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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命差遣

    時正三更。

    月輝下,三條人影,身形電射地投落在侯家大廳前的院落中。

    好高的身手,落地輕如飄絮,點塵不驚。

    赫然是三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並肩站立在院中,

    臉上,除了三雙精光灼灼懾人生寒的眼睛外,整個頭臉,都用黑布包蒙着,肩後,各斜露着柄劍柄。

    腥紅的劍穗兒,在肩上,輕輕地搖擺。

    適時,廂房門開處,一個獨目駝背老人,老態龍鍾,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

    驀見三個黑衣蒙面人,身上猛地一抖。

    “呵……”脱口驚呼出聲。

    右首的一個蒙面人,陡地一聲冷喝:“老奴才,不準叫。”

    身形電飄,倏地欺近駝老身前。

    駝老連忙暗中凝功運氣戒備,以防對方突下毒手。

    但,表面上仍然做出畏縮的樣子,向後退了一步,顫聲道:“好……好漢爺,你要……要什麼?這屋裏沒……有人……”

    蒙臉人一聲冷喝道:“沒有人,你是什麼?是鬼?”

    駝老顫聲道:“不……不是,好漢爺,你……真會開……開玩笑,小人當然是人,小人我是説這屋子的主……主人,都……都……”

    蒙臉人截口道:“老奴才,少廢話,大爺問你,侯家的那個小鬼,住在哪間屋子裏,説實話,不準扯謊!”

    駝老一驚,惶聲道:“呵!好漢爺,你們原來是找大公子來的!”

    蒙臉人冷聲道:“快説,他住在哪間屋子裏,敢説一句謊話,哼!當心你的老狗命!”

    駝老略定了定神,點頭道:“小人不敢説謊,大公子前幾天才回來,就住在……”

    話鋒一頓,側身用手指了指燈光猶亮着的那間廂房,道:“那間屋裏。”

    蒙臉人口中冷“哼”了一聲,朝另兩個蒙臉人一打手勢。

    三人身形陡長,掠身直撲廂房,一人撲向窗前,二人撲向房門。

    但,三人目光瞥處,屋內空空,哪有人影。

    三人初是一怔,繼而一驚!

    身形霍地翻轉,六道目光一齊瞪視着駝老,原先那問話的蒙臉人,身形電飄,再度欺近駝老身前,喝道:“老奴才,你敢説謊!”

    喝聲中,探手疾抓駝老的一隻胳臂。

    駝老驚悚惶然地道:“冤枉,小人實在沒有説謊呀!”

    身體驚惶的一縮,蒙臉人的手,竟然意外地抓了個空。

    蒙臉人當然不會想到,眼前這麼個毫不起跟的駝背老頭子,竟是位身負上乘武功絕學的武林高手。

    一手抓空,口中微“噫”了一聲,二次出手電疾抓出。

    在蒙臉人心中以為,第一次他是隨便出手,也沒有注意,才會被駝背老頭瞎貓碰着死老鼠般的碰巧躲開了。

    這第二次出手,快如疾電,定必手到擒來。

    這想法,不但是他自己如此,另兩個蒙臉人心中和他一樣。

    豈料,事實完全大出三人的意外。

    這蒙臉人出手快如疾電的一抓,不僅是以毫釐之差的抓了個空,而且,對方在躲避時,手指由他肘盤間似無意的滑過的剎那,他肘盤穴竟然微微一麻,一條手臂頓感痠軟無力的垂下。

    他心中不禁悚然一驚,立刻明白是着了道兒了,身形疾地飄退八尺。

    另兩個蒙臉人根本未看清楚是怎麼回事.自是不明究裏,不由同感奇怪地望着他詫聲問道:“老二,怎麼了?”

    這蒙臉人道:“老大,老三,我們都走了眼了,這老狗原來竟是個深藏不露的內家高手,小弟幾乎着了他的道兒。”

    被稱作老大的蒙臉人,雙目突如寒電激射,瞪向駝老。

    但,目光瞥處,不由一愕,旋即心頭猛震!

    原來,此時獨目駝背老人的形象全變。

    背上的駝峯已經消失不見了,獨目精光灼灼,神態威猛懾人,巍然卓立院中,先前那龍鍾老態已完全不見。

    這時,三人方才完全明白,對方先前那副龍鍾老態,驚惶畏縮的樣子,完全是做作,裝出來戲弄自己兄弟的。

    那被稱作老大的蒙臉人,突然一陣嘿嘿冷笑,道:“尊駕倒很會做作,當年被你僥倖漏網,本應追殺,只因你已是行將就木的老廢物,乃才網開一面,沒有追取你的狗命,想不到你……嘿嘿……”

    一聲“嘿嘿”之後,倏地一聲暴喝道:“老狗,你納命吧!”

    聲未落,身形驀地彈起,勢疾威猛地撲出!

    羅三震陡發震天哈哈大笑,喝道:“你找死?”

    單掌一揮,勁氣洶湧而出。

    蒙臉人心頭駭然一凜,身形一頓,橫飄五尺,喝道:“朋友,你掌力雄渾,武功不凡,諒非無名之輩,速先報名!”

    羅三震哈哈大笑道:“報什麼名,老夫又不想和爾等套交情,何用提名道姓……”

    話鋒微頓,接道:“如真想知道老夫是誰?只要去一處地方一問便知。”

    蒙臉人道:“什麼地方?”

    羅三震道:“森羅殿。”

    蒙臉人怒喝道:“老狗,你是想快點趕去森羅殿報到!”

    羅三震一聲冷笑,道:“是爾等先去報到,還是老夫先去報到,少停爾當明白。”

    話鋒一頓,沉喝道:“別盡廢話了,趕快動手一搏。”

    蒙臉人嘿嘿一聲獰笑,轉向另二個蒙臉人道:“老二老三,亮傢伙一齊上,先解決了這條老狗,再找那小鬼好了。”

    突聞一聲:“嗆噹噹”連響過處,寒光飛閃之中,三個蒙臉人已各自探手撤出了背後的精鋼長劍。

    那為首的蒙臉人驀然一聲喝叱,三柄長劍立刻同時抖出劍花朵朵。

    頓見劍雨飛灑,寒虹繞空,冷氣森森逼人……

    三柄劍,分三面,劍勢凌厲無倫的齊朝羅三震攻出。

    羅三震心頭微微一凜,暗道:“原來是他們三個……”

    心裏忖着,手底卻決不怠慢。

    口中陡地一聲大喝,雙掌疾揮,連擊三掌,掌風呼嘯,力道威猛如排山倒海,劈向三人。

    為首的蒙臉人心頭駭然大驚,突然大喝道:“老二老三速退!”

