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得志連忙叫道:“別放箭!”回過頭來,説道:“好,你既然是我們總峒主的貴賓,我們當然不能傷害你。但辛十四姑是我的恩人,我可也不能傷害她!”
張大顛道:“我不會令你為難的,只要你不插手這件事情就行廠。我們和她的事,我們自己了斷!”
蒙得志道:“辛十四姑,不是我不肯幫你的忙,但我可不能得罪總峒主的好朋友!”説罷把手一揮,叫那隊苗兵退下,隨着自己也下山了。
武玄感、邵湘華二人喝了葫蘆中的藥酒,精神業已恢復,在張大顛和蒙得志説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上去和辛十四姑動手了。龍天香、楊潔梅二人的暈眩之感亦已消除,但一時之間,功力卻尚未能夠恢復,還在運氣養神。
張大顛見石稜等三人聯手,已經稍稍佔了一點上風,心裏想道:“韓大維也應該就可以來了,我倒不必着忙啦。”
韓大維聽了孟七娘的話,真相業已水落石山,嘆口氣道:“七娘,我一向錯怪了你,你不恨我嗎?”
孟七娘道:“只要你明白就好了,其實我也做錯了事,對不住你,我不該和西門牧野勾結,和你為難的。”
韓大維道:“咱們都曾做過錯事,過去的事不必提了。如今緊要的是找那毒婦算帳啦!”當下一躍而起,大踏步跨出閃房。
忽聽得一個人叫道:“咦,你怎麼能夠行走了?啊,快來人啊,這兩個囚犯也要逃啦!”
原來來的是蒙得志的兩個女婿,蒙得志和三個女兒都出去搜索敵人了,兩個女婿留在寨裏巡邏,恰巧在韓大維要走的時候經過這裏。
孟七娘身手何等敏捷,後發先至,一出手就抓着了蒙得志大女婿的琵琶骨。
韓大維道:“七娘,別傷他的性命。”説話之際,他亦已出於點了蒙得志二女婿的穴道。
韓大維道:“念在我和你們多少也有點主客之情,我不傷你們,你們也休想阻攔我。韓某告辭啦!”
孟七娘大喜道:“大維,你的武功恢復了!”韓大維笑道:“老叫化給我的天山雪蓮,功效當真是出乎我竟料之外!”
韓大維功力已經恢復了六七分,那些苗人哪裏還趕得上他。不消片刻,他和谷嘯風、孟七娘已經出了苗寨。
辛十四姑正在吃緊,突然看見韓大維來到,雖然吃驚,卻也有意外之喜,連忙叫道:“大維,你快來幫我!”
韓大維冷笑道;“好,我就來幫你了!”
張大顛叫道:“石兄退下,對付這女魔頭的人來了,他的仇恨比你更深!”
辛十四姑見韓大維目露兇光,大吃一驚,抬頭看時,只見孟七娘和谷嘯風跟着出現,心裏立即知道不妙,再聽得張大顛這麼一説,更是吃驚,慌忙一個轉身,青竹杖向邵湘華點去,這一招乃是“圍魏救趙”的打法,用得十分精妙,石稜怕她傷了自己的兒子,撲去救時,辛十四姑已從缺口竄出。此時韓大維剛剛來到。辛十四姑叫道:“大維,你就不念我的恩情了嗎?”
韓大維冷笑道:“虧你還有臉皮説這個話,好呀,我來‘報答’你的恩情吧!”距離二丈之外,一記劈空掌發出,辛十四姑的背心好像給人打了一舉似的,隱隱作痛。這還是幸虧韓大維的功力未曾完全恢復,否則這一記劈空掌就可以令她受傷跌倒。
辛十四姑竹杖點地,翩如飛鳥般的疾掠起來,一掠數丈,張大顛喝道:“哪裏走!”雙臂箕張,撲向前來,但辛十四姑的輕功實在超妙,張大顛這一攔也沒有將她攔住。楊潔梅叫道:“啊,谷少俠,你也來了。韓老英雄,那次你喝的九天回陽百花酒是辛十四姑下的毒,我可以做證人!”
