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又是一個明日,今日是昨日的明日。
匆匆過了幾天,石拓依然頂着一嘴毛無措地拿着鋒利的剃刀,狼狽地走到屋前竹籬下。
竹籬旁有座新架的鞦韆,鞦韆上有位人間仙子正在休憩,粉頰枕在手臂上睡得香甜,風拂過她的青絲,帶來淡淡誘人風情。
“煙煙,你醒了沒?”石拓小聲地喚着。若非不得已,他實在不想吵醒沉睡中的仙子。
光看她的睡臉,他就覺得體內有股情愫滋生,好想一古腦地全倒給她,只求她一個回眸。
愛來得又猛又烈,撞得他頭冒金星,他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放不開她,註定要為她沉淪一生。他從沒為自己求過什麼,但這一刻他誠心向上蒼祈求,只願擁有她的愛。
“煙煙,我的煙煙。”他失神地呢喃着,手指撫上她潔嫩的玉腮。
其實在石拓的腳步聲靠近時,敏鋭如豹的龍煙已從假寐中清醒,她憑腳步聲得知來人是他,故意不張開眼逗弄他。
對於感情,她是抱持着誓在必得的態度,她認為他值得用心託付一生後就絕不放手,這就是她的愛情觀。可以説她強悍,也可説她霸道,但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只要他們彼此都認定的對方是今生的惟一,她會以豹的剽悍護衞自己的愛情。
“你吵醒我嘍!笨石頭。”龍煙眼未睜,笑意上了嘴角,玉手覆上他的手臂。
“對不起,煙煙,你可不可以幫我一件事?”他沒想到才幾年工夫,手藝都鈍了。
“有什麼問題,我當然……呃,你想毀……毀容嗎?”她剛睜開的美目頓時瞠大。
石拓羞赧地嘿嘿兩聲後猛捉頭髮。“以前做得滿順手,可是今天好象不太靈光,老是抖呀抖的。”
“你真是……”龍煙忍不住大笑。實在不能怪她笑得猖狂放肆,石拓那張“殘破”的俊顏教人不笑都難。
“我知道這模樣很驢,所以才來找你幫忙。噓!笑小聲點,我已經不敢抬頭見人嘍!”他看她笑到嗆喉,覺得她真不給面子。
輕手拍拍她的背,石拓深覺可笑,大概沒人像他這麼天才,鬍子沒刮掉幾根,臉上的刀痕卻比掉落在地上的毛還多,也難怪她笑岔了氣。
“這個……嗯!忙,我一定會幫,不然有失厚道。”她忍着笑氣,勉強端起正色,心想,不知他是怎麼弄的,把自己弄得像被老虎爪捉傷似的,東一塊脱皮西一條血痕,教人佩服至極。
“喏!給你。”他手心一翻,一把剃刀出現在她眼前,上面還沾了血漬。
龍煙苦惱地接過剃刀,長這麼大她連腿毛都沒刮過,哪會刮男人的鬍子,大話説得太滿了。哎呀!管他的,就當在龍門訓練刀法,再壞也抵不過他自己的傑作,頂多幫他徹底“毀容”。
她看看那張佈滿坑洞的臉,不自覺又笑出聲。
“煙煙——”石拓有些惱怒地拉長音。“你到底笑夠了沒有,趁師父們沒回來之前快剃了它,我不想被笑兩次。”
“好嘛!我不笑。”龍煙抑制笑聲刷刷他的亂胡。“小氣鬼,就讓人家笑一次會怎樣。”
一次?他抗議道:“你笑好幾次了,而且嘲笑人家是一件失禮的行為,你一點悔改之心都沒有。”拿人家的失敗當笑話真是要不得。
給他梯子倒讓他爬上天嘍!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永遠分不清黑臉和青臉是什麼意思。她假意低垂着頭,掩面抽搐。“你吼我,人家又沒有説錯,你怎麼可以罵我沒有禮貌,嗚……”
“煙……煙煙,我沒有罵你,你不要哭嘛!都是我不好、我不對,你別哭了。”慌了手腳的石拓趕緊哄撫她。
“你罵我沒有羞恥心,更少了憐憫胸懷,嗚……我哭死算了,免得惹人討厭。”龍煙的肩膀抖得更厲害。
天地良心,他有罵她沒有羞恥心嗎?她耳朵長繭不成。他連忙道:“我沒有討厭你,你是天底下我最喜歡的人。”
