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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十一點半,秋平的電話進來了,他已經到了樓下。

    滬妮收起電話,拎上包説:“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給你電話。”

    “噯!你沒這樣現實吧!就這樣就把我拋棄了。”小言把纏在她腰上的手一巴掌打掉説。

    “不是,已經很晚了。”滬妮有些理虧地又坐了下來。

    “就不能讓他上來坐坐,連我他都不見見啊,顧鵬我可是在第一時間就讓你見了的啊!”

    滬妮猶豫了一下,説:“反正也是週末,讓他上來再坐一會也好。”

    小言卻阻止了滬妮打電話:“算了,你不是很喜歡他嗎,還是不要讓他知道你在這裏玩的好。”

    一聽這話,滬妮卻一定要讓秋平上來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倔呢,走了,走了。”小言拿了滬妮的手機,擁了滬妮往外面走去,“什麼時候敲詐他一頓,也太便宜他了,就這樣把我們的大美女騙走了。”小言無不賣乖的説,滬妮笑起來,兩個人就嘻嘻哈哈推推攘攘地進了電梯。

    走出大廳,看見站在外面的秋平,將近兩個星期沒見的他還和從前一樣,短短的,乾淨的頭髮,行雲流水的臉龐,一落到滬妮身上就變的温存關注的眼神。

    和小言告別,突然發現這座城市已經變得十分的可親,有小言,現在還有了秋平,然後,家裏還有了一個淘氣的表妹。

    夜的深南大道燈火通明,街道上依舊的車水馬龍,安靜不下來。誰能相信這樣一個漂亮現代的城市在二、三十年前還是一個落後的小魚村呢。

    現在的滬妮沒有精力來感嘆深圳巨大的變化,她的心完全地放在了旁邊的秋平身上。他正拉着她的手,不時地能夠感覺到他温柔的關注的眼神,一種被關愛被重視的幸福。滬妮此刻的智商,絕對是個低能兒。

    沒有什麼具體的話題,就這樣慢慢聊着,慢慢走着。

    “累嗎?”秋平問。

    “不累。”

    “還記得‘迴歸’那天嗎?我們也走了好遠,還下着雨呢。”

    滬妮笑笑。

    “這段時間有沒有生我氣?”

    滬妮搖搖頭。

    “這段時間是太忙了些,不過今天忙完就會輕鬆一些的。”

    “……”

    “明天我想帶你去看兩樣東西。”

    “是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了。明天我來接你。”

    “秋平。”

    “什麼?”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以前,以前,你就沒有女朋友嗎?”滬妮問。她心裏的一點疑問。

    “曾經有過。”

    “怎麼樣的女孩?”滬妮問,心裏有些酸酸的。

    “第一個是我的大學同學,一起出國留學,然後不回來了。”

    “那,你就沒有爭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用強求。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喜歡漂泊,向着一個顛峯一個顛峯地攀過,也許很久都不願意停下來。”

    “你怎麼不考慮和她一起留下呢?”

    “我和她是不一樣的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軌跡,她有她的生活軌跡,瞭解以後,我們誰也不會為誰停留。而且,我肯定要回來的,我家裏就我一個兒子。”秋平笑起來,很釋然的樣子,“我不能讓我爸媽生我養我一場,到頭來,老了,還沒有兒女在身邊吧。”

    “她很優秀?”

    “應該可以説優秀吧。”

    滬妮心裏酸酸的,覺得灰心:“你……還會想她嗎?”

    “滬妮,那已經過去很久了。”

    滬妮低了頭,知道是自己的自卑在作祟。

    “那,第二個呢?”

    “好,今天我就全給你交代了,第二個,是我在深圳認識的,是我的同事。”秋平想起了那個十分年輕的女子,他的下屬,不算漂亮,但十分熱情的女子。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找到歸宿的孟秋平,最後被徹底地敲醒了,“深圳的女孩,太可怕了!”秋平想起來還覺得心有餘悸。

    “怎麼了?”

