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仲玉要見的人,竟是她自己,一個少女如何好意思,當著人家面,面顏自薦而接受感恩拜謝呢!是以,她正躇躊首……
少頃,她才言道:“原來如此,可是她本人今天不在廬山,你且留下名來,我與你轉告就是。”
仲玉見白衣少女,沉吟好久才答言,心中必有蹊竅,再聽地話雖率直,但似意不由衷,以為她有心擋阻,乃答道:“在下文仲玉,既是那位先生不在,就煩芳駕轉告一聲,日後再來拜渴,鹵莽之處,尚乞原諒。”
辯完,躬向一揖,旋即回身展開輕功,向來路奔去。
頓時,白衣少女被楞立當地,芳心泛起不平靜的情波,和無處傾訴的寥怨,她見仲玉人不但長的英挺俊美,而且是秉性剛烈,充分表露了男性的本質,不但如此,而且風度不群,溫文有禮,真是-個好郎君。
是以,她深喜救人沒有救錯,心中感到無比的快慰,由之,一團柔情,無形中投向仲玉,而仲玉的風彩,也開始在她的腦中,掀起革命性的動盪,皆因她,方便青春熾烈之時,被乃師傲霜玉姬藍問梅,限制她不得運離,因之,地陡末見過年青輩的男子,既是見過,也只是來“絕命廬”送命的各派弟子,耶有仲玉這般俊朗的人物!惟其如此,常是顧影自憐,暗唉良宵,今見仲玉那般人品,那般言態,那還不情心蕩漾?但,所遺憾的是,日後不知能不能再見到他……
白衣女子——溫慎芳,眼巴巴地瞧著仲玉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幹前面的森中,才長嘆一聲低下頭來,好像失去了靈魂,失落了心似的……
陡然,她狠命地把撫在面上的頭髮,往兩邊一分,自言自語,恨聲道:“就是裝這個樣子,整天裝晚上也裝,我也不醜幹麼裝著不能見人,要不然,他見了我的模樣,不也有個好印象麼!唉……薄命……天生的薄命……”
說著,嬌軀一扭,身形起處,竟朝燈光縱去。
仲玉又回到,那濃霧瀰漫的樹林中,心想:那怪女人似有意不告訴我,救命恩人的所在,不免往裡面探詢一番,到底看看究竟,還有些什麼神奇古怪的門道,或許因而遇到那遺留白綾帕人,也未可知。
忖罷,直往左邊森林中,提身躍進。
一路上仍是濃霧卷騰,水氣潮潤,風搖枝柯,發出沙沙聲音,加以黝暗的天光,和迷濛虛浮濃霧,確實顯得有點恐怖懾人。
約莫奔馳了數里,已然穿過密層層的森林,前面是-望無際的空地,但仍是霧靄籠罩,遠遠望去,只見一片白芒幻海,辨不出有什麼東西存在,他尋思著,這空洞的荒野,為什麼沒有一點房舍的跡象,既然如此,“絕命廬”要佔這大的地方幹什麼!其實,他那裡知道,就是這看不出有何跡象的荒原,才令人生死難測,待見到其中怪異的設施,已然危機臨頭了,否則,過去二十年,怎會有多少武林高於,江湖豪傑葬身在這範圍以內?是以,他只感奇怪而已,對這詭秘的地方,並不如何戒懼,當即展開身法,往霧中胡闖,沒有一定方向,更沒有一個目的,宛如盲者直身在浩漢的沙漠裡一樣,但所不同的,他是好奇而已。
片刻,前面的霧靄,好像談薄多了,啟眼還矚,可以望至十丈開外,而且有輕微的勁風,他越發奇怪,這裡面即沒有聽到,有拼鬥殺伐之聲,因何有掌袖之類的勁風襲來,難道有人在附近練功不成,但是,既是武林奇高的人,所發出的掌風,威力所及,萬不能超過五丈,而這勁道居然橫溢這麼遠!少說也有二三十丈,這真是神仙人物了!是故,更激發了仲玉的好奇心,當即疾提身形,朝著勁風拂赤的方向奔去。
但前走不到二十丈,突被一股巨大無比的奇勁,如同潛潮浪勇,封住了去路,驚覺之間啟眼穿透濛濛淡霧,極目望去,頓被當前的奇象楞住了,不由心生戒懼,惶恐不已,於是,遂猛挪身形,隱在一顆樹下,注視著一幕亙古未有的奇象。
