘氣度忒也大量,提到袁姑娘時居然半點醋意也無.這袁小子變化當真大,那時還痴戀我家小妹,這時便又是公孫姑娘又是袁姑娘的了.”晶芸見他疑惑的樣子,不禁微笑不語.陸雲更是大惑不解,道:“你笑什麼?”倩文道:“呆子,哪裏有什麼‘袁’姑娘,玉雪實際上是袁師兄豢養的一隻靈猿。”大家笑聲中,陸雲恍然大悟,嗔目瞪視晶芸道:“你也不怕得罪我之後,當真替他物色出個‘袁’姑娘來?”袁星笑道:“你們不要再拿我尋開心好不好?”舉頭向湖中望去,見那隻穿條褲衩的老漁翁瘋了—般,雙手亂抓同舟那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心忖:“人説同舟共濟,這二人是怎麼回事?”小漁舟上,光身老翁每次拼命的抓來,明明可以抓到,都被那披蓑戴笠的老翁身形微晃,似是無意地躲了過去。荷葉上人影飄飄、白光似電,端的好看。船上那老翁邊躲閃着另一發瘋老翁的糾纏,邊手舞足蹈,看得開心至極。小贏洲上眾高手看得目瞪口呆,再看下去,為那老者的玄妙身法懾服,不覺相顧駭然、面面相覷。便是出身北坤罡鬥宮的倩文,自忖北坤罡鬥宮輕功絕技浮光掠影身法,亦無那老翁身法奧妙。眾人俱是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這等奇妙身法,隱隱感到那好似是一套上古絕傳的身法。鐵心華陀石新章見大家的注意力轉移開去,尋思:“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若是替這人治好毒傷,回去難保師父不降罪於我.”想到這裏,扭頭鑽入池塘中,滑似泥鰍一般。活死人教三大教主聽到水聲,這才驚醒,齊想到鬍子的危機,捋髯躍下,高蹺在水中兀自露出一半。三人此來彼去趟着渾水,但是始終不見石新章換氣的水泡,急得個個頭上冒汗.陸雲道:“各位在這兒慢慢尋找,我等少陪。”當下首先施展絕世輕功,燕子掠水般飛向湖心.倩文亦關心自己的玲瓏虎雙兒,隨後展開浮光掠影身法,光浮影掠似地,同陸雲一樣凌空虛渡,激射向湖中那小漁舟.袁星忽見舟上老翁的又一勢身法頗是熟悉,心中念頭電閃,已是瞭然,暗道:“慚愧,原來玉雪自己尚懂得這麼多連我也不會的武功,還誇言授其拳劍武藝!”認出那“老翁”正是沐猴而冠的靈猿玉雪,生怕它與陸雲發生衝突,銜尾追去,疾逾勁矢。晶芸乍得超俗功力,總是不信自己可以凌空虛渡,來時是袁星攜其手共渡,這時見袁星去得急促,忘記帶上自己,急得狠狠跺下蓮足。萬萬料想不到,腳底甫觸地面,突然腳心湧泉穴似有噴泉射出,身不由己激射而起,足有十餘丈高,落下時已是在水面上,驚得凌空虛蹈,腳心兀是嗤嗤射出無窮真氣,激射在水面上,蕩起轂紋圈圈。身子尚離湖水尺餘,又是飄然而起,向前射去。煙波浩渺的湖面上,四人先後生翼仙人般飛來,唬得那光身子的老翁探頭睜圓雙睛,還沒看清究竟,嗖嗖嗖嗖,接連四聲,幾乎不分先後,飛人落在他的船上。漁翁嚇得閉上眼睛,以為四個飛人齊落下來,豈有不將小舟壓沉之理.等了良久,不但沒有水浸身上的感覺,且連腳下船身晃盪的感覺也無,駭然慢慢睜開眼睛,見船上除自己以外,再無別人,宛若恍然—夢。若不是自己兀自光着身子,當真認為必是白日夢魘;“老伯,對不住之至,我的玉雪強搶了你衣服,船頭是黃金十五兩,足夠你養老之用。已經這般大年紀,再不要操船維持生計了。”循聲望去,老人見到那片荷花羣的四角,四人俏立在四朵荷花上,衣帶飄舉,臨風冉冉,疑為神人,忙跪了下去,便要叩頭。