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十四姑道:“說來話長,反正明天你還是在家裡的,是麼?”
辛龍生何等聰明,一點即透,說道:“對啦,我倒忘了姑姑還有客人了。既然說來話長,待姑姑有空,再說不遲。”
辛十四姑點了點頭,說道:“你一路奔波,也該早點歇息了。”
辛龍生極為有禮,當下鞠躬告退,說道:“奚姑娘,你也早點安歇吧。我們明天再見,我陪你遊山,好麼?”
辛十四姑笑道,“明天恐怕你見不著奚姑娘了。”辛龍生怔了一怔,問道:“奚姑娘一早就要走麼?我給你送行。”
奚玉瑾正感到難以作答,幸而辛十四姑又再給她解圍,說道:“以後你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奚姑娘與咱們來往,不願意讓表姑那些客人知道,所以你不必送行了。”辛龍生深表遺憾,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只好盼望後會有期了。”
辛龍生退下之後,辛十四姑給奚玉瑾倒了一杯熱茶,說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更,你困不困?喝杯茶提提神吧!”奚玉瑾道:“我在家裡也是常常很晚才睡的。”
喝過了茶,辛十四姑笑道,“給龍生打斷了話柄,剛才咱們說到哪裡?”
奚玉瑾道:“你說有一個辦法,可以把九天回陽百花酒送到韓大維手中,不知是什麼辦法?”
辛十四姑道:“這個辦法不但要你冒點風險,而且還要委屈你的,你可願意?”
奚玉瑾道:“我已說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辛十四姑道:“我想委屈你充當我的侍女,我將你送給我的表妹,這樣你就可以進入那座堡壘了。”
奚玉瑾面有為難之色,辛十四姑抱歉道:“我知道這是不情之請,太過委屈你了!”
奚玉瑾連忙說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若真的得做前輩侍女,歡喜還來不及呢,哪會覺得委屈?不過,我和朱九穆這老魔頭前幾天恰巧見過面,這老魔頭既然在堡壘之中,恐怕他是一定會認得我的。”
辛十四姑道:“原來如此,這倒無妨。我有絕妙的改容易貌之藥,給你換了一個裝束,包管你對著鏡子,自己也認不出本來面目。”
奚玉瑾道:“這就最好不過了,但憑前輩安排。”
辛十四姑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孟七娘早幾年就央求過我,請我代她物色一個懂得琴棋詩畫的侍女,給她作伴,解她晚年寂寞。奚姑娘,你不嫌委屈,那就正是最適當的人選了。”
辛十四姑接著說道:“那壇九天回陽百花酒如今已是給孟七娘搶去,依我推測,這壇酒她一定珍藏起來,絕不會將它毀掉。”
奚玉瑾道:“不錯。如果她要毀掉的話,也就不必費了偌大的氣力,從那位宮姑娘手裡搶來了,只是我卻有所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辛十四姑道:“你是不懂我為什麼還要叫你盜酒吧?因為孟七娘搶了這一罈酒,可能就是要拿去送給韓大維的,是麼?”
奚玉瑾給她猜中了心思,連忙說道:“我並不是怕冒險,請前輩不可誤會。”
辛十四姑道:“你這推測很有道理,與我之見正是相同,也正因為這個推測合理,故所以我非得借重你不可了。”
奚玉瑾道:“請前輩明白指示。”
辛十四姑道:“孟七娘之所以囚禁韓大維,這是因愛生恨,她不會讓他死去的。她最盼望的當然是韓大維向她低頭。
這壇酒是她用來要挾韓大維的武器,所以我說你的推測不錯,只要韓大維肯向她低頭,當然無須咱們再費氣力盜酒。”
但韓大維的脾氣想必你亦略有所知,他是個寧折不彎的硬漢。這次他遭了孟七娘生擒之後,莫說要他低頭,就是孟七娘毫無條件的求他喝這藥酒,他也一定不肯沾唇。”奚玉瑾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前輩非但要我盜酒,還要我勸韓伯伯喝酒。”
辛十四姑道:“你改容易貌,做了我表妹的侍女之後,以你這樣聰明,定能討得她的歡心和信任,盜酒應該不會很難。”
奚玉瑾笑道:“不錯,勸韓伯伯喝酒,可能比盜酒更難。”
辛十四姑道:“好在你與他的女兒情如姐妹,他決不會懷疑你真的是孟七娘的助手的。他只是不願接受敵人的恩惠而已,是你把酒偷出來的,你說明了真相,勸他喝酒,也就不難了。”
奚玉瑾心裡想道:“我卻不知他們父女是否還在恨我呢?但這卻值得一試。”當下說道:“我願意冒這危險。不過,韓伯伯不僅是受了修羅陰煞功之傷啊,前輩剛才好像說過,他還受了那個西門牧野的化血刀之傷。”
