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馬大哈身旁的人,居然是鐵血堡玉面聖手宋志傲!
徐天良在接受旨令的時候,已經得知馬大哈僱用了一個專門對付孫千鈞的殺手,前來助陣,但沒想到,這個殺手竟會是宋志傲。
馬大哈和宋志傲都是他今天誅殺的對象!
六不和尚神經兮兮地,一旁念道:“這白衣小子叫宋志傲,是鐵血堡錢振宇的徒弟,人稱玉面聖手,一手碧螺劍還使得不錯,不過……奇怪他歷來心高氣傲,怎會甘心當馬大哈的殺手……”
江堤上突然一陣騷亂。
一個二十多歲的瘦漢子,率着五六名藍衣大漢,衝上一條貨船,從船艙裏拖出了船家。
徐天良抿起了嘴。
馬大哈這夥人抓船家幹什麼?
“哎呀,這船家肯定是個新上道的。”六不和尚拍着滷豬頭着急地道:“行駛在江上,連個望風識舵也不懂,翻江河馬馬大哈來了,他居然還插着兩隻蠍的旗號。”徐天良這才注意到,碼頭上所有船隻早已將船頭的小黃魔摘除了,唯有這條貨船船家,大概是因為慌驚的緣故,竟然忘了摘下船頭蠍的旗號。
這一疏忽,帶來了殺身之禍。
瘦漢子押着船家,蹈在馬大哈的身旁。
馬大哈瞪着眼,冷冷地望着船家。像個惡煞。
瘦漢子厲聲喝道:“馬大爺來了,你居然還敢插兩頭蠍的鳥旗?”
“這個瘦漢子叫馬雅哈,是馬大哈的義子,心性殘暴,兇惡得很。”六不和尚抱着酒罈子,嘆口氣道:“這個船家要作冤死鬼了。”
徐天良暗自發楞。
馬大哈這夥人如此兇殘?
江堤上,船家嚇得渾身發抖,戰兢兢地道:“小人不知是馬大爺……駕到……正在忙着御……貨,所以……”
“哼!”馬雅哈冷哼一聲,斧光暴起,船家人頭已經落地,屍體就倒在馬大哈的腳下。
宋志傲身子動了一下,顯然是想去阻攔,但因事出意外,又有馬大哈巨大的身軀攔在前面,已是出手不及。
他的臉色變了。他沒想到馬大哈會如此濫殺無辜。
馬大哈爆出一陣狂笑。笑聲像一陣巨雷從匯堤滾過街心。
他殺船家,放聲大笑。目的是想給對方以聲色之厲,在氣勢上先聲奪人。孫千鈞一幫人,卻個個像釘子一樣釘在地上,肅然不動。彷彿根本沒被眼前的場景所動搖。馬大哈皺了皺眉,一擺手:“走。”
馬雅哈、宋志傲和數十名藍衣大漢,跟在馬大哈身後,湧向長街。
馬大哈需要的是速戰速決。
他知道憑他的勢力,決不是有魏公府為後台的孫千鈎的對手,但他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他請了宋志傲來幫他攻打望江鎮。
他要殺了孫千鈞,將望江碼頭洗劫一空,然後逃之夭夭。
去太湖或是洞庭湖,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佔山為王。
馬大哈踏到望江樓下的街面,突然停步。
他停下,身後的人自然也就停下。對面的孫千鈞仍然坐着沒動。
他不動,黃衣漢子誰也不敢動。
雙方相距十丈,默然對持。
酒樓上靠欄旁的客人,唯恐傷及自己或是惹火燒身,都躲到了樓中,樓欄旁只剩下了徐天良與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還在啃着滷豬頭,嘀咕着:“若本僧猜……的不錯,這位……鐵血堡的宋……小子一定會先出手,因為……他是想要找魏公府的人報仇……”他的話還在嘴邊,樓下街上,宋志傲已踏步出列。
宋志傲手執長劍,紅潤沉凝的臉上透着冷森悸人的殺機!
孫千鈞側頭輕聲問潘松劍道:“潘道長,咱們怎麼辦?”
孫千鈞不認識宋志傲,摸不清對方的虛實,故此請教潘松劍。
潘松劍沒想到馬大哈會請來宋志傲。鐵血堡已散,這個小子居然還敢與魏公府為敵,真是膽大包天!