“有多喜歡?”她抖動的肩膀下是止不住的笑。
“很喜歡很喜歡,真的,我只喜歡你一個。”他喜歡得見不得她掉眼淚。
“騙人,喜歡我還兇我,剛剛吼得人家耳朵好痛。”她才不會因為一句喜歡而滿足。
“真的?”他有大聲吼嗎?石拓改為低喃地説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
“你不是故意難道是存心的?嗚……我討厭你啦!你欺負我……”龍煙乾脆拉起衣袖竊笑。
一聽到心上人説討厭他,石拓心慌地拉她入懷,一直説着抱歉話語。
“我保證以後絕不罵你也不吼你,若有再犯隨你處置好不好?”他為莫須有的罪名道歉。
好,當然好,不過她得做做樣子端端架子。“你的身材比我壯,武功又比我好,誰曉得你説的算不算話,你反悔我也拿你沒轍。”
石拓氣餒地苦着一張臉問道:“那你要我怎麼做?”只要她不討厭他,他什麼都答應。
“你發誓。”
“發誓?”
“對,你發誓從現在開始都要聽我的話,不許吼我罵我,以我的話為準則,不然下場是……”
“是什麼?”他本來就很聽她的話,至於罵她吼她,他壓根捨不得。
龍煙偏着頭想了一下,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接着説:“罰你一輩子見不到我,孤老終身。”
嗄?她……“不行,換一個,我不要一輩子見不到你。”萬一他説溜了嘴……不成不成,他受不住後果。他連忙抗議道。
“我就要你發這個誓,不然你會常常欺負我。哎呀!説不定你剛好可以用這個藉口甩掉我……”
龍煙正説得高興時,石拓一時心急俯下身,用唇堵住她未竟之語。
許久之後,他才激情難抑地離開她甜美的唇,雙手捧着她的臉凝望道:“我用生命保證,絕對不反悔,一生只聽從你的話也行,你不要勉強我立誓終身不見你,我做不到。”
這份濃情傳到龍煙內心,她相信他的真心。“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有多喜歡?”他想聽到她喜歡自己有多深,可否終身相伴。
“你喜歡我有多少,我就喜歡你多少。”她的心底有座天秤,只要求等重的愛絕不吃虧。“不過呢……”
百拓心下才竊喜她的坦直以對,又被“不過”兩字給勒住了脖子。“不過什麼?”
“不過……一盆清水,一塊皂石。”
“清水?皂石?我不懂。”喜歡和清水、皂石有什麼關係?他搔搔腦袋。
“啪!”她往他腦後一拍。“你不是要刮鬍子?”
咦?怎麼扯上鬍子。“清水、皂石和鬍子?你要做什麼?”他依然不解。
她板着臉猛捏他的鼻子。“剛剛是誰説一生只聽從我的話行事,這麼快就想反悔不認帳。”
“我沒……好吧!我去拿。”石拓雖然不清楚這兩樣東西的用處,但他還是乖乖地聽話準備去了。
★★★
所謂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同理可證,沒刮過鬍子也看過人家“演”過。
電視廣告上都演出在刮鬍子之前要抹上泡沫,那叫做刮鬍膏。可現今手邊沒有那玩意,龍煙只能雙手不停地猛搓皂石,以期搓出些皂泡代替刮鬍膏,而石拓正躺在涼椅上,像只待宰的豬。
“煙煙,你在搓什麼?為什麼要塗在我臉上?”他覺得好奇怪,讓他很不適應。
“閉嘴,我要開始動工了,你再-唆害我手發抖的話,少了舌頭別找我要。”大師要有大師的“威嚴”。她嚴肅地説。
動工!好可怕的形容詞。石拓動也不動地任由她擺佈,畢竟刀子在她手上,一不小心就會造成無可挽救的憾事,為了活久一點,他努力當塊活石頭。
“天呀!你的鬍子是上了石膏呀?硬梆梆又粗得要命,難怪扎得我下巴又刺又癢的。”
“對不……唉!”他才想道歉臉上就掛彩了。
龍煙可沒有同情他,反而用刀柄拍拍他的臉。“這就是多話的下場,所謂血的教訓,切記、切記!”