辛十四姑道:“化血刀的毒性猛烈,但卻比較容易治療。我有一包藥粉,可解血毒,雖非對症解藥,但有韓大維那樣深厚的內功根底,得了此藥,化血刀之毒對他已是無妨,這包藥粉,你可以溶化在九天回陽百花酒之中,讓他喝下,功效更大。”
奚玉瑾大喜道:“前輩費盡心力了,但願我能不負前輩所託。”
辛十四姑道:“好,你現在可以去睡了。”拍了拍掌,那個大丫頭侍梅進來,帶領奚玉瑾入房。
這間客房,佈置得十分雅緻,白石臺階,綠窗油壁,牆外藤蘿牽蔓,爬入窗來。窗明几淨,几上焚著一爐檀香,正是韓佩瑛經常用的那種沉香屑。
侍梅指著桌上的一個綠玉瓶子,說道:“瓶子裡裝的是—種滋潤皮膚的油膏,兼有可以改變膚色的功能,奚小姐臨睡之前,可以搽在臉上。”辛十四姑要奚玉瑾改容易貌之事,顯然是已經告訴她了。
奚玉瑾道:“侍梅姐,明天是你帶我去麼?”侍梅道:“主人未有吩咐,不知是我還是侍菊。這位表姑脾氣怪僻,說實在話,我是不願到她那裡去的。”奚玉瑾笑道:“孟七娘曾向你的主人討過你,是麼?”侍梅詫道:“你怎麼知道?”奚玉瑾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你曾經拒絕過她。不知我猜得對不對?”侍梅道:“奚小姐,你真聰明。其實,我固然是不願意去,主人也捨不得放我走的。”
侍梅給她弄好臥具,說道:“這套睡衣是婢子的,委屈奚小姐將就使用。桌上這壺茶是剛沏好的香片茶,奚小姐半夜若要喝茶,請恕嬸子不來伺候了。”奚玉瑾很是過意不去,說道:“多謝你的照料。像你這樣聰明伶俐的姑娘,真是人見人愛,怪不得你的主人捨不得你。”侍梅道:“多謝奚小姐給我臉上貼金,我可是受不起呢。”
侍梅告退之後,奚玉瑾對著嫋嫋的香爐,不禁浮想聯翩,慨嘆人生遇合之奇。這一日夜,碰到的事情,都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以韓大維那樣絕世武功,竟會家破人亡,已是一奇;而自己在無辦法可想之時,忽然會碰到這位洞悉一切的辛十四姑,更是奇中之奇了。
奚玉瑾心裡想道:“這位前輩和葛可親,又是如此古道熱腸,當真難得。只是她剛才的態度,似乎有點要給她侄子拉攏的意思,倒是叫我難為情了。”轉念一想:“這也怪不得她,她知道我與嘯風之事,她是韓大維的好朋友,當然是不願意我搶了佩瑛的如意郎君,兼且令韓家失了面子的。在她們老一輩的想法,這自是我的不好!而最好的解決辦法,也自是給我另外找一個人,使得皆大歡喜了。可惜她不知我與嘯風似海情深,她的侄兒再好十倍,我也決不會移情別戀的。”
又想:“這且不管它,我擔心的倒是佩瑛不知是否尚對我心懷芥蒂呢!但無論如何,我總是要冒險一試的了。”
抬頭一看,只見月影西斜,估計已是將近四更時分,奚玉瑾抑制下自己的胡思亂想,擦上藥膏,便即睡覺,但心想睡覺,翻來覆去,卻睡不著,不知不覺,東方大白,侍梅也進來了。
侍梅請罷了安,說道:“奚姑娘,你起得好早。我以為你還未醒呢。主人已經吩咐下來,這個好差事果然是落在我身上了。”侍梅所說的“好差事”,當然是指陪伴奚玉瑾去見孟七娘之事了。
奚玉瑾知道她討厭孟七娘,很覺過意不去,說道:“折騰了你一晚,又要你陪我這樣早起來,去見你不喜歡見的人,真是不好意思。”侍梅笑道:“奚姑娘,你一點沒有把我當作丫頭看待,我雖然不喜歡孟七娘,卻喜歡親近你呢。你不用客氣,讓我替你梳妝。”奚玉瑾道:“你真會說話,但不必你麻煩。”
侍梅打開錦套,把一面磨得光亮的銅鏡移到奚玉瑾面前,說道:“奚姑娘,還是我替你化妝的好。我雖然不喜歡這位表姑,但卻知道她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子。”奚五瑾這才想起,原來她是奉了主人之命,來替自己改容易貌的。
攬鏡一照,只見鏡中現出一個蒼白的少女,楚楚堪伶,奚玉瑾這兩個月來在路上奔波,風吹日曬,膚色本來是黑裡泛紅的,此時變成了微帶病容的清秀少女,果然是幾乎連自己都不認得了。
奚玉瑾笑道:“這藥膏的效力果然奇妙,我現在可以放心見那姓朱的魔頭了。”
侍梅道:“奚姑娘,你的身份是個落魄秀才的女兒,因為家貧無奈,才賣你的。”奚玉瑾心道:“怪不得她把我打扮成一個文弱的姑娘,若然是我原來的面色,一看就知是奔走江湖的女子了。”
侍梅替她換上一身丫鬟的裝束,畫了兩道細長的淡淡蛾眉,再給她束上了腰,連身材都好似變得瘦削了許多。侍梅笑道:“委屈奚小姐了,現在成啦。”
辛十四姑已在客廳等候,奚玉瑾隨著侍梅出來,辛十四姑一見便即笑道:“好一位小家碧玉,當真是我見猶憐。奚姑娘,你的身份侍梅已經告訴了你麼?”