低頭見船舷上黃燦燦的一堆,他這—生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黃金,喜極而泣,撲在上面大流眼淚。晶芸、倩文與陸雲三人見恁大年紀的老人跪向自己,均覺承受不起,當下各盡囊中所有,黃金,白銀、銅錢不一,紛紛擲向船上,落在那老人身邊。倩文道:“老人家,世道險惡,你可帶着這些金錢離開這裏,越遠越好,不然這裏的地痞無賴知道你發了這筆財,定要害你性命。”老人道:“老漢那身破衣,怎值這麼多錢!金子.銀子我都不要,只要這些銅錢便可。”忽然自袁星身後射出一‘人’,輕飄飄落到船上,正是那搶了漁翁衣服的靈猿玉雪。它向老人呲牙咧嘴,前後跳動。袁星道:“老人家,我的玉雪要你收起金銀,不然它還要淘氣!”漁翁再不敢堅持,乖乖收起金銀。見那搶了自己衣服的雷公笑着離去,這才放心。也不划船離去,盯着荷葉上飛射的道人身後那團白光發怔,心説:“那白光是剛才的雷公發出的閃電,要是擊中惡道人後,就能聽到雷聲。活了這般年紀,還是第一次看見雷公劈人,一定要看完了再走,反正天神能分辨出善惡,要是不知道我是好人,幹嘛給我金銀.”袁星向靈猿玉雪嗔聲道:“你要穿衣服向我要好啦,再若強奪別人的衣服,定不輕饒.”暗想:“我雖現在功力驟增,也未必是它的對手,不輕饒又奈其何!”玉雪乃是二百年前武林異人武聖柳無雙豢養的靈物,百餘年前這靈猿再度出世,第二主人乃是當時武林皇帝的夫人武林嬌鳳温春仙,温氏喚它“聰聰”,那時它已經是身手絕頂.萬蠱至尊的業師蠱王何天書便是那時被它挖出雙眼的.因而袁星的想法並非無道理,他雖得地精元氣,亦不是它對手。今晨在艮山門下,袁星所見到的白光,便是倩文的寵物玲瓏虎雙兒。靈猿玉雪生性好動,見到這等身法之快的白貓,又豈有不追之理。它與玲瓏虎大賽腳程,玲瓏虎雖然天生異稟,但畢竟玉雪身負近二百年的內力修為,豈同小可!繞着杭州城只轉—周,便被玉雪捉到徹底服了玉雪,兩隻靈物便一起來尋它們的主人。偏巧,那因禍得福的老漁翁剛賣完一簍子魚,身上盡是腥氣。玲瓏虎力鬥半天,早就餓了,遠遠嗅到魚香,躍到玉雪背上,人有人言,獸有獸語,商量着奪魚來吃。玉雪調皮至極,惟恐天下不亂,負着玲瓏虎尋到漁翁,見不得半條魚,自然是搶來那有魚味兒的衣服穿上,好讓玲瓏虎半步也離不開它。玉雪知道魚是出自水中,又搶了漁翁的船劃到湖裏,正在人模人樣的邊與漁翁戲耍邊學臨湖捕魚,恰巧那倒黴的參霞真人登萍渡水而來,大呼其船。它識得這道人,知是主人的對頭,學着當年自己主人温春仙對付自己的法子,告訴玲瓏虎説那道人有條好大的魚,快快取來,自己為其掠陣.玲瓏虎—來被玉雪降伏,二來有魚可吃的誘惑實在是大,是以纏上參霞真人不放.以參霞真人的功力而論,尋常貓狗只需凌空劈出一掌,便可以斃其命。偏偏玲瓏虎非比尋常,不但可以凌虛變勢,而且行動快過參霞真人許多。糾纏稍頃後,參霞真人漸感吃力,心裏更是驚慌,忖思:“再耽擱下去,那天罡劍與千手閻王等人趕來,豈不是要我的老命嗎!”足展天罡步法,迅捷至極地在荷葉上移動,只盼這隻快得看不清模樣的飛物倦了,以便尋隙脱身。待得陸雲等人趕到,參霞更是心慌意亂,腳下步法漸漸錯亂,荷葉荷花被踏得向水中沉入三寸,方自飛身飄開。倩文冷冷地看着,心下暗道:“不用我們出手,便是我的玲瓏虎足以累得你虛脱。”相鬥處距離最近處湖岸二里左右,岸上的人們越聚越多,遙看飛仙踏波亂舞。