韓大維道:“我已經知道了!”想起新仇舊恨,不由得怒火如焚,立即向辛十四姑追去,叫道,“你們不必插手,讓我和這毒婦算帳!”他們所在之處是一個陡峭的山坡,辛十四姑無路可逃,唯有仗着超妙的輕功跑上山頂,明知到了山頂也是無路可逃,但總可以拖延一些時候。
韓大維的輕功本來比不上她,但因辛十四姑和石稜劇鬥了一場,氣力卻沒有他的悠長,韓大維在怒火焚燒之下,跑得又特別快,風馳電逐,辛十四姑未到山頂,他們的距離已是漸淅接近了。張大顛等人還在山腰。
辛十四姑驀地迴轉身來,悽然説道:“大維,不錯,那次是我在酒中下的毒,但我只是不想離開你呀。我下了毒,我也救了你性命,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韓大維道:“我的妻子是怎樣死的,你説給我聽!哼,你害死我不打緊,我的妻子無辜受害,這筆帳我可不能不和你算了!”
辛十四姑道:“你的妻子是孟七娘下的毒,她誣賴我,你就只相信她的話嗎?”
韓大維大怒道:“你還要狡賴,嫁禍別人,不錯,什麼人的話我都相信,就是不相信你的話!”兩人的距離又近了一步。
辛十四姑情知逃跑不了,狠起心腸,説道:“大維,你迫我太甚,我只有和你一拼了!”
竹杖輕輕一抖,迎風發出嗤嗤聲響,左刺“白海穴”,右刺“乳突穴”,中刺“璇璣穴”。這一招三式,飄忽莫測,似左似右似中,當真是奇詭變幻,令人難以捉摸。
韓大維見她使出了兩敗俱傷的招數,果然是拼命的打法,冷笑説道:“反正我這條性命是拾回來的,與你拼了,又有何妨!”要知他雖然是恨極了辛十四姑,但畢竟是相識多年的朋友,倘非辛十四姑先下辣手,只怕他還狠不起心腸殺她。
韓大維殺機陡起,冷笑聲中,中指彈出,“錚”的一聲,把竹杖彈開,飛身猛撲過去,左掌向她天靈蓋拍下。
辛十四姑虎門發麻,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翻出去,恰恰避開了韓大維的一撲一掌,這—震之力,震得她竹杖幾乎脱手,她卻哈哈大笑。
韓大維怒道:“你死到臨頭,還笑什麼?”
辛十四姑道:“大維,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你的火氣還這樣大,不可笑麼?你試想想,你和我拼了有什麼好處,你有女兒女婿,我卻是孤身一人!”
韓大維道:“你即使舌綻蓮花,我也不能饒你!”
辛十四姑連避三招,冷冷説道:“大維,你是武學的大行家,你應該知道,你要殺我,恐怕也未必容易吧?你的武功雖然恢復,內力已是不及從前,三百招之內,你是殺不了我的,三百招之外,你縱能殺得了我,我看你也是隻能苟延殘喘,活不了多少時候了。難道你當真想要和我同歸於盡麼?’
韓大維道:“不錯,我就是要和你同歸寸於盡!”
辛十四姑慘笑道:“那也好,你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得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也不錯!”她心中顫慄,自知韓大維不肯饒她,她還不肯放棄希望,還想動之以情。
韓大維冷笑道:“我壓根兒就沒有喜歡過你,你和我説這樣的話,那是瞎了眼了!”
辛十四姑面色慘白如紙,顫聲説道:“好呀,原來你竟是這樣憎恨我!今日你不殺我,我也要殺你了!”
她口中説話,身形卻又一個倒翻,連連後退,把韓大維引到了懸崖上。韓大維喝道:“你不是要殺我嗎?為何總是避而不戰?”
