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嘛!朋友是上輩子結的仇,要來互相陷害,揭瘡疤的,老公是今生的情人、前世的姻緣,用來愛的。”她説的甜言蜜語,連自己聽了都心花怒放,覺得口才進步了很多,有當律師的潛能。
“你……愛我嗎?”他問得很輕,唯恐剛形成的五彩泡沫在瞬間幻滅,那是他曾經擁有卻不知珍惜的珍寶。
偏著頭,她笑著在他唇上一吻,“有點愛了,這裏為你跳動,我想我已經愛上你了,如果你再繼續寵我,我會更愛你。”
她俏皮的一眨眼,執起他的大手放在胸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是她沒有説出口的心語,連接他的心。
“天哪!天哪!天哪!我不敢相信,真的難以置信,簡直是不可思議,天要下金子雨了嗎?還是世界末日終於提早到來?我要親眼見證奇蹟,海嘯淹沒我的時候記得拉我一把,你就是我的神。”老天開眼了。
“喂,有沒有那麼感動,瞧你連説了三個天哪,實在太誇張,把你蠢斃了的表情收起來好不好,真的好丟臉,我都不好意思走在你身邊,承認你是我的好朋友。”她要戴紙袋出門啦!免得被鄰居認出是熟人。
“不誇張,一點都不誇張,我努力了多久還入不了你老公的眼,滾、離開、你礙著我的眼多難聽的字眼呀!在經過無數次的打擊後他居然對我另眼相看,我還能不激動萬分嗎?”她現在全身熱血沸騰,叫她扛著卡車跑一圈説不定都能辦到。
田鬱芬熱淚盈眶,雙手微微顫抖,他情緒亢奮到他頭頂都要冒煙,兩眼晶亮有如探照燈。
石宜青好笑地推開她諂媚至極的月亮臉。“你還自稱是我的好朋友,以他寵我的程度哪有不看重你的道理,愛屋及烏,我的朋友他敢虧待不成,就是愛酸你幾句而已,我這次的意外把他嚇掉半條命,難免有點過於緊張兮兮。”
她求了好久他都不同意在沒有他陪伴的情況下走出家門,以失憶為由怕她忘了回家的路,他很慎重很慎重地説著他無法失去她,看著他深情滿溢的眼神,她不好意思開口指他管太寬,她是人不是奴隸。
不過這一回他竟出乎意料的爽快點頭,説實在的,她狠狠嚇了一大跳,以為他發高燒了,或是被外星人附身,居然難得開明地把她放生……呃,是放開她,不再寸步不離的跟著,讓她有和好朋友逛街閒聊,喝咖啡罵老公的個人空間。
寵她?田鬱芬表情微僵的轉過頭,腳步有些略快的走在前頭。“你認為是意外?”
“不是嗎?紅燈了嘛,我心不在焉的穿越馬路,剎車不及的火車司機也真倒黴,改天包個紅包給他壓壓驚。”雖然躺在醫院的人是她,可是她錯在先,讓人家循規蹈矩的小市民受到驚嚇,遭受無妄之災。
“你還送紅包給人壓驚?你昏頭啦,差點葬在土裏的人是你耶!若是搶救不及你還能和我逛大街嗎?這會兒我就得提著三牲素果到你墳前拜祭你了。”尹痴漢説得沒錯,她腦子被撞壞了,失憶反而是小事。
“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麼,讓人聽了傷心,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死裏逃生,你要高高興興的笑,不可以皺著眉頭,好像我沒死成是件多麼遺憾的事,害你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霸佔我的遺產。”她高舉裝著文件的黃皮信封開玩笑。
田鬱芬是公廟的代言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也不瞞著人,大大方方的展現能力,和神溝通。
因為她的身份太明顯,一到假日就看到她扶乩、問事,往往忘了她的正職是在金融公司上班,領有金融理財專人執照,石宜青失憶前把名下的財產都交給她打理,從不過問,只從公婆手中領零用錢,所以她銀行的存款數字很少超過六位數。
