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娘帶笑過來,拉着呂四孃的手道:“姐姐,真看不出你這樣美若天仙,功夫卻如此了得?”呂四娘笑道:“小鬼頭,你幾時也學會了這一套,懂得給人戴高帽了。不過説來我們還要多謝你呢,要不是你把那惡賊的船弄翻,這場惡鬥真不知如何了局?”
這時白泰官已給車鼎豐敷了金創聖藥,車鼎豐雙眼半張,面如金紙。甘鳳池怒道:“那女孩子手底好辣!”呂四娘過來看,道:“還好,幸那女孩子氣力不大,只是折斷了一根肋骨。”甘鳳池擅於續筋接骨之術,先替他接上右手腕骨所脱的臼,然後替他縫好筋骨的傷,包紮起來。過了一陣,車鼎豐精神稍稍恢復,張開了眼,微微點頭,表示謝意。呂四娘道:“你再躺一會兒。”車鼎豐微喘問道:“老朽多承相救,請問恩公高姓大名?”呂四娘笑道:“先祖姓呂,諱晚村,老丈想必相識?”車鼎豐“啊呀”一聲叫起來道:“恩人是葆中先生的公子麼?令祖當年終帳傳經,我雖未得列門牆,也曾受他指點。”掙扎着就要起來拜謝,呂四娘輕輕將他按下,道:“老丈乃是我的長輩,先人常常説及,如此客氣,豈不折殺小輩。”車鼎豐肋骨尚痛,見呂四娘以長輩之禮待他,也就罷了。甘鳳池道:“與老大同遊的那位少年是誰?”車鼎豐看了甘鳳池一眼,道:“他,他……”呂四娘知他心有顧忌,道:“他是我的師兄。”車鼎豐心念一動,忽然想起呂葆中並無兒子,定神看了呂四娘一會,道:“請恕冒昧,我記得葆中先生有位掌珠,小字瑩兒的,是否和先生一起?”呂四娘一笑揭下頭巾,道:“長者之前,不敢隱瞞,呂瑩正是我。”車鼎豐大喜道:“久聞女俠絕世武功,今日目睹,果然不假。伯道無兒,中郎有女,令尊泉下亦當瞑目。”呂四娘聽他提起父親,不覺淚下。車鼎豐又道:“那麼這位當是江南七俠中人?”呂四娘道:“他是我的七師兄甘鳳池。”車鼎豐這一喜非同小可,以肘支牀,將身倚枕,説道:“想不到與江南大俠在此相會!”歡喜過度,勉強起來,忽然“哎喲”一聲,暈過去。
甘鳳池笑道:“這位老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呂四娘道:“師兄大名,誰不仰暴。這位老先生牽動筋骨,一時急痛,料可無妨。只是那位什麼‘李公子’的來歷,可得待他好時再問了。”甘鳳池道:“我看這位老丈也是江湖中人。”呂四娘道:“我起初只當他是個先輩宿儒,現在看來,他對我輩來歷,頗為清楚,那縱非江湖中人,也必定是與江湖中的人有來往了。”
師兄妹談了一陣,車鼎豐仍然未醒,天色已黑,甘鳳池再要了一個房間,安歇呂四娘和魚娘。吃過晚飯,呂四娘甘鳳池白泰官圍坐商議,呂四娘道:“事不宜遲,我今日就想去探它一探。”
白泰官道:“那麼讓魚娘留守,我們同去。”甘鳳池想了一想,道:“人一多,反而打草驚蛇,還是讓八妹一人先去吧,待探得虛實之後,我們再定下步計策,也還未遲。”原來甘鳳池是因顧忌了因正在撫衙,硬拼殊非善策,而呂四孃的輕功超卓,則是他所深知,是以有此動議。白泰官一想,也明白了甘鳳池的意思,便不再持異議。
呂四娘吃過晚飯,小睡一會,聽到三更鼓響,方才起來,換過黑色的夜行衣服,帶了百寶囊,和甘鳳池白泰官點首道別,只一聳身,便輕如燕子般的穿窗飛去。白泰官嘆道:“八妹的輕功提縱術,我輩望塵莫及,做為師兄,真是慚愧極了!”甘鳳池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這是必然之理。要不,那武學一道,還能有什麼發展呢?”白泰官點了點頭,忽道:“我看今日所謂的那個女孩子,將來也定在我輩之上,只是手段太辣了!”甘鳳池笑道:“要不是她生得那樣可愛,我真想打她耳光。”
不説甘鳳池和白泰官在客寓談論。且説呂四娘出了湖濱旅舍,一溜煙的奔入城中。撫衙道路她本熟悉,悄無聲響的跳上女牆,翻入後園,園中雖也有衞兵巡邏,但呂四孃的輕功已有登萍渡水之能、飛絮無聲之妙,就是從衞士身邊掠過,他們也懵然不覺。
後園連着撫衙內室,呂四娘跳上屋脊,心想:先找李明珠一問。忽見遠處屋面,一條人影,疾掠而過,呂四娘暗中笑道:居然還有同道中人,且看看他是誰?身形一起,緊躡這夜行人背後,用中食兩指相搭,“拍”的彈了一聲,趕緊跳開,那人回頭來,下弦新月,雖非明亮,呂四娘卻已看得清楚,原來就是日間的那位“李公子”。他回過頭來,不見人影,甚是驚詫,轉過身飛入內院。