原來距離他立身之地,十餘丈遠處,有五座高大的墳墓,奇宛如鍋頂形的小房屋一般各相隔十丈遠近,成梅花狀圍列著,那五座巨墳的中央,另堅著一座圓形柱塔,約有四丈來高,巍巍聳立。
而柱塔的頂端,平置著一個倒戎蘆形的座盤,上面卻圍置五顆,斗大石質的骷髏頭,臉翰外緣露出猙獰恐怖的區相,而每-個骷髏頭的雙目,各有著兩顆鵝卵般大的夜明珠,此刻,正放射著萬道豪光。
在五顆骷髏頭的中間,插著一面小旗,正迎風招展,竿上端則垂系一個奇形風鈴,旗幢隨風瓢蕩,風鈴便發出異常的金器交鳴之聲,悠揚悅耳中,卻令人心驚膽跳。
而那座墳暮上,正分坐著一個人,共是三男二女,看年齡都在古稀以上,他們的背後,有一根銅竿,竿上各懸掛著一件奇形兵器,正與外面大門上,所畫的一樣。
靠東方的暮頂上,是一個面貌清癯,鬚髮雪白的老者,身後懸掛著一根釣魚竿,東南邊是一個頭挽高髻,身穿黑袍的婦人,身後掛一對孔雀翎,南邊是一個豹頭環眼,長髮虯鬚的老頭,背後銅竿上懸著一柄連環鉤,西邊則是鶴髮紅顏的老婦,身後掛的是一把香羅扇,靠北邊的是身材修長,面容憔悴的老人,他後面掛著一個短柄筆架。
這時他們正在闔目抬掌,緩緩齊向中央圓柱平推,復又徐徐收回,而且動作一致,竟是分毫不爽。
當雙掌推出之際,便隨之發出呼呼風聲,而那圓柱也跟著慢慢升起,離地數尺不傾也不斜,停定一下,然後又隨著掌收回的吸力,徐徐落下。
由於這五股集成的巨勁對流,因而使得四周二十丈遠近的樹木,枝柯搖幌,樹葉紛飛,尤其當地氳起的淡霧,更被卷得亂舞翻騰。
仲玉屏息隱立一旁,簡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會是事實!世界那有這種人,掌勁的威勢,不但可遠數十丈,而且合五股勁道,居然能把一座五斤重的石柱,遙空平托起來,又復輕輕落下,真是空前絕後的奇蹟。
尤感奇怪的是,柱塔頂上的座盤竟會隨著五股勁風的潛力,像石磨般的轉動,石樁升起之時,便轉得非常快,根本看不清人頭,只見一派毫光溜射,形成一個大光圈,而石柱下落之時,則轉得很慢,由之,五顆骷髏頭,被十顆夜明珠,光輝橫射,照耀得非常非常猙獰可怕使人毛骨悚然。
仲玉置身其間,驚懼之下,暗地尋思,世界上真是無奇不有,此地不但設施異巧,入神入儀,而且這幾個哄,也恐思是前所未有,後無來者的奇人,但為什麼用這嚇人見聞的東西標記,莫非他們也是久絕江湖的魔頭,而那石門之外,離奇死亡的屍體,也定是他們所為,如果日後,再重現江湖,正邪兩道誰能擋得了。
然而,他固然分不出這五個老人,是屬於正道?抑或邪道,可是由於他對那靠西邊,香羅扇下的婦人生出了敬愛之心,因為曾救過他的性命,是以,對其他四人,也因而產生了連袂的好感。
但是,他仍不敢為了要拜謝救命之恩,而冒然打擾別人行動,因為事實對他尚是渦福難測,在那種橫溢奇勁的範圍內,自己瀕臨勢力的邊緣,不表卷跌拂傷,已屬萬幸,何敢輕移一步!是以,他屏住聲息,靜立樹下,凝神注視著詭異神功的演練。
這墓頂上的五老,便是四十年前,威震武林,兩道人物聞名喪膽的五方煞神——蝕眼煞神章立健,冷麵鬼母衛寒美,海天釣嫂徐繼堯,卷塵秀士葛擎天,傲霜玉姬藍問梅。
提起這五個人,當年確是不可一世的人物,由於為人介乎正邪之間,在當時的江湖上,掀起漫延十年不歇的腥風血雨,武林高手也不知死傷了多少,但沒有人能制住他們。
