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紅唇山莊內。
柳年提着食盒,來到書有一個斗大的殷紅‘二’字門口,輕輕敲了一下房門,恭聲道:“二姑娘,小的送點心來啦!”
房中傳來柔媚的聲言道:“進來吧!”
柳年推開房門,觸目一見一位赤身溜體的少年摔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下身猶在溢着鮮血,分明‘脱陽而亡’了。
“哇操!好淫毒的‘幼齒仔’,瞧她的模樣,分明不夠‘爽’,哇操!這下子恐怕又有‘衰尾代志’(黴事)臨頭了!”
果然不錯。
“阿福,把東西放在桌上,你過來!”
柳年默默的將食盒放在桌上,走近榻旁,道:“二姑娘,你有何吩咐?”
只見以手支頭側躺在榻上的美貌少女,媚聲道:“阿福,你瞧我美不美?”
“哇操!美,美極了!美得冒泡,不!不對,美得令男人們流口水,渾身直冒泡,太美啦!”
“嘻嘻,阿福,你真有趣,上來陪我玩玩吧!”
“哇操!二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行呀。”
“人家不管,姓方的小鬼不爭氣,把人家逗得渾身難過極了,你就上來陪人家吧!求求你吧!阿福哥!”
柳年只覺一陣嘔心,強自忍耐的道:“哇操!二姑娘,你簡直是強人所難嘛,這樣吧,我去叫阿丁來吧!”
“不要,人家非要你不可。”
柳年暗暗一吸,拉起上衣,褪下下裳,露出下身,苦笑道:“哇操!二姑娘,你看它派上用場嗎?”
那少女斜睨那種‘小豆豆’一眼,道:“可以啦!人家正難過得要死。有總比沒有好,上來吧!”
説完,翻過身於,張開雙腿,備陣以待!
柳年暗暗叫苦道:“哇操!我真的要‘踏出錯誤的第一步’嗎?”
他正在猶豫不決,那少女佯怒道:“阿福,你還在猶豫什麼?好,你不上來,我自己下去找你。”
説完,果真翻身坐起,朝柳年一抱。
柳年慌忙跑了開去。
那少女嘻嘻一笑,立起身子,正欲追拿柳年之際,牀頭銀鈐陡然‘叮叮噹’輕脆的響了一陣子。
那是族長召人之鈐聲,那少女恨恨的披着一件紅紗縷,邊向外行去邊道:“阿福,你別走,等我回來。”
“是!”
那少女才走,柳年立即探首往外瞧。
只見紅影連閃,羣女迅速的馳往議事廳,分明又要開會了,柳年俟羣女走後,亦迅速的閃進一個房間內。
此屋距議事廳不逾一丈,柳年鑽進榻下,立即運起玄功,潛聽議事廳的一動一靜!
眾女見過禮之後,只聽紅唇族長脆聲道:“各位姐姐,根據最近的消息、最近江湖上出現一位黑衣蒙面人。”
“那人神秘莫測,連斃數名絕頂高手,本座推測那人可能是中秋之夜破壞咱們大事之人。”
“此人不除,對咱們威脅甚鉅,請各拉姐姐六人一組,一有消息,立即呈報,接到指示後下手。”
“是!”
柳年潛聽至此,心知眾女即將出來,立即悄悄的鑽出榻下。他正欲爬起身於,卻見房內凝立着一個人。
他不由大駭。
“哇操!會死,這下子要‘漏氣’了,怎麼辦?”
抬目一瞧,正是紅唇族長之師,查婆子。
別瞧她已年逾七十,由於精諳採捕,望之,仍是三十餘歲,只聽她陰聲道:
“阿福,你可真會裝呀!”
柳年暗暗叫苦,表面上卻仍陪笑道:“奶奶,是你老人家呀,我笨手手腳的,連個榻板也修不好,才爬進榻下。……”
“胡説八道,老身已跟了你有一陣子啦,你還狡辯!”
陡聽一陣紛雜的聲音傳來,柳年心知羣女已聞聲而來,心知今日之事無法善了,不如先下手除了這老太婆再説。
當下高呼道:“族長,你作作主!”
查婆子聞聲,方一回首,胸前卻已中了一掌,心知中計,正欲穩住身子,小腹之處又已中了一指。
這一掌一指乃是柳年情急之下,匆匆施展,饒是如此,查婆子仍是承受不住的吐了一口鮮血,退出了房間。
柳年又劈出一道掌勁,身於疾衝出去。
查婆子撞倒了三、四名少女,僥倖避過那一掌,只聽紅唇族長急聲道:“師父,你的傷勢要不要緊?”
“別管我,快去追洪福那小子!”
“追!”
就這一陣子耽擱,柳年全力奔馳,已經衝到了出口,探掌朝壁間一拍,等候暗門迅速打開。
“哇操!這個‘爛門’今天怎麼開得一這麼慢!”
“別走!”
只見紅唇二號已迅速追了過來,相距不逾四尺,一道疾厲的掌勁已隨着喝聲,朝柳年的周身大穴襲來。
柳年雙掌疾推,叱道:“陸操!送死的來了。”
‘轟!’的一聲之後,立即傳來紅唇二號的慘叫聲及其他少女的驚呼,此時暗門已開,柳年身子一掠如飛而去!
且説盛義鳴走得雖快,但在鬧市上可不能隨便施展輕功,他怕驚動人,卻相反的把人驚動了,挨跌的人出聲一罵,路人們又指着他的背影稱怪,站在對街的黑衣人聞聲扭頭一看,最能使人注意的,乃盛義鳴肩上那隻靈隼!
黑衣人一發現盛義鳴行蹤,便立即緊跟下去,前後兩人,穿宜黃州閒市,一到城郊,盛義鳴便待施展輕功逃走。
他身形才凌空躍起,已然看見後面的黑影,如電光石火般掠空而至。
盛義鳴驚慌萬狀,提氣抖臂疾飛,靈隼展翅接腳,他二次飛身竄起來,身後已傳來一連聲熟識的口音道:“盛五俠何事匆匆,連故人也不願一見?在下是終南遊苟賢,請五俠暫停片刻。”
黑衣人自報姓名,盛義鳴方始鬆了一口氣,此人乃是終南三劍之二,人稱玄衣居士,與武林五老的老四,乃生死之交,跟自己也很莫逆。
盛義鳴在驚喜中一直墜地,那玄衣居士也幌身而至,見了盛義鳴便取笑道:
“五俠行色匆匆,有什麼大喜急報嗎?”
