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子-愣愣地看着這幕姊妹情深的親情倫理大戲,整個人都傻了。
他的腦中只回蕩着一句話:我不去香港了,我不去了──
曉雨説她不去了?那表示她要離開他?那怎麼行?!
他趕緊轉頭向除了他之外屋裏唯一的男性──馮君翰求情,請他看在同為男人的份上,説幾句話幫幫他!
馮君翰用一種同情又無奈的眼神看着饒子-,因為説真的,姊妹感情太好也很傷腦筋,當初他要娶曉風時,她們三個也是抱在一起哭得淅哩嘩啦,害他差點娶不到老婆。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把客人嚇壞了。」馮君翰拉回仍哭得傷心的妻子,輕笑着親吻她的手心,要她冷靜下來。
「曉雨,-也別哭了……」饒子-也拉回大哭的曉雨,心疼地用衣袖擦去她不斷落下的眼淚,柔聲誘哄。
貝曉陽眼眶含淚,看到姊姊和妹妹都有人安慰,第一次覺得自己孤單。她不由得生氣起來:那個笨傢伙像橡皮糖一樣時時刻刻黏着她,怎麼現在需要他的時候,反倒不見蹤影?
在馮君翰和饒子-的努力之下,三個女人總算冷靜下來,願意用理性談事情,而不是感性地縱容淚水氾濫。
「其實依我身為男人的直覺,我認為子-對曉雨是真心的。」馮君翰認為自己有必要替他説句公道話。
饒子-感激地投給他一個萬分感謝的眼神──謝謝閣下鼎力相助!
馮君翰點頭笑笑,繼續道:「就如-們所説,他的條件比曉雨好、情史比曉雨豐富,為什麼還執着於曉雨呢?如果他存着玩弄之心,應該已經對這段感情膩了,曉雨生氣跑回台灣時,他不是正好可以尋找新的目標,為什麼還要找來?他來找曉雨,證明曉雨在他的心目中確實很重要。男人比-們所想的還要沒耐性,沒幾個男人有興趣到處追着女人跑,唯有對真心所愛的女人時才會百折不撓,堅持到底。」因為他也是過來人啊!
「我可以發誓!從今以後我的心只為曉雨停留,我的感情也只給她一個人,除了她,再美再好的女人我都不要,請-們同意我和曉雨在一起!」饒子-誠懇地低頭請求。「為了證明我的真心,我會在台灣多停留一陣子,讓大家更加了解我的為人。」
他向來高傲,如果不是真心愛着曉雨,不會一再低頭向人懇求。
貝曉風和貝曉陽對看一眼,好像已經沒有阻止的理由,只好勉為其難點頭道:「既然你們真心相愛,那我們當然不會反對你們交往,不過請你儘量多留一陣子,給我們更多時間慢慢觀察,如果你通過審核了,我們自然會同意。」
「謝謝-們!」
雖然她們還沒完全認同他,但至少已經答應曉雨和他交往,他感到萬分欣喜滿足,至於未來能不能有曉雨長伴?他知道,一切得看自己的表現!
「太太,孩子睡醒了……」這時一位中年婦人,抱着一名穿着粉紅連身衣裙的小女嬰來到客廳。
曉雨一看到最疼愛的小外甥女,立刻跑過去伸出雙手。「給我抱,給我抱!」
「好的。」保母笑咪咪地將小女嬰交到她手上,貝曉雨立刻開心地逗起她來。
「好可愛的小娃娃。」饒子-也走到她身邊,笑着打量孩子胖嘟嘟的小臉蛋。
「咿咿啦啦……」貝曉雨擠眉弄眼逗她笑,饒子-也學她扮鬼臉,卻險些把小孩嚇哭。
「你扮的鬼臉太醜了,一點都不可愛,她才不喜歡呢!」貝曉雨笑他。
「誰説的?」饒子-不甘示弱,繼續使出渾身解數扮鬼臉、裝可愛,孩子還是一臉無聊,連笑都不笑,不過抱着孩子的曉雨倒是笑翻了。
「哈哈哈……」
這兩大一小流露出的温馨氣息,感動了旁觀的三人。
連原本最反對他們在一起的曉陽也不禁説:「他應該會是個不錯的父親。」
「是啊!而且,應該也會是個好丈夫。」貝曉風也微笑道。
「曉雨向來迷糊,常常讓我們擔心,但是這回──她似乎沒選錯對象。」
下了班,貝曉雨立刻揹着大包包趕往捷運站。
因為決定暫時不跟饒子-去香港了,所以她沒有辭掉工作,還是繼續上班採訪新聞。