而他們五煞也原是知交,皆因為了爭獲“武林武尊”的名號,而產生內力排擠,加在都是天生不服人的怪性,於是,在崑崙紫金嶺,展開一場車輪式的生死人戰,一連相持五天五夜,仍末分勝負。
可來,經卷塵秀土提議,另外找一個荒無人跡的地方,各憑本事修為,修長期較量,不死興要,獲得四人同意之後,便來黔北五斗坪,結廬築墓,再行較量武功,自斯五方煞神,便突然滅跡江湖。
但時隔數十年,他們仍是軒輊不分,而且已年歲逐漸老去,以故,澈悟人生滄桑,殺孽恩仇循環,遂化干戈為玉帛,重修舊好,並且共同參與了一套舉世無匹的絕學,不過,並末放棄“較量”二字,時相印訂。
仲玉由於義懷朗然,有恩必報有仇必雪,胡闖八闖地跑了進來,拜謝人家的救命之恩,所幸他並末像已往那麼冒失,而且正值五煞互較內力之時,未理會於他,否則,怕不早巳真正濺血屍橫了。
此刻,仲玉擾睜大了一雙鳳目,悄悄地瞧著,心中既欽佩又羨慕——忽地,五煞同時收掌,陡聞傲霜玉姬藍問梅,冷笑一聲言道:“我們盡在鬥力,旁側已隱著一個人,你們可知道?”
仲玉一聽頓時嚇得心中一震,暗道:“糟糕,他們是不是發觀我了!但願他們發現了別人……”
接著,又聽冷麵鬼母衛寒英,鼻中哼了-聲,冷冷說道:“怎麼不知道,就在你自己身後,一顆樹底下。”
這下仲玉更是驚懼惶恐,奇怪,人家把他隱身的地方,也指明出來了,不是說他還有誰呢?這時,海天釣叟徐繼堯,一聲嘿……嘿的低笑,也說道:“怎麼!以為只有你們兩個看到了!我早就知道站在那裡,這十七八歲的孩子,不但人長得俊朗,骨格資質奇佳,而且駐定將來殺孽深重。”
仲玉聽得如同冷水澆頭,這老頭端的神奇,不但看準了他的歲數,連他的未來,也從其骨根上看出來了,但他既不敢霍然現,身,更不敢逃,仍呆呆地立著。
海天釣叟徐繼堯的話音剛落,隨聞獨眼煞神童立建,暴喝一聲:“好小子!”接道:“白天已然給你飛葉示警,叫你不要擅闖,現在居然跑到此地來了,若不是方才正在行功,我早就把你劈死了,當然,你不是活不了,說出師門來!看是誰有這樣大膽的徒弟……”
“獨眼”那捲塵秀士葛擎天,開腔插道:“活了這大把年紀,仍無仁慈之念,對小孩子這樣兇作什麼?看他那樣子,已經把打過架受過傷的人了,還能經得起你這樣窮吼?”
仲玉對卷塵秀士,這番好心為他不平的話,不大領情,頓時滿肚子氣憤,暗自嘀咕道:我才不怕他兇呢!受了傷怎樣?就說求饒怕吼?哼,要我說出師門,我偏不吭氣……他是天生傲骨,說不吭就真不吭,默立當地不動。
這時,徒製冷面鬼母,又道:“小孩子,還不敢快出來,說出羅的師門,是來幹什麼的,放乖點出來?”
小煞星聞言更是氣炸了肺,這老太婆竟把我當三兩歲的孩子看了,恁地藐視?要我放乖點出來!我偏不動。
傲霜玉姬藍問梅,大約看仲玉傲得非常可愛,與她當年差不多,於是,輕笑一聲,道:“乖孩子,在前輩面前不要太傲了,你出來不要緊,我們不會為難你!”
仲玉對傲霜玉姬早有好感,當然,對他的話不得不聽,但,由於對獨眼煞神,和冷麵鬼母大不順眼,是以仍遲疑未動,意思好像我要他倆親自來請他出去不可。
傲霜玉姬也是個急性子,見仲玉仍呆立未動,當即沉聲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
說著,扭身舒臂朝仲玉遙空一抓一收,頓生巨般無形奇大的吸力,硬把仲玉凌空提至她的墓前。
隱之,嘶嘶幾聲,其他四煞身如飄風,也齊落仲玉身側,電目交射,默然注視著,神情間飄著惜愛之色。
少時,蝕眼煞神低喝一聲,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快說!”