奚玉瑾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編一套說話的,就不知瞞不瞞得過孟七娘眼睛?”
辛十四姑懂得她的意思,說道:“我的表妹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你身具武功,要想完全騙過她是行不得的。不過,你十分本事只露三分,我想仍是可以混得過去。你可以說這點本事是跟了我才學的,諒她不致疑心。”
跟著吩咐侍梅道:“見了表姑,她一定會問起我。你可以和她直說,我討厭那兩個魔頭,待她的‘貴客’去了,我再去看她。”侍梅應了一個“是”字,說道:“其實表姑也早已知道我們討厭她的客人了。”
辛十四姑道;“龍生醒了沒有?”侍梅道:“侄少爺還在熟睡。”辛十四姑道:“好,那你們現在就去吧,待你回來,再告訴他。”
奚玉瑾是個七竅玲瓏的姑娘,辛十四姑昨晚在她的面前,一再誇獎自己的侄兒,想給他們拉攏,她這用心,奚玉瑾早已識破,不過奚玉瑾雖然不滿意她這態度,對辛龍生卻還是頗有好感的,聽說辛龍生尚在熟睡未醒,不知怎的,忽地想道:“依常情而論,一個人在連日奔波之後,難得睡上一覺,這一覺睡得很沉,自是理所當然之事。但這是對普通人而言,倘若是武功高明之士,心中有事,絕不會不知醒的。辛龍生不來和我道別,這是為了順從他姑姑的意思呢,還是他的心上壓根兒沒有記掛這件事呢?辛十四姑不許他給我送行,這道理是容易懂的,我現在是丫頭的身份,侄少爺送一個丫頭,給孟七娘那邊的人看見,難免惹起疑心。但他若是在家中和我道別,這總是可以的吧,難道辛十四姑連這個也加禁上?”
要知奚玉瑾是個心思甚細密的姑娘,她並非稀罕辛龍生起來和她道別,只是覺得此事似乎有點奇怪。不禁又想道:“辛十四姑既然有意給她侄兒拉撥,又何以不讓他有這個向我獻獻殷勤的機會?”猜想不透,心裡暗自好笑:“反正我不會再見他了,管他們是什麼用心?這些無關重要的事情想它作什麼?我現在想的應該是怎樣討好孟七娘?見了韓佩瑛之後,怎樣才能消除她心中的芥蒂。”
忽聽得水聲轟鳴,如雷震耳,奚玉瑾在沉思之中驚醒,抬頭一看,卻原來已經到門口遭瀑布的旁邊,山上的堡壘隱隱在望了。
侍梅忽地說道:“奚姑娘,今天我送你下山,明天可又得送侄少爺下山了。嗯,奚姑娘,你覺得我們的侄少爺怎樣?”
這句問話突如其來,奚玉瑾怔了—怔,說道:“我和你們的公子才是初次見面,對他什麼也不知道,你這句話叫我無從答起。”
侍梅笑道:“主人不是告訴了你許多關於他的事情麼?初次見面,也會覺得這個人是惹人討厭,或是討人喜歡的吧?”
奚玉瑾心想:“不知是辛十四姑叫她來試探我的,還是她自己多事?”當下落落大方地答道:“他年紀輕輕,做到了江南盟主的掌門弟子,我當然是很佩服的,但說不上什麼喜歡或不喜歡。”
侍梅笑道:“辛公子對你卻似乎是一見如故,對你掛念得很呢。他昨晚還吩咐我,叫我記得叫他起來,和你道別。”
奚玉瑾道:“幸虧你沒有驚動他,也給我省去了一番客套的麻煩。”
侍梅道:“奚姑娘,這次你猜錯了。並非我不聽侄少爺的吩咐,這是主人故意作弄侄少爺的。我去叫他,他也不會醒的。奚姑娘,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麼原因?”
奚玉瑾本來不想再談辛龍生的,聽她這麼一說,倒不覺起了好奇之心,隨口問道:“這是什麼原因?”
侍梅道:“臨睡之前,我替侄少爺燃上一爐檀香,這一爐檀香和你房中的那爐檀香稍稍有點不同,在沉香屑中是混了一種特殊的香料的。氣味和檀香完全一樣,但卻有迷魂香的功效,不到今日午時,他是不會醒來的。”
奚玉瑾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心裡卻在想道:“辛十四姑為何要如此呢?是出於愛護侄兒,想他安安靜靜的睡一覺呢,還是因為她已經看出了我並不屬意於他,故而不想他自招煩惱呢?”
