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惡鬥停止,鐵扇幫的人給甘鳳池一喝,齊都垂手仰頭,只聽得甘鳳池說道:“你們都是苦哈哈的弟兄,於黑道買賣,劫不義之財,我甘某決不攔阻,但若給清廷利用,那我甘某可不允許。你們不乏明理之人,仔細想想。”鐵扇幫的人,一半懾於“江南大俠”的聲威,一半震於大勢已去,紛紛說道:“聽甘大俠吩咐!”
甘鳳池把腳一提,尚復初“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伸腰坐起,甘鳳池道:“尚復初你雖有野心,尚無大惡,你若肯改邪歸正,我也可以饒你一命。”尚復初這時但求饒命,那還敢道半個“不”字。
甘鳳池道:“你要饒命,第一,以後不許在江湖廝混。”尚復初忙道:“依得!依得!我從今日起就解散本幫,攜小兒回鄉耕田,閉門封刀,洗手不幹!”甘鳳池道:“第二,你積斂的錢財,都交給我處置,你除身上所有之外,不許帶一個錢出門。”尚復初十年積聚,劫掠所得,何止百萬,聽甘鳳池不許他帶一個錢出門,十分肉疼,但也無可奈何,只好說道:“錢財身外之物,甘大俠取去便是!”
甘鳳池笑道:“我也不要你的。”叫尚復初和鐵扇幫管財務的人,把珠寶錢銀都取了出來,將珠寶留下,把錢銀分給幫眾,忙了大半天,這才處置完畢,甘鳳地喝道:“好,現在你可以走了!今後莫讓我在江湖上見到你,我認得你,我拳頭可認不得你!”尚復初鬆了口氣,急忙和兒子抱頭鼠竄,跑出山村。
呂四娘道:“我們在這裡大鬧一場,又放他們出去。不怕他糾集黨羽再來,或勾結官兵來圍捕我們嗎?”甘鳳他笑道:“不必顧慮。縣城發兵,最少要兩天才到,魚殼派人,那更不易。何況這村莊在群山之中,險峻難行呢!”
呂四娘一想,果是道理。說道:“七哥明斷,確為小妹所不及。”甘鳳池笑道:“小心顧慮,也是好的。”這時天色已黑,園子裡樹枝上掛滿的碧紗燈籠,本來是準備開幫祭祖的喜慶之事用的,這時正好派了用場。甘鳳池大笑道:“華燈夜宴,讓我等也享用享用!”叫和尚家未走盡的廚子僕婢,開了兩桌酒席出來,環首四顧,卻不見白泰官。甘鳳池道:“五哥呢?”呂四娘笑道:“適才我見他和魚娘在假山石後隅隅細語,想是久別重逢,連飯也忘記吃了。”甘鳳池笑道:“你把他們找來。”呂四娘應了一聲,正想走開,甘鳳池忽又笑道:“在山石上留下本門暗記的,想必就是那位魚娘了。五哥也真是,怎麼把本門暗記告訴外人。”呂四娘道:“魚娘也不算外人了。”甘鳳池道:“雖然他們已結為夫婦,但魚娘不是本門中人,五哥所為,總是欠妥。”呂四娘道:“待他日便時,我勸他便是。”甘鳳池點了點頭。原來白泰官素性不羈,小節上常常不大注意。但獨臂神尼雖然在劍法上早已獨創一家,卻並未開宗立派,所以未設掌門。甘鳳池是師弟,又不好說他,只好暗示呂四娘去說。呂四娘既是名儒之女,武功又極高強,性情也和順近人,白泰官對她倒更為親近。
甘鳳池忙了一日,這時方得空閒,和關東四俠、插翼神獅等,依次見了,互道仰慕之情。他見唐曉瀾隨侍在楊仲英身側,便對楊仲英道:“楊老英雄對令徒的誤會,該釋然於懷了吧!”楊仲英點頭微笑,抱拳稱謝。原來唐曉斕在這半日之中,早把隱情細說,楊仲英真料不到他有這麼複雜的身世,楊仲英本來愛他,只因誤會他叛師背義,所以才愛之深恨之切,要把他處死。如今聽了解釋,誤會冰消,不禁把他攬在懷中,說道:“孩子,委屈你了!”唐曉瀾道:“這個怪不得師傅。”又把沈在寬教導他的話說了。楊仲英道:“沈先生之言深得我心,到底他是個讀書人,說話真有見識。”
鄒錫九經過了幾年歷練,人情世故,通達許多,見楊唐二人親如父子,他對楊柳青之心,早已漸淡,如今更是半點都無。過來向唐曉瀾道謝。楊仲英老懷大悅,豪興遺飛,和甘鳳池大杯喝酒。
楊仲英喝了幾杯,拈鬚說道:“聽說曉瀾要隨你們進京。”甘鳳池道:“噫,怎麼?”楊仲英道:“我想帶他回家一轉。”甘鳳池笑道:“我們同他出來,本來就是想找老英雄解釋,如今你們既然見了面,誤會又已消除,已沒有我們的事了,他自然該侍候你老。”
說話之間,呂四娘和白泰官魚娘三人從假山那邊急步行來。呂四娘高聲叫道:“七哥,路師兄的下落已經有了!”
