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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回

    歐陽舒冷笑道:“原來是海小姐和柳大總管,失敬,失敬。”他眉頭微皺,心道:“鄭國公府今日來的高手着實不少,恐怕不易對付。”他眼光一瞥,看見大廳另一端的茅山寨眾人,心中不禁一動。海瑩瑩笑吟吟走一樓來,卻不言語。柳若塵邊走邊拱手,微笑道:“今日得見歐陽盟主神功絕技,真是大開眼界。”歐陽舒似笑非笑道:“不敢,不敢,柳總管過獎了。”一名紫金盟弟子走過來,在歐陽舒耳邊低聲説了幾句,歐陽舒輕輕“哦”了一聲。柳若塵心中有數,道:“歐陽盟主,紫金盟最近可是新來了一位姓魯的副盟主?”歐陽舒道:“不錯,魯乘風魯副盟主是在下昔日的朋友,在下特意請他過來紫金盟協助盟中的事務。”柳若塵道:“這位魯副盟主的脾氣未免也太大了一些。”歐陽舒冷冷道:“哦?卻不知他如何得罪了柳大總管亦或是鄭國公府?”柳若塵淡淡笑道:“也説不上是什麼得罪,只不過是魯副盟主因為貴盟趙香主一事,居然直接向我家二小姐出手,若非柳某及時趕到,場面恐怕很難收拾。”歐陽舒淡淡道:“説起趙香主被害一事,在下倒想請柳總管給個説法。”柳若塵道:“趙香主的事,依柳某看來,實屬誤會,日後柳某定當有個交代,今日還是暫時不提為好。”歐陽舒心中暗想,眼下不必為趙無忌一中節外生枝,便道:“在下到時候自然要為趙香主討還一個公道,卻不知今日海二小姐和柳總管大老遠來到秣陵鎮,究竟有何貴幹?莫非也是來請人的?”方枕寒心中暗道:“看來今日鄭國公府與紫金盟必有一番相鬥,自己這出戏也到收場的時候了。”他念頭一轉,主意已定。方枕寒的身後正是聚仙樓的大門,只見他向門外望了一眼,伸出雙手,撣一撣袖上的塵土,然後把跨在左肩的包袱取下換到右肩。這幾個動作正是打給早已在外面潛伏的星公公和月婆婆看的暗號。星月二老一路尋着方枕寒的暗記跟蹤而來,如今正隱藏在聚仙樓對面暗處監視樓內的動靜。便聽柳若塵答道:“歐陽盟主猜得不錯。”他轉身走向陸滄然,拱手道:“陸大俠,慕容小姐,我家國公爺受京東西路轉運使文彥章大人所託,在朝廷新任命的知府到來之前署理金陵府事務,而調查慕容知府被害一案,鄭國公府自是責無旁貸,請慕容小姐和陸大俠隨我們走一趟,協助捉拿真兇。”他身形略轉,眼光掃視大廳內各派眾人道:“也請在場各位不要妨礙我等執行公務。”陸滄然暗忖:“姓柳的這一手倒是厲害,打着官面上的旗號來壓人。”他轉念一想:“哼,看來今日紫金盟一班人絕不肯輕易收手,我不妨暫時先答應姓柳的再説。”他當即轉過身來,對柳若塵道:“柳總管既然是奉命查案的,陸某自然是恭聽尊命。”柳若塵沒想到陸滄然答應得如此爽快,心中不禁一喜,笑道:“好,好得很。”歐陽舒冷笑道:“恐怕有人是假公濟私,另有企圖吧。”站在一旁的葉敬軒旱就按耐不住,大聲道:“哼,鄭國公府向來與慕容知府不睦,慕容知府究竟為誰所害,恐怕難説得很呢!陸大俠,你可要小心有人背後暗算哦。”柳若塵臉色一沉,大聲道:“大膽!葉敬軒,你怎可損毀我家國公爺的清譽!別怪柳某不客氣!。”葉敬軒怪笑道:“姓柳的,休要嚇人,難道老子怕你不成!”柳若塵冷哼一聲,面向陸滄然道:“陸大俠,還望你休要聽信這等小人的挑拔離間之詞。”陸滄然微笑道:“柳總管請放心,陸某與慕容小姐自然是跟你走的。”歐陽舒緩緩走向上官琴等快意堂眾人,淡淡道:“上官舵主,眼下之事,不知快意堂究竟管還是不管?”上官琴輕笑,望了一眼身邊的侯坤和霍三娘,悠悠道:“侯老爺子,霍大姐,你們説呢?”