她的錢都在好友手裏,田鬱芬負責管理和錢生錢,幾年下來翻漲了一倍,有十數億身家,黃陂信封裏裝的就是田鬱芬替她保管的各項資產證明文件,上面都是她的名字,別人不可盜用,有房子、土地、股票和債券,她還是一座山的山大王,只是種著竹子沒什麼經濟效用。
不過其中有一份比較特殊的文件,是簽了名的遺囑,遺囑由赫赫有名的律師擬定,不能作假,見證人是她大學的教授和校長,內容是將一半財產捐給學校作為森林覆育用,另一半再分成兩份,分別留給田鬱芬的公廟當古蹟修復費,以及送到世展會,幫助世上孤苦無依的孩子。
她死後才能展閲,在這之前以印泥封信,除了少數獲捐贈的人知曉外,季家人根本不知道有遺囑的存在。
“呸呸呸!亂説話,快吐口水,什麼死不死的,兩肋插刀就是兩肋插刀,我會是為了錢就要朋友死的人嗎?”田鬱芬生氣地雙手叉腰,逼她吐了幾口口水去晦氣。
“隨地亂吐口水很不道德。”沒有公德心。
她瞪眼。“季大頭是這麼告訴你的?我叫他去查他查出這種爛結論,不會是想包庇……”
話到一半她突然不説了,像和誰生氣似的,臉色很不好看。
“怎麼回事,難道我的車禍還有內幕?”她看過街頭監視器,她倒地不起的那一刻燈號的紅燈。
石宜青並不曉得監視器也有死角,她衝出馬路時行人號誌燈是閃綠燈,一輛未熄火的載貨貨車忽然油門一踩加快速度,在變成紅燈之前撞上她,因此她落地時燈號閃紅,其他目擊者看到的也是紅燈。
唯有眼尖的田鬱芬發現不對勁,她請了專門人士幫忙,同時調閲了好幾個路口共三十幾支監視器,前後一比對讓她看出不尋常的點。
那輛貨車停在那附近有半小時了,一直沒動過卻熱著車,讓引擎空轉,在石宜青出現後才油門急踩加快速度,在最不可能的直行角度撞飛她,甚至還想 碾過她,造成當場死亡的事實。
要不是有一羣學生路過,在一旁圍觀,有人撥打手機叫救護車,有人記下肇事車輛車號,囔叫著司機下車,不然再見她就是碾碎的屍體。
“我……你……沒什麼,是撞你的人遲遲不出面道歉,還直指你闖紅燈的緣故,所以我有點不爽,不能替好朋友出氣。”她話到嘴邊又縮回去,不知道該不該把話説明了。
因為只要一有開頭便會牽連出無數傷人的枝微末節,她要怎麼對喪失記憶的好友説她的丈夫並非完美老公,他曾經對自己的妻子不理不睬,百般言語羞辱,還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她沒做過的事向前女友低頭認罪。
這些她説不出口,也無法一一詳述,連她這個旁觀者都曾和好友抱頭痛哭,身為當事人又怎能忍受種種錯待。
或者這才是老天爺的旨意,失憶了,一切重來,忘記所有的不甘再重活一回,看到好友臉上全無傷痛的笑容,瞞著她是正確的做法,她不想再看見神情疲憊、強顏歡笑的小女人,她的每一個笑顏背後都在滴血。
“你喔,我都放下了你還氣什麼,意外總是預料不到,人家也不想差點撞死我,得饒人處且饒人,平安就是福。”石宜青認為凡事不要太計較,反正她還活得好好的,沒必要為了一件她已經忘記的事耿耿於懷。
失去了才有獲得,有得必有失,她很滿足目前的生活,除了老公太嘮叨,老把她當孩子管,她真的順心無比。
如果他是故意撞你呢?你能不當一回事?田鬱芬對季亞連為盡心追查車禍真相感到氣憤。“好,這件事我就不提了,既然你老公把他的信用卡交給我,言明讓他老婆刷個過癮,我們就把他的卡刷爆,讓他破產。”
化憤怒為力量的田鬱芬拉著乾笑不已的好友走進百貨公司,每個樓層都不放過,出來的時候手上提了一隻印有店名的紙袋,買了又買不心軟,別人的錢花起來一點也不心疼。
“不公平,明明是我老公耶!為什麼信用卡是交到你手中,我是失憶又不是喪失生活機能……”她也太狠了吧,這麼多東西提得動嗎?