甘鳳池道:“好,你說!”呂四娘道:“還是讓魚娘妹說吧,路師兄被擒那天,恰好魚妹也在場。”
魚娘依偎在白泰官身邊,臉暈輕紅,說道:“自從那次呂姐姐和泰官在田橫島上大鬧之後,爹爹把我看管得很嚴,我假裝順他的意,不吵不鬧,過了幾年,爹爹看管得漸漸鬆了,但還是沒機可乘,逃走不了。直到上月,我父親應毒龍尊者之約,渡海到旅順口外一個小島和他相會。”說到這裡,甘鳳池“咦”了一聲,道:“毒龍尊者一生住在蛇島,從不外出,怎麼會約令尊相會?”魚娘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呂四娘道:“那毒龍尊者名頭很大,不知武功到底如何?”甘鳳池道:“我只知他與薩氏雙魔相交甚厚,武功如何,無人知道。”
魚娘續道:“爹爹離家之後,我趁著看守的人不注意,一天晚上,偷偷乘一艘海船,連夜開走。船上米糧甚多,我又頗識水性,那晚潮水又大,我料想他們發覺之時,我已出海數十里,他們要追也追不及了。”說罷,發出爽朗笑聲。甘鳳池有感於她與白泰官相愛之誠。讚道:“姑娘勇氣,令人佩服。”魚娘笑道:“也沒有什麼,就是天天吃魚。單調極了。”呂四娘一笑,遞了一杯酒過來,還給她夾了一塊燒雞道:“好,慰勞你一下。”魚娘含笑吃了,續道:“我以前聽泰官說過他的同門,知道路三哥住在浙江沿海的蕭山,我就把船開到那兒去啦。”甘鳳池道:“五六年前,我和路師哥呂師妹為救沈先生,曾和御林軍大打一仗,事後我送呂師妹上仙霞嶺,路師兄也逃亡到關東去了。你大約不知道此事。”呂四娘笑道:“她當然不知道,可是事情也真有這麼巧,她到蕭山那天,恰巧路師兄也偷偷溜回來。”
魚娘喝了口酒,道:“假如我知道,我就不會這樣傻了,我到了蕭山,問起路家,人家都不敢說,正詢問間,忽然有一隊官兵,簇擁著一個少女,那少女走過來道:‘你找路民瞻做什麼?你是他的什麼人?’我給她問住了,看她來意不善,就想逃走,那知這少女武功甚高,在馬背上飛掠而下,攔在我的面前。我和她拆了三五十招,才能稍占上風。”呂四娘道:“那少女是不是瓜子臉兒,眉毛很長,一派天真的模樣?”魚娘道:“正是。”呂四娘奇道:“那是浙江巡撫李衛的女兒李明珠,她本來不懂武功,怎麼在這五六年間,就練得那麼出色的本領,居然能夠和你打到三五十招?”魚娘續道:“我剛剛佔了上風,忽然在官兵隊中,走出一個青衣婦人,雙手空空,動手不過三招,就把我的兵刃搶去。”呂四娘問道:“那青衣婦人是不是後來看管你的那位白髮滿頭的老婆婆?”魚娘道:“不是,不過她們是一路的人。”甘風池聽了,沉思不語。心想以魚孃的武功,自己也未必能在三招之內奪她兵刃,這青衣婦人又是何人?