霍三娘道:“但憑舵主做主。”侯坤皺了皺眉,遲疑片刻,才慢慢道:“依我看,還是不管的好,咱們犯不着為這事跟官面上的人撕破臉皮。”上官琴道:“哦?”她心中覺得奇怪,暗想侯坤一向好勇鬥狠,怎麼今天卻怕起鄭國公府來了。她忽然站起,邁步盈盈走向鄭國公府眾人。歐陽舒和柳若塵都看着上官琴,不知她想幹什麼。沒想到,上官琴走到方枕寒跟前便停了下來,笑眯眯地盯着他看。方枕寒暗道:“她還是認出了我,莫非現在就想拆穿我不成?”他裝作被看得不好意思,尷尬萬分的笑了笑,點了一下頭。上官琴悠悠道:“這位公子貴姓大名?不知是從哪裏來的?”方枕寒忙一拱手道:“在下袁思暖,只是一個赴京趕考的江南舉子。”上官琴故作恍然道:“原來是袁公子,失敬,失敬。”她心中卻覺得好笑,暗道:“袁思暖,方枕寒,正好成個對子,除了這冤家,還會是誰。既然你在這裏,我就只有先走一步了。”上官琴轉過身來,嫣然一笑,道:“侯老爺子説得是,這趟渾水咱們就不趕了。歐陽盟主,各位,告辭。”她居然説走就走,帶着侯坤、霍三娘等快意堂眾人揚長而去。歐陽舒心中暗罵:“哼,他媽的快意堂,就知道平時坐地分贓,佔我們的便宜,如今碰到硬點子,就成了縮頭烏龜。”他轉眼望向方枕寒,心中思疑:“難道此人竟是鄭國公府請來的高手不成?”海瑩瑩此時也是覺得奇怪,暗道:“莫非快意堂竟是看花了眼,把袁公子當成是咱們請來的什麼高手?要不然的話,難道是那個上官琴看上袁公子?”想到這裏,她不禁眉頭微鎖,小嘴一噘,怔怔地看着方枕寒發呆。卻見歐陽舒已是走到大廳另一端茅山寨眾人的桌前,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銀票放在桌上,淡淡道:“古二當家,這是二十萬兩銀票,不知茅山寨的好漢是否願意助上一臂之力?”古清彪盲眼望天,陰陰笑道:“哦,二十萬兩?”歐陽舒神色不變,又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道:“好,再加十萬兩,幫不幫這個忙,全憑古二當家一句話。”柳若塵揶揄道:“哼,事到臨頭,到處搬救兵,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他環視大廳一週,沉聲道:“各位,我等有公務在身,還請讓出一條道來。”歐陽舒冷哼一聲,身形疾飄,與葉敬軒、喬孤蟬等人攔住柳若塵的去路,道:“要走,恐怕沒那麼容易。”柳若塵冷冷道:“歐陽盟主,難道紫金盟不想在金陵城立足了嗎?”歐陽舒嘿嘿笑道:“柳總管,紫金盟在金陵城中受鄭國公府的氣難道還算少嗎?咱們今天不妨舊帳新帳一起算,在下這就先替趙香主討還一個公道。”海瑩瑩杏眼一瞪,胸脯一挺,道:“姓趙的那個傢伙是本小姐殺的,他死不足惜,你要算帳儘管找本小姐。”歐陽舒陰陰笑道:“哦?既然海二小姐願意擔當此事,在下不妨就向海二小姐討教幾招。”海瑩瑩伸手從腰中拔出日月雙刀,刷刷兩聲刀光閃閃,昂然道:“好,本小姐這教你幾手。”柳若塵腳步一滑,已攔在歐陽舒和海瑩瑩之間,悠然道:“小姐千金之軀,萬萬不可輕動,還是讓柳某的金剛掌來會一會歐陽盟主的射天神指,看看究竟是誰厲害。”歐陽舒哈哈一笑,道:“好,好,在下早就等着這一天了。”説話間,他右手一招“滿江紅”,左手則是招“生查子”,兩縷指風激射向柳若塵。柳若塵道聲“來得好”,雙手隨即輕飄飄、慢悠悠地拍了出去。歐陽舒的兩道指風來得雖快,不想還是撞到了柳若塵輕拍而來的雙掌之上,“卟”、“卟”兩聲,指風似是碰着一堵厚牆,被彈了回去。兩人身形各是一震。