“誰是小子。”仲玉突然鳳目暴射凌光,插道:“你不是小子長大的,偌大年紀也不算倫綱,當年有人叫你小子,你高興答應麼!”
這幾句話頓把眾人,引得哈哈大笑起來,只有章立建氣得楞住了,想不到今日被這孩子,教訓了幾句,當即面罩煞氣,獨目圓睜,怪叫一聲,喝道:“好小子,竟敢頂撞老夫,想是該死了!”
說著,身形猛欺,雙掌屈指箕張,向仲玉隔空抓到。
這獨眼煞神武功何等高絕,慢說雙爪抓到難擋,既是彈指之力,仲玉也經受不起,但,他卻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身形一錯,雙掌平拳,準備向獨眼煞神雙爪迫去。
就在這當兒,倏見兩條巨大黑影,快如光射,攔住了獨眼煞神,同時,傲霜玉姬也已佇立仲玉身側,憤怒地注視獨眼煞神。
這時,獨眼煞神章宜建,見卷塵秀士葛擎天,與晦天釣叟徐繼堯,攔阻自己身前。傲霜玉姬也正憤怒地盯住自己維護仲玉,他那能看不出,這三人都對仲玉,有一種偏袒,此刻如果要逆性而為,不但擋不了卷塵秀士,與海天釣叟這一關,尤其對傲霜玉姬,更是畏懼三分,於是恨聲不絕,滴咕道:“早知此子傲亡不馴,白天在無形網飛葉示警之時,就該把他掌斃,也免得惹我生這番閒氣。”
仲玉聞言,長笑一聲,狂態又發,簡直旁若無人,遂接道:“華山萬形客的弟子,並非怕死之輩,待我完成私願之後,倒要鬥鬥你,雖死無憾。”
說著,回身撲地跪在傲霜玉姬腳前,恭恭敬敬地叩了幾個頭,伏在地上,言道:“承蒙前輩義伸援手,搭救後進一命,此恩此德,有生之年永銘心腑,謹此當面拜謝。”
仲玉這突然的澮,頓把五煞弄得糊里糊塗,尤其傲霜玉姬更是莫明奇妙,這事出於何因?是以楞望著仲玉,儘自默呆無語。
而其他四煞,以為傲霜玉姬真曾有恩於仲玉,而且見他倨禮甚恭,措詞文雅,與對待獨眼煞神,那種態度,大大的相反,猜測中他們必有一段淵緣,因而,都面含微笑望著傲霜玉姬。
此刻,獨眼煞神,倏現異樣的表情,臉上不但消失了氣惱,而且獨目中也射出柔和的神暉,望著仲玉似在追懷著什麼。
少頃,冷麵鬼母見仲玉仍跪在地上,傲霜玉姬也不攙扶,當即言道:“問梅,這孩子腿都要跪痛了,你怎麼不扶他起來。”
傲霜玉姬這才省悟,當即身子不支,僅只單袖一吐一繞,隨彈出巨股柔和的勁風,把仲玉扶托起來,說道:“你這孩子,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沒有救過你呵!”
仲玉一聽,頓時怔然無言,睜大了凡面對眼,盯盯地掃著,傲霜玉姬和掛在銅竿上的那香羅扇。
四煞更給這情形弄糊塗了,分明見他們關係非淺,似有介事,怎麼藍問梅竟也不知道?沉默剎那,仲玉又躬身道:“晚輩今日謝恩之情,也許前輩拒不接受,但晚輩身有香羅扇綾帕為憑,萬無錯認之理。”
傲霜玉姬笑道:“現在可在身旁,拿與我看便知!”
仲玉掏出白綾帕,趨前遞過,然後恭謹肅立。
傲霜玉姬接這白綾帕一看,心下一怔,當然知道是乃徒溫慎芳的傑作,當即暗罵一聲好丫頭,居然私約男人,頓即面含威煞,嚴霜罩籠,炬目射出懾人的光輝,沉聲道:“救你一命可是真?”
仲玉不知傲霜玉姬,為何見了白綾帕,突然瞼透殺氣,是謝恩謝錯了?或有其他原因,心中狐疑不已,已待傲霜玉姬沉聲問話,也不作聲,只木然的點了點頭。
傲霜玉姬寒著臉,又問道:“你來此地,是否有人約你?”