侍梅接下去說道:“我也不知主人為什麼叫我這樣做,但主人之命,我不能違背,只好奉命而為了。我覺得很對不住侄少爺,他叮囑過我喚醒他好給你送行的,如今我卻害了他不能見你一面。我,我覺得應該告訴你,讓你知道,知道他的心意。”
奚玉瑾淡淡一笑,說道:“這有什麼緊要,用不著這樣鄭重其事的向我道歉的。”
侍梅說道,“不,不。奚姑娘,在你或許覺得這是無關重要,我們的公子可是非常認真的呢。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以後想見到你恐怕是很難了!”
奚玉瑾雖是芳心早有所屬,但聽得有人這樣愛摹自己,心中仍是不禁暗暗歡喜。當下淡淡說道;“多謝你們的公子關心,人生離合,本屬尋常,萍水相逢,何須掛念?請你回去將我這幾句話告訴你們的公子吧。”
侍梅嘆口氣道:“這麼說,你壓根兒就是不想見他了。”
奚玉瑾不願把話說得太絕,淡笑道:“不是我不想見他,正如你剛才所說,我這一去,吉凶莫測,恐怕不但是見不著他,許多我想要再見的人,以後都不能見的了。”
話猶未了,忽聽得有人叫道:“奚姑娘,慢走!”
奚玉瑾吃了一驚,心道:“怎麼是他來了。”回頭一看,果然來的可不正是辛龍生是誰?剛剛還以為是不能再相見的,不料他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奚玉瑾不由得呆了。
侍梅更是驚詫,說道:“公子,你怎麼來了?快,快回去吧!主人若是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侍梅的話沒有說完,辛龍生已經來到她們面前,微微一笑道:“侍梅,你不必驚慌。”突然伸指一點,點了侍梅的穴道,侍梅身子晃了兩晃,向後倒下!
奚玉瑾做夢也想不到辛龍生會點侍梅的穴道,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失聲叫道:“你,你幹什麼?”
辛龍生不待侍梅倒下,將她扶起,說道:“侍梅姐,得罪了,你休息一會吧。奚姑娘,我有緊要的事,要和你說。”
奚玉瑾驚疑不定,說道:“這事只能讓我知道的麼?”辛龍生點了點頭,把侍梅放在花樹叢中,說道:“奚姑娘,咱們過那邊說話。”奚玉瑾道:“你不是點了她的麻穴,她已經失了知覺的?”
辛龍生低聲說道:“她自小跟我姑姑,本門功夫並不在我之下,我恐她有自解穴道之能。”
奚玉瑾是個武學行家,看得出他剛才是用重手法點了侍梅的穴道的,即使侍梅的功力與他不相上下,想要自解穴道,必須甦醒之後,才能運氣衝關,至少也要大半個時辰。奚玉瑾暗自思量:“他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上大半個時辰的呢?”
還有一層,侍梅是他姑姑的心腹侍女,這件事情既然要瞞著侍梅,不用說也就是要瞞著他的姑姑的了。奚玉瑾是個心思靈敏的人,馬上想到:“恐怕他真正顧忌,還是怕給他姑姑知道吧?”跟著聯想到辛十四姑用迷香使他今早不知醒來的事。“他們姑侄之間,難道有什麼不對,需要彼此提防麼?”奚玉瑾心想。想到此層,越發是驚疑不定了。
辛龍生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微笑說道:“這件事是要瞞住姑姑,你放心,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奚玉瑾雖然驚詫之極,但心想辛龍生既然是江南盟主文逸凡的掌門弟子,文逸凡敢於把聯絡北方武林領袖這樣重大的任務交託給他,自己似乎也應該可以相信他的,於是稍稍放下了心,跟著他到花從的另一邊。
辛龍生道:“奚姑娘,請你按照你本門功夫,試行運氣。試試脊椎骨下第三節的風府穴,有沒有異樣的感覺?”
奚玉瑾盤膝坐在地上,試行運功,真氣流轉全身,初時並無異狀,但過了一會,風府穴果然有點麻癢癢的感覺。
奚玉瑾吃了一驚,站起來道:“是有點不對,我的風府穴好像被螞蟻叮了一口似的,這是什麼道理?你,你又是怎樣知道的?”
辛龍生道:“這是因為你中了一種奇毒的緣故!這毒是要在七天之後方始發作的。”
奚玉瑾驚道:“我中了毒?何以你會知道?難道——”她是個十分聰明的人,此時早已想到如果真是中毒的話,下毒的人必定是辛十四姑了。奚玉瑾不覺不寒而慄,心裡想到:“辛龍生說的倘若是真,那就真是太可怕了!人心難測,一至如斯!但辛十四姑對我暗中下毒,這又是何因?真是不可思議!”
心念未已,只聽得辛龍生已在說道:“奚姑娘,請你和我說實話,姑姑是不是叫你到孟七娘那兒替她做一件事情的?”