    大喝聲中,身形首先暴退。

    老二老三聞喝,也立即各自倒身暴退八尺。

    只見那為首的蒙臉人雙目灼灼地注視着羅三震,驚聲問道:“朋友,你使的可是‘大力開山神掌’?”

    羅三震哈哈一聲大笑,道:“真想不到,‘大力開山神掌’,絕跡江湖已近二十年,你竟還能記得它,難得啊!實在難得!”

    説罷,突又哈哈發出一陣震天大笑。

    蒙臉人心中微微一動,目露驚疑之色地道:“朋友,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知道我兄弟是誰了呢。”

    羅三震一聲冷笑,道:“你兄弟頭臉雖然都用黑布蒙着,使人無法看出你們的真面目,但是,你兄弟三人出手的劍式,焉能瞞得了老夫!”

    蒙臉人心中陡地一緊,道:“那麼,你也定是羅大哥了?”

    羅三震冷冷地道:“秦老大,別喊我羅大哥,我不夠資格,也不配,‘大力開山神掌’已經死去了,現在的我,只是侯家一名看門的奴僕,駝老頭兒。”

    原來這三個蒙臉人姓秦,乃是同胞兄弟,老大秦大龍,老二秦二虎,老三秦小豹,江湖人稱“秦氏三雄”。

    秦大龍一聽羅三震這口氣,不由暗皺了皺眉頭,道:“羅大哥,你這是何苦……”

    羅三震沉聲截口道:“秦老大,廢話少説,你們不是來擾侯大公子的嗎,那就先解決我這個駝老頭子再説。”

    秦大龍心中不由再次暗皺了皺眉頭,道:“羅大哥,我們兄弟可不知你就是羅大哥……”

    羅三震突又截口道:“如果知道是我,便不敢來了,是不?”

    秦大龍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們兄弟如果知道,就是有着天大的膽子,也決不敢來。”

    羅三震冷冷地道:“秦老大,你説的可是真話?”

    秦大龍道:“我怎敢在你羅大哥面前説謊。”

    羅三震一點頭,道:“很好,如此,現在我問你,你打算怎麼樣?”

    秦大龍一怔,道:“什麼怎麼辦?”

    羅三震道:“你們是束手就擒?還是放手一戰?”

    秦大龍搖搖頭道:“既然有你羅大哥在此,我兄弟抖手一走便是。”

    羅三震一聲冷笑,道:“你們想抖手一走,只怕不容易吧!”

    秦大龍心神一顫,道:“你羅大哥要留下我們兄弟?”

    羅三震又是一聲冷笑,道:“秦老大,彼此既是朋友,又承你很看得起我,我當然就不能不賣點交情,不過……”

    話鋒微微一頓,接道:“我可以不難為你們兄弟,但是,你卻必須回答我數問。”

    秦大龍心中微微一震,問道:“羅大哥,你可是想問關於這侯家的事情?”

    羅三震道:“嗯,除此以外,我也別無可問的。”

    秦大龍道:“只怕我知道得不多,會使你羅大哥失望。”

    羅三震道:“那不要緊,只要你能照實回答,知道多少,就回答多少好了。”

    秦大龍一點頭道:“如此,羅大哥,你請問便是。”

    羅三震道:“請問,侯家與你兄弟有仇?”

    秦大龍道:“沒有。”

    羅三震道:“那你兄弟為何要毒害侯家全家?”

    秦大龍點頭道:“那不是我兄弟下的手,羅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兄弟並不擅用毒,向來也不屑用毒。”

    羅三震道:“這一點我相信你,但,是什麼人下的手?你兄弟總不會不知道吧?”

    秦大龍道:“事實上我兄弟確實不知。”

    羅三震獨目一瞪,威態懾人的道:“秦老大,我希望你不要替自己為難!”

    秦大龍身體微微一顫,道:“羅大哥,你應該相信我,我今夜冒了極大的危險回答你的問話,就不會顧忌什麼的,知道的就決不會不説?”

    羅三震點了點頭,威態稍斂的道:“秦老大,你現在回答我的問話,的確很危險嗎?”

    秦大龍點頭道:“確實危險之極,很可能會因而慘死!”

    羅三震道:“既如此,那你為何要冒險回答我的問話?”

    秦大龍道:“我一向敬重你羅大哥的為人。”

    羅三震微感激動的道:“好!秦老大,就憑這一句話,你們今夜必將可以不死。”

    話鋒一頓,接道:“現在請繼續回答我的問話。”

    秦大龍接道:“羅大哥只皆請問,反正我兄弟已經豁出去了,只要我兄弟知道的,無不據實回答。”

    羅三震微一點頭,問道:“你兄弟為何來此追殺侯大公子?”

    秦大龍道:“是奉上命差遣。”

    羅三震道:“所謂上命,定必有個發命令之人?”

    秦大龍道:“是的。”

    羅三震道:“那人是誰!”

    秦大龍道:“不知道。”

    羅三震獨目忽又一瞪,威態重現,喝道:“秦老大,你在欺騙我!”

    秦大龍道:“我説的是實話。”

    羅三震話鋒突然一轉,道:“秦老大,你們不是奉命來追殺侯大公子的嗎?”

    秦大龍道:“既然有你羅大哥在,我兄弟只好算了。”

    羅三震道:“你想不想見見他!”

    秦大龍道:“這個……”

    羅三震陡弛一聲冷笑,道:“你回頭看看。”

    “秦氏三雄”齊地回首。

    一望之下,不由驀地一驚,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

    頓時心膽俱裂,驚駭欲絕!

    原來,此刻他們身後距離三尺之處,正靜立着一個一身白衣,劍眉朗目,俊美儒雅絕世的少年美書生。

    這美書生是誰?