而一個禮拜過去了,饒子-還沒有回香港,他説會再多爭取一些日子留在台灣陪她,並繼續説服她的家人。
平常他都會來接她,不過今天他有公事要辦,沒辦法過來接她,她只好自己回家啦。
她鑽進地下道,哼着歌一階階地躍下階梯,過了這個地下道再走幾步路,就是捷運站了。
她輕鬆地跳着,突然身體劇烈晃動了下──似乎有人在她背後用力推了一把。接着她開始失去平衡,恐懼讓她胡亂揮舞雙手,試圖讓自己保持平衡,可惜最後她還是無法抓回平衡感,尖叫一聲,重心不穩地從十幾階高的樓梯上跌下去。
「啊──」她像不倒翁一樣,由階梯上咚咚咚地往下滾,最後趴倒在地板上。
「哎喲……」她臉貼着地面,全身痛得爬不起來。
她晃晃腦袋,感覺應該沒有摔破頭,不過腦子暈眩了好一會兒。她用力睜開眼睛,痛苦地轉動好像扭到的脖子,緩慢地打量四周──
奇怪,沒有人!不管階梯上還是她身旁,半個人影都沒有。
這個地下道還滿僻靜的,除了上下班時間較多人之外,其他時間都久久才有一個行人通過。
沒有人?
那麼,是誰把她推下來的?
還是她腳滑?
當晚──
「拜託-!-居然連走樓梯都會摔下來,一天到晚叮嚀要-小心,-怎麼還是這麼粗心大意呢?」
貝曉陽回到家,發現姊姊臉上、身上滿是瘀青和擦傷,真是又心疼又生氣,一面替她擦藥,一面嘮叨教訓她。
「-就不能當心點,別一天到晚讓自己掛彩嗎?」她用鑷子夾棉花沾取一些優碘,塗在曉雨破皮受傷的膝蓋上。
「嗚……子-!」貝曉雨縮進饒子-懷裏尋求保護,她最怕的就是曉陽,妹妹比老師還可怕。
饒子-憐惜地抱緊她,忍不住替她辯解:「就算再小心,還是難免有意外,再説曉雨也不是故意受傷的。」
「對咩對咩!」貝曉雨連忙用力點頭附和,然而一看到妹妹瞪得更大的眼睛,又立刻縮回愛人懷裏,當只受保護的温馴小綿羊。
「-還敢説?每次都粗心大意讓自己受傷,害別人為-擔心,還敢找靠山來撐腰?」貝曉陽手插腰斥責道。
「可是……我不是自己摔下去的,好像有人推我的啦!」她急忙大聲喊冤,記得那時候她很明顯有被「推」的感覺。
「那-看到推-的人了嗎?」貝曉陽-眼看着她,顯然不太相信這番説詞。
「呃……沒有!」貝曉雨垂下頭,氣勢頓時削弱不少。「等我抬頭看的時候,階梯上已經沒有人了。」
「那若不是-在作夢,就是遇到鬼了!」貝曉陽根本不相信有人會故意推她下來。「-既沒得罪人,也不是什麼偉大的人物,誰會害-?又不是吃飽沒事做!」
遇到鬼?不會吧!貝曉雨倒抽一口氣,渾身開始發涼。
「可是……」她真的覺得好像有人推她嘛!她可憐兮兮地看着饒子-,用撒嬌的口氣問:「子-,我説的話,你應該相信吧?」
「這……」其實饒子-的想法和曉陽一樣,認為有人推她的可能性不大,再説她常迷迷糊糊的,之前也有從車頂滾下來的前科,所以應該是她自己不小心的吧!
「可能是-工作太累,一時頭暈摔下來,才誤以為有人推-,以後多留意一點就行了,別想太多。」
「是這樣嗎?」貝曉雨嘟起小嘴,連自己也開始懷疑了。
難道真的是她的幻覺嗎?
幾天後,曉雨的傷都還沒完全好,又再度發生一樁驚人的意外──
「對不起,我是快遞公司,送包裹過來。」
一位穿着褐色制服的快遞員,拿着一個大箱子走進環球電視台的新聞部。
坐在最前頭的職員一看收件者姓名,立刻轉頭朝後方大叫:「曉雨,有-的包裹!」
曉雨正窩在電腦前認真打字,死命趕打一篇今晚要播出的新聞稿,因為今天她想早點下班,晚上饒子-説要帶她去看愛爾蘭踢踏舞團的表演。
「噢,來了!」聽到同事的呼喊,她趕緊放下做到一半的工作,起身跑過去。
「是誰寄來的呢?」簽收之後,貝曉雨抱着大紙箱回到座位。
她看了下,寄件人是她沒看過的名字,狐疑地拿出剪刀剪開包裝,紙箱裏頭塞着一隻毛茸茸的褐色泰迪熊。
「啊,好可愛喔!」她高興地抱起泰迪熊,心想一定是饒子-請人寄給她,想給她一個驚喜。只有他會送她這種東西討她歡心!