呂四娘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們是同一路的人?”魚娘續道:“那青衣婦人把我擒了之後,就在路家對面的一棵柳樹上,將我倒吊起來,待鞭拷打,剛打得一鞭,路家的炮摟上突然飛下一人,高聲叫道:‘路民瞻在此,你們要捕便捕,可不許牽累無辜。”那青衣婦人碟碟怪笑,道:‘哈,你這可是自投羅網!’躍上前去,大約也是十招左右,就把路爺擒了。”甘鳳池暗道:路師兄雖是公子哥兒,倒也頗有男子氣概。魚娘續道:“那青衣婦人持鞭喝道:“她是你的什麼人?”路爺道:‘我從未見過她。’青衣婦人道:‘她為何找你?’路爺凝眸瞧我。我給他瞧得面都紅啦,在那樣情景下,我又不好說出我和泰官的關係。”呂四娘“哈”的一笑,魚娘嗔道:“人家難過,你卻好笑。”接著說道:“後來那人叫李明珠把我和路爺都帶到撫衙裡去,青衣婦人道:“把鐵扇幫的人找來認一認吧,他們常在江湖行走,也許會知道這丫頭的來歷。’第二天那個老婆婆就來啦,我不認得她,她卻認得我,一見面就叫出我的名字,青衣婦人立刻變了態度,把我解了下來,就交給那個老婆婆將我帶到鐵扇幫去。”
甘鳳池聽完之後,說道:“八妹所料不差,三哥果是被禁在浙撫衙中。那麼我們不必再到三哥的家鄉了。”
第二日群雄分道揚鑣。楊仲英攜唐曉瀾回山東故里。關東四俠和插翼神獅父子也答應了楊仲英的邀請,到他家裡作客。臨別時,甘鳳池忽道:“楊老英雄和關東四俠,你們一定要幫我點小忙。”楊仲英道:“甘大俠儘管吩咐。”甘鳳池笑道:“鐵扇幫的珠寶,我們攜帶不便,請各位代為保管,也代為使用,行俠仗義,有時也要用一點錢,”楊仲英一笑允諾。
唐曉瀾與呂四娘再三道別,甚為悵憫。他對呂四娘雖然早無雜念,但恩深義重,到底不勝依依。尤其是想起楊柳青時,更覺得呂四孃的可愛可敬。楊仲英瞧在眼裡忙催唐曉瀾快走。
楊仲英走後,甘呂白魚四人也收拾行李,逕赴杭州。第三天一早,到了杭城,在湖濱一間旅舍投宿,商議晚上探衙。時間尚早,四人僱了一艘船艇遊湖,湖平如鏡,游魚可數,舟行片刻,忽見有三座塔尖,浮出水面,風姿古樸,倒影奇幻:石塔邊是一小島,島上花草叢生,樓臺隱約。魚娘喜道:“這裡真美!”呂四娘笑道:“這是西湖最美的地方,名為三潭印月,湖中有湖,島中有島,園林佈置之佳,冠於東南。據說還是蘇東坡所建的呢。魚妹既然喜歡,咱們上去玩玩。”四人舍舟登陸,步過九曲橋欄,魚娘滿懷歡悅。呂四娘忽然把手一指,道:“湖山勝處,不乏雅人。你看那個少年!”
魚娘放眼望去,只見湖面上一艘畫航,緩緩搖來,舟中小少年,約莫十歲光景,生得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舟中安了一副茶几,上有清茶一壺,瑤琴一具,這美少年引琴歌道:“渺渺澄波一鏡開,碧山秋色人杯來;小舟撐出丹楓裡,落葉輕風掃綠臺。”歌聲順著湖面蕩去,曲折悠揚,十分悅耳。白泰官也讚道:“此人不俗。”
“三潭印月”是西湖上一個小島,這個“島”實際是一個環形的堤岸,圍成小小的內湖,中間又有一個更小的島,所以說是“湖中有湖,島中有島”。而在湖與湖、島與島之間,綴以亭臺樓榭,高低隱現,玲瓏浮突,無一處不顯匠心。呂四娘道:“咱們到裡面去吧。”步過九曲橋欄,穿過X字亭、一寄樓等處,曲曲折折,走到了垂楊深處,只見一座茶亭,十分精雅,上題為“十迎翠軒”,兩旁一副對聯,寫的:“萬頃湖平長似鏡;四時月好最宜秋。”呂四娘讚道:“這副聯寥寥十四字,活畫出西湖景色,與平湖秋月之聯,可並稱雙絕。”甘鳳池笑道:“八妹遊蹤所至,最好記那些名勝地方的詩詞聯語之類,我可沒有這份耐心。”魚娘這幾年幽層荒島,閒時也讀詩書,見呂四娘說得高興,便道:“呂姐姐,你把平湖秋月那聯一併念給小妹聽吧。”呂四娘笑道:“你忙什麼,等會我們再到‘平湖秋月’去玩,你大可把那些佳聯都抄下來。”但還是念道:“憑欄看雲影波光,最好是紅蠻花疏,日蘋秋老;把酒對瓊樓玉宇,莫辜負天心月滿,水面風來。”魚娘聽在耳裡,念在口裡,一個個字在舌尖打滾,但覺如嚼橄欖,滿口甘芳。
四人進了茶樓,憑欄坐下,茶博士過來問道:“四位各衝一杯藕粉,再泡兩壺龍井如何?”西湖藕粉和龍井茶最是有名,呂四娘點頭道:“就是這樣。”