呂四娘跟在他的身後,輕輕跳下,內房忽然走出兩個丫頭,那“李公子”躲在庭中一棵樹後,呂四娘卻一聳身,跳上側屋的橫粱,只聽得一個丫頭道:“小姐和師傅到外邊去了,聽説去見什麼寶國禪師,你那冰塘燕窩,可不必這樣快端出來。”另一個道:“那個女孩子也要呢。哼,她不知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的千金,連我們小姐吃的燕窩她也嫌不好,説是遠比不上她家中的呢!”兩個丫頭吱吱喳喳走出外間去了。
呂四娘不再理那“李公子”,飛身捻在兩個丫頭前面,走到外衙,忽見那青衣婦人和了因和尚雙雙走來,呂四娘一驚,伏在屋脊上不敢稍動,了因和那婦人走入屋中,正正就在她的下面。呂四娘輕輕的移開了一點瓦縫!張目下望,了因剛剛走進,忽聽得那青衣婦人在了因身後,狠狠説道:“哼,呂四娘!”了因翻眼説:“呂四娘怎麼?”
青衣女人道:“寶國禪師,不是我説你,你怎麼這樣縱容帥妹?”了因“哼”了一聲,有苦説不出。青衣婦人又道:“難道你的師弟沒有一個聽你的話?”了因怒道:“沒他們也成!”歇了半晌,續道:“我的來意,想你已明白了?”青衣婦人道:“你不是替四貝勒帶密禮給李大人嗎?”了因道:“另外還有三件事情。”青衣婦人道:“請説。”了因道:“第一件,那路民瞻雖然犯了你家大人,卻是我的師弟,可得由我處置。”青衣婦人笑了一笑道:“本來理該如此。但其中尚有未便之處。他就囚在這間屋裏,等會你進入複壁密室去看他就知道了。還怕不止他一個人在裏面呢!”了因皺了皺眉頭,道:“何人看守他?”青衣婦人道:“我們的李小姐呀!”呂四娘方始恍然大悟這青衣婦人為什麼帶了因走進這間空屋,原來路民瞻囚在這兒。
呂四娘凝神細聽,只見了因又“哼”了一聲道:“你的徒弟好不要臉!”青衣婦人面色一變,道;“寶國禪師,你可不能亂講!我的徒弟難道還配不上你的師弟嗎?”了因道:“那也得由我做主。”青衣婦人忽又一笑,道:“不必你操心啦,我看他們已私訂終身啦,你那師弟呀,初時倒硬得很,半點不理我們小姐,現在呢,可是有説有笑,親親密密的像對小夫妻啦。”了因道:“好吧,就算他們成親,民瞻也得隨我到京城去。”青衣婦人又笑道:“只要你能説得動他,我聽他平日口氣,對你似頗為不苟文呢!”了因大怒,“拍”的一掌將桌子打塌一角,道:“他竟敢如此!”青衣婦人忙道:“寶國禪師息怒,反正你的師弟逃不掉,你可以慢慢教訓他。請問第二件呢?”
了因面色稍寬,忽然笑了一笑,道:“嫂子,韓大哥見過你啦?”青衣婦人道:“見過啦!”了因道:“你們這彆扭鬧了十年,老夫老妻,該和解啦。”青衣婦人道:“你是給他作説客了?”了因歪着眼睛笑道:“有些風流事情,本是逢場作戲,過了也就算了,嫂子,你説不是麼!”青衣婦人“呸”了一聲道:“女子沒正經。第三件呢?’~
呂四娘一一聽,才知青衣婦人乃是韓重山的妻子。心想:她倒保養得好,看來還只是四十多歲的人。她聽帥傅説過)這韓重山乃天葉散人師兄,兩兄弟各有所長,大葉的掌力在當今武林之中,可在五名之內;而韓重山的暗器之巧,則要數到前三名,他的妻子葉橫波武功也極高強,原來就是這青衣婦人。怪不得甘鳳地也只是和她打個平手。
了因停了一停,又道:“那個女較兒呢?叫她隨我回去!”青衣婦人道:“我要收她做義女呢!”了因道:“你別開玩笑啦,我非把她帶回去不可!”青衣婦人道:“怎麼她是私自離京的麼!”了因道:“你別多理閒事,總之你把她交出來便是。”
青衣婦人好像很不高興,問道:“你幾時回京!”了因道:“後天就回去。”青衣婦人説道:“那麼你不管呂四娘了?要知道她也是欽犯呢。”了因暗想:呂四娘、甘鳳池、白泰官是同門中除了自己之外武功最強的三人,自己若和葉橫波合鬥他們三人,只恐還要落敗。沉吟半晌,忽道:“韓大哥還要來的,是麼!”青衣婦人道:”誰管得着他!”了因道:“若你們夫婦同心合力,那我就將甘鳳池捉來,讓你消一口氣。”青衣婦人道:“好吧,那你多留兩天,等那老鬼來了再説。我也真捨不得燕兒呢!”