盛義鳴老臉上一熱,眼眶一紅,悽然淚下道:“遊二爺,你知否我們四老,已遭了他人的毒手?”
玄衣居士遊苟賢陡地一驚,急急地追問道:“當真嗎?是那一道朋友下的毒手?
五俠,你當然知道遊苟賢與何松的交情,請把仇人姓名告訴我,姓遊的要會會他!“
盛義鳴很驚惶地目光四瞥,悽然無語的搖了搖頭,不料那玄大居士遊苟賢即兩眉一揚,氣得冷笑道:“嘿嘿,你五俠與何兄是朋友,我姓遊的就配不上,即使拋開私交,以江湖上的道義來説,遊苟賢既知此事,難道就不能為人出一點力跑跑腿嗎?很好,盛五俠你請吧,姓遊的告辭了。”説完,就氣虎虎地返身待走。
盛義鳴心急如煎,又見玄來居士遊苟賢發生了誤會,急上加急,幌身之下,反搶到了玄衣居士遊苟豎前面。
阻住去路之後,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笑,笑聲中充滿了無比激忿,使玄次居士遊苟賢愕然倒退了三步。
盛義鳴強忍住激忿,顫聲道:“不瞞二爺説,非但我四哥,連大哥,二哥,三哥都身遭不測。”
“我義兄弟五人,只剩下盛五亡命於江湖道上,現在,我不敢奢言報仇,逃命尚且不易!”
“二爺與我們四哥雖交深義重,奈何對頭人心殘手毒,一身武功,天下無人能敵,行蹤詭密,臉部經常蒙着黑巾,更不知此人出身與姓名,遊二爺如想助盛五報仇,速即暫避此獠之鋒芒,待盛五聯絡天下武林,共殲此魔。”
終南三劍,乃武林中獨樹一幟的後起之秀,師兄弟三人,目前全在四十歲左右,但已享譽武林垂二十年。
其間得意之事,首推三刻鬧西藏,把前後兩藏的私宗喇嘛,全部折服在三支長劍之下,年輕人得意後,總難免有點驕傲,玄衣居士在三劍中尤其特出。
盛義鳴神色雖不太正常,所言卻是實情善意,奈因遊苟賢自持過甚,不但不聽從盛義鳴勸告,反而仰天大笑道:“一個見不得人的麼魔小丑,在五俠説來,竟成了摧命的判官,勾魂的無常了。”
賽流星盛義鳴聞言一楞,但他深曉遊苟賢的個性,哼了一聲道:“盛五自承已然亡魂喪膽,就此告退了。”
既知勸也無益,盛義鳴便把握住時間,立即拱手告別,因此更惹得去衣居士一臉不屑之色,冷笑着道:“恕遊苟賢不送,請五俠此後,仔細打聽我遊苟賢的消息,不定那天,我將劍飲魔血,為死去之人報仇!”
賽流星盛義鳴人已凌空躍起,一聽此言,也懶得再費口舌,扭頭對遊苟賢投了一眼,目光才一接觸,當場面色驟變。
他做夢也未想到,就在淡苟賢説話之時,那蒙面怪人,已悄無聲息地侵到他身後丈內,可嘆遊苟豎自視了得,竟而毫無所覺。
玄衣居士遊苟賢為人孤傲自賞,但武功機智,也確有其不可輕視的成就,他見盛義鳴一扭頭,面上神色驟變,心裏一凜。
他已料到身後來了人,他略為一震,倏即默運終南派獨步武林的‘無形罡勁’。
抖丹田真氣,發出一聲龍吟長笑,對着盛義鳴道:“有煩五俠給四娌報訊,就説遊苟賢在今天晚上,已給何兄報了大仇。”
盛義鳴既驚見魔蹤出現,丟下游苟賢一走,於情於理皆有不合,若動手與蒙面怪人決一死戰,事實上猶如以卵擊石。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感到萬分的為難,遊苟聲適時説出這兩句帶着諷刺的狂言,使得盛義鳴氣極無聲,雙臂再抖,人如鳥飛而出。
背後傳來蒙面怪人陰冷的語聲道:“姓遊的也敢大言不慚,你應該叫姓盛的趕到終南山去,給你的同門報喪才對。”
蒙面怪人陰冷的語聲才止,盛義鳴已遠出二三十丈,驀聞一聲響徹長空的情嘯,他不放心地扭頭一看。
也見那玄衣居士趁着蒙面怪人説話之時,驀地長劍出鞘,一招‘翻躍龍門’,長劍寒光疾閃,宛如流星墜地般罩向蒙面怪人頭上,這一招快加電閃,猛如獅虎,在盛義鳴眼裏看來,不失為一手絕招。
然而他毫無考慮的能夠料到,那隻能對付平常武師,若對蒙面怪人,那簡直沒有一點用處。
果然,盛義鴨一猜而中,遊苟賢返身躍起的一劍,竟被蒙面怪人悠閒地伸出兩指一夾,這一來,正把遊苟賢的劍尖夾住。
玄衣居士遊苟賢這一驚,驚走了他滿肚子的傲氣,也驚走了他三魂六魄,神色倏即一變,運足全身功力,想把劍尖奪回來。
蒙面怪人聳聲發出刺耳的狂笑,對玄衣居士遊苟賢,連正眼也不屑一顧。
相反的,把冷電般的目光,遠遠地投到賽流星盛義鳴身上,以內功傳聲之法,道:“姓盛的,乖乖受死吧!”