迎翠軒中茶客寥寥,東首一桌,獨坐一個老頭,見甘呂等四人進來,似乎頗是留神,看了又看。呂四娘見這人面貌頗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坐了一會,竹簾開處,那舟中的美少年走了進來。甘鳳池見他氣宇軒昂,英華內蘊,暗自留心。那少年也衝了杯藕粉,泡了一壺龍井,憑欄坐下。雙目炯炯,目光對甘鳳池這邊投射過來。
呂四娘和魚娘都改了男裝,那少年目光橫掃過來,魚娘不知不覺低下了頭。呂四娘悄悄在桌子底用腳碰了她一下,道:“五哥,你看這湖上的睡蓮,古人詩云:留得殘荷聽雨聲,但聽那游魚磔磔之聲。現在雖無細網,荷也未殘,看那荷上圓珠滾動之狀,令人益增喜悅。”魚娘一聽,知是呂四娘暗中提醒於她,故意叫她做五哥,讓她記起自己是個“男子”。心中不覺好笑,但轉念一想,又不禁悚然暗驚,自己這一無意之中,露出了女兒羞態,若然給這少年看破,豈非不便。
那美少年卻似並不怎麼注意,掃了呂四娘一眼之後,眼光又移到孤單老頭身上,那老頭似有了幾分酒意,倚欄吟道:“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面。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這是南宋詞人張於湖的“西江月”詞,那老者唱來,似頗多悵觸。那美少年擊節稱賞,一歌既終,果然驚起幾隻蘆葦中的沙鷗,振翅飛去,那美少年忽然站起身來,走到那老者桌前,深深一揖,說道:“老丈一定是車老伯了。”那老者還了一禮,道:“李公子,我與尊翁一別三十餘年,想不到今日還能見你。”
呂四娘心頭一觸,猛然記了起來,這老者一定是壽昌書院的“山長”車鼎豐無疑了。原來昔日呂四孃的祖父呂留良設帳講經,浙西浙東許多儒生都曾來聽他講學,壽昌書院的“山長”(相當於今日的校長〕車鼎豐也曾來聽過,那時呂四娘年紀很小,大約還未滿十齡,之後呂四娘在邙山獨臂老尼門下學技,就再也沒見過了。只後來聽父親說過,這車鼎豐雖在壽昌縣出生,但卻在四川長大,聽說他少年時頗幹過一番事業,至於是什麼事業,父親並未言明,呂四娘當時年輕,也沒有問。後來偶然曾聽鄉先輩談起,這車鼎豐廿七八歲時始歸故里,閉門讀書,不到十年,居然成了通人,雖然一半是呂留良指點之功,但他本人的天資毅力,也真令人佩服。
這時那“李公子”和車鼎豐正在娓娓而談,話聲說得很低,好像怕人聽見。呂四娘心想:這兩人看來似是世交,但聽這車鼎豐所說,他和這少年的父親一別三十餘年,那麼他們離別之時,這少年一定還沒有出生,何以車鼎豐一見他便叫他做“李公子”,好像早已知道了這少年的來頭?
那少年和車鼎豐談了一會,站了起來,叫茶博士過來結帳,老者也站了起來,作勢欲走。那少年忽然又坐了下來,眼看外面,露出驚訝之容。呂四娘轉頭一望,但見竹簾開處,走進來三個女人,二個是青衣婦人,一個是李明珠,還有一個是隻有十四五歲樣子的小姑娘,生得非常可愛,進來時微微一笑,右臉現出一個深深的酒渦,頓覺滿座生春,平添生氣。
呂四娘心中一驚,但覺魚孃的手微微顫抖。呂四娘知道這青衣少女一定就是那日捉她的人了,急忙把她的手緊緊捏了一下,示意叫她鎮靜。
魚娘一想,自己已經改了男裝,那青衣婦人未必看得出來。而且又有江南大俠甘鳳池和呂四娘在座,即許真的給她青破,打將起來,自己這邊也一定不會落敗,何必怕她。如此一想,心裡寬了許多,裝做若無其事的看湖上風景。
李明珠走了進來,也揀一張靠著欄杆的桌子坐下,拉著那女孩子的手笑道:“小妹妹,你看這裡的景色比京城北海如何?”那女孩子又是微微一笑,兩隻眼睛圓溜溜的四面掃射。
正當此際,那美少年驀然又站了起來,高聲叫道:“瑛妹,你怎麼也到這裡來了?”李明珠那桌三人都翻起眼睛看他,卻無一人回答。那美少年急步行來,說道:“瑛妹,你怎麼啦?三年不見,你就忘記我了?”伸手拉那女孩。
那女該輕輕一閃,反手一掌摑去,美少年幾乎給她打中,急忙跳開兩步,叫道:“瑛妹,你瘋了嗎?”那女孩子罵道:“誰是你的瑛妹?”雙足一躍,揮掌又拍,少年足跟一旋,轉了兩個圓圈,那女孩子身法好快,瞬息之間,已發了幾掌,而且每一式都不相同,每一招都是辣手。甘鳳池大吃一驚:這女孩子分明是得過高人傳授,而且所學的不止一家!
這女孩子出手奇絕,而那少年的身法更奇,只見他疾轉幾個圓圈,那女孩子每一掌都似乎就要打中,卻又掌掌落空。少年又叫道:“喂,你不認得我,難道這套功夫都忘記了?我不是教你練過的嗎?”