「真可愛,子-真好!」她戀戀不捨地抱着泰迪熊好一會兒,才把它放在一旁的檔案櫃上,繼續打稿子去。
快速敲擊鍵盤的答答聲響,掩蓋了泰迪熊肚子裏傳來的計時器滴答聲,大約四點五十分的時候,她終於趕完那篇新聞稿。
她將稿子送出去之後,順道去了趟洗手間,再到茶水間泡杯咖啡獎勵自己,喝完就可以下班了。
她端着咖啡回到辦公室,才剛打開門就聽到砰一聲巨響,她嚇得忍不住放聲尖叫,手中的咖啡杯鬆開往下掉,杯子的碎片和咖啡灑了一地。
辦公室裏大約還剩五六名同事,也全都嚇得臉色發白,大家聽到巨響立刻在第一時間就地掩蔽,所以沒受什麼傷,過了好一會兒,才神態狼狽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貝曉雨急忙跑進辦公室,一看清楚裏頭的情形,頓時臉色轉白。她──她的座位──
「曉雨的玩具熊……爆炸了!」大家和她一樣,都面色驚恐地瞪着那個被炸成碎棉絮的泰迪熊。
「是誰在辦公室裏放鞭炮?你們不要太過分!上班時間放什麼鞭炮──」主管正在開會,大老遠聽到聲音,氣沖沖地跑進來興師問罪。
「不是放鞭炮……」一位男同事指着那片狼藉告訴主管:「是爆炸!有人寄玩具熊給曉雨,結果爆炸了!」
主管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那隻變成碎片還冒着黑煙的泰迪熊,平常罵起人來毫不留情的壯碩中年男人,竟然膽小得眼一翻就昏倒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這不是一場温馨和諧的家庭眾會!
貝家三姊妹、馮君翰還有饒子-,以及也很關心曉雨的饒鎮倫都聚集在馮家客廳裏,每個人都面色凝重,因為曉雨竟然收到炸彈包裹。
雖然事後證實,泰迪熊肚裏的炸藥份量還不足以炸死人,但當時她若正好把熊抱在懷裏,免不了會受重傷,所以這件事還是讓每個人捏了一把冷汗。
「曉雨是這麼單純的人,怎會有人要害她呢?」貝曉風嬌美的容顏失去血色,因為太擔心妹妹的安危。
「這麼説來,前幾天曉雨説有人把她從地下道階梯上推下去,也是真的了?」馮君翰沉吟道。
「到底是誰要害曉雨?」饒子-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凝重表情,他難以想象,萬一當時曉雨正好抱着玩具熊……
「老天!」他低頭捂着臉,不敢想象曉雨可能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子-,不要怕!你看──我沒事,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貝曉雨挪動身體靠近他,撫着他的臉頰柔聲安慰。
「曉雨!」他轉身抱緊曉雨,瘋狂地親吻她的頭髮和臉上每一-肌膚,大手也不斷在她柔軟的身軀上來回檢查,以確定她是完好無缺的。
「咳!」貝曉風尷尬地清清喉嚨説:「君翰已經派人去快遞公司調查過了,據他們説,請他們把東西送過去的是一個男人,對方留下的姓名和地址都是假的,所以查不到這個人,不過快遞公司的員工説,那個人説話有種奇怪的口音。」
「奇怪的口音?」饒子-緩緩轉頭看着貝曉風。「什麼樣的口音?」
「就是……類似廣東腔。」貝曉風無意影射什麼,她只是按實陳述。
「不是子-喔!」貝曉雨見大家臉上的表情怪怪的,怕他們誤會饒子-,連忙跳出來聲明:「我相信他,他絕不會這樣傷害我!」
「我們沒説是他!」貝曉陽沒好氣地看姊姊一眼,她可真保護他啊!