了因忽又端了面色,説道:“你現在就將那女娃兒叫來,讓我間她。”青衣婦人作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跑出屋外,連擊三掌,撮唇長嘯一聲,過j’…會,日間所見的那女孩子不知從什麼角落跑了出來,青衣婦人將她一把拉着,道:“有貴客要見你。”那女孩子“嘟”着小嘴兒道:“我不見寶國禪師。”青衣婦人一把將她推進屋內,責道:“不準這樣無禮。”
那女孩子見了因,似乎有點畏縮,了因招招手道:“你過來!”那女孩子搖搖頭説道:“我不!”了因生氣道:“你這小搗亂,他們把你
313寵壞啦!”那女孩子忽道:“四貝勒叫我不必聽你的話。不要你親近。”了因跳起來道:“什麼?你胡説!”小女孩子笑道:“他説你是個淫僧,喂,大師傅,什麼叫做淫僧呀?”了因面色青裏泛紅,十分尷尬,拿不準四皇子是不是説過這話。
呂四娘在上面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氣者是自己師傅,在武林中被尊為“聖尼”,卻有這樣一個弟子,背上“淫僧”之名,師傅九泉有知,死不瞑目;笑者是了因在這女娃之前,作出一股尊嚴之狀,被她那麼一笑,真是無地自容。正在好氣好笑之際,屋外樹蔭下人影一閃,一個人唰的竄了出來,躲到屋角暗黝之處,把耳貼牆,偷聽裏面的話。呂四娘心道:“晤,他也來了,膽子倒真不小!”這人正是那個“李公子”。
屋中那女孩子又道:“我在宮裏悶得發慌,出來玩玩,你們何必這樣緊張,明天我就自己回去。”了因道:“四貝勒叫你和我一同回去。”那女孩子道:”他真的這樣説?”了因生氣道:“你在胡説,看我賞你耳瓜子。”站了起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作勢抓她。青衣婦人急忙攔道:“寶國禪師,你不害臊,嚇唬孩子嗎?”女孩子一溜煙跑出屋去。屋角那個“李公子”嗖的掠出,拔步便追!
了因大叫道:“有賊!”身形一起,飛掠出去。呂四娘知道那李公子絕非他的對手,瞬息之間,已飛過兩間屋面,青衣婦人也追了出來,呂四娘一聳身,掠過一間屋面,朗聲叫道:“了因,你敢來與我決一死戰嗎?”了因大吃一驚,猛然收步,轉過身來,呂四娘雙手連揚,六把精光閃目的小匕首化成六道銀虹,齊向了因奔去。
獨臂神尼門下,除了因外,每人都練有自己的獨門暗器,如白泰官練的是梅花針,甘鳳池呂四娘練的是飛刀,呂四孃的飛刀與甘鳳池又有不同,除了比甘鳳池的刀更短之外,而且刀柄樓空,飛出來,發出叮叮噹噹響,驚心動魄,了因功力極高,掄起禪杖,六炳匕首,全給震飛,然而那飛刀怪響,也擾得人心頭煩躁,就在了因心神不定之際,呂四娘施展絕頂輕功,呼的一聲從他身旁掠過,一回首,又是六把飛刀,待了因將飛刀全打落時,呂四娘已飛身出撫衙去了。了因知道追她不急,倒拖禪杖追飛下屋來。青衣婦人道:“寶國禪師,燕兒呢?”了因道:“也走了!”青衣婦人道:“怎麼不追呀。”了因賭氣道:“你去追吧!我追這小子,有如此大膽,原來是呂四娘這賊婢暗中幫她。”青衣婦人見過呂四娘本領,單身那裏敢追?
呂四娘跳出撫衙,躍上民房,聚攏目光,四下一望,只見西北角一條黑影,疾如奔馬,直奔出城,在黑影之前,隱隱見着一點黑點,滾動有如流星。呂四娘知道黑點定是那女孩子,背後那黑影當然是那個少年了。呂四娘心想:這兩人甚是怪異,且去追他。黑影已出了城,呂四娘才飛身追趕,追了好一會兒,黑影漸現,呂四娘這才放慢腳步。那少年輕功,也是第一流了,然而呂四娘緊跟他的身後,他竟然絲毫也不知道!