女孩子罵道:“胡說八道,只憑這點伎倆,你就配做我的教師。你要做我的教師,還得拿出一點真實的功夫來!”掌法更緊,而且忽拳忽掌,忽然又駢指如戟,點那少年穴道,少年只是躲閃,幾乎給她點中,急忙騰出右掌相抗,並伸出左手擊她。那女孩子倏的凌空撲起,伸開十指,向他腦門抓下,少年大吃一驚,疾忙後退,叫道:“你真的瘋了嗎?你那裡學來的這種邪門歪道的功夫?”呂四娘也吃了一驚,這女孩子功夫之雜,竟是她生平從所未見,少林派、無極派、雪山派的擁有,而且剛才這一抓還是八臂神魔薩天刺的獨門功夫。
那女孩子揮拳再上,青衣婦人忽然躍起,縱過幾張桌面,一抓向那少年抓來,叫道:“小妹妹,你退下。讓我來捉這個瘋子!”少年一閃,幾乎給她抓著肩頭,慌忙跳過一張桌子,青衣婦人手臂暴伸,一掌擊去,那少年雙掌一抵,喝道:“你是何人?”身軀搖晃,又跳過一張藤桌。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配問我?”猛起一掌,迫擊過去,掌風勁疾非凡,少年突然舉起桌子一擋,只聽得砰然巨響,桌子給掌力震成粉碎!茶博士驚叫道:“客官,有話好說,可別在這裡打架啊!”
青衣婦人那肯理會,在茶座裡穿來插去,追那少年。茶博士躲到裡座,有幾個茶客早逃了出去。那車老頭躲到牆邊,也是連聲叫道:“好端端的打什麼架啊!”
呂甘等四人也躲到牆邊,看那青衣婦人越打越起勁,掌風呼呼,那迎翠軒中的十幾張桌子,有好幾張已給打翻,其餘茶桌上的杯子也全給掌風震碎,嘩啦啦的一片響聲!
青衣婦人出手勁疾,顯然功力極高;但那少年也自不弱,身法飄忽如風,本來茶屋之內,地方雖也不算很小,但到底不比空曠之地,可以隨意施展,更兼那被打翻的桌椅,橫七直八的阻在地上,進攻退守都受限制。那少年仗著身法輕靈,左邊一兜,右面一繞,居然似彩蝶穿花般的在桌椅間穿來繞去。青衣婦人一連打翻了七八副桌椅,仍是打他不著。少年喝道:“老乞婆,你怎麼這樣蠻不講理?”青衣婦人道:“誰和你這瘋子講理?”掌風更烈,不一刻店中的桌椅全給打翻,青衣婦人索性踏在被打翻的桌椅之止,向少年追擊。少年道:“不要毀了人家的地方,要打咱們另約個地方!”青衣婦人道:“好,那就到外面去!”少年喝道:“這裡乃湖山勝地,並非較技之場,你要打,咱們明日到九溪十八澗去見個高下。”呂四娘暗暗點頭,心想:這少年懂得愛護風景,倒是可人。
那料青衣婦人卻冷冷笑道:“誰中你這緩兵之計!”手底絲毫不緩,這時桌椅都已打翻,青衣婦人展開梅花樁的身法步法,連連向少年進逼。少年避無可避,只好也踏在打翻的桌椅上和她對抗;打了一陣,漸漸處在下風。
甘鳳池忍無可忍,正想出手勸開。呂四姐忽然拉他一下,道:“咱們走!”甘風池愕然道:“為什麼要走?”呂四娘朝外面一指,只見湖面上又是一隻小艇搖來,船頭站著個胖和尚,手提一根斗大的禪杖,披襟迎風,這和尚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大師兄了因!
甘鳳池吃了一驚,他的武功半是了因所授,雖然他早已知道了因背師叛義,早已和他割斷了兄弟之情,但這次還是了因叛師後和他的第一次相見,在這次初見的剎那,他本能的還把了因當師兄看待,想起他曾傳過自己武功,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和他對敵。
呂四孃的武功全是獨臂神尼所授,心理上對了因無所畏俱,見甘鳳池睜大了眼,便道:“咱們兩人聯手鬥他,穩操勝算,但一來不知他後面還有沒有兇人,二來恐防毀壞湖山勝蹟,還是走吧!”
那車老頭身子貼牆,看得驚心咋舌,連連叫道:“停手,停手,有話好說,這樣蠻打幹嘛?”青衣婦人忽地冷笑道:“著呀!我幾乎忘記了這瘋子還有個同伴,瑛兒,把那糟老頭拿下來!”那女孩子笑應一聲,身形一起,小手一伸向車鼎豐當頭抓下。
車鼎豐雙掌一分,以為來人到底是個十多歲的小孩,只想格開便算,那料這女孩子年紀雖小,手底極辣,一抓未落,疾的變招,左掌一託敵人肘尖,右手一個龍形穿掌,在敵手臂彎一斫一拉,車老頭慘叫一聲,右手登時脫臼,女孩左掌一招,啪的一聲,又打中了他的胸膛!
這時了因的小船已越來越近。
呂四娘和甘鳳池正想跑出,耳聽那老頭慘叫之聲,勃然大怒。甘鳳池道:“你去救那老頭,我助這少年一掌。”呂四娘不待甘鳳池說完,身形早已飛起。倏地凌空撲下,一抓抓著車鼎豐的後心,將他提了起來。那女孩子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眼見敵人輕功卓絕,竟然毫不畏懼,乘著呂四娘身形未穩,雙指一戳,疾如電光石火,竟向呂四孃的“曲地穴”戳來。這一招使得好不陰辣!