「我相信曉雨不會惹上這種凶神惡煞,但我也可以用身家性命擔保,做這些恐怖攻擊的人絕不是我!不過既然兇嫌有可能是香港人,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我一定會好好調查,給大家一個交代。」饒子-鄭重發誓。
「沒有人懷疑你啊!」貝曉雨拉着他的手,笑着説:「大家都説了,相信不是你做的,你不要想太多啦。」
「是啊!難得今天有客人來,大家一定都餓了吧?我去請廚子上菜。」貝曉風立刻擠出笑容,起身到廚房去。
接下來的時間,雖然每個人極力活絡氣氛,但現場的氣氛就是輕鬆不起來,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晚餐後不久,饒子-和饒鎮倫便告辭離開馮家,因為怕曉雨再度受到攻擊,所以她和妹妹都會暫時在姊姊家住一陣子。
饒子-緩緩走着,一路上沉默不語。
「子-,別太擔心!或許是哪個瘋子神經病發作,到處亂寄炸彈,你別為此悶悶不樂。」饒鎮倫拍拍堂弟的肩安慰他。
「如果只有這次意外,我或許還相信這是偶發事件,但曉雨前陣子才被人從階梯上推下去,可見這個人確實是針對她,並且不斷傷害她。」饒子-沉重地嘆息。
「到底是誰這麼做呢?」
他正苦思時,口袋裏的手機發出嘟嘟聲,通知他收到簡訊。
他有些不耐地取出手機查看是誰傳訊,當他看見手機螢幕上出現的文字時,震驚得停下腳步,怔立在原地。
饒鎮倫走了幾步,發現他沒跟上來,回頭看他臉色不對,立即快步走回來。
「怎麼回事?」他接過饒子-的手機一看,上頭只寫着簡短的幾個字。
心疼了嗎?
心疼了嗎?指的是──曉雨?!
「原來這個人真正的對象不是曉雨,而是我!」饒子-霎時恍然大悟,原來那個人是針對他來的!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和香港饒氏發生的一連串意外非常雷同,看來可能是同一人所為。」饒鎮倫面色嚴肅地分析。
「是誰這麼做?」饒子-太詫異了,而且萬分愧疚。沒想到居然是因為他的緣故,間接連累了曉雨!
「我必須回香港。」
饒子-握緊雙拳,僵硬地道:「我不能再讓曉雨受我連累,既然知道這個人的目標是我,那就讓我獨自面對吧!」
第二天,貝曉雨接到饒子-的電話,得知他要回香港了。
對於自己離台的事他沒有多提,只簡短地説有要事必須處理,短時間內不會再到台灣,要她好好保重,然後就掛斷電話。
他匆匆離開台灣,之後的一個多月,她沒有再接到他的任何消息,他彷佛從來不曾出現在貝曉雨的生命中,消失得非常徹底。曉陽和曉風都認為,她再度被拋棄了。
「不是這樣!子-説他有事要處理,一定是因為太忙,所以沒辦法跟我連絡,他不是不理我了!」
貝曉雨每回聽到姊妹勸她死心,別再惦掛着饒子-時,都紅着眼眶辯駁。
「就算有事要處理,也不可能忙到連通電話都不能打吧?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根本無心要連絡,他想第二度甩了-!」貝曉陽真氣自己,竟然也被饒子-偽裝出來的真誠打動,才會害姊姊現在如此傷心!
「曉雨,姊姊知道-很喜歡他,但是他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不再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人,他才會絕情的一回香港就不再連絡,我認為-還是忘了他吧!」貝曉風心疼地安慰妹妹。
「我不要!他只是在忙,不是不理我了……真的不是嘛!」貝曉雨難過地小聲啜泣。
她不願承認子-真的拋棄她了,但心中其實很擔心他為何渺無音訊,焦急憂慮之下,終於哇地大哭起來。
「曉雨,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要害-傷心,-不要哭嘛──」貝曉風看她哭了,自己也好難過。
「對嘛!二姊,-不要哭了,忘了那個負心漢,將來一定會有更好的男人喜歡。」貝曉陽也趕緊安慰。
貝曉雨吸吸鼻子,舉起手背用力擦去眼淚,然後下定決心宣佈:「我要去香港找他!就算是被拋棄,我也要他親口告訴我!」
「曉雨……」曉風和曉陽互看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最後曉風拿她沒辦法,嘆了口氣説:「好吧!既然-要親口問他才肯死心,那-就去一趟吧。」
於是,貝曉雨提着簡單的行囊,再度踏上香港這塊上地。
走出機場,她沒有打電話給饒子-,因為她打算直接去他的辦公室找他!
她在機場外攔了部計程車,一上車就請司機載她到饒氏地產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