    “秦氏三雄”雖然不認識,但,從羅三震要他們回頭看看的意思中,已知他正是那侯大公子,侯天翔。

    以他們三個的功力身手,竟然連侯大公子欺近身後三尺之處,尚還渾然不覺,這太可怕,也太令他們驚駭了。

    由此可見,侯大公子並非是個一介文弱書生,實在是位身懷上乘武功奇學之士,至少,也得比他們兄弟三個高得多多。

    如此,適才侯大公子,如果要取他們性命的話,此刻,他們三個只怕早已陣死當地了。

    而且,他們可能還死得不明不白,連怎麼死的?死在什麼人手下的?全都不知道呢。

    三人驀地一驚之下,立時身形疾飄,橫躍八尺。

    六道目光中,充滿一片驚駭複雜的神情,愕然地望着侯天翔。

    侯天翔,他神情淡然的朝三人笑了笑,然後轉向羅三震説道:“駝老,外面巷子口躺着兩個,那是他們三位的後援,也是監視他們的人,交由胡舵主那裏看着,麻煩你去把他們弄進來,同時也請胡舵主來一下。”

    “秦氏三雄”聽得心神不由駭然猛震,但,卻又十分放心的暗暗鬆了口氣。

    因為,兩位監視他們的人被制,那麼他們今夜回答羅三震問話的事情,也就不虞被泄,沒有什麼危險可言了。

    羅三震神色非常恭敬地應道:“老奴遵命。”

    説罷,騰身躍起,撲奔外面巷口而去。

    侯天翔目光轉向“秦氏三雄”,語聲平靜地説道:“我已經替三位解除了後顧之憂,三位也別害怕,看在駝老的面上,我決不難為你們三位,不過……”

    語鋒微微一頓,接道:“我先警告三位,請千萬別打歪主意,或是想逃,否則,可就別怨我出手絕情,廢掉你們一身武功!”

    “秦氏三雄”聽得心頭不禁猛然一顫!

    一時不知應該如何答話才好,故而默然不語。

    此刻,他們已經發覺,這位他們奉命追殺的侯公子,實在是個比羅三震還要難惹難鬥十分的武林高手!

    憑心説,羅三震的“大力開山神掌”,雖然威力罕世,足以使他們心生凜駭,不敢輕攫其鋒芒,但,如果他們“秦氏三雄”三劍聯手,和羅三震傾力一戰的話,最後,究竟鹿死誰手,則尚是個難料難知之數呢!

    是以,“秦氏三雄”並不是真正畏懼羅三震武功,而是對羅三震這個人,衷心地有着非常的敬佩。

    他們敬佩羅三震,是個熱血豪情俠骨,重義如山的漢子,又因為過去曾是他們的“瓢把子”大哥。

    所以,他們在發覺獨目駝背老人,就是他們曾經四處尋訪多年未得蹤跡下落,當年的瓢把子,衷心敬佩的羅大哥時,乃才看在羅大哥的面子上,甘願冒險違命,不取侯天翔的性命,並回答羅三震所提出的問題。

    但,所謂“做好人必有好報”。

    他們因敬佩羅三震,而決心不取侯天翔的性命,這是一個“義”字。

    也就因了這個“義”字,他們乃才能幸運地逃過了一場死難,保全了他們自己的性命。

    自然,對於這種幸運,此刻,他們尚在渾然不知中。

    只聽侯天翔接着説道:“三人為人很義氣,朋友我現在也有幾點請問,希望三位能夠據實回答我,不知三位可願和我合作與否。”

    秦大龍微一沉吟道:“可以,不過秦某卻想先請問一事?”

    侯天翔道:“什麼事?”

    秦大龍道:“秦某想知道外面巷子口的那兩位,是怎麼被制的?”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説他二人聯手,未能走出一招,就已被我制住了,你相信不相信?”

    秦大龍心中不禁一陣駭凜狂震,暗道:“他二人武學功力,均皆比我兄弟三人精湛高強多多,二人合搏,竟然不是他一招之敵,那我兄弟三人,豈不也不是他一招之敵了……”

    只見侯天翔望着他含笑問道:“秦大俠,你心中很是懷疑不信,是麼?”

    秦大龍目注侯天翔直承不諱的搖頭道:“秦某實在是有點不信。”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秦大俠可要試試?”

    秦大龍不禁有點猶疑,一時拿不定主意。

    適時,羅三震和丐幫的金陵分舵主胡正信二人,肋下各夾着一個黑衣蒙臉人飛馳而來,躍落在院中。

    侯天翔朝胡正信含笑説道:“胡舵主,辛苦你了。”

    胡正信放下黑衣蒙臉人,恭敬地説道:“公子請別客氣,胡正信理當效勞。”

    秦大龍心念忽然一動,望着羅三震道:“羅大哥,我兄弟蒙公子看得起,準向公子討教幾招奇學,不知……”

    語聲一頓而住,目注羅三震的臉上神情,顯然在靜待羅三震的允許。

    羅三震放下肋下夾着的黑衣蒙臉人,雙眉微皺的望了望侯天翔,轉向秦大龍點點頭道:“討教兩招也好,這樣你們回去也好向你們的主人交待覆命,不過……”

    語鋒一頓,接道:“秦老大,不是我説句泄氣的話,你們兄弟這是自找難看,自取其辱!”

    秦大龍也不和羅三震多説什麼,目光轉望向侯天翔抱了抱拳,道:“公子請亮兵刃。”

    侯天翔冷然搖首道:“不用,你們三個只管用劍攻我三招,若能迫得我腳下移動半步,便算我輸,第四招,我出手還攻……”

    話鋒微微一頓,朗聲接道:“一招之內,我如不能奪下你們三位手裏的長劍,便也算我輸。”

    這話,實在有些駭人聽聞!

    羅三震和胡正信二人倒還罷了,因為他二人已知侯天翔的師承來歷,知他所言,決非誇大虛妄之語。

    但是,“秦氏三雄”就不同了,他們不知侯天翔的師承,自是不相信,認為侯天翔太狂,也太輕視他們了。

    的確,這種話,任何人聽來,都會認為是一種侮辱而氣怒的!

    因是,侯天翔話聲一落,秦大龍便忍不住陡地哈哈一聲大笑,道:“閣下,你這種口氣,雖是太狂了些,但,你這份豪氣,我不否認,實在從心眼裏佩服……”

    話鋒一轉,沉聲喝道:“如此,閣下請小心了!”