少年已奔到湖濱西岸,忽然跑上一座臨湖的高山,此山名為“葛嶺”,在寶石山與棲霞嶺之間,相傳古仙人葛洪曾在這座山上像過丹,所以後人把這座山叫做葛嶺。這時跑在前面的那女孩子已跑到山上,少年追到山上,只見怪石林立,女孩影子已經不見,少年大叫道:“瑛妹,瑛妹!”山風送聲,羣峯迴響,卻不見人回答。
那少年又叫了兩聲,忽聽得有人在背後笑道:“她不認你,你叫她做甚?”少年大吃一驚,不敢回頭,先橫躍三步,拔出劍來,然後旋身凝視。呂四娘笑道:“恭喜閣下,今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少年看清楚了呂四娘是誰,疑心大起,喝道:“你黑夜跟蹤意欲何為?”原來日間在茶居之時,那少年眼見呂四娘將車鼎豐抓去,並不知她是為了救人,還懷疑她也是那“瘋婆子”一路;之後呂四娘甘鳳池在湖上惡鬥了因之時,他又已跌落湖底,潛入西湖裏湖,並未看見。所以摸不準呂四娘是友是敵。
本來呂四娘只要將事情説清,將名子亮出,就可無事。但呂四娘身負國仇家恨,不能不份外小心,這少年看來雖然不是壞人,但到底是個陌生的外鄉來客,呂四娘自然不願一下子將身份抖露。少年見她久久不答,怒道:“你到底是那條線上的朋友,我與你素味平生,你為何要多管閒事?”
呂四娘想起這少年怪異的身法,心想:我且試試他的本事。故意冷冷笑道:“你和車老頭幹得好事!”那少年面色倏變,“哼”了一聲道:“虧你這副身手,居然做鷹爪孫!”肩頭微動,刷的一劍刺來。呂四娘一閃閃開,把劍擎在手中,笑道:“你是何人弟子?”少年刷刷兩劍,凌厲異常,朗然答道:“説了你也不知道!”在劍法上好像十分自負。呂四娘暗暗好笑,心想:有哪一家的劍法我不知道?只要你使滿十招,我不把你揭破才怪。
那少年把劍一抖,走偏鋒急上,又是斜腰一劍。呂四娘再不躲閃,看準他這招乃是武當派的“孔雀剔翎”,使的乃是劍鋒刺戳之勁,於是平劍一壓,使的是玄女劍法中的“倒轉陰陽”,霜華寶劍一沉一提,滿以那少年必然被迫撤劍;不料少年劍招怪絕,見呂四娘平劍來壓,劍把一抖,劍身一顫,忽然反削過來!呂四娘幾乎着了道兒,幸而她的玄女劍法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縮劍一絞,馬上解了敵人的招數,少年搶出兩步,反身又是一劍,這劍明是嵩陽派的“鳳凰展翅”,劍勢應該自左而右,呂四娘通曉各家劍法,身形微動,已先截至左方,不料少年劍到中途,倏然一變,直刺右肩,呂四娘回劍不及,只好仗着絕頂輕功,身軀一扭,閃電般的避開這劍。
呂四娘大為驚異,這少年劍招怪絕,真是見所未見,急把玄女劍法中的防身三十六路連環劍法施展出來,寶劍舞成一個圓圈、首尾相連,滴水不入。而在防守之中,也雜以攻擊的招數。少年疾風暴雨般的狠狠攻擊,直拆了二三十招,呂四娘尚未看出他的家數!
少年劍法雖怪,但呂四娘使的乃是正宗劍術,精妙異常,雖然一時間摸不着對方路數,不敢放手攻擊,用來應付,卻是遊刃有餘。
呂四娘不知,那少年比她更為煩躁。呂四娘摸不着他的路數,他也同樣摸不着呂四孃的路數,只覺呂四孃的劍法精微奧妙,似乎只有天山劍法可堪比擬。更兼呂四娘功力又比他高,再鬥三五十招,他已面紅氣喘,而呂四娘猶是氣定神閒!
少年一急,劍招展得更快。呂四娘帶攻帶守,留心觀察,只覺這少年的劍法好像博採各家,但每一招都和正常的劍法相反。例如武當派中的“無常奪命”一招,劍勢應自上而下,刺向下盤;而少年使這一招時,卻是自下而上,刺向中盤。又如嵩陽派的“抽撤連環”一招,應該是左三劍,右一劍,再向中間疾刺兩劍;而在他手中,卻是先向右方刺三劍,再向左方刺兩劍,然後分心直刺一劍。呂四娘與他鬥了一百招後,恍然大悟,橫劍一封,將少年逼出三丈開外,笑道:“你是白髮魔女的嫡系傳人!你師傅不是飛紅巾就是武瓊瑤!”