    “咱們不説以前的事好嗎?反正已經過去了,而且,我保證,一點不會帶進我們今天的生活。”秋平想起了那個坐着奔馳車離開的女子,也只是想起而已。

    “還有嗎?”滬妮問,心裏酸酸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還有一個,最早的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就是你,梅滬妮!”秋平低聲地説。

    快一點了,漣青還沒有回來,滬妮焦躁地在房間裏走走停停,然後坐下來,再給漣青撥了個電話,還是關機。許多種假設在腦海裏浮現,令人更加地感到恐怖和不安。再不停地打電話,不停地聽到裏面傳出::“您撥的用户已關機,請梢後再撥”的聲音。滬妮坐了下來,手腳捏緊了的擔心,眼睛盯着電視,耳朵卻聽着走廊裏的任何一點聲音。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再一會兒門口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漣青回來了,輕手輕腳地開門,輕手輕腳地想躲到卧室裏去。

    “漣青!”滬妮很威嚴地叫了一聲,她自己都厭倦了家長一樣的語氣:“怎麼這麼晚?”

    漣青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鬆了一口氣,直起她躡手躡腳時彎曲的腰,把整個腳掌都舒服地放在了地上,做出不以為然的樣子説:“不過就一點來鍾嘛。”

    “不過才一點來鍾?你來深圳才幾天啊?就這麼晚才回家了,你和誰在一起啊,還和那個客户?你們都在談什麼業務啊?我告訴你,我是你表姐,舅媽説了的讓我看着你,你説,你今天晚上要是出點什麼事,我怎麼跟你家裏人交代。”

    “也沒什麼嘛,不就是和客户一起去吃飯,然後去酒吧談業務嘛。”漣青低氣不足,磨磨唧唧地説。

    “談這麼久?”

    “又不是隻有兩個人,我們很多人的。”漣青答非所問地回答,因為她心虛,如果不心虛,她是不會回答表姐這麼多的問題的。她終於意識到了這點,於是她虛張聲勢地叫起來:“我怎麼了嘛,不就是和幾個人一起泡泡酒吧嘛,我都多大了,就像別人幹了什麼壞事似的!”

    滬妮也意識到自己是太不信任自己的表妹了,她沉默了,半天才説:“我只是擔心你。”

    漣青馬上討好地笑了一下,她是個聰明的女孩,知道怎樣順着稈子往上爬,也知道怎樣給個台階就趕緊下。此刻她討好地對滬妮笑着,説:“想着是週末,大家就多呆了一會,下次不敢了,啊,下次不敢了。”

    “那好,趕緊衝了涼,早點睡。”滬妮把電視一關,站起來向卧室走去,真的很困了。

    “噯!”漣青討好地回答非常響亮。

    躺在牀上,聽到洗手間花灑裏傾瀉的水聲,在安靜的夜晚,特別的清晰。滬妮翻了一個身,窗簾的縫隙裏,有燈光和月光頑強地透進來,夜,是黑不盡的。

    洗手間裏,漣青還在沖洗着自己的身體。她令人迷惑的,性感野性的身體。古銅色的皮膚在女孩中間是很少見的,偏偏她就擁有了這樣健康時髦的皮膚,綢緞般細膩幼滑的肌膚。她隆過的胸部不真實地尖挺着,豐滿異常。她想起剛才李老闆看見她的身材時的表情,茫然的,目瞪口呆的,然後像少年似的激情似火的,激動得手足無措的樣子,漣青就得意地忍不住想笑。她用身體徵服了李老闆。漣青想起一句話,誰説的她忘了:男人靠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她覺得這句話説得太對了。今天她就身體力行地實踐了這句話。她靠征服李老闆,來贏得了一筆不小的買賣,她的第一筆單。

    漣青今天終於走出了大膽的一步,現在,她流了淚。

    原本她沒有想過要這麼做的,她到深圳來的目的是很明確的,就是找一個有錢的男朋友,不要像自己的媽媽一樣,為了買一條几十塊錢的裙子還要想好幾天。她知道只有找到一個有錢的老公,才能給她帶來富足的,安定的生活,自己去爭取太渺茫了,特別是看到表姐以後,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表姐也是個容貌出眾的女子,可她沒有好好的利用自己的資質,到現在二十八歲了還在過居無定所的生活,連安身立命的房子都沒有一套,眼看着人也就憔悴了,再怎樣,也比不上像她這樣二十不到的女孩嬌嫩了,在漣青眼裏,滬妮是可憐的,她已經沒有什麼本錢了,還找了一個沒房沒車的男朋友,那她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這一輩子,就這樣毀定了。她要以表姐為負面榜樣,來激勵她為了自己的目標不斷努力。

    漣青還想起了她在上海的男朋友,一個北方過去的流浪歌手,一個對女孩具有顛覆性毀滅性能力的男孩。一個讓自己騰雲駕霧的男孩,他的反叛,他的貧窮,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不確定性,都像毒品一樣地吸引着漣青。