    聲落,振腕抖劍,便待掠身前撲發招。

    侯天翔見狀,劍眉微皺,突然一聲朗喝道:“且慢!”

    秦大龍身形一頓,收劍橫胸,問道:“閣下,你有什麼條件?”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秦大俠,劍術之道,講究的是精、氣、神,凝而合一,也就是要聚精、斂氣,凝神,劍術方能臻致上乘,運劍如虹,攻守自如,無懈可擊,縱遇強敵,雖不能立即克敵制勝,但,亦足以自保久戰,伺待制敵之機,切忌心浮氣躁,精神散漫,此為練劍者之大忌……。”

    語聲微頓了頓,續道:“你秦大俠如此掠身前撲發招之勢,顯然已犯練劍者大忌,輕敵進招,更予敵以可乘之機,侯某揣見,不知你秦大俠以為然否?”

    説罷,星目朗朗的注視着秦大龍,臉容一片肅然之色。

    秦大龍雙目精光灼灼,凝注侯天翔稍頃,突地廢然一聲長嘆,收劍歸鞘,雙手抱拳,朝侯天翔躬身一拱,肅容説道:“月亮豈堪和太陽相比,星星又何敢與皓月爭輝,侯公子,你這種氣度,這種猶如醍壺灌頂的臨陣施教,使秦大龍衷心感佩,終身感激不盡……”

    語鋒微頓,接道:“不管是一招也好,半招也好,不用試了,如今,秦大龍已完全心服口服,至誠的認敗服輸。”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秦大俠,你如此謙虛客氣,我侯天翔倒反而感覺汗顏不好意思了,我只不過是利用時機,提醒你秦大俠一聲,焉值得這樣讚揚感謝……”

    話鋒頓了頓,誠懇的接道:“秦大俠如果不想賜教,侯天翔決不敢勉強,不過,認敗服輸之言,那大可不必,其實,我也只是信口妄言,事實上能不能辦得到,我自己可是毫無把握!”

    秦大龍突然揚聲哈哈一笑,道:“侯公子,你實在太謙虛,太客氣,也太會説話了,我秦大龍説不過您,所以,也就不再説什麼客套話了。”

    語聲一頓,接道:“您有什麼想問的,請發問吧,秦大龍當然是知無不言。”

    侯天翔正容拱手一揖,道:“如此,侯天翔這裏先謝謝了!”

    秦大龍抱拳拱手還禮道:“侯公子,您要再這麼客套,便是損我秦大龍了。”

    侯天翔笑了笑,神色忽又一正,目注秦大龍道:“秦大俠,我請問,你既然不知那發令之人是誰,那就必定另有一位傳令之人了,是不?”

    秦大龍點頭道:“是的,確是另有一個傳令之人。”

    侯天翔道:“那人是誰?”

    秦大龍道:“主人身邊的八大侍從之一。”

    侯天翔道:“他叫什麼名字?”

    秦大龍搖頭道:“不知道。”

    侯天翔劍眉微皺了皺,道:“你怎麼稱呼他?”

    秦大龍道:“使者。”

    侯天翔道:“他有多大年紀?”

    秦大龍道:“三十來歲。”

    侯天翔道:“是個什麼容貌長相?”

    秦大龍道:“不知道,他臉上戴着精巧的人皮面具。”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秦大龍道:“功力身手頗高。”

    侯天翔目光瞥視了地上那兩個昏穴被制的黑衣蒙臉人一眼,道:“比他二人如何?”

    秦大龍道:“尤高一籌。”

    侯天翔略一沉思,又道:“這位似乎很神秘的主人,你一次都未見過。”

    秦大龍道:“見過一次。”

    侯天翔道:“他有多大年紀?穿着什麼樣的衣服?”

    秦大龍道:“是個中年青袍人。”

    侯天翔道:“他臉上也戴着精巧的人皮面具,是不?”

    秦大俠目露驚異之色的問道:“公子是怎麼知道的?已經和他會過麼?”

    侯天翔微一搖頭,道:“我是猜想的。”

    語聲一頓,接道:“他住的地方很秘密吧?”

    秦大龍道:“我不知他住在哪?”

    侯天翔道:“你如果有事須向他聯絡呢?”

    秦大龍道:“只要隨便在哪裏的牆上,或者是樹杆上,畫上一個鷹頭記號,自會有人來找我們聯絡。”

    侯天翔問道:“不管什麼地方?”

    秦大龍點點頭道:“任何地方都可以。”

    侯天翔道:“如此説來,此人勢力範圍之廣,已遍佈江湖每一個角落了!”

    秦大龍道:“情形看來似乎是如此。”

    侯天翔目光忽地轉望着默立在旁的胡正信道:“胡舵主,貴幫耳目遍天下,可曾聽説過江湖上有個什麼用鷹頭為記的幫會門派沒有?”

    胡正們皺了皺眉頭想了想,搖頭答道:“似乎從未聞聽説過。”

    侯天翔微一沉思,又望着秦大龍道:“秦大俠,對這青袍人,你心中很恨吧?”

    秦大龍道:“不然我也不會透露這多秘密了。”

    至此,侯天翔心中已逐漸的明白了。

    “秦氏三雄”對這位神秘的主人,只是懷着某種畏懼,並不敬服,內心還有着很深的恨意。

    換句話説,“秦氏三雄”聽命於這位神秘的主人,幫他殺人作惡,他們是出於無奈,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此中,必定另有着原因……

    然而,這原因是什麼呢?竟使“秦氏三雄”畏懼不敢反抗?……

    是“秦氏三雄”怕死?

    但,照眼前秦大龍的敢於泄露這許多秘密的情形看來,顯見“秦氏三雄”實非那貪生怕死之輩。

    連死都不怕,又還有何可畏懼的呢?

    那麼?……

    侯天翔心念一陣飛轉,目注秦大龍又道“秦大俠,我這就不懂了。”

    秦大龍心知侯天翔所言“不懂”的意思,但,他並未作任何回答解釋,只黯然深長地輕嘆了口氣。

    羅三震忍不住接口説道:“秦老大,既如此,你兄弟為何還要受他驅策,替他賣命,幫他人為惡,何不乾脆脱離他的魔掌!”