近在蒙面怪人咫尺的玄衣居士渾如未聞,而遠離數十丈的賽流星盛義鳴卻被這語聲震得兩耳欲聾。
悚然一震下,便聽到靈隼‘嗤溜’一聲驚鳴,雙翼一振,已然凌空飛起。
賽流星盛義鳴驚聞蒙面怪人如雷語聲,又見靈隼騰空飛出,身不由己的一躍而起,展開輕功踏隼跳躍而遁。
他逃出約百數十丈遠,耳中隱聞玄衣居士遊苟賢一聲淒厲的慘叫,他聽得來毛骨悚然,恨不能自己也能與靈隼一般,生出兩條翅膀翔空疾飛。
逃出約二十多里地,賽流星盛義鳴因顧惜靈隼,便落下地來。
他所以敢如此放心,乃因他已逾過了長江,到達華容(注:這裏是湖北華容鎮,非湖南華容縣。)附近,時間是將要起更了。
他施展開上乘的輕身行功,朝西北方向疾走,大約有一個時辰,他便趕到了葛店鎮,沿街找尋食店打尖。
尚幸葛店鎮地方還算繁盛,也是個水陸碼頭,時雖一更將盡,賣夜食的店倒還開着,盛義鳴飢不擇食,有吃的就行,他勿匆地吃飽肚子,另外又買了十來個肉包帶着,付賬離鎮,人剛到鎮外,突然有人一聲大叫:“你才來啊!”
盛義嗚縣吃一驚,手裏捧着的包子幾乎脱手墜地,循聲一看,路邊笑聲紛起?
另一人答道:“我早想來了,但家中的母老虎釘緊了,使我遲了些,怎麼樣,你倒準備同去睡了,大概今晚贏錢了?”
盛義鳴聽出,説話的乃是兩個賭徒,但卻把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沒敢驚動任何人,悄悄地繞過這兩人,施展輕功緊走,一路上他暗自譏嘲道:“盛義鳴啊盛義鳴,你的膽子也太小了,你平常的勇氣與機警,全上那裏去了?若像你這樣子,往後還能替義兄們報仇嗎?”
他搖搖頭,暗暗地感到無限的慚愧,但他又想到,自己責任重大,寧願膽小謹慎一些的好。
如此,他又繼續走了一個多更次,遠處梆聲傳來,恰好正打三更,前面燈光疏落,盛義鳴猜到必是鎮集,以路程計算,應該是到了武漢三鎮啦。
他再度遠望,隱約地看到長江中的桅牆處處,他知道自己計算得不錯,於是腳下稍緩,打算自己該往那裏去才比較安全些?
“那裏都安全不了,除非惡魔授首。”盛義鳴心裏堅決地叫着,事實上確是如此,蒙面怪人行動迅速,很可能隨時追上自己,唯一的辦法,便是不停地逃!逃!
逃!逃得越遠越安全。
盛義嗚既經決定,乃朝着西北方向飛奔,不多時將達武昌,他繞道折奔正西,避免深夜入鎮時引起犬吠,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轉眼到達江邊,長江中霧氣迷濛,江浪奔騰吼嘯,隔江黃光頻射,盛義鳴一眼便看出是官方的水師巡船,正在水面上往來巡邏。
他無意驚動任何一方,肩頭一幌,立在他肩上的靈隼振翅飛出,盛義鳴抖臂疾竄,點隼背連續不停的飛躍。
眨眼間通過了長江,又一口氣飛逾了漢水,等到他感到體力不支預下降,眼前已將至幹鎮。
盛義鳴漸往下落,離地越近,他一個‘蒼龍入海’式飛墜而上,足尖一沾實地,尚未拿樁站穩,前面三十丈外一片樹林,那樹林後,陡然又響起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這笑聲剌耳難聽。
盛義鳴雖驚,卻並沒有準備凌空而逃,因為,這一路上他已遇到了好多次虛驚,現在就較為沉着了。
今晚上天氣陰沉,連一顆星也沒有,盛義鳴目力雖佳,黑暗中望出去,也僅能隱約地看到,林中似有一個人站着。
他躊躇不決,因為,方才那一聲冷笑,似不像發於不遠的林前,而且,這聲冷笑雖然相當的難聽,卻又不像那蒙面怪人所發。
他心忖:“或許是另外一個人吧!”
賽流星盛義鳴提足了勇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異常謹慎地慢慢往林前走過去,他也隨時都準備着遇警即逃。
他一步一步地試探着往前挪,甚至在左掌中,尚扣看三隻奪命金環,但是,當他每往前跨出一步,心跳便不自主的加劇,像這樣緊張的心神,在他數十年的江湖經歷中,這還是第一次。
終於,他走到了林前七八尺外,天色儘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卻已饃糊地看看不錯,那確是一個人。
然而非常地奇怪,這人站在林前,既不動又不出聲,這情形似乎透着玄虛?
越是如此,越使盛義鳴感到奇怪?相隔沒有一丈,對方既無行動,想來並非那蒙面怪人了!
是故,他吸了一口氣,大着膽子竄過去,足尖沾地,黑暗中瞥見這人面蒙黑巾,從黑巾上兩個小孔裏,隱約看到一對充滿殺氣目光,盛義鳴這一驚,幾乎叫出聲來,身形一弓,往後異退數丈。
同時,左手疾揚,三圈金光電射而出,隨聞‘噗噗’連響,分別打中了將台、乳根、血海三大要穴,竟而無一落空。
然則,林前人連挨三隻奪命金環,居然恍似未覺?
盛義鳴驚疑中身形略停,欲再度上前查看,又怕中了蒙面全人奸計,想走,卻又不能釋懷,於是,他感到了進退兩難,無形中反而怔着了!
三隻奪命金環,既然全部打中,不論那惡魔內外功有多麼深厚,三處要穴被閉,多少也得受到點影響吧?
