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先前在客棧的次序如法炮製了一番,馨香剛起時,那些妓女們已面露驚喜之色,紛紛吸鼻,小聲議論道:呀,這個難道也是
普通人吃寒服散,不外是水服或幹吞兩種,藥效往往要經過好一段時間才能散發出來,而我在爐中所加的香料,卻能刺激感官,再加上溫酒送服,可使寒服散的藥性在一瞬間揮發,即達到所謂的極樂。看來雖然神奇,其實不過是投機取巧,並非長久之道,不過拿來演一兩場戲,已經足夠。而且我還往裡面加了一種解藥,初期服食似乎會毒癮加重,但一段時間後,則會令人產生厭惡嘔吐的感覺,從而慢慢戒掉毒癮,也算是為百里鎮的居民做了件好事。
我將藥丸在酒壺中化開,按蕭諾的吩咐一一倒入杯中,那些妓女們起先只是看著,不知是什麼玩意,不敢輕嘗,後來有個膽大的拿起一杯顫顫飲下,瞳孔頓時收縮,然後渙散開,大喊出聲:啊啊啊!我要飛了我要飛了
她那麼一喊,其他妓女哪還忍的住,各個抓起酒杯,先後出現顛狂之態,臉色緋紅,雙目明亮,完全進入興奮狀態。
錦袍男子在一旁看著,吞了吞口水道:這個是莫非這個也是寒服散不成?
我橫他一眼,揚頭道:算你們這的姑娘今天有福氣,趕上我家少爺心情好,這種靈丹,不是我阿晨吹牛,除了我們張家,天下再無第二家做的出。
蕭諾則懶懶道:小晨晨,你又多嘴了現在藥也服過了,精神也提起了,該唱曲的唱曲,該跳舞的跳舞,讓本少爺看看春宵閣的姑娘們憑什麼在百里鎮豔壓群芳吧。
誰知那些妓女紛紛湧至蕭諾身邊,各個露出迫急之色,嬌聲道:好公子,快告訴我們,這是什麼寒服散?怎的和以往的都不一樣?太太太舒暢了,比普通的寒服散爽上十倍百倍呢!
蕭諾只是嘿嘿的笑,並不回話。那錦袍人忽然偷偷拉了下我的手,我跟著他走到屏風後,但見他拿出錠銀子往我手裡塞:阿晨小哥呵呵呵呵
我故作驚奇道:咦,這位大哥你弄錯了吧,我家少爺來這找樂子,應該是我們給你銀子才是,怎的變成你給我了?
錦袍男子笑道:你家少爺給銀子,那是他的,這個,是我私底下孝敬你的。
我一邊口中說著不敢當,一邊捺入懷中。果然,見我收下銀子後,錦袍男子的眼睛就更亮了,開門見山道:我就是想向小哥你打聽個事,那寒服散
我瞪他一眼道:靈丹!
是是是,那靈丹,是隻有你家少爺有?
那是我們江南張家的獨門秘方,你說呢?
錦袍男子的聲音又低了幾分:既然靈丹有如此效果,又強過寒服散百倍,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張公子沒想過用它來賺錢麼?
我假意回頭看了一眼,也壓低聲音道:其實不瞞你說,我家少爺就是為這個來的。這靈丹你剛才也看見了,效果比寒服散好,但配製也比寒服散麻煩,所以才矜貴,如果沒有好的買家和大量的貨源,價錢降不下去,恐怕銷路也不會好。我家少爺聽說百里鎮商業繁榮,所以特地來考察看看有沒有可能推廣這種新藥。
誰知錦袍男子聽了卻皺起眉頭,非常惋惜的嘆氣道:如果你家少爺願意私下賣點,倒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想大規模的經營,恐怕
恐怕什麼?我緊張的屏住呼吸,感覺到自己已經離內幕越來越近。
誰知那錦袍人忽似想起了什麼,收口道:反正就是不好辦啊,可惜了,唉,可惜了說著走回廳中。
那幫妓女們有幾個還圍在蕭諾身邊,有幾個已開始彈琴跳舞,說句真心話,琴技和舞藝的確很不錯,但光是如此並不足以在那麼多家妓院裡獨佔熬頭,看來其背後一定有人支持。
我和蕭諾暗中交換了個眼神,告訴他暫無收穫,蕭諾朝我點了點頭,意示我不急,慢慢來。於是接下去的幾個時辰就在一派鶯歌燕語、歌舞昇平中度過。
快近子時時,我扶著蕭諾搖搖晃晃的走出大廳,早有小廝牽了驢在外邊等候,那錦袍男子一直送到門口,殷勤道:公子真的不在這住一晚麼?我們這的四大花魁可各有各的絕密
蕭諾面對著他打了個飽嗝,酒氣熏天,迷迷糊糊道:留、留宿小晨晨,留宿啊,娘子,你別擰我耳朵啊,我不留宿,我這就回來
我笑著對錦袍男子解釋道:因為平日裡我家夫人管的嚴,所以我家少爺一向不在青樓留宿,都成改不掉的習慣了。你讓姑娘們早點休息,趕明兒我們再來。
說著聯同幾個龜奴一起將蕭諾扶上驢背,錦袍男子見狀不禁又道:這個張公子這樣還能騎驢嗎?不如用我們的馬車送你們回客棧?