“前輩何出此言,深感救命恩重,晚輩驀然尋來,哪有人邀約?”
“我且問你,”傲霜玉姬說道:“這白綾帕從哪裡來?是否是一個白衣少女贈送你的。”
仲玉聞言好生不解,怎麼問這些話!當即長眉一軒,接道:“乃是輩晚昏迷甦醒之後,在身邊拾得來的,並非別人贈送,前輩不要誤會!”
“那麼,你可遇全到一個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仲玉聽到白衣少女,使他想起在林著遇的鬼影樣的女子,心中突生寒意,當即訛言道:“晚輩未曾幸會?”
傲霜玉姬對仲玉的回答似乎滿意了,同時也解除臉上嚴霜,又換上一付慈詳的神色,含笑頻頻頷首不已。
四煞甚感懷疑,藍問梅對這孩子,像審問罪人似的,問了一陣,倏地換上和悅的臉色,倒不知她在玩什麼玄虛。
這時,倏聽傲霜玉姬藍問梅,輕笑一聲,道:“你是華南志衡侄的徒弟!真好,叫什麼名字!”
仲玉聞言,頓慍怒於面,心忖:這老太婆也不懂禮,犯我師諱不說,居然稱師父為侄,看年齡也不比他老人家大,恁樣自尊自大……於是冷冷答道:“文仲玉。”
傲霜玉姬見仲玉那樣,如何不知他心意,當即笑了笑,也不介意,反而露出一種神秘的表情,繼道:“告訴你,救你命的不是人,是我徒弟,也就是剛才提及的白衣少女。”
仲玉聽說是那白衣少女救了自己,心中霍然一震,暗道:“會是那鬼影祥的她救了我?……看災老婆子風貌不凡,怎會收那樣一個女鬼作徒,果真是她,既然有恩於我,適才在林中,真不該對她有失禮貌……”
思此,深覺追悔,救命之恩如同戴天,既是她再醜惡,也應該前拜謝,當即接道:“可容待晚輩當面拜謝高徒。”
“何須面謝!”傲霜玉姬又笑道:“她現在也不在此地,我們也不是外人,說起來還是同門,令師祖步雲散人,是我的大師兄……”
說此,臉色微整,用手一指獨眼煞神章立建,接道:“這位便是你的三師祖,快去拜見!”
仲玉原先倒以為傲霜玉姬,自尊自大妄充長輩,待聞說出師祖名號,加以神態嚴峻,一聽非虛假,頓時心中消除慍念,而生敬仰,尤其,他原來不順眼惡感深存的獨眼神煞,竟是自己的三師祖,惶惑之餘,殊罪盛過,於是疾走幾步,趨至章宜建眼前霍然跪地,言道:“玉兒罪該萬死,冒犯三師祖德義,敬請依門規懲處,以警惡非!”
這時,獨眼煞神章宜建,滿面傷感,獨目含吐慈暉,似平沉浸在一種悔悟的覺念中,竟自默然注視著仲玉,神態間露出既喜又恨,欲言無語扣表情。
少頃,他始啟獨目,環視在場四芒,然後落在傲霜玉姬臉上,好像要獲得其他人某種同情似的。旋即挽起仲玉吶吶說道:“玉兒你且起來,三師祖受你如此大禮,內心萬分慚愧,想不到你四師詛,到現在還不原諒我,竟要你當著諸老在此,大禮拜見,使我無地自容……”
說此獨目射電,盯著仲玉臉上,感慨地道:“玉兒,你是本門第六代弟子,但你卻不知,三師祖是被逐出門牆的叛徒……”
獨眼煞神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除傲霜玉姬外,莫不震驚,個個面面相睹,凝信摻半,五人一同歸隱此地,已經三十年,從不知傲霜玉姬和獨眼煞神,竟是同門師兄妹,更不知獨眼煞神,是一個叛門弟子。
接著傲霜玉姬冷哼一聲,說道:“三師兄,你還怪我此舉不應該?須知,玉兒是本門第六代,唯一的男弟子,將來光大師門重任,全落在他一人身上,卻不可不知師門中,還有那些前輩在世,這是他擔任掌門之前,應該要清楚的事。”