她恨鐵不成鋼的一哼,“因為你左一句這件衣服用不著還有很多新的沒穿,右一句鞋子不用太多,夠穿就好,你只有兩條腿,不是百足蜈蚣,珍珠項鍊嫌老氣,不買,鑽石耳環和手鍊成一套你嫌戴著麻煩,好不容易看中鴿卵大小的紅寶石,價目表一亮馬上打退堂鼓……”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不要丟女人的臉,老公賺錢就是要給老婆花,你不把他的錢根抽光要便宜誰?他就是知道你是個沒用的,才派我當採購大使,只要我覺得合你的全部包起來,你老公説無上限,我也可以順便揩點油,託福,託福呀同學。”
看她大包小包的拿著,還學人拱起手,石宜青忍不住笑出聲,“好啦,今天全由你做主,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老公買單,我們要痛痛快快的花錢,當一個一撒千金的大富豪……啊,大頭貼耶!我們也進去拍個照,我家的家庭相簿可以多一張我和我朋友採購的相片……”
“家庭相簿?”田鬱芬嘴角一揚,當真笑不出來。
季大惡人真的騙很大,連相片也能作假,前幾張是真,結婚以前的石宜青和季家人出遊的留影,那是是開心的,因此相片洋溢著歡笑,讓人看了不免會心一笑。
不過越往後就越難笑,很多到此一遊的風景區青青根本沒去過,兩人恩愛的合照根本是不可能,那兩年多的婚姻生活很少有夫妻同行,季亞連的峑裏島員工旅遊時,他的妻子重感冒躺在醫院吊點滴,一度轉為肺炎。
經由攝影專家尹廣亮的專業判斷,合成照指數高達八成,連掛在客廳的婚紗照也是合成的,新郎那是在陪著不小心扭傷腳的前女友,趕不及排定好的拍照時間,獨拍新娘子一人。”
她甩甩頭,甩掉內心想法,“青青,快來看,這條項鍊很配你剛才買的晚宴服,不貴,很合理,買來當收藏也不吃虧。”
才七位數,便宜了某個金主。
“真的,我瞧瞧……”石宜青伸出手正要拿起服務人員為她準備的項鍊,另一隻手更快,連墊底的盒子也搶走。
“ 我買了,給我包起來。”直接而高傲,帶著不肯輸人一截的比評冷意。“明明是我們先看上的,你搶什麼搶,土匪都沒你惡劣……喔?你是呀!周小姐,真是萬分不幸碰上你,不知道百貨公司裏有沒有買鹽巴,怎麼不乾淨的東西越來越多,撒鹽驅邪。”看到討厭的一張臉,怒氣衝衝的田鬱芬口氣一換,冷嘲熱諷外帶下刀子雨。
真倒黴,出門忘了問她家王爺了,要是東方不吉就改走西邊,省得衝撞狐狸精,自個兒找不痛快。
“季太太,好久不見了,你還認得我嗎?我和你的先生很熟……”失憶了嗎?她不信她會輸給這個半點風情的黃毛丫頭,連妝都不化也敢出來見人。
周佳莉向來自視甚高,也以令人驚豔的美貌自傲,她妝容亮眼的走進表情困惑的石宜青,恰到好處的優雅笑容得體又大方,彷彿伸展台上走下來的名模,充滿高人一等的自信。
至於有點圓的小人物,她直接漠視。
“你……”
石宜青才想開口,田鬱芬滿臉蔑色地將她拉到身旁,像頭護住幼子的母獅,“她幹嘛要認識你,分明是臭的還倒了整瓶阿嬤牌花露水裝香的,從骨子裏透出的臭味怎麼裝也不像,滾回你的臭水溝當溝渠老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