我答道:多謝好意,不過我家少爺就愛騎驢,換了其他馬啊車的,都不習慣!
蕭諾整個人如座大山般的趴在驢背上,非常配合的應了我一句道:對,對啊,沒錯!驢好,可以成仙成仙張果老,是我祖先
那麼,就告辭了。我衝錦袍男子揮手,毫不意外的在他眼中看到了哭笑不得的神情,走出好些路後還聽得他在背後輕聲呢喃:有錢人的怪癖就是多
從春宵閣出去,這條巷子燈紅酒綠的,一派浮華景色,但出了這個巷子,外頭就冷冷清清,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再走到後來,四周靜悄悄的,就只能聽見我們的腳步聲,和蕭諾偶爾在驢背上發出的夢囈聲。
我牽著毛驢緩步而行,一邊掏帕子裝做為他擦汗,一邊低語道:對方分明心動,卻又遲疑,看來是顧慮黑虎的勢力。
也有可能是對我們還不放心,所以需要繼續觀察。蕭諾說完哈哈一笑,大聲吼道,春宵閣!好玩明天!還去
噓,少爺,很晚了,你這樣會吵到別人的明天還要去麼?
當然,要知道,妓院和賭場,往往是整個地頭上勢力最深,消息也最靈通的地方,我不信那位七哥會對我們視若無睹。
我點了點頭,忽的深吸口氣,啞聲道:七丈外,有兩個人在跟蹤我們,前方金樓屋頂上也埋伏了兩個人不對,還有左前方的石柱後一共九人,有殺氣,看來要對我們下手。
你還漏了一個人。
呃?
那人就在我們身後,從春宵閣一路跟出來,不過他身上沒有殺氣,似乎對我們並沒有敵意。蕭諾說著咯咯笑起來,滿不在乎道:唉,我醉成這個樣子,只好把一切都交給你了。
我瞪他一眼,就在那時,破空聲急速而至!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從驢背的包袱裡拔出一把傘,旋轉著撐開,但聞一陣金屬折斷落地之音過後,四周又復死寂。
我放下傘,地上全是斷箭,蕭諾趴在驢背上,一邊鼾聲如雷,一邊還暗中朝我做個鬼臉,我頓時氣結。
剛才我要是動作慢一點,他就被射成刺蝟了!真不知該感謝他如此信任我的武功好,還是該生氣他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的好。
我轉頭,環視四周,朗聲道:出來!哪個不想活的鼠輩,敢暗算我們家少爺?
一個聲音陰森森的響起道:想不到一個小廝也有這樣好的本事。
我冷冷一笑,昂然道:沒這樣的本事我家少爺敢帶我一人就出來行走江湖麼?
那聲音沉默,許久方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有本事到什麼地步。一記口哨聲後,前方後方左方右方各躍出兩人,再加上那個躲在暗中發話的人,我果然沒有弄錯,這九個人是一路的,至於蕭諾說的還有一人,我感覺不出來,想必是另一路的,但,又會是誰呢?
看那八人身手各個矯健不凡,心中驚訝的同時,疑雲頓起:一個鎮上惡霸手下眾多並不奇怪,但如果每個手下武功都如此了得,那就實在太奇怪了!
要知在江湖中武功等於一切,一個人的武功越好,野心也就越大,怎甘心當個藥販子的下屬?難道黑虎並不僅僅只是販藥那麼簡單?
就在我暗自猜度時,那八人已齊齊出手,行動間井然有秩,竟是平日裡配合慣了的。這絕對不是普通的下屬,而是訓練有素的暗殺小組!
我一傘揮出,架開其中兩人的長劍,左手在驢背上輕拍,整個人縱身飛起,傘啪的打開,重重敲在一個把刀往蕭諾身上砍的傢伙,只聽他啊的一聲,直飛出去。
雖然只一招便有人受創,但對方的陣腳依舊不亂,空隙立刻被人補上,形成環狀漸收漸緊。
我心中暗叫不妙,光一人應付八個已是吃力,更何況還要處處顧慮那個趴在驢背上裝醉的蕭諾,二十招後已漸覺不支,如此下去,怕是走不過五十招。
心中靈光一閃,乾脆棄傘,右手輕彈,一人一記,不過瞬間功夫,那八人都紛紛倒在了地上。
任你武功再高又如何,師父的毒術妙絕天下,當年除了百毒不侵的蕭左,誰也逃不過,更何況你們?