歐陽舒心中一寬,暗道,柳若塵的金剛掌不過如此,他原本擔心自己方才與古清彪一戰元氣損耗太多,會被柳若揀便宜,不想雙方交手一招,竟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歐陽舒登時膽氣皆壯,準備與柳若塵放手一搏。柳若塵卻是大吃一驚,他的雙掌與歐陽舒的指力甫一接觸,便發現自己的掌力居然比平時減少了兩成,他急忙暗中運氣,驚覺真氣在前腹的氣海穴總是略有阻滯。説時遲,那時快,歐陽舒雙手又各發一指,兩股鋭風又向柳若塵激射而來。柳若塵不及細想,雙掌一翻一挫,又是輕輕拍了出去。“卟、卟”,指風與掌勁又撞在一起,難分高下。這一次,柳若塵的掌力仍然還是平時的八成,他百思不得其解,原先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不想如今卻是變生肘腋,而且莫名奇妙,雖不至馬上落敗,卻也完全出乎自己所料,他心中不禁暗自焦急。他那裏知道,在來秣陵鎮的路上,自己欲置方枕寒與死地,施以暗算,不想卻被方枕寒在其人之道還其自身,以靈台念法把一息念力定在柳若塵的氣海穴,便其功力大打折扣。這還算方枕寒手下留情,未施重手,否則此時柳若塵早已傷在歐陽舒的射天神指之下。喬孤蟬、葉敬軒二人見歐陽舒與柳若塵鬥了起來,當下手一揮,呼喝數聲,帶着紫金盟、秦準幫和玄武幫眾人向着海瑩與蔡回春、郭盛夏等鄭國公府高手撲去。蔡回春、郭盛夏等人將海瑩瑩護在當中,揮起兵刃迎戰。猛聽一聲叫板唱腔“奴家來也”,一條人影飛來,雙袖揮舞,搶先攻向蔡回春的長劍,卻是“鐵袖旦”郭辰魚。他不知何時,已是換了一件長衫,雙袖呼呼生風,聲勢逼人。歐陽舒眼光一瞥,知是古清彪答應了自己的條件,派人出手援助,他心中一喜,手上更不放慢,指勁“嗖、嗖、嗖”接連攻向柳若塵。柳若塵心中雖然驚疑不定,卻畢竟是江湖老手,他腳步插、行、縱,避過對方的指勁,雙手連揚帶招,一掌又一掌地拍了出去。他的功力雖然減弱,卻恰好與剛好打了一架的歐陽舒旗鼓相當,正好扯平,二人自是有得好鬥。原先攻向蔡回春的葉敬軒見郭辰魚上前助肋,隨即心中電轉,身形一滑一閃,已是斜步搶到陸滄然和慕容宛兒面前,手中雙剪虛晃兩招,大聲道:“陸大俠,還是跟我們走吧。”陸滄然仍是坐着,只是身子微轉,順手在腰間一抽,已是拔出一柄雪亮的劍來,笑道:“來來來,葉幫主,咱們先玩上幾招再説。”葉敬軒猛覺一股寒氣襲來,身形立即一頓,雙剪一圈,瞪眼瞧着對方,凝神戒備。他見陸滄然分明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不禁暗暗火起。正在此時,數條人影閃到,卻是“針郎中”太史思與三名茅山寨的好手。太史思右手捏着金針,遙遙對着陸滄然,沉聲道:“陸大俠,請。”陸滄然眼光一亮,笑道:“來得好。”但見他並未如何作勢,已是徐徐站起,面朝着葉敬軒和太史思二人,身下的那條長凳在他一轉身間倏地滑向一邊。陸滄然微笑道:“你們兩個一起上,陸某要是輸上一招半式,自然是跟你們走。”葉敬軒一聲冷笑,道:“好,葉某得罪了。”他右手一式“雷音大剪袍”中的“鐵牛耕地”,左手一式“妙嘆小剪巾”中的“靈貓捉鼠”,向着陸滄然身上剪去。太史思隨即對着陸滄然來回繞了幾個半圈,手中金針連變三式,尋找着陸滄然應變中的破綻。陸滄然微微一笑,長劍一劃,雪光一閃,錚然一聲,已將葉敬軒雙剪的招數代解。葉敬軒、太史思便覺一陣陣森然的寒氣不斷逼來,急忙運功相抵。陸滄然人稱“卧雪劍客”,雪谷劍法一旦展開,果然是氣勢凜然。葉敬軒雙剪迅即左崩右纏,正是“妙嘆小剪巾”中的兩式“白猿拖刀”和“藤蘿繞樹”,再次攻向對方。陸滄然劍法展開,一一破去葉敬軒的攻式,劍上的寒氣仍是源源不斷地逼了出去。