辛十四姑一聲冷笑,説道:“韓大維,你瞧清楚,這裏就是你我斃命之所了!”
韓大維這才發現已是置身於絕險的懸巖之上,下面是深不可測的幽谷!在這懸巖之上搏鬥,辛十四姑仗着輕靈的身法,當然要比他多佔便宜。韓大維雖然恨極了她。也不能不沉着氣來對付她了。
懸巖上再度交手,這才真正是豁出了性命的打法。辛十四姑展開小巧的身法,化出碧森森的一片杖影,從四面八方,向韓大維攻來,韓大維沉住氣,雙足牢牢的釘在石頭上,雙掌連環劈出,掌力恍如波翻浪湧,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
張大顛等人到了懸崖之下,看見這個情形,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這陡峭的懸崖,只有張大顛或者還可以攀登上去,但那麼一丁點地方,他上得去也插不了手。何況以韓大維的身份,也絕不能讓他插手。而且他上到上面之時,只怕兩人生死已判了。
張大顛心裏想道;“這毒婦端的是詭計多端,平地上她打不過韓大維,卻把他引到懸崖上去。不知韓大維是否會上了她的當?”
懸崖上的搏鬥越來越是激烈,眾人看得驚心動魄。正在手心裏都是捏着一把冷汗之時,忽聽得蘆管吹奏的聲音嗚嗚作響,對面的山峯現出一隊苗女。領頭的正是這苗寨的“三公主”蒙賽花。
他們搏鬥的這座懸崖是在山峯上伸出來的,和對面的山峯相距不過十數丈之遙。蒙賽花叫道:“姑姑別慌,我發毒箭射他。但你也可得小心了!”
辛十四姑大喜過望,叫道;“不用為我擔心,你們儘管放箭』”
蒙賽花深知辛十四姑的輕功了得,又擅於解毒,在毒箭攢射之下,她可能遭受的危險當然是比韓大維輕得多。而且訓練的這隊苗女,箭法又都是極準的,於是一聲令下,數十張弓在對面的山峯上就一齊向韓大維射去。
韓大維脱下身上的長衫,應得呼呼風響,掃蕩箭雨,可是由於他要分神,辛十四姑就不但轉危為安,而且搶了先手攻勢了。
辛十四姑衣袂飄飄,倏進倏退,偶爾有幾枝冷箭射到她的身邊,也給她的竹杖撥落。在箭雨間歇之際,她就閃電般的撲上去,攻擊韓大維的要害!
張大顛叫道:“蒙姑娘,你的爹爹已經回去了。他沒有通知你嗎?我是總峒主的朋友,你不信,我可以把綠玉竹符給你看!你們暫且不要放箭,我過去給你看!”
蒙賽花冷笑道:“你這個騙子,總想再來騙我!哼,即使你有綠玉竹符,我也不理!”
辛十四姑道:“對,賽花,不必理他!你幫了我這個大忙,我一定也幫你達成心願。”
原來蒙賽花私心愛慕辛十四姑的侄兒辛龍生,卻不知辛龍生半年前和奚玉瑾已經成了婚了。辛十四姑有意瞞着她,為的也就是以侄兒為餌,釣她上釣!
隔着一個山峯,張大顛武功再強,可也沒有辦法去制止蒙賽花發箭。
辛十四姑展開小巧輕靈的身法,在懸崖上佔了有利形勢,迫使韓大維面朝裏背朝外,自己則在內線作戰,這樣一來,毒箭射到韓大維身上的機會就更大了。
鬥了半炷香時刻,韓大維的背心果然中了一箭,插入了三寸多深,只露出半截箭桿。
韓大維雙目火紅,陡地喝道:“你莫得意,我固然是活不成,你卻非要死在我的前頭不可!”辛十四姑心頭一震,杖法不覺稍為散亂。
大喝聲中,韓大維一抓就抓着了辛十四姑的青竹杖頭,使出了隔物傳功的本領,凝聚全身的真力,力透杖尖,作最後的一擊。
懸崖上的生死搏鬥,演變成這樣兇險絕倫的局面,嚇得在半山上觀戰的張大顛、邵湘華等人都是膽顫心驚,魂飛天外,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這個局面已經變成了雙方的內功拼鬥,懸崖上無從逃避,辛十四姑的內力比不上韓大維,當然是非死在他的雙掌之下不可。但韓大維總不能立即就斃了她,毒箭繼續射來,內功的拼鬥的是必須全力應付的,韓大維也是勢必要給毒箭射死的了。韓大維面向危崖。背向對面的山峯,正好是給那苗女當作了活箭靶!