但呂四娘是何等人物!那女孩子這一“陰手”,如何會戳得中她?只見她身形微閃,左掌“唰”的一聲推出,把女孩這一招化了,那女孩身體晃了兩晃,突然小腿一伸,一記“橫江踢鬥”橫掃過來,右掌反手一劈,左手合指一拿,居然是擒拿手的招數。呂四娘向後一斜身,將車鼎豐帶過身後,單手一穿,把女孩的擒拿手解開:那女孩子猶自不知進退,喳的兩掌斜分,掌勢直劈出去。呂四娘又好氣又好笑,單掌一沉一推,化為“順水推舟”,這一掌暗含內力,不但把女孩的掌勢拆開,而且把她的掌封住,叫她招式發不出去,要撤也撤不回來。這時呂四娘只要稍微用勁,那女孩準受內傷,那女孩子小臉泛紅,實在可愛。呂四娘哪捨得傷她。疾的單掌一收,抓起了車鼎豐往外便闖。女孩子嚇得呆了,倚在牆邊喘氣。
再說那青衣婦人正將得手,驀然甘鳳池橫躍出來,呼的一掌劈出,青衣婦人一聽掌風知是勁敵,雙掌一合,哩的一分,平推出去,這一下以硬碰硬,雙方手臂都覺痠麻。青衣婦人吃了一驚,掌法一變,弓步陽掌,倏的推出,這一招名為“跨虎登山”,暗藏陰勁。甘鳳池突似醉漢搖晃,身軀向後一傾,突然往下一煞,右掌往裡一穿,青衣婦人掌力到處,只覺軟綿綿的,甘鳳池猛的喝聲:“倒!”上穿的右掌已搭在青衣婦人左臂底下,左掌也平擊她耳旁的“太陽穴”。這一手乃是獨臂神尼秘傳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獨臂神尼門下,只有了因和甘鳳池會使,連呂四娘都因為在師門時年紀尚輕,功力未到,未得傳授。對付武功平庸的人,不用出手,只須借力使力,便可將敵人摔倒。甘鳳池因知這青衣婦人乃是勁敵,所以一面用“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家功夫消她掌力,一面連用分筋錯骨和大摔碑手的功夫反擊敵人!
那青衣婦人猝不及防,左臂已被甘鳳池拿著,身子向前俯跌,但她內功深湛,竟然在搖搖欲倒之際,手肘一撞,借甘鳳池那一擊之力,向前一衝,甘鳳池含胸吸腹,正想再運“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消她那一撞之勢,那知她那一撞竟是虛招,身子向前一衝,沉肩垂肘,居然化了甘鳳池的內家真力。
甘鳳池右掌拍去,掌風從青衣婦人耳旁掃過,竟沒傷得著她。青衣婦人左臂已脫了出來,踉踉蹌蹌斜衝數步,這幾招險極兇極,看得那美少年也目眩神搖。
甘鳳池連運“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居然沒有摔倒那青衣婦人,暗自奇異,這時呂四娘已出了茶居,白泰官和魚娘也跟了出去,甘鳳池叫那美少年道:“快逃,遲就來不及了!”突然一俯身將兩張凳子抓起,向青衣婦人猛力擲去,青衣婦人雙掌向外一推,兩張凳子碎成四塊。那美少年也逃出去了。
甘鳳池急忙追上呂四娘,鑽進船中,揚帆開走。那少年的小船卻停在另一處,這時剛爬上船。青衣婦人追了出來,猛見了因站在船頭,就要來到。急忙叫道:“寶國禪師,追那小賊!”了因道:“哪個小賊呀?”青衣婦人道:“哪兩條船上的人,都是仇家,你先替我捉左邊畫肪上的那個小賊吧!”
那美少年船已開出十餘丈遠,了因坐了下來,用禪杖撥水,小舟如箭,直向那少年追去。呂四孃的船和了因的船相距數十丈,眼見了因就將及那少年的畫舫,忽然掉過船頭,說道:“七哥,那少年看來是我輩中人,咱們回去救他一命。”甘鳳池道:“好,小心一點!”掉過船頭,向兩船中間搖去。
了因的船來得迅疾,不一刻就追上那支畫舫,美少年陡見一個胖和尚追來,威風凜凜,就像把守山門的金剛一般,不禁怒道:“我究竟與你們何冤何仇?你們這不是平白欺負人嗎?”了因不理不睬,提起斗大的禪杖,站在船頭上,就呼的一杖打來!少年見他來勢兇猛,拔出寶劍一格,“叮噹”一聲,火花四濺,寶劍幾乎脫手飛去。
本來這少年劍法極高,若然是在陸上和了因廝拼,縱不能敵,也可鬥個五七十招,但現在各自站在船頭上動手,那絕妙的劍招,無處施展,劍杖交鋒,力強者勝,力弱者敗,了因掄起禪杖,呼呼轟轟,有如泰山壓頂,直掃下來。少年抵擋不住,晃身飛上船蓬,了因睜眼大喝一聲,禪杖落處,把船舷打裂,木片紛飛,少年在帆布蓬上,給震盪得把持不住,了因喝一聲,掃一杖,第二杖掃下,船身傾側,第三杖掃下,船板也給打得裂開,少年在蓬上一個倒栽,跌下湖中,那小舟覆在湖面!