基於這個理由,盛義鳴二次慢慢地往前湊近,但相隔尚有丈餘,他感到心頭騰騰地跳個不停,身形也停了下來。
考慮再三,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於是,他揮字命令肩上的靈隼飛出去,很快地探爪一抓。
林前人蒙面黑巾一除,本來面目已現,但身子卻全然未動,盛義嗚勇氣頓壯,一滑而近,看清之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這個人他認識,家住在天門縣柳河附近,江湖人稱天門一鶴,本人一身武功也很夠火候,為人嫉惡如仇,下五門的人遇到他手上,就沒有活命的機會,因此被他殺掉的人為數甚夥,使黑道人恨之切骨,可是,他仗義江湖,深得俠義道中人的讚揚,黑道上人雖欲殺之,卻也不無顧忌。
然而,他現在已經死了,而且死狀甚怖,嗔目切齒,可見他將死時是何等地憤恨與激怒了!
奇怪的是,此人死後屍首不倒?面上尚蒙着黑巾,難道蒙面怪人就是他嗎?…
……若不是,為什麼下手害他之人又故弄玄虛呢?
盛義鳴微微搖着頭,‘不對!’他心裏説着。
因為盛義鳴雖未見蒙面人本來面目,但卻是個身材雄偉的六尺之軀,這天門一鶴汪兆麟身高僅五尺五六,是個微胖的中等身材。
這情形使得盛義嗚既驚且疑,他提走往前跨出一步,欲待查看這天門一鶴汪兆麟制命之傷。
那料到他身形才一動,跨出去的腳尚未沾地,樹林中陡地傳出一聲刺耳的狂笑!
盛義鳴這一驚,驚得來毛髮俱豎,上半身倏地一仰,單足一踹,靈隼掠空飛起,人也倒竄而出。
身在空中,目光中已看到林中一條黑影,竟施展開‘巧燕投林’的身法,掠過天門一鶴屍首,疾往自己撲來。
而且,沒見他有何動作,那天門一鶴珏兆麟的屍首,竟在他掠出時,‘砰’的摔出了二丈遠。
盛義鳴乍聞笑聲,立即便退,來人笑聲才起,晃身便追,雙方動作全快,相隔也僅是三丈左右,盛義鳴後躍三四丈,勢衰雙臂力揮,兩股內家掌風往後一卷,將落的身形又借勢飛出。
後面人‘嘿嘿’冷笑聲中,單掌一擋,震耳響聲起處!捲起了一片塵土,灰飛土揚中,笑聲倏止,盛義鳴弓腰直身,目光一帶下,後面卻人影俱渺?
盛義鳴當場一愣,接着又是一驚,他雖未看清林中人有否蒙面,更未看清身材,但笑聲依稀很像?然而身法之快,不是那蒙面怪人是誰?
催命的魔頭既到,盛義鳴那得不驚,誰料到就在他震驚之際,陰冷的笑聲驟從他背後不遠處發出。
他機伶伶一顫,雙臂往上一穿,拔身待起,身後兩股猛烈的狂飆捲來,其勢若排山倒海一般。
盛義鳴欲閃已遲,身未拔起,上穿的雙臂疾落,提氣運功,奮力往後一揮,四股內勁一接,激起‘砰砰’兩聲巨響。
盛義鳴一接之下,身形踉蹌衝出三四步,雙掌掌心麻辣辣如被火燙過一般,他咬牙穩勢,猛翻身圈掌待推。……
但當他身形翻回來,駭異中雙掌一收。後面人形不見,笑聲俱寂?盛義鳴頭頂上直冒冷氣,對頭人身法之快,出於意料,他本能的扭頭旁觀,兩邊一片平曠,別説人,連鬼也沒有一個。
盛義鳴心裏怪煞。
這地方除了發現天門一鶴屍首的一片樹林外,三面俱無藏身之處,對頭人輕功再佳,身法再快,自己總不會一點也發覺不出來?但事實上卻如此。
他不由心裏一涼,暗道:“就憑這樣快的身法,自己遲早要死在他的手中,那還逃個什麼呢?”
他心灰意懶,暗暗嘆了口氣,慢慢地垂下頭來。
半晌,並沒有任何一點動靜,他又覺意這事情大怪了,蒙面理人手殘心毒,自己已看他對付過九指神偷了,既長途追蹤着自己,怎會忽又罷手之理?
他既有此想,立刻抬起頭來,目光往前一瞥,驟即驚退了幾步,原來,那蒙面怪人竟然一聲不哼,傲然屹立在一丈之外。
冷電似的目光緊盯着盛義鳴,倒揹着雙手,宛如一尊石橡般,他,倏現倏隱,使盛義鳴魂飛九霄,面上慘無人色。
陰冷的笑聲再起,蒙面怪人垂目而冷冷地道:“盛五,你敢不乖乖的納命,本公子非把你苦膽嚇破,再取你狗命!”
盛義鳴發了狠心,咬牙道:“沒有血性的東西,姓盛的但有三寸氣在,也不教你稱心逐願。”
蒙面怪人聳聲狂笑道:“本公子只要一伸手,那還有你的命在,你仗着一隻扁毛畜牲,能夠騰空逃命!哈……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能逃出多遠去,若不叫你活活的累死,那才叫怪呢?”
盛義鳴驚怒之餘,不由大罵道:“匹夫,你枉練了一身武功,卻專門作此趕盡殺絕的事,你我素不相識,竟而橫下毒手,天道有回,姓盛的必能看到你揚骨飛灰,死後連屍骨全保不住!”
蒙面怪人桀桀一聲怪笑,厲聲喝叱道:“大膽的東西,你敢咒罵本公於,看掌!”