她用眼睛掃視一下仲玉,繼道:“玉兒此番奉師命行道江湖,相信他並未受命,打聽本門諸老下落,而且衡侄也不一定,把從昔事傳告了他,是以,我才要他拜見,也順便讓他多認識一個師門前輩,不想你自己竟靦顏重提當年是非。
如果,我不念在同門誼深,何須要玉兒拜見,你這門牆之外的三師祖,你道覆水真是好收的麼……”
傲霜玉姬藍問梅,這一席倚情據理,硬軟雙兼的話,不由說得獨眼煞神,面紅耳赤無言以對,既是其他三老,也為之暗暗點頭不已,但因此係人家師門事,他們也只好悶聲不說話。
而仲玉也雖是天生古怪冷傲,但對於敬長尊賢,尊師重道,和“恩怨”二字,卻有極高得性,因之,他見獨眼煞神那種內心沉痛的神態,也不禁深為過意不去,於是靈機一動,朝獨眼煞神,躬身一揖,道:“三師詛,不必滯疚過去,玉兒將仍以本門長輩事之。”
仲玉這聰明伶俐的作法,不但給獨眼煞神留階下臺,打破了僵局,因而使得四老,也人為讚賞此子果然胸襟開闊,毫無一點江湖習俗的門訛之念,雖見其性情倨傲,並不有傷明珠才質,確是一個可造之子,如再為琢磨,日後在武林之中,定然光芒萬丈,前途似錦,因之,個個萌起愛才之意。
獨眼煞神真沒想到仲玉恁地聰穎伶俐可人,常即撫著仲玉的頭頂,笑道:“難為你有番好心,三師詛以帶罪之身不能重返師門,但仍會加倍保護於你,日後在江湖上,如腫難幹之事,三師祖定當為你排除一切。”
“三師兄,”傲霜玉姬突然插道:“僅許諾為玉兒排除困難就成了吆!身為長輩為何不多惠予一點,不若乘此機會難逢,把你我二人數十年修為的武功,統悉傳授於他,也好因而光輝師門。”
獨眼煞神聞言,深覺有理,即接道:“師妹所見極是,愚兄請從吩咐。”
仲玉一聽兩位師祖,要傳他開功,那還不欣喜若狂!但當著諸老面前,怎能得意忘形?仍故意裝著鎮定的樣兒,當即躬身言道:“玉兒福祿奇佳,幸蒙二位師詛寵愛,此生此世永銘心中……”
傲霜玉姬笑道:“孩子,說什麼永銘心中,只要你謹遵道統,光大師門,就是你對師祖門的報酬……”
接著,陡聞海天釣叟徐繼堯,朝章藍二老,呵呵笑道:“二位好友,貴派能有如此美質良才的後起之禿,真是可喜加賀,嗣聞二位準備傳他武功,老夫也是愛才心重,可否容我傳他幾手,薄有虛名的‘魚龍十八掃’”?仲玉見徐衛二老,也要傳他武藝,心下更是枉喜不迭,尤其那“九天妙音”他從聽赤而修羅孫同仇說道:具有傷人無形的威力,今下可不是奇緣天降。
施聞傲霜玉姬,接道:“兩位不計門派,傳藝盛情,那還有拒絕的道理,老身僅代表本門,和玉兒個人,向兩位申謝。”
這時卷比秀士葛擎天,哈……哈!一聲長笑,說道:“看你們這情形,好象把我丟開一旁了,哈哈……我老秀上武學再淺,衝這口氣也得送這孩一點,但是,除了我那幾手破筆架招衛之外,又別無緣活……”
說此,沉吟一下,繼道:“各位老友,我們傳藝與這孩子,當然是想造就他,但如果輪流接受,我們五人分別傳藝,非但短時間速成難期,而且在精、骨、氣、力各方面,恐怕孩子經受不起……”
“你的意思是最好不傳!”冷麵鬼母突然插道:“看你那三年不見太陽的臉孔,幹麼繃得那樣難看!”
“我沒說完就急了!誰說不傳……”卷塵秀士半假半真的似在生氣了,但頓一下又繼道:“我看最好是先以接體導流和五心輸真,加深他內功底子,然後,再傳他我們共同參悟出來,那套‘八十一手無影絕命旗’,看這孩子資質奇佳,三天之內準可大功告成。”
眾人聽卷塵秀士如此人說,當然全部頻頻點頭贊成,暗贊這老秀士,果然想得周到。
接著,冷麵鬼母鼻中,哼了一聲,道:“想不到葛老兄,思虛還恁地精細!”