我腳尖輕踢,地上的傘重新跳回手中,為避免那兩個在暗中窺伺的最後一人趁機偷襲,我還是不敢離開毛驢半步,只得以傘尖挑開地上一人臉上的面巾,黑巾下是張陌生的臉,完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的手下都暈過去了,你還有什麼花招?不妨再使出來看看!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風聲呼呼。我皺眉,朝剛才辨析的方向掠去,只見牆角空空,哪還有人?這就走了?
卻有一黑衣人突然出現在月光下,遠遠的朝我丟下一句話道:女娃兒手底功夫倒不弱,只是用毒一道,需慎之又慎,切莫出手太過狠毒。說完閃了一閃,消失不見。
我愕然,扭頭看蕭諾,他卻在笑,瞧著我道:紫萸香慢,果然夠狠夠毒,名不虛傳。
這個時候我可沒空跟他探討我師父的毒藥有多麼神奇,問道:你看那人是什麼來歷?莫非有人暗中助我們?
不知道。蕭諾聳肩道,不管怎麼樣,此人武功之高,你我是拼不過的,他對我們沒有惡意可是件大好事。
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而且此人行蹤詭秘,一時也探不清虛實,多想無益,我便指著地上被毒暈的八人道:他們八個都暈了,怎麼處理?
當然是帶回去,這八人武功都不弱,失了這麼好的八顆棋子,黑虎怎麼也該出面來找我們要人了吧?
你知道他們的主人一定會是黑虎?
如果是七哥,豈不更稱我們的意?蕭諾眨眨眼睛,又是詭異一笑,懶懶道,唉,我醉成這個樣子,只好把一切都交給你了
喂!我上前扯他的袖子,他卻裝睡不理我,這傢伙!這傢伙!
看著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黑衣人,這麼八個大活人,我一個人可怎麼弄回去啊?又不能救醒,又不能拋在這不管,還不能叫人來幫忙,因為人一多,指不定就有人混水摸魚把他們給殺了滅口。
最後,我只好縱身一躍,把一家酒樓上插著的招風大旗給扯了下來,再用旗面將八人裹在一起,像拖大粽子一樣的拖回百里客棧。
客棧門口亮著燈,居然還真有店夥計在等門,一見我們便吃驚的迎了出來道:客倌你們可回來了,咦,這個是他望著我身後的那座人山,目瞪口呆。
蕭諾這時酒終於醒了,歪歪斜斜的直起身道:哦,這八個啊,是我請回來的貴客,你去找其他人來幫忙,把他們給我抬到天字三號房裡去。
我頓時急道:為什麼要抬我房間?
難道抬我房間?蕭諾反問我,我盯了他半響,放棄。誰叫我現在名義上是他的小廝呢,好象也只能抬到我房間。
天字三號房在二樓,緊挨著二號房,八個人被抬進去後,我和蕭諾也跟了進去,還給了累的氣喘如牛的店夥計們一人十兩銀子。他們一人抬一個上樓,已累成這樣,可想而知這一路上我拖著八人回來,是怎生一幅光景。
偏偏蕭諾還笑得很賊兮兮的,道:總算是有點小收穫了,現在我們就等著黑虎上門來跟我們談判吧。啊,天色真的不早了,我回房去睡覺了。這裡就有勞姐姐你看著了。
等我才一個等字出口,他已走的沒影了。真過分,竟然真把我當下人使喚,虧在春宵閣他叫我吃飯時我還很是感動了一把,認為他又細心又體貼,誰知一轉瞬間,就變了嘴臉。
我心中不悅,將門狠狠關上,拿了椅子來靠在門上,倚門而坐,就在那時,某種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有人!
有人在窗外窺伺我們。
對方竟然去而復返,他們下一步會做些什麼呢?我當即不敢大意,連覺也不睡了,就這樣一直看著他們到天亮。
天剛亮,蕭諾就來了,看一眼屋內的情形,道:怎麼他們還沒醒?
如果我不給他們服解藥,他們就得三天後才能醒來。
好厲害的迷煙!他一轉眼珠,忽然大聲道,待在這真是沒意思,小晨晨,你去找那兩個小二上來,陪本公子玩骰子。
呃?什麼?
接著便聽他壓低聲音道:接下來由我看著,你去休息吧。等黑虎來了,我們少不得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心中一顫,從他黑眸中看見自己的影子,原來是這樣昨天故意丟我在這看人,自己去補眠,是為了白天能接替我,而因為有人在外監視著,所以他不能明著關心我,以免被懷疑。
唉我又錯怪他了
一念至此,我依言轉身下樓去叫店夥計,但不知為何,總覺得腳步有點虛浮,像踩在某些難以明喻的心事之上,氣息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