哭笑不得的石拓繃緊了臉皮,好方便她下手……下刀。心想着煙煙好無情,也不心疼他被刀劃傷了臉。
“不要在心裏偷罵我,我有聽到哦,你可是允諾過這輩子都不罵我。”哼!他在想什麼她從他眼睛可看得一清二楚。
厲害。連心語都聽得見。他忍不住會心一笑,接着悶哼一聲,他又掛彩了。
“我這個人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良心,如果不想命喪我刀下,喝!求神保佑吧!”唉!又是一刀。雖然連連失手,但龍煙依然信心十足。
咦!她瞧這張臉怎麼愈看愈熟悉,好象在哪裏見過?啊!莫非是……他?
沒有贅言,她刮完最後一刀,直接把清水倒在他臉上,石拓反射性的從涼椅上躍起,用手背抹抹臉上的水滴。
“想要我洗臉吩咐一聲即可,不用整盆淋下嘛!”他的衣服全濕透了。
“李-……”怎麼會是李-的臉?龍煙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拓,若不是她剛離開寧南王府,知道李-嘴上無毛,不然她會以為有人故意要戲弄她。
李-!好熟的名字,好久以前似乎聽過。石拓拚命地在腦海中翻找,但只有一個遙遠又模糊的影像晃過,接着是一片空白。
對了,李-好象是男人的名字。“李-是誰?”他醋意橫生地問道。
“李-就是你……哎呀!我是説李-長得很像你,他是寧南王的二世子。”簡直是拷貝品。她解釋道。
“有多像?”他一點也沒發覺自己的表情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一模一樣。”真是像得沒天良。龍煙認真地説。
這下他整個人陰沉下來,臉色也黯淡灰澀。“你喜歡誰?我還是他?”他討厭世上多了一個“他”。
“當然是……你。”瞧他繃着一張臉籲口氣的輕鬆樣煞是可愛。“別忘了,我是今天才認識‘你’。”她俏皮地説。
“李-呢?”他還是有點介意有人長相與他雷同。
“李-是我的義弟。怎麼,你也想效法他當我的弟弟?”她用促狹的眼神睨睨他。
石拓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才不要當你弟弟。”
他的確不是李-,李-那傻小子很好騙,只要搬出一堆之乎者也、孔孟説,他馬上依禮而行不敢怠慢,活像一本“禮記”。龍煙在心中比較着。
仔細打量一番,李-的皮膚較白,個頭略矮了一寸,眉宇間有着王孫貴族的驕氣,眼神温和而無害,屬於温文爾雅之士。
反觀石拓神采有型,臉孔比較有陽剛氣息,肌肉結實有力,眼神威而不厲,兩眉間透着王者之風,看似狂傲而內斂,懂得隱其鋒芒。尤其是看向她的那雙眼眸,深情如激石,包容似大海,還有隱藏的熱情及佔有慾,這全是在李-身上找不到的情感。
也許李-是愛她,但愛得太怯懦、太理智,引不起她的共鳴,所以她被另一個“他”所吸引,因為他身上有她所想擁有的一切,也就是盲目的愛。
“煙煙,你在看什麼?”他總覺得她的眼中有兩個他,而他不喜歡另一個“他”。
“你們的外表讓人難以辨別,但個性方面卻南轅北轍,若不曾相處倒真的會混淆。”要是不開口説話會更像。她在心中補上一句。
“你呢?會不會認錯?”他認為天底下人都錯認亦無妨,只要她明白。
龍煙把手放在下顎,手指撫捏着圓潤的下巴,眼中閃着狡獪的笑意。“吻我。”
“什麼?”他不理解她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句。
“我説吻我。”她睜大了眼直瞧他,彷彿下着咒語。
石拓沒有遲疑,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後腦,手指全沒入發中,輕輕地覆上她的唇。
少掉鬍子的阻礙,他吻得更深更沉更難以自抑,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中,兩人化成一體,手臂更是緊緊相扣,吻得忘了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他發現自己起了反應,連忙地抽回依戀的唇,將頭枕在她頭頂上喘息。
“你是石頭不是李-,我絕不會認錯。”好激烈的吻,燃起她體內的火苗。她吻過不少男人,但僅是點到為止,從未有如此失控的情形產生,看來他們會很幸福——在牀上。
“你吻過李-?”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生氣,可是一股妒火就這麼湧上來。
龍煙的眼珠子轉了半圈,她不直接回答,以捉迷藏的方式反問他,“你認為呢?”