    秦大龍苦笑了笑,道:“要是能夠脱離,我兄弟早就脱離了!”

    羅三震獨目微張,怒道:“你們可是怕死?”

    秦大龍雙睛突然激射,哈哈一笑,震聲道:“羅大哥,你未免太小看我兄弟了,想當年我兄弟追隨您羅大哥時,走南闖北,水裏火裏,哪裏不曾去過,刀尖上舐血,何曾皺過眉頭,幾時怕過什麼來,把個‘死’字放在心上了!”

    話鋒微頓,忽地輕嘆了口氣,精神頹廢地接道:“其實,一個人遲早總有一死,尤其是像我們這種江湖上的人,現在在這裏活蹦活跳的説話,雄心萬丈,豪情沖霄,可是,片刻時辰之後,説不定會遇上一個深仇大敵,立刻濺血橫屍就地……”

    語鋒忽又一頓,像個已經勘破生死情關,大徹大悟的老僧般,再度虛聲一嘆,緩緩説道:“説實在話,死,實在並沒有什麼可怕,我兄弟早已將生死置諸度外,把一個‘死’字看得淡透了!”

    羅三震眉頭微微一皺,道:“這等説來,你兄弟是別有苦衷原因了?”

    秦大龍悽聲一笑,點了點頭,道:“羅大哥,不説這些了,説起來徒增添我兄弟心底的煩恨!”

    羅三震道:“我真不懂你兄弟的意思,既然連死都看透徹了,還有什麼值得……”

    他話未盡意,侯天翔突然接口説道:“秦大俠,我請問,你們三位都已成家了沒有?”

    “秦氏三雄”突聞此問,三人身子全都不禁陡然一陣震顫。

    侯天翔目光鋭利,察微知著,見狀,心念電閃,已知關鍵之所在。

    秦大龍略為定了定神,點頭道:“是的,我兄弟都已成家,也都有了兒女。”

    侯天翔目光掃視“秦氏三雄”一眼,臉色一片沉凝的望着秦大龍,緩緩説道:“秦大俠,我明白你們顧忌的原因了,也就是那俗語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是不?”

    秦大龍黯然點首説道:“公子智慧過人,心思靈敏,我兄弟,若不是為了這層顧忌,早就脱離他們的掌握了!”

    侯天翔忽然微微一笑,道:“秦大俠,只怕未必吧!”

    秦大龍一怔,大聲説道:“公子,您認為我兄弟是願意為虎作倀,自甘墜落的惡徒麼!”

    侯天翔搖首道:“那倒不是,聽你秦大俠的口氣,分明是一位令人欽佩,豪氣如雲的熱血好漢,侯天翔怎會有那等想法。”

    秦大龍瞠目道:“那麼公子的這‘只怕未必’何來?”

    侯天翔神色一正,道:“秦大俠,我請教,你心中之恨何來?”

    秦大龍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是為了他心腸陰狠,手段卑鄙下流!”

    侯天翔道:“秦大俠,我再請教,你所謂的心腸陰狠,手段卑鄙下流,可就為了他對你兄弟施用要挾,使你兄弟心懷顧忌,不敢背叛而言?”

    秦大龍點頭道:“事實如此,他實在不該對我兄弟施用要挾!”

    侯天翔道:“他如果沒有使用要挾,你秦大俠兄弟會恨他嗎?”

    秦大龍道:“也許不會。”

    侯天翔道:“還會脱離他不?”

    秦大龍道:“也許不。”

    侯天翔笑了笑道:“秦大俠,你這兩句回答有語病,須得動點手術略加校正。”

    秦大龍一怔,道:“怎麼有語病?”

    侯天翔道:“那兩個‘也許’的字眼,應該完全剔除掉,而改做單純的‘不會’和‘不’才合理。”

    秦大龍恍然若悟地點頭一笑,道:“公子校正得很對。”

    侯天翔微微一笑,又道:“現在你秦大俠認為我那‘只怕未必’之言怎樣?有理由反對不?”

    秦大龍忽地哈哈一笑,道:“沒有理由,也不反對了。”

    羅三震在旁凝神靜聽到這裏,此刻,他總算完全明白了“秦氏三雄”兄弟顧忌的原因,暗道:“這就難怪了,原來他們兄弟都已娶妻生子,那惡魔竟劫持着他們的家小為人質,迫使他們兄弟不得不……”

    暗忖至此,心念忽然一動,輕咳了一聲,道:“秦老大,我有個辦法,能使那惡魔自動釋放弟妹她們。”

    “秦氏三雄”全都不由精神一振,六道目光一齊投射向羅三震。

    秦大龍急問道:“羅大哥,有什麼辦法?請賜告。”

    羅三震道:“這辦法要委屈三位賢弟一個時期。”

    秦大龍肅然説道:“只要能救得家小安全脱離魔掌,別説是要小弟等委屈一個時期,就是要小弟等立刻濺血橫屍,也死無遺憾。”

    羅三震笑道:“事情還本至於那麼嚴重。”

    侯天翔忽然目視羅三震問道:“駝老,你可是想使他們的家小,在那惡魔的眼中失去挾持的價值?”

    羅三震恭敬地點頭道:“老奴正是此意,少主人以為是否可行?”

    侯天翔道:“可是可行,不過……”

    語鋒微微一頓,接遣:“安置他們三位的地方,卻大成問題,而且必須要慎重考慮才行。”

    羅三震獨目掠視了旁立的胡正信一眼,道:“老奴的意思,是想請胡舵主幫忙!”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這辦法雖然可行,但,此事關係則可大可小,萬一因而引起軒然大波,牽連到整個丐幫樹仇結怨的問題,那時,豈不要使胡舵主為難!”

    羅三震聞言不由一呆!

    他並沒有想到那麼遠,此刻經侯天翔一提,不禁暗忖道:“不錯,這事情關係確實可大可小,萬一真因而使丐幫樹下強仇大敵,胡舵主怎擔當得起?豈不是害了胡舵主……”

    想到這裏,神情不由現出愧歉之色的道:“請少主人原諒,老奴一時沒有考慮到這些……”

    話鋒微頓了頓,接道:“此事看來,只有另想辦法了。”

    侯天翔笑了笑,沒有説什麼。

    胡正信突然接口説道:“公子,胡正信有點陋見。”

    侯天翔道:“胡兄有何高見?”