但他經驗老道,不想為孫千鈞打頭陣,所以淡淡地道:“你是頭兒,看着辦好了。”
孫千鈞有些為難。潘松劍不肯出戰,自己身為頭兒也不能輕易涉險,派手下出戰,這第一仗又十分重要,若敗了,失了先聲,這一位就不好打了。
他譽為兩頭蠍,自然生性狡詐,深知馬大哈雖是敗軍之將,但畢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需要小心對付。
他在猶豫不決。
而此刻宋志傲卻將長劍朝潘松劍一指:“姓潘的,你過來!”
他口氣狂傲驕橫已極。
孫千鈞嘴角綻出一絲笑意。這小子點戰潘松劍,看潘松劍還如何退讓?
潘松劍臉色倏變。他沒想到,宋志傲會點他。他站着沒動。
宋志傲冷哼道:“在下鐵血堡宋志傲,向魏公府第三十四路殺手頭領假道士潘松劍討教。”
他這句話説得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徐天良不覺暗自喝彩一聲。他聽説鐵血族已解散,鐵血堡已名存實亡,而宋志傲卻仍然以鐵血堡名義向魏公府挑戰,這份膽量與氣魄,確是令人敬佩。
潘松劍的臉色灰青。好狂的小子,想與魏公府作對,今日必死無疑,他已無退路,只得縱身一躍,跳入街心。
他厲聲喝道:“宋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既然知道我潘松劍在此,還敢前來鬧事?”
宋志傲冷聲道:“我來找的就是你。”
潘松劍詫然道:“我?”
宋志傲眼中閃着怒火:“我要殺盡魏公府的人,替我師傅報仇。”
潘松劍眨眨眼道:“據我所知,錢振宇是為西子莊徐天良所殺,你應該要去找徐天良才對。”酒樓上,徐天良眉頭一皺。
宋志傲沉聲道:“西子莊所為全是魏公府所逼,閩少南才是真正的最魁禍首。”
“放肆”潘松劍尖喝道:“你敢侮辱魏公王,你死定了。”
“我今天先要宰了你這條魏公王的狗,日後再找閩少南算帳。”
宋志傲説話間。手中長劍已經抬起。
六不和尚從樓欄旁伸出頭:“光説不動手,算什麼英雄好漢!”
話未落音,潘松劍一聲厲嘯,已搶身而上,向宋志傲發動了攻擊。
劍光如排山倒海,街心空蕩蕩出了駭人的狂喝,聲勢煞是驚人。
剎時,宋志傲在重重的劍影中,被一連逼退五步。
六不和尚嚷道:“真沒想到這個不中用的假道士,居然還有兩下子!本僧看……走眼了。”馬大哈臉色一沉,咧出一嘴大牙。
宋志傲是他僱請來專門對付潘松劍的,如果宋志傲不能制服潘松劍,今天他就慘了。
街心迸出一聲沉叱。宋志傲手中的長劍劃出數道螺旋般的弧線,將潘松劍逼回四步。
頓時,兩條起落沉浮,旋轉騰挪的人影,觸目驚心。
噹一聲震耳的金鐵交鳴聲。
劍分,人分。
宋志傲和潘松劍,各自飄退丈外。滿街一片靜寂,連呼吸聲也都聽不到。
宋志傲得錢振宇真傳,在劍術的造詣,武林中已少見。潘松劍並非是六不和尚説的那種最不中用的人,他一套“飛龍劍法”得全真教玄處子的秘傳,武功在魏公府三十六路殺手頭領中排行第八,是一流的劍客。
這一場交手,既讓在場的人怔住了,也讓他倆怔住了。
他倆誰也沒料到,對手會如此棘手。
鹿死誰手,還難預料。“全真教玄處子的飛龍劍法!”一聲似驚訝的呼喊,從酒樓上六不和尚的口中迸出,打破了街心這短暫的,極為難耐的寂靜。
宋志傲心頭一震,抬頭望向酒樓。
這一抬頭之間,潘松劍出劍了,三朵劍花帶着冷森的寒氣,快逾雷電地襲向宋志傲。
劍尖指向眉、喉、胸三處,劍身卻斜劈向腰、小腹兩處要害。
這是潘松劍宰過無數成名劍客的劍招,玄處子數年的劍術精華全在此一招之中。
這凌厲的殺式,令人無法閃躲!