    把男孩送上去新疆的列車以後,漣青自己也決定離開。男孩不會回去了,他説了他就是想抱着一把吉他到處走走。那一次漣青最後一次為他流淚,哭得鼻青臉腫。

    戀愛的滋味漣青已經嘗過了,還有別的東西在吸引漣青,一種完全不同於她以前的生活經歷的東西。一直如影隨行的貧窮,漣青要把它扔掉。這是個美女當道的社會,現在的社會已經把美女商業化了,這也許是一件好事。

    今天這樣的事,實在只是個小插曲。因為那張單太誘人了,如果簽下那張單,漣青就可以得到一萬多的提成,一萬多啊,漣青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一萬多有多少,那該有多大的一鏍。漣青猶豫着還是答應了李總的條件,不就是一次嗎,就當是被蛇咬了一口,以後不對人説,誰也不會知道,那錢可是真的,什麼都能買來,如果連着做一些這樣的單,漣青不用多久就是個小*****了,她想起了培訓課上老師極具煽動性的話。再説,漣青也不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哭是因為她是第一次把這種事當作了交換的條件。唯一遺憾的就是李老闆今天沒有帶章去,漣青可是把合同帶上的,不過李老闆答應了星期一就給她籤,還約了她去他的公司籤。

    這一晚漣青都睡得不塌實,沒有真正簽到誰也不會太放心。如果沒有簽到,那她的虧就吃大了,一想到李老闆枯樹皮一樣又黑又粗燥的,已經有些顯老態的身體漣青就噁心,她以前的“夥伴”,哪個不是年輕富有朝氣的俊小夥。她要找的老公有錢是很主要的,但同樣重要的是他一定是年輕英俊的,她才能夠去愛他,她才能夠愛上他。她的要求是很高的,他要愛她,她也要愛他,不是一個“錢”字就可以把她買下的。她有些驕傲的想。現在有錢的人真多,有錢的年輕男人也真多,裏面一定有一個是屬於自己的,漣青想着,對前途充滿希望地,很滿足地入睡了。

    隔壁房間裏,滬妮也睡着了,手裏拽着一個小小的鏡框,裏面,是三十年前陳舊的陽光,陽光下,媽媽恬靜地微笑,美好而平靜。

    秋平來接滬妮的時候,滬妮才在洗臉。她有些沮喪讓秋平看到她狼狽的樣子。

    秋平把帶上來的早點放在餐桌上,就去廚房拿碗筷,很温潤的感覺。滬妮趕緊鑽進洗手間,用濕毛巾冷敷她有些浮腫的眼睛。

    客廳裏傳來漣青還懵懵懂懂的聲音:“秋平哥,這麼早啊,你們要出去玩兒啊。”

    “是啊,又眼饞了。”

    “我要去!”

    “你睡覺吧,你看你,眼睛都還睜不開呢。”

    “不,我要去。你們讓我一個人呆在家裏怎麼玩兒啊!”

    “不——行!今天我們有正事要辦,不是出去玩。”

    “你們有什麼正事啊,騙我。”

    “不行。我們今天真的有正事。”

    漣青壞笑起來:“好,不打攪你們。”

    滬妮手忙腳亂地檢查自己的眼睛,好象還是有些腫,沒時間再去敷它了。手忙腳亂地往臉上塗抹着東西,聽見秋平在外面説:“你去洗臉吧,看你,跟個小邋遢鬼似的。”

    “才不洗呢,你們又不帶我出去,我還要睡覺呢。”説這就踢塌踢塌地拖着拖鞋進了洗手間。進來把門一關,就坐在馬桶上悉悉娑娑地撒尿,滬妮也習慣了她這樣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照樣在那裏忙自己的。漣青歪了腦袋半閉着眼睛,搖搖晃晃地把褲子穿好,擠了滬妮要洗手,邊洗邊説:“人家要向你求婚呢,還不快一點。”説着就搖搖晃晃地出去了,身上穿着她寬大的睡衣。

    滬妮瞪了她的背影一眼,什麼事,都可以讓她説得沒心沒緒。況且,秋平怎麼會這麼快就向自己求婚呢,滬妮從不給自己太大的幻想。

    一條牛仔褲,一件方格的休閒襯衣,頭髮自然地披散着。臉上是清淡的妝容,但沒有把憔悴掩蓋住,滬妮有些遺憾,沒有讓秋平看見自己前幾年冰清玉潔的美好。

    “滬妮,包子都涼了!”秋平在外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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