    胡正信目光瞥視了羅三震一眼,正容説道:“此事,如由羅大俠請我幫忙,並不是我瞧不起羅大俠,因為關係太大,我也斷然不敢答應,不過……”

    語鋒微頓,接道:“如是出自公子之口,情形就不同了。”

    侯天翔劍眉微微一皺,道:“胡兄,你這是……”

    胡正信飛快接口道:“只須公子一句話,縱然是天塌下來的事情,胡正信也敢一肩承當。”

    這種話説得非常明顯不過,他要侯天翔開口,只要侯天翔説一聲,他沒有個不答應的!

    但是,侯天翔能嗎?

    以侯天翔的身份,他能隨便開口請丐幫幫忙嗎?

    不能!他實在不能!

    於是,他劍眉深鎖的道:“可是貴幫主方面……”

    胡正信不待他把話説完,又很快地接口道:“只要是奉公子之命,胡正信敢保敝幫主方面決無異議,而且,還認為這是公子看得起敝幫,是敝幫的無上光榮!”

    “秦氏三雄”在旁聽得不禁大為驚疑的暗忖道:“這位侯公子,究竟是何師承來頭?除開他的一身武功高絕不説,名震天下的丐幫竟對他……”

    三人忖思未已,忽見侯天翔一搖頭,道:“不行!我決不能讓這種不可測的風險事情來麻煩貴幫!”

    胡正信臉色微變地正容説道:“公子如存着這種想法,那麼敝幫數千弟子的性命,皆繫於公子一身,由公子一身來承擔,難道那是應當的麼?”

    侯天翔臉容沉肅的道:“不錯,那是應當的,也是我的責任!”

    胡正信道:“公子以‘應當’,‘責任’,拯救敝幫的劫難,卻不許敝幫為公子略效綿力,豈不使敝幫感覺有點不近人情麼……”

    語聲微微一頓,目光瞥視了羅三震一眼,接道:“羅大俠為公子家義僕,‘秦氏三雄’此來目的,雖是公子之敵,但,他們乃羅大俠昔年的屬下兄弟,已因羅大俠而決心不與公子為敵,何況,他們又是身不由主,被迫而來,並非真正的惡徒可比,公子似應……”

    侯天翔雙眉深鎖的截口説道:“胡兄,你的心意我明白,關於此事,我也並未説不管。”

    胡正信誠懇的道:“那麼,公子何不就依羅大俠的意思,答允讓他們三位先行安置敝舵,由敝舵為公子效勞呢!”

    侯天翔見胡正信如此誠懇的要將這檔子事情硬攬過去,以為自己效力,覺得實在不便過於拒絕這番盛情。

    於是,他只得正容點頭説道:“胡兄既如此説法,我若再固執不答應,倒顯得我侯天翔似是真有點兒太不近人情了。”

    胡正信欣然色喜的揚眉笑説道:“如此,公子是答應敝幫為公子略效綿力了。”

    侯天翔肅容道:“那就多多麻煩貴幫了。”

    羅三震因為由侯天翔提醒,發覺此事幹系説不定會牽涉到很大,故而,這意見,雖是他起初沒有經過深思提出來的,但,他一直默立在旁側,只任胡正信施展那三寸不爛之舌,沒有敢向侯天翔求情,請求侯天翔答應胡正信,讓丐幫效力,來幫忙辦理這件事。

    此刻,他見侯天翔已被胡正信説服,鬆口答應了,便連忙搶步走上前,肅容躬身行禮,説道:“老奴感謝少主人的成全。”

    侯天翔一擺手,語意深長的説道:“駝老,對丐幫,這是天大的恩情,以後,丐幫這金陵分舵的安全,你也有一半的責任了,你懂得了”

    羅三震自然明白侯天翔的心意,恭敬地答道:“老奴懂得,少主人請放心,老奴定必全力以赴的。”

    侯天翔點了點頭。

    羅三震又轉向胡正信肅容抱拳行禮,道:“胡舵主,羅三震這裏謝謝了!”

    胡正信連忙拱手還禮,道:“不敢當,羅大俠這樣,豈不折煞我胡正信麼!”

    羅三震哈哈一笑,倏地轉向“秦氏三雄”沉聲道:“秦老大,你們兄弟三個還不趕快上前拜謝公子的成全!”

    這時,“秦氏三雄”已經明白了羅三震的用心,必是把他們安置在丐幫金陵分舵之後,即由丐幫弟子傳出謠言,説他們兄弟已失陷丐幫金陵分舵,或者乾脆傳出死訊,使那惡魔對他們的家小已失去挾持的價值,而自動釋放。

    聞言,連忙一齊急步上前大禮拜謝。

    侯天翔儒袖微微一拂,內家上乘無形罡氣已自湧出,託着“秦氏三雄”的身子,三人如何能夠拜得下去。

    三人暗中試着微一用力,立感反震之力絕強,身子被震得踉蹌後退,知道侯天翔功力高絕,已臻上乘化境。

    於是,秦大龍只得和他兩個胞弟,向侯天翔抱拳拱手,躬身一拜,説道:“大德不言謝,秦大龍兄弟此身,今後皆由公子所賜,並決心仍追隨羅大哥身盾,為公子奴僕,借圖報答。”

    侯天翔拱手還禮,道:“不敢當,三位盛意,侯天翔心領了,其實,對於三位之事,侯天翔並無半點出力處可言,你們三位倒是應該感謝胡舵主才對。”

    秦大龍恭敬的應道:“屬下遵命。”

    話罷,立即轉向胡正信躬身一拜,道:“胡舵主俠情高義惠及我兄弟,我兄弟此生當永銘不忘的。”

    胡正信抱拳拱手還禮,哈哈大笑,道:“不敢當,秦大龍,你如此一説,我胡正信實在是當受不起!”

    羅三震望着侯天翔請示道:“這二人如何處理?老奴聽候公子諭示。”

    侯天翔微一沉吟,目視秦大龍問道:“知道他們是誰嗎?”