奚玉瑾道:“不錯。你的姑姑叫我冒充她的侍女,將我送給孟七娘使用,為的是要救韓大維父女,但這件事也是我自己願意做的。”
辛龍生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但這件事可不是當耍的啊,奚姑娘,你不能去!”奚玉瑾淡淡說道:“我早巳知道此行是凶多吉少的了。”
辛龍生搖了搖頭,說道:“孟七娘是我的表姑,你還未知道她的為人呢!”奚玉瑾冷笑道:“她能夠將我怎麼樣,大不了也不過是處死吧?”辛龍生道:“她為人喜怒無常,心狠手辣。喜歡你的時候,你要她的性命她可以答應,惱怒你的時候,唉,她可是有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對韓大維因愛生恨,好不容易才把他抓到手裡,如今你卻要去救韓大維父女,這正是最招她忌的事情!‘凶多吉少’四字,恐怕還不足以形容你此行的危險呢!”
奚玉瑾道:“就是她的家裡有刀山火海等著我,我也是非去不可的了!”
辛龍生道,“孟七娘武功之高,連我的姑姑都要忌憚她幾分。如今又有了朱九穆與西門牧野兩大魔頭作她羽翼,奚姑娘,不是我長他人志氣,只怕你丟了性命,還是不能從她那兒救人的。”
奚玉瑾正色說道;“這些我都知道,但辛少俠,我倒想請問你,你這次奉了令師之命,回北方所做的事情,不也是危險得很麼?”
辛龍生怔了一怔,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家師要我做的,也正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奚姑娘,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奚玉瑾道:“我知道這件事情不能相提並論,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事情只問應不應該去做,應該做的,不管如何危險,也該做了,是麼?”
辛龍生給她問住,只好說道:“不錯,俠義道是該如此,但……”
奚玉瑾道:“你不用替我找逃避的藉口了。我雖然不配作俠義道,但為朋友兩肋插刀這一句話,我還是知道的。”說了這句話之後,忽地自己覺得有點慚愧,想道:“我這樣做,當真只是為了佩瑛,而不也是為我自己麼?”
辛龍生哪裡知道她的複雜心思,聽了此言,倒是十分佩服,面上一紅,說道:“奚姑娘,你這麼說,我倒是不便勸阻你了。只可惜……”說至此處,似乎有點躊躇,不知如何說下去的好。
奚玉瑾道:“可惜什麼?”
辛龍生道:“可惜我的姑姑不知你有這樣決心。”
奚玉瑾道:“不,她是應該知道的,因為我已經和她說得十分清楚的了。”
辛龍生苦笑道:“那就是我姑姑不肯相信你了,她這人本來是十分多疑的。”
奚玉瑾道:“你姑姑不信我,那又怎樣?”
辛龍生道:“奚姑娘,你這樣聰明,想必亦已猜想得到的了。暗中給你下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姑姑!”
奚玉瑾雖然早已料到是辛十四姑所為,但此際從她侄兒口中得到證實,仍是不禁駭然,心裡想道:“這位前輩對人和藹可親,人又那樣風雅,能操古琴,鑑賞名畫,我只道她是一位世外高人,誰知她也會暗算小輩!這樣的人才真可怕呢!但不知她是什麼時候下的毒,我竟毫無知覺?”
辛龍生繼續說道:“我姑姑是當世數一數二的下毒高手,配製的毒藥,無色無味;下毒的方法,又是千奇百怪,令人防不勝防。好在這次我知道她下的是什麼毒藥,否則想要救你也難!”
奚玉瑾道:“我倒是弄不明白了,她既然要我助她教人,何以又要害我,這毒藥很厲害嗎?”
辛龍生道:“你昨晚不是喝了兩杯茶?”奚玉瑾方始恍然大悟,原來那兩杯她讚不絕口的香片茶,竟然是放了毒藥的。
奚玉瑾點了點頭,辛龍生接下去說道:“姑姑放的是一種非常古怪的毒藥,名為狂笑散。這毒藥是七日之後發作的,發作之時,令人奇癢難忍,非得大笑不行,但卻不會要人性命。”
奚玉瑾雖然不擅使毒,但也知道癢比痛更難抵受,暗自想道:“這樣的惡作劇真是夠刁夠絕,一個女子,時常忍不住要大笑一通,倘若在大庭廣眾之中,這還成什麼體統?此毒不解,我還能夠見人嗎?”