呂四娘將那少年的師承派別揭破,那少年大吃一驚,橫劍當胸不敢進招!呂四娘將劍插入鞘中,笑道:“不必鬥了,我和你鬥滿百招,才知你的家數,我已是甘拜下風!”
少年瞪大雙眼,又是疑惑,又是羞慚,對方的劍法明明在自己之上,怎麼卻反而認輸?而且更令他慚愧是:呂四娘看出了他的家數,而他對呂四孃的劍法卻還模不着頭腦。當下由不得抱劍作揖,道:“我認輸了,你若要捉我,我束手就擒!”呂四娘大笑道:“誰要捉你,你聽過獨臂神尼的名字沒有?”
少年“啊呀”一聲,一揖到地,説道:“那麼兄台是獨臂神尼門下,江南七俠中人了?”呂四娘道:“正是。”那少年瞧了一眼,忽然面呈疑惑之容。原來他曾隨母親武瓊瑤,在天山北高峯和易蘭珠閒坐論劍,易蘭珠説:“當今天下,有四派劍法,各擅勝場,難分輕重。這四派一是晦明禪師傳下的天山劍法,二是達摩祖師傳下,武當派北支宗師桂仲明譜補的達摩劍法;三是獨臂神尼所用的玄女劍法,第四就是白髮魔女傳下的獨門劍法了。”當時武瓊瑤道:“天山劍法之博,達摩劍法之奇,玄女劍法之妙,三家並稱,那的確是難分高下,我這門劍法失之於偏,姐姐也拿來相提並論,那豈不令我汗顏。”易蘭珠道:“姐姐未免太謙了,論到奇詭辛辣,姐姐這一門劍法還要勝過上述三家。”武掠瑤嘆道:“三家劍法之中,可惜玄女劍法我尚未見過。”武瓊瑤只提三家,始終不敢將自己的劍法與之井列,那自然是她的謙虛。易蘭珠笑道:“聽姐姐此言,我忽發奇想,若請四派劍客到天山一會也是盛事。只恐人壽有限,奇想成空。那玄女劍法我倒見過,三十年前獨臂神尼上天山之時,可惜姐姐不在這裏。她的劍法只傳關門的女弟子呂四娘,呂四娘身負國仇家恨,終日在江湖奔跑,恐怕未必能到天山呢。”
少年憶起當年之話,心中暗奇何以面前這人卻是男子。呂四娘一笑揭下頭巾,道:“我就是呂四娘,敢請兄台高姓大名?”少年道:“我叫李治,姐姐所説的武瓊瑤正是家母。”呂四娘拱手道:“原來兄台乃是闖王后裔,失敬,失敬!”
原來當年“七劍”歸隱天山,武瓊瑤與李思永成親,在白髮魔女的舊日居天山南高峯上隱居,只生一子,就是李治。李治十歲之時,父親去世,由母親傳他獨門劍法。再過兩年,易蘭珠把馮瑛帶到天山北高峯,那時馮瑛還只有七歲。天山南北兩峯相距千里,武瓊瑤每年必來拜會易蘭珠一次。所以李治和馮瑛算得是青梅竹馬之交,李治比他年長六年,一向拿她當妹妹看待。六七年前,易蘭珠再到中原,馮瑛就託武瓊瑤照顧。到易蘭珠回來後,方再把她領回。有此一段淵源,所以李治和馮瑛十分要好。
呂四娘與李治互通姓名,彼此敬仰。呂四娘道:“李兄離天山多久了,那車老頭子又是何人?”李治道:“我高天山未滿兩年,車世伯以前在四川之時曾和家父共事。我這次下山,家母曾開列名單給我,叫我遍訪父親舊部,看有幾人還在人間?前幾天我託朋友將我到杭州的消息稟知車老伯,他就約我昨日在三潭明月相會,不料卻飛來了那場橫禍,幸我小時常在天山絕頂的‘天池’游泳,還略通水性,要不然那就無辜遭受滅頂之災了。不知那兇憎是什麼人?武功如此了得!”呂四娘道聲“慚愧”,把了因來歷告訴了他,扼腕嗟嘆。
李治道:“可所見的那個女孩乃易老前輩愛徒,也是她唯一的傳人,請姐姐幫我一同尋找。”呂四娘怔了一怔,心想:那女孩武功極雜,怎會是易蘭珠的徒弟?道:“李兄恐怕認錯人吧?”李治笑道:“我與她一同玩大,怎會認錯?只是不知怎麼她卻似迷失本性似的,令我十分憂慮!”呂四娘道:“既然是易老前輩的衣缽傳人,那我當得效勞,盡心尋找。”
正説話間,忽聽得“嗚,嗚,嗚!”三枝響箭,一聲長兩聲短,從東南角發出。呂四娘吃了一驚,對李治道:“請兄台見諒,我有急事,必須趕回客寓。”李治道:“怎麼深夜有人發射那響箭?”呂四娘道:“那是我們同門聯絡的信號!”李治也吃了一驚,道:“既然如此,女俠請便!”呂四娘拱了拱手,正想下山,忽又説道:“李兄,你的車老伯在我那兒,你明日來吧。”當下將客寓地址説了,就在葛嶺山腳的東南角上,倚山面湖,是杭州最著名的旅館。李治喜道:“我明日絕早便去。”呂四娘足尖一點,身軀晃處,疾若流墾,倏忽不見!李治大為佩服。
鬧了半夜,一鈎斜月,漸向西沉,想已過了五更了。李治跳上一塊臨空突出的岩石之上,四處俏望,空山靜寂,只有松風過耳,遠處潮音。李治大為失望,忽聽得格格的笑聲,起自身畔,李洽急忙跳下,叫道:“瑛妹,瑛妹!”日間那女孩子突然從山石後面閃了出來,格格笑道:“我在這兒!”