了因站在船頭大笑,忽然倒提禪杖,猛的插入水中一陣亂攪。正在此時,呂四孃的小舟疾如飛箭駛至,白泰官道:“那少年已給打翻湖底,怎生是好?”魚娘道:“無妨,只要他沒打死,我可救他!”突然撲通一聲,跳下水去。
了因將禪杖在水中一陣亂攪,甘呂二人的小舟已經來到。甘風池和白泰官雖然用藥劑變易顏容,可是那身裁體態卻瞞不過了因的眼。其實古代的“易容術”還比不上現代高明的化妝術,瞞不很熟的人自可,要瞞親人可難。了因可是看著他們長大的。這一怒非同小可,猛然將禪杖提出水來,迎著來船,大聲喝道:“甘鳳池,你也來與我作對?”
甘鳳池提刀在手,答道:“小弟井非敢與師兄作對,若師兄屏除名利之心,重遵師傅教誨,我們願奉師兄為長……”了因不待他說完,猛又喝道:“若不然呢?”甘鳳池冷冷說道:“若師兄定要固持己見,利慾薰心,背叛師門,不顧大義,那麼你就不是本門中人,小弟也不敢奉你為兄長了。”這話就是說要“大義滅親”,了因氣得濃眉倒豎,大喝道:“甘鳳池,那人要與我作對猶自罷了,你也要與我作對?你也不想想是誰傳你的武藝,是誰成全了你江南大俠的威名?你現在人大志大,長了翅膀就要飛了?你知恩不報,算什麼江南大俠?”甘鳳池天稟極高,了因在未反叛之前,對他頗為愛護,指點他的武藝時也特別用心,所以常挾恩自重。不過,實際說來,甘鳳池得他特別用心傳技是真,若說到“江南大俠”的名頭,卻是甘風池自己掙來的,與了因無關,但了因在師弟出各之後,心中不無妒意,尤其在師弟的名頭比自己更大之後,更是不滿,所以逢人道及,總是說“江南大俠”的名頭乃是他所功己全。甚至面對著甘鳳池也如此說。
甘鳳池當然絕不計較這些,聽他這麼一罵,心中反覺辛酸,嘆息自己的師兄變成了這樣。了因見他眼圈紅潤,只道他是在反悔自責,當下將禪杖在船頭一頓,說道:“你能知錯便好,你現在就隨我去吧。晤,白泰官你呢?你還要與我作對到底嗎?”甘鳳池木覺不忍,聽了了因此話,忽然雙眼一翻,大聲說道:“師兄,知過能改,那是最好沒有!但願師兄反躬自問,到底是誰錯了?師傅十六戒條的第一條說的是什麼?師兄之恩雖深,師門之義更重,我寧可違背師兄,也不能違背師傅的大戒!”
聽到此處,呂四娘突然朗聲發話道:“什麼師兄不師兄,他早已不是我們的師兄了,七哥,你還與他敘什麼兄弟之誼?”了因怒眼圓睜,禪杖一頓,怪笑道:“哈,原來是你這賊婢在中間挑撥!”用足十成力量,呼的一杖掃去,甘鳳池站在最前,舉刀一擋,震得虎口流血,了因也晃了幾晃,心中暗道:怪不得他有那麼大的名聲,功夫果然是比以前高強得多了!
甘鳳池擋了一招,知道自己仍非師兄之敵,了因第二杖又到,甘鳳池雙足運勁,在船面一撐,小船橫過一邊,避開這杖,了因第三杖再起,呂四娘忽然一聲長笑,從船頭上突然飛起,霜華寶劍挽了一個劍花,凌空擊下。了因向上一杖揮去,呂四孃的劍在杖身一按,身子竟給彈上半空,甘鳳池大吃一驚,呂四娘在半空打了一個筋斗,連人帶劍,又俯衝而下,了因大喝一聲:“你找死!”禪杖再向上撩,勁風蕩處,呂四娘衣袂飄揚,真如仙子凌風,姿勢美妙之極!了因這一杖用足內力,呂四娘劍尖在杖頭一點,又給反彈上去。甘鳳池把手一揚,兩柄匕首閃電般的向了因擲去,呂四娘在空中轉了一個圓圈,連人帶劍又落了下來,光環飛降,威勢更足驚人。好個了因,左手一低把甘鳳池擲來的兩把匕首已都接到手,禪杖一揮,又向光環橫掃過去,呂四娘弓鞋朝著禪杖一踏,這一下給彈得更高,湖上的舟子已都站在船頭觀望,真疑心是太湖仙女,飛落西湘。
了因和尚左手一揚,兩柄匕首反向甘鳳池擲去,甘鳳池功力不及師兄,不敢硬接,身軀一閃,兩柄飛刀釘在船艙板上。這時呂四娘又從空中飄降下來,劍光飛灑,四度刺落,這樣打法,真是古今少有,連甘鳳池也看得呆了。了因暗暗寒心,想不到這小師妹的輕功,竟然精妙如斯,比起在田橫島上孤峰較技之時,又高了不知多少!呂四娘正在仙霞嶺五年苦練,這時施展出來,本以是一擊可以奏效,那料四度襲擊,仍是無隙可入,也自心慌。這樣打法,最耗精神,只要有絲毫疏忽,就要給禪杖掃得粉身碎骨,埋玉西湖。
了因凝神揮杖,剛擋開了呂四娘從空中擊下的第四劍,忽然船身一陣動盪,艙板忽然裂開,湖水滾滾湧進舟中,船身漸漸下沉!原來這乃是魚孃的絕著!