    秦大龍恭敬的答道:“屬下不知。”

    羅三震道:“乾脆拉開他們的蒙臉黑布,看看好了。”

    侯天翔急急搖手道:“駝老,不可造次……”

    語鋒微頓,目光一掠“秦氏三雄”接道“為了他們三位,自是不能放他二人。”

    忽地轉朝胡正信含笑説道:“胡兄,一事不煩二主,這二人也請胡兄帶往舵中,把他們暫且囚禁着,以後再説好了。”

    胡正信點頭答道:“胡正信遵命。”

    羅三震忽向秦大龍道:“秦老大,你們可以拿掉臉上那令人看着邪氣的黑布了。”

    秦大龍道:“小弟遵命。”

    於是。

    “秦氏三雄”兄弟三人,立時各自抬手解掉了包蒙着頭驗的黑布,露出他們本來面貌。

    突然。

    侯天翔低喝道:“有人來了。”

    眾人神情不由一震,同時抬首凝目四望。

    只見五條身形高大的人影,快似風飄電掣地飛躍奔來。

    “秦氏三雄”臉色神情不禁凜然一變。

    侯天翔目光何等鋭利,見狀,已知他兄弟三人神情凜變的原因,立朝三人微微一笑,道:“別緊張,來的乃是少林弟子,大悲禪院方丈悟凡大師。”

    這時,五人身形已奔近十多丈之內。

    月輝下,“秦氏三雄”等人也都已看清,來的果然是五個身着肥大僧袍的僧人。

    眨眼之間,悟凡大師和四個中年僧人已飄身下落院中。

    悟凡大師雙手合十,朝侯天翔躬身説道:“稟公子,四位羅漢師弟剛剛趕到,聽説公子天明即將動身離去,特要悟凡率同前來拜見,瞻仰公子的風采。”

    侯天翔才待還禮答話。

    悟凡大師已是身形一側,跨出了一大步,肅立一邊。

    四名中年僧人立時跨前一步,神色莊肅地齊朝侯天翔雙手合十頂禮,躬身參拜,由其中一名為首的僧人朗聲説道:

    “少林寺弟子,伏魔四羅漢,悟道、悟空、悟靜、悟法,奉掌門師兄令諭,特來拜見公子,聽候差遣,另有掌門師兄致候公子書函一封,命悟道呈奉公子玉覽。”

    説罷,自懷內取出一封書簡,雙手高捧過頂,躬身靜候侯天翔接取。

    眼見少林高僧,對侯天翔如此恭敬莊肅的神色,“秦氏三雄”兄弟心中全都不禁驚奇駭異無比的呆住了。

    的確,一個人能夠得到名震天下的丐幫全幫的尊重敬仰,已是使武林人人驚奇側目了,何況是再加上一個領袖七派一幫,向執中原武林牛耳的少林派,對侯天翔竟也尊敬若是,毫不稍減於丐幫,怎得不令“秦氏三雄”兄弟看得目瞪口呆,內心驚異駭異無比呢!

    況且,悟凡大師和“伏魔四羅漢”,在少林寺內,身份地位均皆極高。

    尤其是“降龍”、“伏虎”、“伏魔”,十二羅漢,更是當今少林寺內身懷多種絕藝,一等一的絕世高手,平常在少林寺中,都是向不問事,非萬不得已,更極難得下山在江湖上露面。

    而如今,少林掌門大師,竟特派十二羅漢中的“伏魔四羅漢”下山,趕來金陵城內拜見侯天翔,聽候差遣。

    這實在太違反少林派的常規,也實在令人感到驚奇和不懂了。

    這“伏魔四羅漢”之首,悟道和尚立處,和侯天翔約有六尺半距離,他把書簡雙手高捧過頂,但,卻未向前送出少許。情形很為明顯,悟道和尚是有想借此試試侯天翔的功力,看看侯天翔如何來接取他手上拿的書簡。

    並且,他雙手高捧書簡,表面似乎沒有什麼,其實,他卻暗暗運聚了七成內家功力,將書簡粘吸在掌心中。

    侯天翔身負奇學,功力高絕,見情,他豈會看不出來,不明白這悟道和尚的用意,遂微微一笑,道:“不敢當,多謝貴掌門的關愛。有勞四位羅漢遠道跋涉趕來金陵,實使侯天翔衷心感激不已,也深感不安至甚!”

    話聲中,只見他右手微抬,虛空吐掌一招,悟道和尚身子突然一晃,足下青磚碎裂深陷寸許,雙手高捧着的書簡,頓時離開了他的掌心,緩緩地飄然飛起,平穩的,悠悠的,直朝侯天翔的手裏飛了去。

    這一手“虛空攝物”的上乘功夫,若非內家功力火候,已臻爐火純青的化境之人,絕難練成。

    在場眾人,對這種武術中至高上乘的功夫,大都尚只是耳聞,從未親眼見過,此刻一見,全部都臉現驚異之色,心中暗暗讚歎不止。

    只見侯天翔目視悟道和尚,忽又微微一笑,道:“對不起,我一時情不自禁,竟使出了五成功力,尚請羅漢大師多多原諒!”

    眾人聽聞,心中更是斗然一驚,暗忖道:“他只使出五成功力,便震得悟道羅漢大師禁不住身子一晃,雙足深陷寸許,如是他使出十成功力,那還得了………”

    悟道大師臉上陡地微微一紅,心底佩服無比地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肅色莊容説道:“阿彌陀佛,公子神功罕世,是悟道斗膽自不量力,妄以不成氣候的‘磐若禪功’相試,尚幸公子神功罡氣已練到收發由心之境,又只使用了五成功力,一發即收,悟道方得未出大丑……”

    侯天翔突然接口説道:“貴寺十二位羅漢,都已練成‘磐若禪功’了麼?”

    悟遣大師恭敬地點點頭,道:“這是掌門師兄為應付此次約後萬一之變,命諭悟道等十二人閉關十載苦練而成的五項絕藝之一……”

    話鋒微頓,誠懇地接道:“悟道狂妄,冒犯公子神威,萬望公子勿以介懷見責,並懇祈求掌門師兄之前,千勿提起此事,否則,悟道必受掌門師兄嚴責!”