愛情是自私的,石拓是平凡男人,無法做到無私。他嫉妒忿然,但又愛慘了她,寧可當只縮頭烏龜,不去想她的唇曾被其它男人侵佔過。
這一刻,她是他的。不安的他再一次吻住她那紅豔檀口,藉以平息紛亂無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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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子,你跑慢一點,沒人追着你跑。”洪姬喚着那沒定性的小女娃,真是枉費她平日的教誨。
“師父,我叫穆桐,你不要叫人家桶子,很難聽耶!”桶子桶子,她身上哪個部位像木桶?穆桐不高興地放慢腳步,學師父的蓮步輕移,優雅地像個大家閨秀,看到螞蟻走過就讓路。
平日的她是温婉可人的俏佳人,笑不露齒、端莊嫺靜,以師命是從絕不敢有二話,但是昨天兩位師伯來訪,從他們口中得知,最近師兄與一女子過往甚密。
從小她就愛慕着師兄,連自己的名字都是他取的,再加上兩人自幼即青梅竹馬,同習武藝,她早已視他為未來夫婿。而師兄一向十分疼寵她,更讓她一顆芳心徹底淪陷,抱定非他不嫁的決心。就連師父和師伯們也有意撮合這門親事,所以在她心中,自認為是師兄未過門的妻子。
如今兩人之間出現了第三者,教她如何不心急?別人的相公可以有三妻四妾,她的師兄只能有她一人,她不會讓其它女人搶走她的師兄。
“不好聽也叫了十七年,為師的改不了口。”洪姬平淡地説。名字本是無形之物,何須計較。
“師父……”穆桐無奈地輕籲。
“菩提本無物,何處惹塵埃?人的心可以無限廣闊,亦可狹隘如發,全憑個人修為,你要用心學。”
她又不是道姑,學這些禪理有何用。穆桐嘟着嘴説:“師父,你想師兄會不會移情別戀,愛上狐狸精?”
“嗟!小孩子別亂説話,萬物皆有靈性,別讓私心蒙了眼,石頭不是胡塗人。”唉!洪姬感嘆穆桐塵心太重。但想當初她又何嘗不是如此,結果落得滿身傷痛。
一晃眼,四十幾年過去了,她才悟透人生無常,不可強求,一切隨緣而行。
“對,師兄不是胡塗人,他一定是被狐狸精使了妖法,一時迷惑而已。”她相信師兄會及時醒悟,知道她才是他真正伴侶。
點不透,徒增傷悲。洪姬搖搖頭説:“你見過狐狸精?”狐狸若能修練成精,也是一種造化。
“沒有。”穆桐老實地搖頭。
“既然未曾目睹成精的狐狸,又豈知何謂妖法。你呀!留點口德少造口業。”洪姬雖然責怪,但語氣中帶着溺愛。
對於惟一的嫡傳弟子,洪姬實在狠不下心説重話,所以在穆桐温雅的個性中,多了一份驕縱,只是平時不常顯露,她也由着去。但由於她的放縱,穆桐驕縱之氣漸掩過温雅性情,變得比較自我些。
“人家説的又不是真的狐狸精,搶人家丈夫的壞女人一律稱狐狸精,你知道的嘛!”師父真討厭。穆桐扁扁嘴。
洪姬笑笑地摸摸她的頭。“她搶了誰的丈夫,你的嗎?為師可不曾將你許配給人哦!”