聲出袍袖一拂,凌厲的狂飆一起,疾往盛義鳴胸前撞去,盛義鳴鬥志早失,眼見蒙面怪人身形一動,便佯作揮掌便接,暗中凝神提氣,掌風乍接,立即借勢騰身竄起,蒙面怪人見而怒叱,幌身飛撲疾進。
盛義鳴人既飛出,靈隼也不待指揮,自為它主人接腳再起。
一連三個抖臀上拔,盛義鳴已高入空中十餘丈,身形一側,一個‘流星趕月’的身法,朝着西北方向飛躍逃去。
連着二三次,盛義鳴俱都靠着靈隼之助,脱出蒙面怪人的毒手,他到了這時,對這隻小小的鷹隼,感到了無比的重要。
飛出沒有十里地遠,便落地施展輕功趕路,他茫無目的的奔跑,近四更時,已趕到了大洪山脈的南麓下,瓦廟集的附近。
他緊走幾步,欲待穿集而出,身形將要闖進街口,屋檐下人形一幌,一個黑影倏即飛落在街口,盛義鳴惶然側身一躍。
耳中便聽到陰冷的語聲道:“納命吧!”一股潛力撞來,盛義鳴凌空的身形立被撞得遠出了五六丈,‘砰’的摔倒地上。
尚幸未受什麼內傷,勢急顧不了身上疼痛,手肘撐地,一個‘鯉魚打挺’竄起來,踉蹌奔出丈餘,再奮力施展‘潛龍昇天’的身法。
第四次又被他僥倖脱身逃走。
盛義鳴這次脱身之後,真可説魂驚魄散,他沒敢再奔西北,轉而折奔正西,近過漢水之後,天色已漸漸發白,晨曉迷濛中二山巍然屹立於漢水之濱。
盛義鳴一眼看到此山,驟即記起,這山名叫‘內方’,山雖並不高大,但上面卻有一位武林中前輩高人在此隱居。
論起來,這位武林前輩乃武林五老中,老三追雲叟盧莽的本門師叔,但兩人年齡卻相差無幾。
盛義鳴在早先也常與此人往來過,在私交上來説,也算得上融洽,如今他感到了勢孤末路,既已到此,就順便探望一下,也可把老三的惡耗告訴他,能否由他出面,邀齊武林中正義之人,共同來對付蒙面怪人。
是故,盛義鳴就在旭日將升時,落身在內方山之巔,他身形一站停,內方山上因江霧與本山蒸發的水氣,擬結成一片濃霧,目力所及,遠不出丈,盛義鳴整夜奔波,已累得氣浮心燥,既有濃霧障身,倒可暫避一時,他不先找尋老三的同們師叔,卻找了一處山穴,靠壁坐下養神歇息了。
盛義鳴一坐停,混身骨節全都感到痠痛,而且,也覺得飢渴難忍,他伸手從懷中摸出那十個肉包來,胡亂地往嘴裏塞去。
但口渴劫難下嚥,吃了三個便再也吞不下了,於是,在筋疲力盡下,他迷迷糊糊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久?盛義鳴突被一片響聲驚醒。
他睜眼急看,山上濃霧如故,但離開存身的山穴下,又傳來一個蒼老的語聲道:“尊駕大清早跑上山來,找老朽有什麼指教嗎?”
盛義鳴聽了一怔,這語聲正是老三的師叔,他在同人答話,莫非那魔頭當真已經找到這裏了?
一點也不假,蒼老的語聲才落,另一個陰沉的語聲即起,但聽得他傲然地喝道:“老廢物,快把姓盛的交出來。”
盛義鳴一顆心騰的一跳,自己往那裏逃,他全能絲毫不錯地找到,幸虧山上有霧,自己沒有立刻找這位老前輩,不然的話,豈非又撞着了?但是,他又擔心老人的安危,因為惡魔的語氣太橫,一個成名的老前輩那能忍受嗎?
誠然不錯,這老人聽了蒙面怪人的話,似乎略為一怔之後,使大笑道:“哈哈……尊駕大清早到我這裏來,一見面沒把詳細情形説明,就像條瘋狗似的狂吠,老人家老了,也早沒有了火氣,但是沒有個交待,想來你這見不了人的人,也捨不得離開這個荒山呢,也好,待老夫吹個曲子給你聽聽吧!”
樂聲隨蒼老人語聲而起,其聲悠揚,如高山泉流。
盛義鳴聽來煩惱頓失,辨音細聽,老人所吹者非簫非笛?似笛而音章較多,‘喔!’盛義鳴想到了,這樂器與笛類似,但多一孔,名叫‘笙’。
盛義鳴精通音律,聽出老人所吹之曲,乃以之勸人息爭,因此,音律中多和平為善之聲,聆之使人氣爽神明。
盛義鳴暗暗搖頭嘆惜,心忖:“惡魔若有人性,怎能無故起殺,連傷我四位義兄,再使何遊兩人死於魔爪之下,老人一番苦心,也將白費。”
一曲既終,狂笑隨起,陰沉的語聲充滿了不屑之意道:“老廢物沽名釣譽,自承清高之士,説穿了這不是一文不值,告訴你,有姓盛的在就交人!”
老人似乎也有些動怒了,釘緊了反問道:“沒人呢?”
狂傲的笑聲驟起,蒙面怪人專橫的道:“拿你的命抵!”
此話乍落,隨間老人響起一片清越的長笑。
陰沉的語聲在老人長笑未停又道:“老廢物不用小家氣,你的一條老命在本公於眼中,跟一隻螻蟻相仿,但本公子言出如山,絕無半點挽回,這樣吧!隨你劃出道來,準教你死得心服口服!”
這類話在蒙面怪人口中説來,似乎都很成理,但聽的人心裏,卻有氣惱不得之感,老人笑聲一落,反顯得很沉着地道:“尊罵橫得可愛,狠得可怕,老人家七十多啦!江湖上的是非已有十年不加過問,十年以來,一個人在這荒山上,也感到頂孤獨的,也好!既然你一定要我劃道嗎?老人家就跟你比比誰的目力強。”
老人一提出比試的項目,蒙面怪人便‘哼’了一聲道:“比目力?誰看得遠嗎?
怎麼比法?“
老人哈哈大笑道:“尊駕不是認為姓盛的來這山上了嗎?”
蒙面怪人又‘哼’了一聲,老人便激忿地道:“那尊駕必定是看到了,現在你就自己看吧!你看到他,算我老人家輸,我這一條老命不值錢,隨着尊駕動手,如果你看不見姓盛的人呢?”