他雖然手中長劍在與葉敬軒交手,卻僅用了四成功力,倒有六成功力用來凝神戒備一旁虎視眈眈,晃來閃去的太史思。跟着太思史一起衝過來的三個茅山寨的好手卻是呼拉一聲,向着慕容宛兒逼去,其中一人喊道:“先拿下這丫頭,還怕陸老兒不跟我們走?”慕容宛兒柳眉一豎,小嘴一噘,抽出一對紅纓短槍,挺身迎戰,臉上毫無懼色。陸滄然眉頭微皺,臉色一沉,冷然道:“好不要臉。”他手上劍招陡然加緊,凌厲無比,同時攻向葉敬軒與太史思二人。聚仙樓的大門這邊,玄武幫的一名副幫主和三名幫眾此時此時正圍着方枕寒,他們不知方枕寒的底細,卻也不敢貿然出手。方枕寒眼光一掃,已看清大廳內的局勢。但見大廳內柳若塵與歐陽舒不相上下,鬥得難分難解,倒是喬孤蟬、郭辰魚領着二十來名幫眾與海瑩瑩、蔡回春、郭盛夏和八名快刀手混戰成一團,兇險萬分。海瑩瑩見方枕寒孤單一人被對方四人圍着,心中不免惶急,雙手日月雙刀急揮,硬是向着方枕寒這邊衝來。口中喊着“袁公子,小心。”蔡回春、郭盛夏等人心繫自家小姐安危,急忙跟着海瑩瑩向方枕寒這邊闖過來。古清彪此時已是從座位上站起,盲眼望天,凝神辨聽着場內局勢。他剛才受的傷本是不重,經運功療傷又好了幾分,只是那寄書犬傷得不輕,於是他便柱着竹杖在旁掠陣。慕容宛兒在三名茅山寨漢子的圍攻下,不免吃緊,手中槍法左支右拙,漸漸有些散亂,兩腮微紅,香汗淋漓。陸滄然劍法霍霍,接連將葉敬軒和太史思逼退數步。葉敬軒沉喝一聲,雙剪催緊,拼死擋着陸滄然,太史思則是繞着陸滄然飛走,右手金針的變化亦是越來越快。陸滄然一時無法脱身,只得一邊與葉敬軒、太史思纏鬥,一邊注視慕容宛兒那邊,暗中準備在不得已時用險救人。方枕寒心中暗道,再鬥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他心念一轉,主意已定。他左手一揚,長袖在空中一招,已向聚仙樓外伺伏的星公公、月婆婆發出暗號,同時身形飄起,飛向正於喬孤蟬、郭辰魚等廝殺的海瑩瑩、蔡回春眾人。那名帶領三名幫眾圍着方枕寒的玄武幫副幫主見狀,呼喝一聲,身形搶出,手中大環刀疾出,一刀向方枕寒來路砍去。方枕寒奪手伸出,拇指一彈,“叮”的一聲擊中大環刀的邊沿。那個副幫主騰的一聲,身倒跌了出去,大環刀也飛向空中。方枕寒左手一蕩,袖風推出,將那三名緊跟着衝來的紫金盟幫眾打得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回去。他腳步一縱一跨,身形已閃向鄭國公府眾人。此時“鐵袖旦”郭辰魚和“花夫子”喬孤蟬正與兩名茅山寨好手合鬥“春劍”蔡回春和“夏劍”郭盛夏二人。蔡、郭二人劍法雖是精妙,卻比郭辰魚的十八般袖法和喬孤蟬“花枝掌法”略遜一疇,加上又是寡不敵眾,處處受制。喬孤蟬一招“鬥星摘花手”襲向蔡回春左肋,蔡回春揮劍擋格,不想被郭辰魚看出破綻,一招袖槍刺出,疾扎蔡回春左臂,眼看蔡回春勢難避開,忽地白影一閃,方枕寒恰好趕到,他左手如刀,閃電般切出,“嗤”地一聲,郭辰魚的袖槍如泄了氣般頓時垂落,郭辰魚轉眼望去,右手長袖已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他怪叫一聲,退向一邊。方枕寒動作不見稍停,他看見一名秦淮幫的弟子避不開鄭國公府老六的快刀,轉眼就要喪命,當即身形一斜插一前衝,伸手已從刀口下抓起那名秦淮幫弟子,向外拋了出去。鄭國公府眾人與喬孤蟬等人都是一驚,雙方均不知方枕寒究竟幫誰,而且身手如此了得,一時間出手都緩了下來。海瑩瑩更是“咦”的一聲,以一種極奇驚異的目光看着方枕寒的身影。