    悟道大師之言,不但“秦氏三雄”兄弟聽得心中驚絕,即連羅三震和胡正信也都不禁大感震驚非常。

    因為,武林中都只知少林羅漢僧均各身懷數項絕藝,但,對都已練成“磐若神功”之事,在武林中尚是一件無人知曉,極大的秘密。

    侯天翔向悟道大師微點了點頭,道:“大師請放寬心,侯天翔決不提起此事就是。”

    悟道大師又朝侯天翔雙手合十躬身一禮,道:“悟道謝謝公子。”

    侯天翔微一擺手,含笑説道:“大師請別再客氣多禮了。”

    説罷,便自打開少林掌門的書簡閲看。

    悟凡大師目光瞥視了地上躺着的兩名黑衣蒙臉人一眼,長眉微皺了皺,望着羅三震問道:“羅大俠,可是果真不出公子所料,有惡徒侵犯來了麼?”

    羅三震點了點頭道:“這兩個傢伙還在巷子外面,就被公子趕了去出手制住了。”

    悟凡大師道:“可知他二人是誰?”

    羅三震道:“不知。”

    悟凡大師道:“何不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羅三震道:“公子阻止了。”

    悟凡大師微一沉吟,問道:“公子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羅三震道:“公子已請胡舵主帶回舵中暫時監禁起來再説。”

    悟凡大師目光一瞥“秦氏三雄”兄弟,又問道:“他們三位是誰?”

    羅三震道:“他們兄弟乃是老朽昔年的兄弟,江湖人稱‘秦氏三雄’,現在已蒙公子恩得寬宥,並決心隨同老朽追隨公子為奴。”

    話鋒微頓,轉向“秦氏三雄”説道:“秦老大,這位是大悲禪院主持方丈悟凡禪師,你兄弟快上前見過。”

    秦大龍聞言,連忙率同兩個胞弟搶步上前,朝悟凡禪師抱拳拱手施札,説道:“秦大龍兄弟見過禪師。”

    悟凡大師雙手合十還禮,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不敢當,三位施主請少禮。”

    這時,侯天翔已看完書簡。

    他仰首望了望夜空天色,目光隨即轉向悟凡大師,“伏魔四羅漢”和胡正信等人,緩緩説道:“四更業已過半,再有半個時辰,天光便將大亮,我也該動身起程了……”

    話鋒微微一頓,忽地正容朝六人拱手一揖,朗聲接道:“此間未來或將有事,侯天翔無法分身兼顧,一切就只好拜託你們五位大師和胡舵主,多多費心勞神了。”

    悟凡大師等六人,連忙紛紛還禮不迭,説道:“不敢當,貧僧等理當效勞,公子請勿如此客氣。”

    侯天翔朗聲一笑道:“如此,我們就大家都免除去虛禮客套好了。”

    話鋒微頓,接道:“天色已經將亮,諸位辛苦了一整夜,想必也都已很累,現在已無別事,都請回休息吧。”

    悟凡大師聞言,立時恭敬地説道:“如此,貧僧等告退。”

    説罷,雙手合十,躬身施禮作別。

    “伏魔四羅漢”紛紛向侯天翔雙手合十為禮,隨同悟凡大師一齊騰身躍起,飛奔而去。

    胡正信接着也朝侯天翔抱拳躬身一拱,説道:“胡正信也就此告退。”

    説罷,又朝羅三震抱拳一拱,轉向“秦氏三雄”道:“秦大俠,你們三位請帶着他兩個隨我過來。”

    秦大龍答應了一聲,恭敬地齊朝侯天翔躬身一禮,又朝羅三震抱拳一拱,然後大走步向那兩名黑衣蒙臉人躺身之處,秦大龍和老二秦二虎,正要俯身伸手提起兩名黑衣蒙臉人時。

    侯天翔突然想起什麼地喊道:“且慢。”

    秦大龍和秦二虎聞聲連忙垂手肅立,靜待吩咐。

    侯天翔望着胡正信笑説道:“我幾乎忘了,我用的是獨門制穴鎖龍手法,胡兄請站到他兩個身旁去準備着,我一解開他兩個的穴道時,你立刻出手再點上他兩個的穴道好了。”

    胡正信點頭應了一聲,跨步走向兩名黑衣蒙臉人身旁站立。

    侯天翔右手微抬,曲指輕彈四縷指風,擊向兩名黑衣人的身上。

    兩名黑衣蒙臉人口中輕哼了一聲,才待挺身站起。

    胡正信在旁早已蓄勢準備,立時出指如電,飛快的重又點制了他二人的昏穴,由秦大龍和秦二虎二人一人夾起一個,隨在胡正信身後騰身躍入牆外巷內,疾步如飛的直奔金陵分舵而去。

    ※※※※※※

    第二天的下午。

    羅三震老態龍鍾地走進了巷口對面,后街上的葛家。

    在葛家的大廳上,羅三震拜見過葛學瑾員外後,呈上了侯天翔留給葛學瑾的一封信簡。

    葛學瑾看完了信後,雙眉深皺的望着羅三震問道:“駝老,他什麼時刻走的?”

    羅三震恭謹的答道:“天剛亮的時候。”

    葛學瑾道:“他沒有告訴你一定的去處麼?”

    羅三震搖搖頭道:“沒有。”

    葛學瑾沉吟了片刻,忽然輕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向羅三震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回去吧,好好的照顧着家裏的一切,阿福他們四個,我回頭關照他們今天晚上就搬過去陪你一起住好了,你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住那麼大的一座房子,也太孤單了。”

    羅三震本想推辭不要阿福他們搬過去住,但,一時又想不出什麼適當的好藉口,於是,便點點頭道:“多謝員外的關愛,老奴回去了!”

    葛學瑾含笑地點了點頭。

    羅三震走後不久,葛玉鳳姑娘和侍婢蘭兒出來了。

    姑娘和蘭兒拜見過葛員外後,問道:“爹,駝老來做什麼了?”

    葛學瑾沒有説什麼,默默地將侯天翔的信遞給了愛女。

    姑娘看完信,明眸凝光的望着葛學瑾問道:“爹,你覺得他怎麼樣?”

    葛學瑾不明愛女意之所指,不禁一怔!望着愛女愕然問道:“什麼怎麼樣?”

    姑娘大眼睛眨了眨,道:“女兒是説他的為人和行事。”

    葛學瑾想了想,道:“似乎有些神秘奇突。”

    姑娘忽然一笑道:“這就對了,所以,女兒認為他不是個常人!”

    葛學瑾不由又是一愣,道:“他不是個常人?”

    姑娘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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