卷塵秀士輕笑一聲,接著:“別口實心非了,等仲玉習會絕命旗,還怕沒有時間,承受你的‘九天妙音’。”
冷麵鬼母這下被卷塵秀士說中了癢處,方待申辯幾句,已聞傲霜玉姬,笑道:“諸位如此器重玉兒,老身謹代表本門,衷誠致謝……而且老友們一生均本收徒,才把玉兒拜諸位門下,為-隔代弟子如何!……玉兒,還不上前拜見諸位師祖!”
於是,仲玉便一個一個參拜,頓使得其他三老,喜極大笑起來,好不開心,真是他們一生未收門徒,連個銀兒也沒有,如今,突然收了這麼一個,俊挺英爽,奇資異稟的隔代弟子,焉能不老心彌開!仲玉拜罷,遂肅立傲霜玉姬身側,而卷塵秀上則瞬目不移的瞧著他,瞼上露出特有的喜色,真把仲玉瞧得面紅耳赤,心道:這樣看看我幹什麼?有什麼可瞧!……
片刻,卷法秀士笑了笑,朝傲霜玉姬道:“玉姬,既然玉兒已名拜我門下,現在我可有權為他作主一件事……?你得答應。”
傲霜玉姬笑道:“你以為玉兒作主的事,我當然答應,且說說看!”
卷塵秀士睇了仲玉一眼,說道:“我看他與你那芳兒,倒可以配成一對,不若乘咱們五老,七七四十九天一會的大日子,給他倆下個聘,也免得芳兒,被你那種管法,給悶瘋了,各位老友,你們以為如何?”當然,仲玉已是他們,隔代弟子,與之主提婚事,那還有不贊同的,頓時,個個喜笑顏開,連聲道好。
但是,這下可把仲玉嚇得冷汗直流,心似火燒,因為他已賃乃作主與鄢繡紋定過親,雖然由於誤會,把繡紋氣走了,但他深衷內疚獨存,兼虛以後對乃母如何啟齒交代,這幾天他正深深在懺悔而懷念著。
現在,卷塵秀士又替他作主提親,而且竟又是那鬼影樣的白衣少女,心道:我既是此生孤獨一世,也不能與那鬼女結合!莫非他們有意捉弄於我,惡意貶譎我的身份……這不但對不起母親的繡紋,又怎能對得起恩師和自己……
想想實在不是味兒,方待開言藉詞推託。
隨間傲霜玉姬笑道:“他們兩個倒是第是上一對壁人……”
仲玉心裡暗恨:人與非人結合,還是一對壁人?但是他不敢開口插言。
傲霜玉姬又道:“可是輩份不太相稱!”
“有什麼不相稱,”冷麵鬼母接道:“芳兒又不是你真正的徒弟,只不過是替天星妃子,那死鬼調教而已,你真想耽誤她-輩子?步天星妃子的後塵……”
傲霜玉姬接道:“我倒不是那個意思,只因我們師徒名份已快十年了!”
海天釣叟徐繼堯,見傲霜玉姬格持輩份之念,即道:“玉姬,為了下一代的前程,何必拘於不成規的輩份關係,既然芳兒原是天星妃子之徒,這件事更是毋須遲慮了。”
傲霜玉姬見眾人,期望殷切,而且仲玉已是他們的隔代弟子,自然有權作主,怎能再堅持已見,於是笑道:“既是諸位老友,希望玉成此事我答應就是!”
仲玉一聽婚事已定,情急之下,朗聲言道:“各位師詛,玉兒對這件婚事,有難言之隱。”
“什麼難言之隱,不許多信。”冷麵鬼扳著臉叱道:“如果將來你師父責怪,有師祖們作主……跟你討好媳婦兒,還不願意?”
仲玉雖然倨傲,任性但在五老面前,那敢放肆多嘴,尤其此刻,五老九隻冷電似的眸光,盯射著他,更是戰戰兢兢,已把要說的話,全都嚥了回去,唯唯肅立當地。
沉靜了一會,卷塵秀士言道:“玉兒的婚事以定,大禮之期待以後再說,當然要在我們五老沒死之前,能看到他,小倆口洞房花燭,一切但憑玉姬作主……今晚已時間不早,先為玉兒進行‘五心輸真’導功……”
語言甫落,六條人影頓如群星飛射,各朝不同的方向疾閃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