蒙面怪人‘嘿嘿’地冷笑道:“本公子看到他飛落此山,老廢物也敢用此打賭,若姓盛的沒來,挖掉我一對眼珠。”
盛義鳴伏處山穴,聽得來心裏急煞,老人不明虛實,自信若有外人來必能發現,而自己卻就在他附近不遠。
再者,蒙面怪人説出他看到自己飛落此山,盛義鳴更是嚇得泠了半截。
他怔呆了一下,耳中隱聞魔頭答了一聲‘好!’盛義鳴駭然抬頭,更發現山上濃霧漸散,他心裏急得要命,自己若被發現,那真是害人害己,因此,盛義鳴匆匆地潛出存身的洞穴,插到後面,倉忙地離開了內方山。
從內方山下來,尚幸並未碰着那蒙面怪人,他暗自慶幸,至少老人的命是保住了,對於魔頭賭輸後挖掉眼珠的事,盛義鳴也沒敢存着奢望,下山後,濃霧並不比山上稀,陽光被濃霧所遮,天色更顯得陰沉沉地。
盛義鳴一心只想着快些離開,也不辨方向,其實霧這樣濃,也辨不出方向,他一路上亂闖,走了很久,覺得地勢漸漸往上,這時,濃霧也漸漸散了,陽光透下來。
他這才發覺,時間已快到中午了。
同時,他也同時覺得餓了,伸手往懷裏一模,卻摸了個空,他記得十個肉包,自己才吃了三個,身上應該還有七個啊?但是肉包呢?
盛義嗚皺眉苦思……半晌才驚叫一聲‘不好!’因為,他想起在內方山洞穴中吃了三個之後,忘了把肉包收起來。離山時太匆忙,根本沒想到它!
‘唉!’盛義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握着拳敲自己的腦袋?他並非把七個肉包看得這樣重要,乃為了被蒙面怪人看見後,豈非能證明自己確實到過內方山了?如此,老人的打賭便算輸定了。
盛義鳴一念至此,五內俱焚,由於自己一時大意,害了他老人家一條性命:
“該死!該死!”
驀地不遠處語聲傳來:“盛施主如到了該死之後,老尼當為你念經超渡,啥啥……看盛施主行色匆匆!身上已全跛露水沾濕,以老尼來猜,昨夜可能已趕了一晚的路,大該有什麼急事來找老尼吧?”
盛義鳴聞言驚喜萬狀,抬頭一看,一個山坡下,蹬道的石級上,悠閒地站着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尼姑,只見她長得龐眉童顏,身穿葛布僧抱,左手持拂塵,右手打問訊,正含笑望着自己。
盛義鳴認出這位老尼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不老神尼明法大師,然而,盛義鳴卻怔着不聲不響?
這位不老神尼訝然地走上兩步,微帶着不悦地道:“盛五俠,多年不見,你倒是顯得疏遠了。”
盛義鳴深怕一招呼,又給老尼帶來禍害,但老尼顯然已有誤會自己之意,追得長嘆一聲道:“唉!你我是武林中數十年的道義之交,那有疏遠的道理,實在是盛五身有重大的急事,怕擾了神尼的清修。”
不老尼聽了盛義鳴的話,兩道長長的白眉一揚,反而更生氣的道:“盛五俠,你的話明顯着並不是由衷而發,既然承認你我有數十年的道義之交,為什麼有了急事,反而怕見故人?”
“所謂‘怕擾老尼清修’,那更是不成其理由,武林中人誰不知道我半路出家,除了像個女和尚外,那曾禮佛唸經了?説真的,盛五俠,你我非泛泛之交,看你行色倉惶,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啊?”
盛義鳴很為難,他對於老尼的武功機智,那是相當欽佩的,以目前的形勢來説,也很需要她相助一臂之力。
至少,也可以請她分途邀請武林名家,大舉對付蒙面怪人,然而,那對頭神出鬼沒的行動,別幫手沒請到,反害了人家,因此盛義鳴就有了顧忌,如今老尼姑語鋒逼人,再不實説!
她就能動怒翻臉了。
是故,盛義鳴無奈地先看看來路,然後道:“這件事關係匪淺,為此而死的人已不少了!”
不老尼聞言一驚,再看到盛義鳴驚恐的神色,知道事態一定很嚴重,當下神色一緩,對盛義鳴道:“五俠,這裏談話不便,請隨老尼上山一敍。”
盛義鳴無奈地點點頭,跟着老尼身後上山,他這時又一反方才吞吞吐吐的態度,迫不及待的把前後經過全部對不老尼説明。
老尼姑一聽之下,突然神色凝重地停住腳步,望着盛義鳴道:“這一連串事僅在短短的三四天中發生的嗎?”
盛義鳴茫茫然地點點頭。
不老神尼神色顯得益發凝重了,她沉思半晌,慎重地對盛義鳴道:“五俠,你與老尼,相交非暫,這件事關係太重要了。”
“老尼也無需作做,五俠,以你們武林五老之力尚不能與此魔相抗,老尼出面,也只是多一個冤死之鬼而已。”
“為今之計,應該趕快邀人,若能把各派名家邀齊,以大家的力量來對付這厲害的魔頭,方才能夠避免武林中一場浩劫!”
盛義鳴點點頭,含愧道:“大師之言甚是右理,但是慚愧得很,我在這三四天之中,已被這魔頭追趕得馬不停蹄,何況,每至一處,便有人身遭慘死,我還敢上人家門前去邀人嗎?”
不老尼毅然道:“既然如此,急不如快,老尼也不用回廟了,就此跟五俠一起動身走吧。”
盛義鳴也不再客氣,兩位武林名家,順看一條荊山山脈一直往下走,餓了呢?
山中摘些松子野果,或向獵户山農人家隨便化些米飯雜糧等物充飢。
走了整半天,入晚時坐下來休息間,盛義鳴忍不住問道:“大師,我們現在先往那裏去呢?”
不老尼沉思半晌,突然問盛義鳴道:“五俠與武當派的老道們很熟吧?”
盛義鳴明白神尼與武當派有前隙,因此答道:“雖有交往過,但並不太熟。何況武當派的人向不願管他人閒事。”
不老尼搖搖頭道:“五俠會錯意了,老尼與武當雖有些小過節,那只是一點意氣而已,目下卻是關係着整個武林的存亡,老尼豈能因私人小嫌,而誤了正事。”
“為今之計,能夠直奔武當山,邀請武當派的人為主幹,再聯合各派名家,比較上安全得多。”
“若不可能立時趕去,老尼倒有兩位方外知交可以一邀,提起來五俠也總有個耳聞,這兩位離此也不遠,江湖上稱為‘神仙雙侶’,五俠認為這兩位還行嗎?”