果然便聽得辛龍生說道;“姑姑用這種方法整治你,就是料準了你要解此毒,非得求她不可。
姑姑不肯輕易相信人的,依我推想,你雖然答應了助她教人,她卻怕你是少年人一時激於義憤,輕於然諾,臨到其時,說不定你會害怕起來,一走了之。但她給你服了狂笑散,你就是跑了,也非得回來求她不行,因為這解藥是隻有她才有的。她給你七天的期限,大約是她認為這件事情,你七天之內可以辦到,在這期限內你若救出了韓大維父女,回來見她,她可以令你毫不知道悄悄的便給你解了毒。”
奚玉瑾道:“但我若從孟七娘那兒逃跑了一次,以後就不能再去啦,你姑姑給我解了毒,也不能利用我了。”
辛龍生嘆口氣道:“我姑姑的厲害不在孟七娘之下,你若是違背了她的命令,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你要求她解藥,只有給她奴役了。”
奚玉瑾道:“哦,原來這是一種防患未然的懲罰!”翼玉瑾本來是個工於心計的姑娘,不料如今碰到的辛十四娘比她更工於心計,令她禁不住不寒而慄!
辛龍生道;“幸得侍梅之助,給我偷來一枚解藥。她最得我姑姑寵信,人又極其聰明,哪一種藥是解哪一種毒的,她都牢記心中,是以才能偷得對症的解藥,假如換我去偷恐怕還會弄錯呢!”
奚玉瑾接過解藥,問道:“她知不知道是偷來給我用的?”
辛龍生道:“我沒有告訴她要作何用,不過我想她是會知道的。”
奚玉瑾服下解藥,說道:“她對你這麼好,你卻用重手法點了她的穴道!”
辛龍生道:“我說姑姑的壞話,怎能讓她聽見?”奚玉瑾笑道:“她敢擔當風險給你偷取解藥,還會告發你麼?”暗自思量:“侍梅冰雪聰明,吃虧的不過是個丫頭身份而已。辛龍生欲求佳偶,其實不必外求。他是名門大俠的弟子,也不應看輕丫頭。”
辛龍生道:“告發是不會的。但我姑姑的手段人所難料,我卻不能不提防她在姑姑的軟硬兼施之下,洩漏了一言半語,她沒有聽到我們的話,我就不用擔心這一層了。”
剛說到這裡,忽聽得花從那邊,隱隱傳來了呻吟之聲。辛龍生道:“不好,侍梅強自運氣衝關,恐怕會受內傷的。”奚玉瑾慌忙說道:“那你還不趕快去給她解穴!”
兩人走過去一看,只見侍梅雙眼已經張開,眼光中流露出一種受了委屈的幽怨神情。
辛龍生給她解了穴道,說道:“侍梅姐姐,委屈了你,請你原諒。”
侍梅站了起來,淡淡說道:“你們的體己話說完了沒有,何必這樣快來給我解穴呢?不過,侄少爺,其實你也無須這樣對付我的,你知不知道,昨晚我雖然在你的房中點了迷香,但份量卻故意減少許多,只求能向你的姑姑交差便算。我倒是巴不得你能夠趕來與奚姑娘相會呢。”奚玉瑾滿面通紅,但卻不便向她解釋,只好不加分辯。
辛龍生向她探探一揖,說道:“好姐姐,委屈了你,你別生氣啦!姑姑面前,還求你包涵。”
侍梅這才化怒為喜,噗嗤一笑說道:“侄少爺,別這樣,不怕折煞我么。我們做丫頭的,受點委屈,怎敢抱怨,主人面前,我替你遮瞞便是。你們還有什麼體己話要說的沒有?時候不早,要說可得趕快說了。”
奚玉瑾道:“侍梅姐姐,休要取笑。辛公子不過跑來告訴我孟七娘的手段如何毒辣,要我小心提防這些話而已,其實你也已經告訴我了。”
侍梅原是調侃的語氣,不料辛龍生卻正正經經地說道:“奚姑娘,我是還有一些話和你說!”
侍梅笑道:“好,那麼我到那邊等你,奚小姐,你不必著忙。”她跑到前頭躲開辛、奚兩人,當然是表示不會偷聽他們的談話,令得奚玉瑾非常不好意思。
奚玉瑾紅了臉,說道:“辛公子,送到這裡已經夠了,你回去吧。”
辛龍生悄聲說道:“我幾乎忘了一件緊要的事情,這個戒指給你。”說罷掏出一枚碧綠晶瑩的戒指,遞給奚玉瑾。
奚玉瑾滿面通紅,推開了他的戒指,說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辛龍生怔了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說道:“奚姑娘,你別誤會,這枚戒指不過等於護身符而已,我送你戒指,並沒有其他意思。”
奚玉瑾詫道:“怎麼這枚戒指可以作護身符?”
辛龍生道:“侍梅在等著你,我不能與你細道其詳了。總之,你戴了這枚戒指,孟七娘就會對你另眼相覷,即使你做了大招她忌的事情,至少她也會饒你一命。”
奚玉瑾本待不受,但見辛龍生盛意拳拳,而且她一心想救韓佩瑛,假如這枚戒指當真可以作“護身符”的話,對她進行的事情可是大有好處,因此為了救人也就不拘小節,於是收下戒指,說道:“大恩不言謝。辛公子,你回去吧。”辛龍生道:“是,我回去了!”“回去”二字,說得特別大聲,當然是說給侍梅聽的。
侍梅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緩緩說道:“你們再想—想,還有什麼話說的沒有?”