張大顛等人以為他們勢必同時於盡,韓大維本人更是不存僥倖之想,只盼在自己給毒箭射死之前,先斃了辛十四姑。
不料就在他們生死搏鬥,眼看就要同歸於盡之際,懸崖的上端,突然有一個青衣人翩如飛鳥般地撲下來。
這人寬袍大袖,半空中跳下來,雙袖伸開,儼如摩雲巨鳥的翅膀,把對面山峯射來的毒箭,全都撲落,沒有一枝射到韓大維的身上。
不過這個人落在懸崖之後,卻並沒有插手幫哪一方。但見他當中一立,中指輕輕一彈,把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彈開。但這一彈,卻也把韓大維正在旋展的隔物傳功的內力消解了。
辛十四姑給韓大維狂濤駭浪般的內力正自壓得透不過氣米,忽地覺得胸口一鬆,這才能夠抬起了頭。
韓大維給那人用彈指神通的功夫,化解了他的內家真力,也是不禁陡地心頭—震:“當今之世,卻是何人有此功力?”一震之後,抬起頭來,恰好是和辛十四姑同—時候。
看清楚時,兩人也都是不禁大吃一驚,大感意外。原來這個人乃是邪派中著名的大鷹頭黑風島主宮昭文。
韓大維雖然與他相識,一向沒有往來。辛十四姑與他比較見多幾面,但也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他的來意如何,雙方都是猜想不透。
辛十四姑惴惴不安,心裏想道:“此人心狠手辣,他這一來,莫非是對我不懷好意?”要知她與黑風島主乃是邪派之中盛名相若的兩大魔頭,當然是不免有所猜忌。
張大顛正自為好友擔憂,不敢觀看,忽聽得那班苗女譁然驚呼,張眼看時,這才知道是黑風島主來了。
張大顛看見黑風島主,也是不禁大吃—驚,連忙喝道:“黑風島主,你可不要乘人之危!”他猜不透黑風島主的來意,只道正邪不兩立,黑風島主是邪派的大魔頭,此來自必是幫忙辛十四姑,要對韓大維有所不利了。
黑風島主冷冷説道:“我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哪一邊我都不會偏幫。你們不用驚疑,我是來作魯仲連的。”
他這一説倒是頗出人意料之外,張大顛暗自想道:“他能不幸災樂禍已是好了,怎的還肯排難解紛,這可不像是黑風島主的一向行徑呀。”
韓大維哼了一聲,説道:“我與這毒婦的冤仇,萬難化解!”
辛十四姑卻道:“黑風島主,你意欲怎樣調停?”