‘神仙雙侶’在江湖確是難得的名家,這兩人本是一對夫婦,男的叫‘飛龍’高翔,女的叫‘玉鳳’常秋。
兩夫婦博學多才,一身武功,兼有武林中各門各派之長,生平不好名,行道江湖時,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識得‘神仙雙侶’真面目者,普天下不出十人。
因此,不老尼一提到‘神仙雙侶’,盛義鳴立即一掃滿面愁容,揚眉色喜地道:“若得他兩位出山相助,以目前四人之力,定能剋制這殘暴的魔頭,問題是這兩位顯不願淌這場渾水?”
説完,目光盯住了老尼,充滿了希望之色。
不老神尼嚴肅的臉上,顯露了異常的自信,簡截地道:“那麼我們就趕往隆中,以免夜長夢多。”
這兩位商量決定,便連夜往隆中山緊趕,這一天一夜的時間,那蒙面怪人倒並沒有再出現過。
盛義鳴暗中慶幸,一心在想,到了隆中山後,只要‘神仙雙侶’答應出手,就不難義兄們報仇,為武林中除害了。
賽流星盛義鳴與不老神尼以一夜的時間,趕了一百多里地,第二天天色將明,已到達隆中山麓。
神尼一到山下,便當先領路登山,同時,慎重地告誡盛義鳴,途中若有所遇,決不可輕易出手。
皆因,這兩位夫婦視此山為禁地。輕易不願外人侵入,雖然有她相隨,或可不致有何意外。
盛義鳴在以往時,也是個相當狂傲的人物,但目前為形勢所迫,傲氣已蕩然無存,既有神尼預先知照,他還能不唯唯而應,兩人施展開熟練的輕身法,一路上輕蹬巧縱,往隆中山上飛躍疾上。
看看將至半山,行近一個山拗時,盛義鳴一個騰身飛躍,欲待隨着不老神尼逾過去,誰知足尖方離開地面,左側荒草叢中‘刷啦’一聲。
盛義鳴這幾天已成了驚弓之鳥,他隨時都提防着蒙面怪人的出現,又深恐‘神仙雙侶’突然現身相戲,響聲一起,他立刻扭腰側身,硬把前竄之勢折向右方。
不料發聲處灰影一閃,盛義鳴已斜着竄出,目光一帶,方看出友影竟是一隻被驚嚇起的山兔!
賽流星盛義鳴暗叫一聲‘慚愧’。
又怕被前面的不老神尼發現自己,這種過度緊張的行動,因而身形才往一塊突出的山坡上一落,便以迅捷的身法,抖臂往神尼去路飛去。
不老神尼似乎並未發覺?仍循着方向往上疾走。
盛義鳴這時已離着神尼有四五丈遠,當神尼翻上一個不太高的懸崖,身形消失之時,盛義鳴也到了懸崖之下。
因為有神尼在前領路,再加上方才那隻山免的出現,使他虛驚過一次,現在他一點也不加提防,點足之下,直往懸崖上竄去。
崖高僅三丈有餘,以盛義鳴的輕功造詣,竄上去並不費力,所以,他根隨便地運用了一個‘燕子穿雲縱’的身法。
離崖不足一丈時,他陡然覺得左足腕一緊,那懸崖下竟藏着一個人,伸出一隻手來,把他腳腕抓住。
這一招突然而來,把賽流昌盛義鳴驚得面色劇變,而且又因為敵友難分,他感到應付失策?誰知抓他腳腕之人,是那蒙面怪人呢?還是此山主人‘神仙雙侶’?
但是人在空中留不住,盛義鳴足腕被人抓住的剎那間,立即施展一個‘千斤錘’的身法,在身形陡地一墜之下,這力量不下五六百斤,在盛義鳴心中來想,他這樣施展,暗中人若不鬆手,也必定被自己拖下懸崖。
誰料到盛義鳴‘千斤錘’身法一用上,抓住左足腕的手雖未鬆開,下墜之勢卻急如隕星般直落。
他一驚,方待抖臂緩勢,左足陡地又是一緊,跟着又似被人往上一提,盛義鳴那防這個,一提之下,他在凌空中的身形立即如風車般翻了一個筋斗,上半身猛然倒栽下去,頭頂離地尺餘,尚幸並未受傷!
然而,整個人卻被倒懸在空中了。
盛羲鳴驚魂乍定,已發覺自己被人戲弄了,原因抓住他足腕的並非是人的手掌?
那是一個純鋼打造的飛爪。
爪上尚拴着一根堅韌無比的鹿筋繩,繩的那一頭,乃由懸崖下一個凹處垂下,由此,盛義鳴便給人吊在空中了。
賽流星盛義鳴又驚又氣,自己從入江湖以來,如此遭人戲弄,還是破天荒第一遭呢,他氣極之下,本想開口罵幾聲出出氣的,但想到此行有求於人,只有蹩着一肚子的悶氣,上半身翻上來,左手抓住鹿筋繩,用右手去摘開飛爪。
這種飛爪江湖上也有用來當兵刃使的,但大多數人用以翻山逾嶺,或爬城等用,這是輔助輕功造詣較低的人之利器。
然而現在卻用來戲弄賽流星盛義鳴,他正在把飛爪摘落的時候,驀然離頂丈餘外,發出‘噗嗤’一聲竊笑。
盛義鳴驟然間又是一驚,猛地一抬頭,目光中但見一個團圓臉,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的大腦一現倏隱。
盛義鳴氣得變了色,心裏已猜到戲弄自己之人,必是此山主人,‘神仙雙侶’之一,‘飛龍高翔’。
為了不甘示弱,盛義鳴迫不及待的攀繩疾上。
當他右手才抓住鹿筋繩,整個身形尚未直過來,突然間上面傳來一聲‘哎呀!
‘並急叫道:“我拉不動啦,不好,要棹啦!”