方枕寒腳步毫不放鬆,連擺帶穿,身形已閃到慕容宛兒身邊。慕容宛兒此刻在三名茅山寨漢子的夾攻下,正到了危急關頭,她募地見方枕寒趕到,登時歡叫一聲“枕寒哥哥”,剛待刺出的雙槍立即收了回來。她這聲叫,卻是憋了好久,現在終於叫出來。但見她雙手負背,笑眯眯地站地在那裏,她知道,有“枕寒哥哥”在,自己就是最安全的。方枕寒微笑着輕叫一聲“宛兒”,右手在空中一仰一伏,幾個起落,已將那三個茅山寨漢子的兵刃抓在手中,順手向地上隨便一擲,那三件兵刃立即深深插入青磚鋪成的地板上,直沒至柄。那三個漢子茅山寨漢子看得呆了,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方枕寒這才站定身形,沉聲喝道“住手!”大廳內眾人幾乎都是心神一震,手中兵刃不知不覺都停了下來,只剩下歐陽舒和柳若塵二人還在相鬥。他二人早已看見大廳內的變化,其中柳若塵自是驚懼更甚,怎奈二人此時已是拼上了內力,欲罷不能,誰也不敢先行住手。方枕寒正等上前,轉眼一望,忽見慕容宛兒正兩眼淚汪汪地看着自己,她見方枕寒望向自己,更是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着道:“枕寒哥哥,我爹爹他……”原來她高興才一陣兒,卻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爹,這些日子來,她先是喪父,後是逃亡,身邊雖有一個陸師伯看護,心裏卻總是盼着朝思暮想的枕寒哥哥來救自己,如今乍見心上人,自是滿腹委屈湧上心頭。方枕寒平時早將宛兒當成自己的親生妹妹看待,百般呵護,如今見狀,更是憐惜萬分,忙和聲安慰道:“宛兒,別難過,我一定替你討還公道。”他轉過頭來,向着柳若塵和歐陽舒二人邁步走去。方枕寒三個大步,已走到柳若塵和歐陽舒身邊,沉聲道:“兩位,還是罷手吧。”説着,他雙手一託一拔,已到了歐陽舒的指力和柳若塵的掌勁之間,然後先塌再立,雙手向外一分。柳若塵的“金剛神掌”和歐陽舒的“射天神指”分別打在方枕寒的雙臂上,二人均覺如擊朽木,然後有一股大力推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兩旁退了開去。歐陽舒和柳若塵分別向後退了兩步,站定身形,各自長舒了一口氣,雙雙瞪眼看着方枕寒。歐陽舒道:“閣下是誰?”方枕寒微微一笑,身子並未如何作勢,忽然向後飄去。大廳內募地閃進兩條人影,在方枕寒身邊落下。眾人定睛一看,卻是兩名腰繫佩刀的官府公差。其中一人手按腰間佩刀,身上揹着一件包袱,正冷冷盯視着場內眾人,另一人卻是雙手舉着一個托盤,面向方枕寒,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請更衣。”眾人眼光瞧去,卻見托盤內居然端放着一頂官帽和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紫色衣衫,還有一條捲起的白色玉帶。眾人正在驚疑,猛見方枕寒右手一伸一抖,身子躍起空中飛轉,眾人都是眼前一花,被一片紫光擋住了視線。待到方枕寒旋轉着幾個起落,身形在地上落定,身上已端端正正地穿着一件紫色官服,腰間則繫着那條白色玉帶。眾人再一看,原先背在方枕寒身上的包袱不知何時已到了那名公差的托盤中官帽的邊上。方枕寒神色肅然,伸出雙手,緩緩從托盤中舉起官帽,慢慢地戴在頭上。那名手按腰刀的公差大聲喝道:“新任京東二路按察使兼金陵知府方枕寒方大人在此,你等還不上趕快上前拜見?!”大廳內一片譁然,眾人都對眼前一連串的變化驚異萬分。