黑風島主説道:“你先叫她們停止放箭,免得擾亂了我的説話。”
辛十四姑知道有黑風島主在此,他要為韓大維抵禦毒箭的話,毒箭決計射不到幃大維的身上,不如賣他這個人情。於是把手一揮,叫道:“三公主暫且住手。他們若然害我,你再替我報仇。”
黑風島主淡淡説道:“十四姑你也忒多疑了。”説罷,回過頭來,拿出一個瓷瓶,對韓大維道:“韓兄,這是我自制的拔毒膏,你先治箭傷吧。”
韓大維待要不接,轉念一想,苗家見血封喉的毒箭可是不能忽視,如今自己只是憑着尚未完全恢復的內功,抵禦毒質,絕不能持久,目前既然殺不掉辛十四姑,死在她的前頭,豈非遂她的心願?無可奈何,只好領黑風島主這個情,接過瓷瓶,一運內力,插在他背上的那支毒箭就飛了出去,一股紫黑色的血液隨着噴出,待到血色漸漸變紅,方始在瓷瓶中挑出一點藥膏,敷上傷口。
黑風島主見他運功拔箭,心頭微微一凜,想道:“他的功力未曾恢復,又在重傷之下,居然還有如此能耐。若在平時,只怕我也未必勝得過他。此人不除,將來終必是我爭霸武林的大患。不過現在時機未到,我卻還是先要救他的性命了。”
韓大維敷好了傷,説道:“我領了你這個情,本該遵你的命,但我與這毒婦的冤仇無可化解,待我與她拼了,我寧願捨棄性命,報你的恩。”
黑風島主緩緩説道:“人死不能復生,尊夫人墓木已拱,即使殺了辛十四姑,卻又何補於事?何況她和你總算也有了幾十年的交情?”
韓大維道:“難道我的妻子就平白讓她害死不成?”
黑風島主嘆了口氣:“情到深時恨也探,我不知道尊夫人是否給她害死,就算真的,韓兄,你也不妨稍予原諒吧?”
辛十四姑冷冷説道:“我不要他原諒,大不了同歸於盡!”她是個七竅玲瓏的人,察言鑑色,已知黑風島主定是有什麼想要利用她,絕不會讓她給韓大維殺掉。
黑風島主果然説道:“你們拿性命來賭氣,這又何苦?還是聽我的勸告,各讓一步吧。”
辛十四姑道:“好,那就請你劃出道兒。”
黑風島主道:“我劃出的道兒,當然是讓你們雙方都可以走的。不過,辛十四姑,你可得多受一點委屈了。”
辛十四姑道:“到底怎樣?”
黑風島主道:“請你自廢武功!”
辛十四姑又驚又怒,説道:“什麼,你竟然要我自廢武功,讓你去討好韓大維麼?”
黑風島土冷冷説道:“俗語説得好,團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自廢武功,固然難受,總比死了的好吧?”接着回過頭來,又對韓大維説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她廢了武功,你這口氣也總可以消了吧?”説至此處,面色一端,按下去再説道:“我與你們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用不着討好哪方。我之所以自招煩惱,強作調人,不過是念在你們都是一派宗師,若然同歸於盡,未免是武林損失,而且也太可惜了!不過我這個人的脾氣是除非不管,要管就管到底的。有我在此,你們誰想與對方同歸於盡,恐怕都是不容易做到的吧?”言下之意,哪方不服,他就要幫另一方了。
辛十四姑聽了這話,不由得心中顫慄,暗自想道:“此人心狠手辣,果然是名不虛傳,遠遠在我之上。他要我自廢武功,不問可知,當然是要我以後再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唯有讓他利用了。哼,但老孃也不是省油燈,縱然廢了武功,也未必就能任你擺佈。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性命還在,就尚有可為。”想念及此,心意已決,苦笑道:“好,殺人填命,欠債還錢,我就自廢武功,變作廢人,讓大維出這口氣吧。”
韓大維倒不是怕黑風島主的威脅,他卻真是給黑風島主那番冠冕堂皇的話所打動的。心裏想道:“他説得不錯,人死不能復生,這毒婦廢了武功,從此也就不能再害人了。廢了她的武功,我也可以對得起瑛兒死去的娘啦。”於是不再説話,表示同意。
辛十四姑一聲苦笑,説道:“好,大維,我這就讓你快意吧!”悽苦的笑聲中,只聽得一片好似炒豆殷的爆裂聲,辛十四姑面色慘變,冷汗如雨,痛苦之狀,難以形容。原來是她自行散功,全身骨酪就似要裂開一樣,格格作響。韓大維雖然是恨極了她,見她如此痛苦,也是目不忍睹。急忙回過了頭,不敢看她。
過了片刻,黑風島主説道:“我這個調人總算是做成功了,韓兄,請你察看,她的武功是不是已經廢了?”