“這件事你們不都默許了,只差正式的名分。”穆桐指自己和石拓之間的親事。雖然師父和師伯們口頭上不提,私底下卻總是藉故讓他們有獨處的機會,這不就擺明了視他們為一對佳偶嗎?
“桶子,當初我們是看你們師兄妹頗為融洽,所以才決定順其自然,不去插手你們小倆口的事,如今……總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自己好自為知,千萬別陷得太深,到時苦的是自己。”
當初洪姬父親門下有三大弟子,大弟子黑如溝自幼和她訂下婚約,但是她卻愛上三師兄,而二師兄白似師偏鍾情於她。
這段四角關係已夠複雜了,而她所愛的三師兄卻愛上她體弱多病的胞姊,她在大受打擊之下,故意説些難聽的字眼羞辱胞姊,胞姊因此一病不起,不久香消玉殞,她以為從此可以獨佔三師兄的專寵。
沒想到專情的三師兄知道是她逼死他所愛的女子之後,竟然自責地引頸自刎,死在胞姊的墳前。父親在盛怒之下,將她下嫁大師兄黑如溝,但大師兄深知她心中另有所愛,又顧忌師兄弟間的情誼,因此在拜堂前夕離家。
而二師兄有感大師兄退讓之情,不久也離開了師門,一直到二十年後,他們才在異地相逢,只是人事已非。
如今她也看破了,三人如同以往再續師兄妹情緣,絕口不提男女情事,彼此比山為鄰,終老山林。
“師父,你説的徒兒不想懂,我只知道一件事,命運要靠自己創造,我不會把師兄讓給別人。”穆桐道。
“頑固。”洪姬平淡地説了這句。
穆桐偷偷地在師父身後吐吐舌頭。“師父,咱們快走吧!竹屋就在前頭。”
“你哦,老是長不大,不要在我後面扮鬼臉。”她就那一點小心思,洪姬不用回頭也知道她的小動作。
“師父……”真糗,被逮個正着。收起調皮的舉動,穆桐撒嬌地輕嗔,撫撫裙上縐褶,刻意地放緩腳步,表現出得體的風範,媛娜地走向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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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半掩的竹門,穆桐瞧見竹籬下相擁的人影,臉上的喜悦頓時凝結,化成難看的陰鬱。
她雙眉一斂,兇限地沉下臉,被背叛的酸楚充斥胸口,怒氣衝衝地上前拉開擁吻的兩人,一巴掌就向龍煙揮了過去。“不要臉的狐狸精,竟敢勾引我的師兄,我殺了你。”盛怒中的穆桐失了理智,揚手還想再揮。
石拓不及擋下第一掌,只能將她震退三步。“桐兒,你在幹什麼?”