大門外又走進六個人來,眾人看去,卻又是六名帶刀公差。這六人魚貫而入,訓練有素地分別在方枕寒左右站定,面對着大廳眾人,氣勢凜然。這八名站在方枕寒身邊的公差正是人稱“碧湖八捕”的方天、方地等人。歐陽舒終於強懾心神,狐疑道:“閣下,閣下真是方大人?”方枕寒微微一笑,道:“方地,把本府的拿與柳若塵柳總管看看。”方地道:“是”。當即解下身上背的包袱,迅速打開,露出一枚方方正正的大印來。方地雙手捧着官印,快步走到正怔在那裏的柳若塵面前,道:“柳總管,請驗看。”柳若塵這才還過神來,哦了一聲,伸手拿起官印看了又看。他心中連轉幾個念頭,暗中審度場內局勢,心想若是自己不認這枚官印,與歐陽舒等人聯手對付方枕寒,不但絕無把握制住方枕寒,反而還要落下謀刺朝庭命官罪名,正所謂吃不了兜着走。他思前想後,暗忖自己雖曾暗算方枕寒,但卻反被方枕寒做了手腳,佔了便宜,而自己又尚無任何把柄落在方枕寒手裏,完全不必此時就反臉。柳若塵正在暗中盤算,忽聽有人冷冷道:“柳總管久經官場,難道連堂堂朝庭命官的大印也不會看嗎?”眾人轉眼看去,門外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人來,説話的正是走在前面的清癯老婦,她身後跟着的則是一個睡眼惺忪的老頭。大廳內歐陽舒、柳若塵、葉敬軒等眾人立即認出了這對老人,正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星月二老”。柳若塵暗道:“眼前之事,看來只有暫時罷手了。”他立即恭敬地將官印交還方地,然後撣一撣身上的塵土,上前幾步,躬身施禮道:“鄭國公府總管柳若塵拜見方大人。”眾人見狀,知道方枕寒非虛,大家都不想當面開罪官府,於是便紛紛上前行禮。歐陽舒乾笑道:“方大人,請恕草民不知之罪,冒犯冒犯。”方枕寒淡淡道:“歐陽舒,你可知罪?”歐陽舒一驚,忙道:“大人,草民除了不識大人官駕之外,不知還身犯何罪?”方枕寒道:“你等在光天化日之下聚眾鬥毆,擾亂百姓,難道不是罪嗎?”歐陽舒道:“大人容稟,草民雖然有擾民之罪,卻也是為了保護陸大俠和慕容小姐,實是出於一片善意,這一切,想必大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方枕寒冷笑一聲,道:“既是如此,本官暫且不加追究,如今,官駕到此,難道你們還想管閒事嗎?”歐陽舒忙道:“不敢,不敢,草民等謝過大人,這就告退。”説着,他立即與葉敬軒、喬孤蟬帶着紫金盟、玄武幫和秦淮幫眾人紛紛行禮,離開了聚仙樓。古清彪、郭辰魚、太史思等見不是路,也急忙行過禮,帶着茅山寨等一班人離去。這些江湖人物心中都是暗罵倒黴,碰上方枕寒這顆掃帚星,討了一身晦氣。方枕寒目光一轉,卻見海瑩瑩正目不轉睛地瞪視着自己,不禁心中一緊。海瑩瑩怔怔地站着,目光盯視着方枕寒,臉色一陣白一陣清,嘴唇微微發抖。蔡回春、郭盛夏等人看着海瑩瑩,不知如何是好。柳若塵臉上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他走向海瑩瑩,低聲道:“小姐,我們也該走了。”海瑩瑩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半晌才從嘴裏擠出六個字來:“方枕寒,方大人……”她忽然一扭頭,轉身向門外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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