韓大維是個武學大行家,不用細看,已知辛十四姑確是自行散功,雖不至於殘廢,但內力盡消,已是和一個普通的老婦差不多了。不覺有點側隱之心,揮手説道:“辛柔荑,這是你自己作的孽,但願你解了此孽,從今之後,做個好人。你去吧。”
黑風島主道:“好,你們之間的仇冤已經一筆勾銷,我也該走了,但在我未走之前,還想和這位谷少俠説幾句話。”
谷嘯風走上前來,説道:“宮老前輩有何吩咐?”
黑風島主道:“小女錦雲,聽説與谷兄相識,你可知道她身在何方?”
谷嘯風道:“不錯,一年多前,我與令嬡曾在洛陽相會,自從青龍口亂軍之中失散之後,至今不知她的消息。’
黑風島主道:“那麼公孫璞的下落呢,你是知還是不知?”
谷嘯風曾聽得公孫璞説過,説是黑風島主曾欲加害於他,心裏躊躇,不敢即答。
黑風島主好似知道他的心意,忽地嘆了口氣,説道:“谷兄或許知道,小女是自小許婚給公孫璞的,我則因他為我仇人所用。對這樁婚事,起初的確是曾有過悔婚之意,但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我和蓬萊魔女結仇事小,女兒我可是不能不要的,若得父女團圓,這仇不報也罷。小女與他有夫妻名份,而我又知道錦雲確實是喜歡他的,我還會害自己的女兒女婿嗎?”
谷嘯風聽他説得誠懇,不覺信了幾分,想道:“愛屋及烏,他只有一個女兒,按説也該成全女兒的心願,翁婿相識了吧?”於是説道:“據我所知,公孫璞是到海砂幫替黃河五大幫會的首腦人物治病去了。”
黑風島主道:“好,多謝你了。我這就去找他。”説罷回過頭來,對辛十四姑道:“把竹杖給我,你跟我走吧。”辛十四姑武功已廢,若是沒人幫助,她已是無法下山。“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只好把竹杖的一頭遞給黑風島主,自己抓牢另一頭,讓黑風島主牽她下山。孟七娘與張大顛等人見這女魔頭只能服服帖帖的跟着黑風島主走,心中都是慨嘆不已。
辛十四姑和黑風島主走到山下,説道:“多虧了你這個魯仲連,我僥倖不至埋骨荒山,大恩徐圖後報。咱們就此別過。”口裏説的是感謝的話,心中的怨毒之情,已是不知不覺見之辭色。
黑風島主淡淡説道:“何必這樣着忙?”撮唇一嘯,忽見一輛騾車從樹林裏駛出來,駕車的是個濃眉大眼的漢子,還有一個妖里妖氣的中年婦人坐在車上,騾車一停,婦人走下來立在車旁,恭恭敬散的向辛十四姑施了一禮,説道:“奴婢奉島主之命,特別迎接貴客。”黑風島主緩緩説道:“請上車吧?恕我不能奉陪你了。”
辛十叫姑吃了—驚,説道:“這是什麼意思?”
黑風島主哈哈—笑,説道:“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們夫婦是我的管家,我特地叫他們送你回黑風島的。”
辛十四姑道:“我的家在幽篁裏,我自己會回去,不敢再到黑風島勞煩島主。”
黑風島主笑道:“我是為你着想啊,你如今武功已失,倘若碰上仇人,有甚意外,豈非失了我救你的本心?你到我的黑風島作客,自然有人伺候你,我一點也沒麻煩,你也可以少廠許多麻煩了。”
辛十四姑明知這一去就是做了他的囚徒,卻也無汁可施,心裏想道:“也好,暫且借他的黑風島作我安身之處,待我恢復了幾分功力,再作打算。”
黑風島主似乎知道她的心意,笑道:“你要恢復原來的功力,恐怕至少也得重練十年。不過我可以幫助你,我給你找一支千年何首烏回來,那麼你就只需三年了。”
辛十四姑冷冷説道:“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要幫我?”