奚玉瑾忽道:“辛公子,我也幾乎忘記了一樁事情。”
侍梅掩袖偷笑道:“是不是,果然給我料個正著。奚小姐,我說過的,你不必著忙。”
奚玉瑾拉著了她,說道:“侍梅姐,這件事情,我也想你知道,並非說給他一個人聽的。”侍梅見她板起了臉,倒是吃了—驚,不敢再調侃她了。
奚玉瑾道:“我的哥哥奚玉帆如今正在洛陽的丐幫分舵,辛公子你不是正要去見陸幫主的嗎,請你將我的行蹤告訴我的哥哥,叫他轉告與谷嘯風知道,免得他掛念我!”
辛龍生似乎有點詫異,說道:“谷嘯風?他不是韓家的女婿嗎?”
奚玉瑾道:“不錯,但他也是與我一道來的。侍梅姐,假如嘯風跑到你們那兒找我,也請你將詳情告訴他。好了,話說完了,辛公子,你回去吧。”說罷就徑自前行,不理辛龍生了,辛龍生只好滿懷疑團的獨自回去。
侍梅七竅玲瓏,心中已然明白幾分,當下輕輕地嘆了口氣,卻不再說什麼,兩人加快腳步,不一會就到了那個堡壘,一個髯須漢子出來向她們盤問,奚玉瑾認得此人是西門牧野的弟子濮陽堅。
奚玉瑾認得濮陽堅,濮陽堅卻認不得她,見是兩個青衣丫鬟,便賊忒忒地笑道:“好俊俏的兩位小娘子,你們是誰,來做什麼?”
侍梅心中有氣,冷笑說道:“你又是誰,來做什麼?”濮陽堅“咦”了一聲,說道:“好個膽大的丫頭,是我盤問你還是你盤問我?”侍梅道:“我來這裡,從來不用通報,要盤問也輪不到你來盤問我!”“哼”的一聲,雙眼一翻,不再睬他,便往裡闖。
在這個隱秘幽谷之中,除了孟七娘這家人家之外,就只有辛十四姑這一家了。濮陽堅當然猜想得到她們是辛十四姑的丫頭,但因侍梅神態傲岸,他碰了這麼一個大釘子,一口氣如何咽得下去,心裡想道:“我佯作不知她們的身份,且給這野丫頭一點難堪再說。我奉命守門,諒孟七娘也不能怪我。”
當下濮陽堅雙臂—張,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你不許我盤問,我就不許你進去!”伸手向侍梅胸前推來,侍梅喝道:“你作死啦,敢調戲我!”話猶未了,只聽得“咕咚”一聲,濮陽堅四腳朝天,跌了個仰八叉。原來侍梅已得辛十四姑武學真傳,她籠子袖中使出辛家“蘭花手”的拂穴絕技,濮陽堅一來是料不到這小丫頭如此了得,二來又因他的“化血刀”剛在不久之前給公孫璞破去,其他武功雖然尚在,但元氣尚未恢復;三來又是來不及防,故此侍梅尾指輕輕一顫,就點中了他的穴道。
吵鬧之聲,驚動了裡面的人。一個丫頭匆匆的跑出來,問道:“什麼事,什麼事啊,侍梅姐姐,原來是你!”
這個丫頭相貌甚醜,一張扁乾的臉孔,兩隻招風耳,倒有點像是女中的“豬八戒”。奚玉瑾暗自好笑:“辛十四姑的兩個丫頭那麼標緻,孟七娘的丫頭卻長得這樣醜陋,俗語說物以類聚,想這孟七娘也不會漂亮到哪裡去,怪不得韓伯伯不會愛她。”
這丫頭名喚碧淇,是孟七娘跟前最得寵的丫頭,侍梅不敢怠慢,說道:“這人不許我進去,他是新來的僕人嗎?”濮陽堅裝作不知她的身份,她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碧淇道,“啊,原來是你們發生了誤會了。他不是僕人,是我們客人的弟子。”當下給濮陽堅解了穴道,說道:“你雖然是我們的客人,也不該對這位姐姐無禮,你知道她是誰?她是幽篁裡辛十四姑那兒來的人,辛十四姑是我們主人的表姐,今日之事,若是給辛十四姑知道了,我們的主人還要向她賠罪呢。”
濮陽堅滿面羞慚,只好一聲不響,躲過一邊。碧淇道:“兩位姐姐請隨我來。”帶了她們二人,進入門房坐下。
碧淇與侍梅私交甚厚,見她來到,很是歡喜,說道:“咱們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吧,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的。這位姐姐是——”
侍梅道:“這位姐姐是新從江南來的,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兒,父親還是—位秀才呢,只因家貧無奈,迫得賣身養父。聽說你們這邊要物色—位精通琴棋詩畫的侍女,是以主人叫我將她帶來,給七娘看看。”
碧淇道:“原來如此。這位姐姐長得很漂亮,你叫什麼名字?”