“師兄,你的鬍子呢?”石拓的舉動震醒了穆桐的理智,首先躍入她眼中是他光潔俊朗的臉。
“颳了。”沒多理會她,他心疼地撫撫龍煙的臉。“都打腫了,一定很疼。”
“我打你一巴掌,看你疼不疼。”光説廢話,有人被打不疼嗎?龍煙沒好氣地説,心想,這小丫頭下手可真重,嘴裏都嚐到腥味了。
心上人被打,石拓滿腹不悦地瞪視穆桐。“你太無禮了,怎麼可以隨意出手傷人,快向煙煙道歉。”
“我……”穆桐咬着下唇,淚水潸然欲滴。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師兄責罵,一時之間啞口無言,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説不出口,任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不是有意要出手傷人,只因氣憤填膺,沒多加思索就已一掌凌空劈去,忘了師訓不傷無辜之人及無武學基礎之弱者。但她不後悔,只要能教訓到狐狸精。
“桐兒,不要讓我再説第二遍,還不道歉。”石拓這次真的動怒了。
在他面前,居然讓煙煙受到傷害,他太無能了,而且傷人的是他疼如親人的師妹。
“我……我不要道歉。”心一橫,穆桐把頭一偏,堅持不道歉。傷人固然不對,但她不承認有錯,是他們先對不起她,她有權為自己出氣。
“桐兒……”他氣得想上前,突然手臂被扯住。“煙煙,有事嗎?”對她,她口氣截然不同。
龍煙仰着頭説:“算了,小孩子不懂事,計較太多反而顯得有點小家子氣。”
“她已經不小了,該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我們不能縱容她,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石拓覺得她受傷比自己受傷更疼。
“我説算了就算了,你敢不聽我的話?”龍煙佯裝生氣的模樣直瞪着他。
“煙煙……”他無奈地輕喚,表情已有軟化的趨勢。
其實龍煙不是避不開穆桐的那一巴掌,而是故意想試試穆桐的實力,以及穆桐在石拓心目中的地位為何,會不會危及自己的重要性?結果她很滿意他的表現。
“一巴掌又死不了人,大不了我在她飯裏下巴豆,瀉她個十天半個月。”巴豆一樣死不了人。龍煙不在意地説。
下巴豆?!真虧她想得到。石拓説:“好吧!我聽你的話不為難她。桐兒,還不向煙煙道謝?”
穆桐毫不領情地説:“哼!誰希罕她的假清高,做做樣子討你歡心誰不會,我才不會上當。”要她道歉,下輩子吧!居然想在她的飯裏下巴豆,還囂張地説得那麼大聲,怕人家不知道,分明是仗着有師兄撐腰,故意要她難堪。
“桐兒,師兄要生氣了,你怎麼可以污衊煙煙,她又沒有得罪你。”心想,真正想討人歡心的是笨拙的他。
穆桐驕橫地説:“誰説沒有,你是我的,她沒有資格碰你,她是壞女人,搶了我的師兄。”
忍着氣,石拓剋制自己不大吼地道:“我永遠是你的師兄,但師兄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你無權侮辱任何人。”
他承認自己很喜歡穆桐,她的活潑、開朗和温雅都深受他的喜愛,但是煙煙的出現讓自己的心明瞭原來喜歡和愛不同。以前他喜歡穆桐是因為她像個妹妹一樣可愛,他喜歡疼疼她,但全然無男女私情。
他知道師父有意撮合他們,若沒有煙煙,也許他會順兩老的意思娶她過門,但是現在已不可能了。
因為他有煙煙。
“你以前從不對我兇,你説我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女孩。”往事歷歷在目,穆桐想忘也忘不了。
“現在你還是最可愛的妹妹,只要你把任性收起來。”石拓不相信她變得如此蠻橫不講理。
“妹妹!”穆桐愣了一下,太……太可笑了,誰要當他妹妹。
覺得臉頰有點麻痛,龍煙以為沒人看見而掏出一紅色小瓶,倒出黃褐色的藥膏正準備塗抹傷處。
“煙煙,我來,你看不到不好擦。”石拓温柔地接過她手中的藥膏。
“你背後長了眼不成,連這點小動作都難逃你的眼睛。”龍煙自以為已經夠小心,但還是被他發覺。
旋開瓶蓋,石拓輕輕地在紅腫爪印處塗抹清涼消腫的藥膏。“我的心只跟着你轉。”
他人雖面向穆桐,眼角仍不時瞄向身後的人兒,所以她的一舉一動都難逃他的眼。
一旁的穆桐看不慣他們親密的模樣,一把奪過石拓手中的瓷瓶往地下一扔,藥瓶霎時碎成細片。
“桐兒,你太過分了。”石拓低吼。
穆桐無懼他的怒火,抬起下巴道:“我不許你對她好,你只能對我好。”
“穆、桐!”石拓再也顧不得對龍煙的承諾,眼露兇光。
穆桐一見他喊她的全名,當下身子一縮,開始有畏懼之心。
正當石拓想出手教訓她時,一道輕揚的聲音阻止了他。
“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