李治大喜,那女孩子招招手道:”你來呀!”李治一陣遲疑,女孩子笑道:“我不打你了,我剛才跟你鬧着玩呢,你還生我的氣嗎?”李治走過去拉她的手,那女孩子一笑掙脱。李治怔了一怔,忽然想起她現在已是十四歲的小姑娘了,可能懂得害臊了呢。也便笑了一笑,問道:“那青衣婦人是誰,你怎認得她的?”那女孩子道:“你管得着?我認得的人都要對你説嗎?”李治又怔了一怔,心想:怎麼她的性情全部變了,她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兒呀!
要知李治和馮瑛在天山之時情同兄妹。馮瑛對他十分柔順。李治真想不到兩年多不見,她卻用這樣的口吻回答自己。那女孩子又格格笑道:“你坐下來呀,你盡呆呆的看着我幹嘛?”李治坐在她的身旁,問道:“易伯母好嗎?”那女孩子道:“很好呀,她也惦記你呢!”李治道:“她的頭髮怎麼樣了?”那女孩子道:“還不是像從前一樣斑白。你問她的頭髮幹嗎?”李治跳起來道:“什麼,易伯母的頭髮白了?”要知易蘭珠的頭髮,因為幾十年前曾服了憂曇仙花,可保永世不白。若然一白,就是死期到了,所以李治問她頭髮,實際就等於問她健康如何,如今聽這女孩子説她發已斑白,如何不慌。那女孩子忽又笑道:“我騙你呢,你本來很聰明嘛,怎麼這次笨了?我不是説她的頭髮像從前一樣嗎?她的頭髮以前怎樣,難道你不知道?你下山也不過兩年。”李治一聽,果然她是説過這話。笑罵道:“你怎麼學得這樣頑皮了?拿這個來嚇我!易伯母的頭髮是永遠不會白的,你説她白了,不是詛咒她要死嗎?虧她那麼疼你,你開玩笑也不應這樣開!”那女孩子伸伸舌頭道:以後我不敢了!”
看官們都知道這女孩子實際不是馮瑛而是馮琳了。她躺在山石之後,把呂四娘和李治的對話全都聽去,心裏又驚又喜。她年紀雖小,可是也聽人説過易蘭珠和武瓊瑤的名頭,知道這兩人是當今之世最厲害的女劍客,尤其是易蘭珠更是內家正宗,劍術大家,了因和尚天葉散人他們常常罵她,還説過要邀集十名一流好手去鬥她。馮琳雖小,人卻聰明,見這些“伯叔”如此恨她忌她,就知這易蘭珠的本事一定大得不得了。心中好生仰慕。
適才她在山石之後,聽得李治原來是武瓊瑤的兒子,又聽李治説自己“是”易蘭珠的唯一傳人,而且還和自己一同玩大,心中暗暗奇怪,難道世界上真有一個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可不知她叫什麼名字?心中忽然起了一個鬼主意:就冒認是那不知名的女孩子,逗逗李治。
李治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女孩子不是馮瑛,又問道:“你這兩年見過我的母親嗎?”馮琳晤晤呀呀,含糊説道:“見過一次。”李治道:“她怎麼樣?”馮琳道:“她在練劍。”李治奇道:“怎麼她在練劍?她不坐關了嗎?”原來李治下山時,她母親已開始“坐關”,以七日為一期,即每次靜坐七天,靜坐之時,只食花果,過了七天,然後再食煙火。然後休息三天,又再靜坐。這種長期“坐關”,乃是修習最上乘內功者最後要過的一關。“坐關”期中,不理俗務,更無需練劍。所以李治一聽馮琳説她母親練劍,大為奇怪。馮琳聽言察色,知道一定是自己説錯了話,微微笑道:“我和師傅一同去的,師傅説你母親走火入魔!”