叫聲中這條鹿筋繩陡地一鬆。
盛義嗚驚惱中抖臂欲起,那料到上面人故意損他,鹿筋繩才松又緊,一放一收之間,又把盛義鳴凌空之軀帶了一個筋斗。
盛義鳴實在氣極啦,怒嘯中用力一拉,那知上面人就等他這個,一拉之下,上面人一鬆手。
盛義鳴身形立即往崖下急墜,頭頂響起一聲‘哈哈’大笑,人形一幌,一個身材臃腫,身着半截長袍的人陡從凹崖中飛出,跟着身子一曲,肥柚一甩之下,‘噗噗’兩聲,折向飛上了懸崖。
賽流星盛義鳴卻在人家笑聲中‘砰’的摔倒地崖下,坐起之後,一邊在摘左足碗的飛爪,一邊嘟嚷着道:“姓盛的若非這次事情的關係太大,拚着這條命,也得同鬥地‘神仙雙侶’究有多高的道行。”
事實上‘神仙雙侶’的‘飛龍高翔’確是太過份了一些,盛義鳴背地理説兩句怨言,那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他的語聲方遏,離身二丈外一個大岩石上,竟然又有人發話道:“喔唷,肥老公,你把人家摔了可沒要緊,但老婆子卻必須待在這裏聽怨言,這那行,快下來看看人家摔痛了沒有。”
聽着似是好心,卻把盛義鳴挖苦了一頓。
人急了鬥為不顧一切的,盛義鳴被戲弄得肝火直冒,足臉上飛爪適好摘下來,順手一帶鹿筋繩,嗖的一聲,這隻飛爪疾往大岩石上抓去。
目光中卻看到一個全身穿着雪似白的瘦小婦人,帶看尖鋭的驚叫聲,從大岩石上一衝而起。
盛義鳴在飛爪抓空之下,已激起了萬丈怒焰,白衣老婦沖天飛起時,他跟着雙臂往下一穿。
足點處‘潛龍昇天’式跟蹤疾起,身形竄起約二丈多高,隨手一抖手中鹿筋繩,純鋼的飛爪二次甩出去,認準了對方的足腕就抓。
賽流星盛義鳴在激怒之下,不論起身出爪,全在一眨眼的功夫發動,上面的白衣老婦人將往懸崖邊上一落,飛爪甩到,她似乎也見着一驚。
當場嘴還並不閒着,一聲‘喔唷!’的尖叫,就在足尖一碰到昆上時,仰身弓腰,一個‘鷂子翻身’,巧妙地讓過盛義嗚甩來的飛爪。
而瘦小的身形,仍舊落在原來的崖沿上,癟嘴一張,露着僅有的一顆特別寬闊的大門牙,對跟蹤上來的盛義鳴一笑。
盛義鳴又氣又好笑,但落身處都被瘦小老婦所佔,他匆忙間一帶抓空的飛爪,藉此用力,上竄之勢一橫,一個半轉彎。便往懸崖左側飛去,等到他身形站停,不遠處臃腫的人形一現,朗聲大笑道:“老尼姑戎過可惡,給我夫婦倆帶個生人來,又不預先招呼一聲,鬧了笑話可又怪誰呢?
還好是盛五俠,算起來也不是外人,若換了其他人,不就跟我夫婦給上‘楔子’了,五兄別生氣,高翔給你賠罪啦!“盛義鳴原本一肚子的火,突然間的一鬧,被弄得氣不得惱不得,一瞼尷尬地看着這位‘飛龍’一個長揖之後,堆滿了笑扭頭招呼瘦老婦人道:”老婆子,快過來給五兄賠個體吧!
沒的教人見怪啦。“瘦老婦卻癟嘴一翹,不但心不甘情不願,反而生氣地道:”
怎麼啦,肥老公,你自己闖了禍,老婆子又礙着誰了?方才我老婆子已無事地捱了兩飛爪,若不是老婆子沒把功夫扔下,這會早殘廢啦!““現在還要我給人家賠罪,我老婆子那一根骨頭殘了啊,女和尚,咱們可得評評這個理吶。”
這‘神仙雙侶’老夫婦倆,一陣嘻笑怒罵。似真又假,把賽流星盛義鳴鬧得滿面通紅,窘得來只有瞪眼望着,嘴裏出不了聲,心裏倒是服得緊,心村:“就憑這些個,我盛五就得甘拜下風,厲害!”
不老神尼慢吞吞從後面走了過來,裝着生氣似的,對瘦老婦人道:“老公闖了禍,老婆子就該給人賠罪,誰教你當初不聽我老尼的話,跟着我一起出家啦,現在還讓給你評理,哼!
這是活該。“瘦老婦人兩隻精光閃閃的眼珠子一翻,走到飛龍面前,倏地一伸手,抓住她丈夫下顎上僅右的十幾根花白鬍鬃大叫道:”肥老公,我老婆子自從嫁了你之後,除了看到你這身滿是油的肥肉外,我得到些什麼好處了,臨到你惹了人家,還得老婆子給他賠罪,得,咱們從此分手吧!“她叫着嚷着,那隻抓住胡鬃的手也狠命的拉着,但他的身材僅有飛龍的一半高,她可是真拉,不但拉,連整個人都吊着啦!
不老神尼在一旁着了也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道:“得啦,得啦!你們這一對醜八怪,這台戲也可下場啦!盡肉麻當有趣的幹啥,來來,你們既知人家的來歷,也用不着老尼介紹了,但是見見禮總應當的吧!”
神仙雙侶相視一笑,玉鳳常秋人雖老,而性情仍一如嬌蠻的少女般,緊緊地依偎在飛龍高翔身旁,首先對窘在那裏的盛義鳴一福道:“五俠,我們老夫婦常居山中,野得連一點禮貌都沒有了,方才只是跟你鬧着玩兒的,你五俠是大人不見小人過!老婆子給你賠罪啦。”
説完再次久身,把盛義鳴搞了個哭笑不得,當時還不能不客氣一下,抱看拳拱拱手,連半句話也説不出來——
轉自21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