魚娘在海上長大,精通水性,驚濤駭浪,也都不怕,何況這平靜的西湖?她潛入湖中,本來是想救那少年,但四覓不見,而船上呂四娘已和了因打了起來,她露出頭來觀望,見呂四娘形勢奇險,突然想起了一招絕招,潛到了因船底,拔出佩刀,片刻之間,就把了因的小舟弄了一個大洞!
了因武功極高,卻不通水性,不禁慌了子腳,呂四娘第五次從空中撲擊下來,了因大叫一聲:“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腳尖一點船頭,也縱起兩丈高,一杖向呂四娘擲去,同時左手疾伸,要把呂四娘在空中活捉!
甘鳳池白泰官同聲叫喊,甘鳳池擲出匕首,白泰官撒出梅花針,了因禪杖一掄,杖風呼呼中,呂四娘突似彈丸一般,飛射回小船之上!
甘鳳池大吃一驚,急忙躍進艙中,呂四娘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笑道:“好險!”甘鳳池知她沒事,放下了心,忽然小船一陣搖晃,只聽得白泰官叫道:“七哥出來!”甘鳳池趕忙出來,只見了因的船就將沉沒,了因跳在船蓬之上,居高臨下,揮動禪杖,向自己這隻船猛擊,兩船相距在三丈之外,禪杖無法打倒,可是那杖風呼呼,威勢也極猛烈。了因正努力設法使兩船接近,白泰官提著朴刀,站在船頭,面色已嚇得青白!
甘鳳池叫道:“五哥,待小弟接他一杖。”搶在白泰官前面,了因足跟一旋,那船打了一個圈圈,兩船相距不到一丈,了因大喝一聲,驀然凌空撲下,一杖向甘鳳池打來,甘鳳池奮起神力,橫刀一擋,金鐵交鳴,甘鳳池只覺一股大力推來,虎口震裂,手中的紅毛刀飛上半空,身不由己的直給震回艙內。
甘鳳池跌了一個筋斗,了因也幾乎跌落湖中。原來甘鳳池的功力雖然不及了因,但相差也並不遠,了因被他奮力一擋,人在半空,只憑一擊之威,一擊之後,便不能再發出力來,被甘鳳池內家真力一震,在半空翻了一個筋斗,急忙躍回危船!魚娘在水底用力一板,小舟上下受力,登時傾覆!
了因不懂水性,這時腳跟己浸到水中,魚娘用劍斫他,被他用禪杖在水中一攬,杖尾觸著劍尖,力道雖然不強,魚娘也己把持不住,佩劍跌落湖底,急忙潛下去拾,不敢再惹他了。
了因急中生智,俯身一抓,硬生生的把船板抓裂一塊出來,向水中一丟,身形飛起,足尖向那浮在水面的船板一點,又再縱高,縱高之時,用禪杖將那船板一撥,讓它漂出少許,再落下時,仍用這個法子,借那一小塊木板,作為踏腳之用,居然給他跳上白堤。
了因的船傾覆之後,魚娘也浮出水面,爬回小船,急忙撥轉船頭,向孤山那邊搖去,小舟如箭,到了因上岸之時,呂四娘等也已在另一邊上岸了。
甘鳳池背起車鼎豐,故意繞一段路,再回到湖濱客寓,幸喜沒碰著對頭,想來那了因也筋疲力倦,不敢再追蹤搜捕了。
呂四娘吁了口氣,道:“這叛賊好厲害!”對白泰官道:“你先給這位老丈敷傷,等會我和七哥給他接臼。”立即盤膝而坐,做起吐納功夫。甘鳳池也是一樣。魚娘看得莫名其妙,白泰官咋舌道:“幸虧七哥替我接了一杖。”原來甘呂受了了因的杖力震盪,恐防受了內傷,所以都盤膝靜坐,運氣調元。過了一陣,兩人站了起來,笑道:“幸好沒事!”
正是:
同門惡鬥,怵自驚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