黑風島主哈哈笑道:“問得好!咱們真是可謂知己知彼了。不錯,蝕本的生意我是不做的,我素仰你使毒的功夫天下第一,你在島上靜居,正可以安心著書啊。只要你不是用假的騙我,我當然也會為你盡心盡力,讓你早日恢復武功的。”接着説道:“還有一層,我也不妨打開天窗説亮話,在我回島之前,我勸你可別打什麼主意。我島上的人眾,你不可能全部毒死的,毒死了,你困在四面都是大海的孤島上之上,也絕不能獨自逃生!”説罷背轉身子,説道:“張大嫂,你和她到車廂裏給她換過一套衣裳,把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搜出來毀掉。這樣,你就可以更安心的伺候她了。”
辛十四姑苦笑道:“你設計得這樣周到,還怕我飛得出你的掌心嗎?”心裏把黑風島主恨如刺骨,卻也無可奈何,只好任他手下欺辱。
黑風島主得意之極,説道:“辛柔荑,説到工於心計,我是遠不及你,只可惜你的運道不濟。”縱聲大笑而去。心裏自思:“待我找到了公孫璞這小子,軟硬兼施,不怕這小子逃得出我的掌心。嘿嘿,到了那時,桑家的毒功秘笈落在我的手中,又有使毒的大行家辛十四姑為我所用,那兩大毒功我必能夠練成。那時莫説柳清瑤不是我的對手,天下又有何人能勝過我?” 且説公孫璞與谷嘯風分手之後,單騎北行,這日到了禹城。禹城是黃河岸邊的一個城鎮,傳説大禹曾在此地治水,因而得名。從禹城前往楚大鵬的海砂幫所在之處,不過是大半日的路程了。
禹城地方雖小,卻有一座“儀醪樓”是天下聞名的酒家,佳餚美酒,膾炙人口。
到了禹城,公孫璞不免要上儀醪樓喝一喝酒。舊地重遊,心中甚多感慨。
他和宮錦雲就是在這儀醪樓中相識的,如今他是舊地重來,宮錦雲卻不知身在何處?
也正是在這座儀醪樓中,他和西門牧野這個大魔頭的門人弟子結了仇怨,今口他要趕往海砂幫,給黃河五大幫會的首腦人物治傷,也是因此而起,
“在這儀醪樓上,我曾招惹了不少麻煩,卻也得到了一位紅顏知己。儀醪樓無負於我,我也不該辜負它的美酒啊。”
前塵往事,都上心頭,公孫璞不知不覺把一大壺美酒都喝光了。
忽地覺得腹中隱隱作痛,公孫璞瞿然一省,心道:“不對,我的酒量雖然不好,但也從沒有喝醉了酒會肚痛的事。啊,不好!這酒定是有毒!”
公孫璞雖不擅長使毒,卻也是跟他母親練過桑家毒功的人,一發覺有中毒的跡象,立即默運玄功。
—個店小二走過來道:“客人海量,還要酒麼?”
公孫璞大着舌頭説道:“你這酒是什麼酒,真香真純!哈哈,美酒當前,拼了命也是要喝的,給我再來一壺!再來一壺!”説到後來,聲音已是模糊不清,忽地身形晃了幾晃,“卜通”一聲,就倒下去了!
“倒也!倒也!”帳房裏面跑出兩條漢子,哈哈人笑。
這兩個人正是西門牧野的門下,一個是大弟子濮陽堅,一個是二弟子鄭友寶。
濮陽堅狂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今日你可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正是:
舊地重來增悵惘,情人不見見仇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