李治這一驚更甚,顫聲叫道:“她走火人魔?哎呀,那麼她身體怎樣?”馮琳在四皇子府中長大,遍習各派武功。然而四皇子門下異人,除了因之外,誰都不懂正宗的玄門內功,其他各派偏門修習內功的常會“走火入魔”,所以馮琳對這個名詞十分熟悉。因道:“好在我師傅及時趕到,李伯母心靈正起異狀之際,面肉痙攣,我師傅一瞧,就知她是走火入魔,趕忙運內家真氣,助她呼吸,她這才恢復正常。據師傅説要不是她及時趕到,伯母就要半身不遂啦。所以伯母后來不坐關了,説要把劍練到出神入化之後,然後再坐。”這番話説得活靈活現,而且很有根據,不由李治不信。心想白髮魔女傳下的武功,本來不是玄門正宗,我以為她功力深湛,修練最上乘內功,也可無礙,誰知還是走火入魔。心想:以母親的好勝,受此挫折,不知該如何傷心呢!一念及此,不覺悶悶不樂。
馮琳又笑道:“我師傅説這不緊要,你悶什麼?她説你母親有過此番經歷,以後再‘坐關’時就知所趨避了,她還指點你母親修習最上乘內功的訣竅呢,可惜我聽不懂。”李治大喜,道:“晤,那我母親倒是因禍得福了。”馮琳這一番話,無意之中撞個正着。原來論起輩份,武瓊瑤比易蘭珠尚高半輩,(武諒瑤是白髮魔女的關門徒弟,易蘭珠雖然是晦明禪師撫養長大,但武功大半是凌未風所傳。晦明禪師和白髮魔女是同輩〕所以易蘭珠和武諒瑤雖然私交極好,但説到武功,總是謙遜,更不好意思“指點”武瓊瑤了。李治心想:想必是易蘭珠見自己母親經過這場災難,所以不拘俗套,不固執於輩份,願意“指點”了。
馮琳微微一笑,又道:“你那獨門劍法能不能教我呀?”李治一愕,道:“你學的天山劍法,博大精微,為何還要學我的?”馮琳道:“我師父説,我們兩家劍法一正一反本來同出一源,所以我想,如果同時兼學,豈不更好?我本要伯母教的,但可惜我匆匆下山,沒有機會再學了。”李治忽笑道:“其實我這一門劍法,你師傅也懂的。以前我母親的師姐飛紅巾曾教過她。”馮琳暗吃一驚,想不到説話之間又露破綻。幸好李治一笑之後又道:“你師傅也不教你,想必是見你年紀太小,恐你學得太雜,所以叫你專練天山劍法!”李治説到這裏,忽然心念一動,問道:“你下山多久了?”馮琳想了一下,答道:“晤,半年多了。”李治道:“半年之間,你為什麼學了那麼多別派的武功?”馮琳嘟着小嘴兒道:“我歡喜嘛,你為什麼總愛管我?我現在年紀漸漸大了,多學一點也不緊要。我知道啦,你不願意教我,所以故意這樣罵我。”李治甚愛這個小妹妹,聞言皺起眉頭道:“你説到哪裏去了?好像你和我是外人似的?你真的要學,我當然可以教你。”
馮琳大喜,又道:“什麼叫做‘後天之氣’什麼叫做‘先天之氣’?‘內丹’修練又是如何?”李治又是一陣愕然,心想怎麼易伯母連這些最基本的內功修習常識都沒教她。原來所謂“後天之氣”“先天之氣”都是道家的説法,其後亦為修習內功時所習用。所謂叫“後天之氣”就是指胸肺中的氣,因為那是由外間吸進來的,所以叫“後天之氣”,丹田氣海中的氣,又叫小先天之氣,乃是人類自母體產出後就賦有的。普通人呼吸時,胸肺中的氣與丹田之氣不能溝通混合;但若對吐納功夫有了修養的人,則可令二氣混而為一,稱為“氣通”,到了“氣通”的境界,“先天之氣”與“後天之氣”上下交結,無形中就似在體內結成一粒“丹丸”之韌,可上下轉動,這便是道家所謂的“內丹”,其實乃是體內所養成的一股氣勁,並不帶什麼迷信的色彩的。
馮琳對於內功竅要,茫然無知,所以有此一問。及見李治愣然,眼睛一溜,已知所以,笑道:“你一定奇怪師傅為何不教我了?她説我年紀小,不耐靜坐,所以只教我練劍,並未教我內功。”馮瑛七八歲之時,由武瓊瑤照顧,八歲後迴天山北高峯,到十二歲止,這四年間,李治每年見她一次,每次相聚約半個月,李治當她孩子看待,所以並沒問起她有否修練內功。這時心想:易伯母只授武藝不傳內功,這樣教法,豈非甚有缺陷?因道:“我説給你聽,也不緊要,只是若給伯母知道,那可真是貽笑方家了。”馮琳道:“我不告訴她便是。她本來叫我在江湖歷練三年之後,再回山時才將內功修習之道教我的。我只伯她年紀老邁,若有意外,豈非一生難學!”李治聞言,眉頭又是一皺,連道:“豈有此理。”心想:這孩子素來温柔敦厚,怎麼出來半年,心術就變得如此壞了。”只顧自己。若真個恩師死了,悲痛還來不及,那會想到其它。這女孩子如此講法,若給易伯母聽到,真會氣死。