奚玉瑾低下了頭說道:“主人賜名侍琴。”
碧淇道:“從江南來這兒,可真是不容易啊!侍梅姐姐,你家主人也真是神通廣大,她足不出戶,竟有本事從老遠的江南把這位姐姐弄來。”
侍梅道:“是我家的侄少爺代他姑姑物色的,這次趁著北歸之便,親自送她回家。”
奚玉瑾的“身世”本是事先和侍梅編捧好的,但說是辛龍生從江南將她帶來,這卻是侍梅靈機一動,臨時加上去的。這樣一編,更能自圓其說,奚玉瑾心裡雖然根不高興,卻也只好由她信口開河了。
碧淇道;“這真是好極了,難得有這樣一位聰明伶俐的姐姐到來,我們也有伴了,不怕這位姐姐笑話,我可是個蠢丫頭,什麼琴棋詩畫,我是一竅不通的。”
奚玉瑾記得自己是個秀才女兒的身份,裝作羞怯怯的樣子紅了臉說道:“碧淇姐姐太客氣了,我還得請姐姐多多指點呢。就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得和姐姐作伴?”
碧淇笑道:“你長得又好看,又聰明,當真是我見猶憐,我們的主人哪有不收留你之理?”侍梅噗嗤一笑,說道:“一月不見,碧淇姐姐居然也會掉文啦。”碧淇笑道:“有這位知書識禮的姐姐來了,我雖然是個草包,也得裝作附庸風雅了啊!”
侍梅見碧淇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閒話,不覺有點奇怪,以往每次她到來,碧淇都是很快的給她通報,甚至直接就帶她去見孟七娘的,這次要在門房坐談,而且這樣久還未得到召見,這是從所未有之事。
碧淇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說道:“對不住,要你們久候了,你們來得不巧,此刻主人正在會客。”
侍梅道:“不忙,不忙,我倒是巴不得多坐一會,和你相聚。你們這裡有兩位貴客,我早已知道,實不相瞞,我就是因此,無事就不便到你們這裡來了,這一個多月,你也沒有到過我們那邊,想必也是因為家中來了客人,抽不開身吧。”
碧淇點了點頭,悄聲說道:“這兩個惡客,實在惹人討厭,不過,主人現在會的,卻不是這兩個魔頭。”
侍梅道:“等閒之輩,你家主人決計不會見他,那人是誰?”
碧淇道:“韓大維父女關在這裡,你們想必是早已知道的了,主人現在會見的就正是那位韓姑娘。”
侍梅道:“聽說那位韓小姐長得根美,可惜我沒見過。”
碧淇道:“等會兒她們出來要從這裡經過的,你可以偷看。”
奚玉瑾聽說韓佩瑛就在裡面的客廳,心頭禁不住卜通通地跳。
侍梅把嘴唇貼著碧琪的耳朵小聲問道:“聽說七娘年輕的時候曾經喜歡過韓大維,該不會難為他們吧?她肯讓這位韓小姐出牢房來見她,想必也是喜歡她的了?”
碧淇從窗口望出去,看見外面沒人,這才小聲說道:“我也摸不透主人的心意,看樣子她倒是有幾分喜歡那位韓小姐,不過,如何處置韓家父女,如今已是由不得我家主人作主了。”
侍梅道:“難道那兩個惡客竟敢越俎代庖麼?”
碧淇憤憤不平地說道:“豈止越俎代庖,簡直是鵲巢鳩佔。那兩個魔頭表面上尊敬我家主人,實際卻是把這裡當作了他們的地方了。他們招朋引友,把門人弟子也帶了來,裡裡外外都有他們的人把守,所以你剛才進來才會碰上那樣的事情。”
奚玉瑾聽了這話,心頭越發沉重,暗自想道:“如此看來,要救佩瑛脫險,只怕比我預料的還更艱難呢。”
碧淇忽道:“那位韓姑娘出來了,你們不要作聲,快來看吧。”奚玉瑾從窗口偷望出去,只見果然是韓佩瑛跟著一個丫頭向她們這邊走來。
且說韓佩瑛在牢房裡父女相逢,轉眼過了兩天,韓大維起初本來打算絕食的,見了女兒之後,打消死志,開始進餐,氣力漸漸恢復,精神好了許多。
這日父女二人偷偷商議,韓佩瑛道:“爹,你今天的氣色似乎比昨天又好了一些,可以運功了吧?”
韓大維道:“真氣已經可以開始凝聚,但內功恐怕還是不能運用。”
韓佩瑛道:“只要你能夠恢復武功,咱們就可以選擇時機,冒險越獄了。”
韓大維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寒毒尚未驅除淨盡,又受上化血力之傷,談何容易恢復?”
韓佩瑛道:“只要他們不下毒手,讓咱們活著,那就總會有恢復的—日。再說風聲總會傳出去的,說不定還會來了救星呢。”
韓大維道:“你是盼望谷嘯風來救你麼?”正是:
不識女兒心內苦,牢中猶自盼郎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