有的膽壯,駕舟慢慢過來。忽見岸上人羣分開,一艘彩舟自旱地冉冉飄來,至水邊毫不停留,順其自然地乘風破浪而來。那彩舟在陸地上行駛已是快速至極,水中行舟更是若箭離弦,頃刻間已到荷花羣側。舟上一人,立在舟心,並不划船.更無棹槳之類在手,只是傲立不動,正是那天竺高手陸地行舟龍乘風到了。岸上人眼中,只覺五光流溢,在眼前閃過,那彩舟已經去遠,俱以為是九天仙舸臨西湖,爭相湧向岸邊,翹首目不轉睛觀看。便在這時,後面的人羣波浪一樣向兩旁分開,前面的人來不及躲閃,只得伏下,但覺頭頂人影晃過,微風颯然,已有不少人的斗笠不知去向。待得大家直起腰時,見到凌空飛去—人,衣着模樣看不清楚,翩若飛鳥.接着那些被人拿去的斗笠滿天飛起,在天空錯落有秩,那人竟是在—頂頂斗笠上點足而過,於眾人目不及瞬的剎那,落在那片荷花上.駕彩舟行水的天竺高手駭然回首,驅舟繞到袁星後面,道:“袁大俠,快快助我擺脱尊師叔的糾纏不休!少林寺小喇嘛身上的秘籍,我根本未見到過!”緊追不捨的正是無慾道姑錢婆婆。她遠遠地喊道:“袁星、陸雲,你們替我擋住那蠻番,搜出秘籍來,咱們大家一起參修.”龍乘風道:“我走遍天竺、西域與中原,還是首次見到你這般不講道理的女喇嘛!我從未見到過那小和尚身上的奇功秘籍,又如何會得到。話又説回來,即便是我得到,那也是應該的,因為這秘籍本來就是我師門的。在百年前,被你們中原的武林皇帝冷秋魂恃強奪來。難道已經過了百年,還不該物歸原主?”參霞真人雖在全力躲閃着玲瓏虎的撲擊,但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於周圍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心道:“怨不得那早就該死的小和尚非但不死,而且越來越有生氣,原來是習練了異域奇功。看來不用新章施手相救,他也死不了!眼下袁星等人吸得地精元氣,功力驟增,道爺已非他們敵手,只有設法取得異域奇書.尋個無人到的地方修煉,才有望報今日之仇!”打好算盤,尋找機會逃跑.但也知自己得罪了袁星等人,在此局面下想逃千難萬難.無慾道姑扶搖而起,凌空撲下,雙爪齊出,攫抓向龍乘風。倩文道:“師叔,且慢。”無慾道姑並不理會,內力運得更足.知道自己的功力只是較龍乘風高出半籌,動起手來,絲毫大意不得。陸地行舟龍乘風無奈之下,打點起十二分精神,運足真氣,舉火燎天勢迎出.“嘭”然巨響震天,整個湖面盪漾,波濤拍岸!兩大高手以硬拼硬對上掌力,聲勢好不駭人。無慾身形被震起六七丈高,仰頭見到自寶石山上放下來一隻風箏拖着長長的尾巴,正向自己頭上移近,也未在意。低頭看那龍乘風,見其更慘,已是站在彩舟上,被震得躬着腰挺不起胸膛來!那彩舟受到巨力震盪,脱舷箭似地射向小瀛洲。凌虛翻了兩個筋斗,落到一株在水中晃動的蓮花上,身隨花蕩,一起—伏,不進不退。但此刻自己再想拔身追去,已無那般功力躍到二十八九丈外的彩舟畔了.驀地,參霞真人連發三掌,掌罡呼嘯,震退玲瓏虎,跟着拔身而起,扶搖直上,徑飛起二十餘丈高,揚手抓住空中的風箏尾巴,急提丹田真氣、升清抑濁,將輕身功夫運到極限,隨那風箏冉冉飄起。荷花上人人俱是絕頂高手,只因沒有料到他會這般逃走,再想飛起攔截,已經晚了,只能眼睜睜望之興嘆——瀟湘子掃描thxdeOCR武俠吧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