馮琳見他又扳起了面,“哎喲”叫道:“我知道我又説錯話了,好哥哥你別對我生氣,我以後不亂説了。”李治心想:這女孩子下山後不知交了些什麼朋友,給引壞了。今後非得對她多照顧不成,再不能讓她和青衣婦人之類蠻不講理的“瘋婆子”鬼混了。因道:“好吧,我不生氣。你要學內功,我把基本要訣傳你。”説了半個時辰,馮琳心領神會,大喜道謝。李治眉頭又皺,道:“你怎麼啦?簡直和以前像兩個人了?”馮琳微微笑道:“我以前是怎麼樣的?你説給我聽。”李治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也有十三四歲啦!連自己本來是怎樣的都忘記了麼?”馮琳一笑跳起,似乎是因得他的指點,極為高興。李治説完這話,心裏忽然感到顫慄,心想:難道真有這樣快忘了本性的人?不覺呆看着她,説不出話。
談了半夜!不知不覺之間東方已白,五彩朝霞出現天邊。“葛嶺朝墩”原就是“錢塘八景”之一。從葛嶺向東遠眺,越過市區,在遠處是一片浩渺的錢塘江,一直伸展到遙遠的東海。這時太陽已慢慢地從海面上升起來,就像一面紫紅色的大銅盤似的。李治迷憫的心情,給清晨的冷風吹得暫時清散,站在“初陽台”上,看那一面紫紅色的大銅盤越升越高,逐漸由紫紅變成橙黃,繼而又由橙黃變了耀眼的白光。俯瞰西湖,湖面閃耀着萬道金光,四周的青山綠樹都染上了美麗的朝霞彩色!
李治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記起了呂四孃的説話,對馮琳道:“我和你看呂四娘去!”馮琳佯作不知,問道:“哪個呂四娘呀?”李治道:“就是昨晚和我在這裏比劍的那個女人。”馮琳道:“我怕她的那個同伴,那個黃臉漢子。”李治道:“那個人是江南大俠甘鳳池呢,為人最是行俠仗義,有什麼可怕?你也應該交交這些正派之人。”馮琳無奈,只好隨他同去。
甘白二人自昨晚呂四娘去後,久久不見回來,心中懸懸,那睡得着。聽得敲了四更,甘鳳池獨自起來,在旅舍的庭院中散步,看那一鈎斜月,慢慢的從頭頂移過。在這萬籟俱寂之際,忽聽得有一陣女人的尖叫聲,好像就在這旅舍之內。甘鳳池天生的俠義心腸,雖然心中有事,也禁不住循聲尋訪,這旅店佔地頗廣,總有二三十間客房。甘鳳池跳上屋面,聽得叫聲發自東首一間房內,急忙從屋面飛過,尋到那間房間,使個“珍珠倒懸簾”,雙足鈎着檐椽,探頭內望,這一望大吃一驚!
只見屋內一個老頭,背向窗口。面向一箇中年女人,冷一冷説道:“你再叫!你再叫我就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女人面色青白,好像是很是害怕:但仍是恨恨説道:“你真是人面獸心,寡清薄義,把我騙到杭州,原來是要下毒手!”那老頭獰笑道:“我家的那個婆子容你不得,沒奈何只好請你借一隻耳朵,十根指頭作為我贖罪之物。念在以往恩義,你自己下手吧,我有靈丹給你止痛!”那女人抖個不停,老頭嗖的一聲,拔出了一口解腕腰刀。
甘鳳池聽得這老人聲音好熟,見他拔出了刀,驀然叫道:“韓重山你幹什麼?”一口飛刀穿窗直入!
韓重山武功極高,只因全心對付那個女人,沒有聽出聲息。這時反手一拿,已把飛刀拿着。甘鳳池虎吼一聲,跳了進來!韓重山順手將匕首一插,甘鳳池一個翻身,一招“覆雨翻雲”,用擒拿手一拂,向韓重山持刀的手腕直截過來,甘鳳池的擒拿手在同門中湛稱一絕,韓重山手腕一翻,匕首落地。屋中的女人,急忙穿窗跳出。韓重山大怒,雙掌一推,甘鳳池出掌相抗,只覺一股大力,甘鳳池身不由己,直向門外撞去,砰然一聲,木門已給撞開,那韓重山也給甘鳳池神力推倒,跌落牀上。
正是:
八兩半斤,功力悉敵。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