這一招又是在偷襲的情況下發出的,更是威力倍增。
偷襲固然卑鄙,但在這生死關頭,潘松劍已顧不了這許多。
徐天良陰沉着臉,手指扣着酒盅。
六不和尚低着頭,抱住了滷豬頭:“我該……死,又多管閒事……”
一聲長嘯,一片耀眼的金光乍起,一圈白色的螺影,帶着一溜溜冷森的刃芒,像陀螺似的旋轉着,往空中堆疊。
六不和尚猛抬起頭,又有接受教訓地嚷道:“碧波潭仙子碧秋月的螺詭!”
六不和尚這一叫嚷,使街上的潘松劍驟然一驚。
玄處子在教他劍時,曾對他説過,飛龍劍法的剋星是碧螟仙劍,因為碧螟仙劍是師孃專門研究出來對付飛龍劍法的。
師孃的碧螟仙劍,剋星到了!
他驚恐之餘,想收招回劍,卻已是來不及了。
一聲慘號,殷紅刺目的血水飛濺空中,如雨灑下。
潘松劍的劍斜垂着,胸前的道袍被橫着割開了七八條傷口,鮮血像泉水一樣從裂口裏往外處冒湧。
“你怎麼會……碧螟仙……劍?”他瞪圓着眼,晃着身子問,問話間,鮮血已很快地將道袍孺濕。
宋志傲仗劍卓立,面色凜然地道:“我的碧螺神劍,是師傅教的,是閩山碧螺宮替天行道的劍法,你死在碧螺神劍下,該會瞑目了吧。”
碧螺神劍,不是碧螟仙劍,碧螺宮不是碧波潭……
碧螺宮在閩山,碧波潭在天山,碧螺神劍可傳碧螺宮任何人,碧螟仙劍只傳女人……
上那和尚的當了!
潘松劍想叫喊,卻喉嚨發麻叫不出聲來,他抬起頭,想看看那個害他的和尚,卻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所有的意識剎時全在他腦海中消失。
潘松劍死了,屍體就橫在街心。
血肉模糊的慘景,淒涼、慘厲、令人不忍目睹。
孫千鈞的臉色變得比紙還要白。
他沒想到有人會向魏公府挑戰,更沒想到魏公府三十六路殺手頭領中,排行第八的潘松劍會喪命在這個宋志傲的劍下。
他感到了極大的恐懼,手指不覺微微發抖。
宋志傲手朝他一指:“孫千鈞,現在該你了。”
孫千鈞如被蛇齧般,臉色由白而轉一陣鐵青,雙腳也打起了哆嗦。
他武功遠不如潘松劍,自知不是宋志傲的對手。
馬大哈哈哈一笑。
笑聲中,馬雅哈尖聲道:“兩頭蠍,你該不是怕死吧。”
酒樓欄旁,六不和尚嘆口氣道:“要是孫千鈞也被殺了,今日望江鎮就會有一場浩劫,稍刻這裏必將血流成河,一片火海。”
徐天良心中一動,沉聲道:“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怎能見生靈塗炭,坐視不救?”
六不和尚又嘆口氣道:“出家人不是不想救生,而是管不得閒事,一管閒事,就會有殺生之禍上身,今日有人給出家人看過相。”
徐天良低聲道:“你記住就好。”
説着,他手在樓欄上輕輕一按,人已飛過樓欄,向街心躍去!
孫千鈞被迫應戰,壯膽剛從太師椅中站起,準備下令手下全體殺上,藉以混戰逃生,忽然,徐天良從空中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心中一驚,急退數步:“你是誰?”
徐天良冷聲道:“你不要管我是誰,只要知道我是來救你的就行了。”
孫千鈞心中一喜:“你是來救我的?”
徐天良冷聲道:“是的。”
孫千鈞急趨前數步,貼着徐天良的竹笠道:“只要你能退了眼前的強敵,無論你要什麼,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他久闖江湖,知道絕不會有人憑白無顧地來救他,因此預先許了諾,以便對方好真心為自己賣力。
分析眼前的形勢,魏公府援兵遠水救不了近火,要想活命,還得依仗這個竹笠人,因此,他許下重諾。
對他來説,沒有任何東西,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
宋志傲凝視着徐天良?
這個不速之客是誰?
“你是誰?”馬雅哈一聲厲喝。
“你別多嘴。”徐天良冷冰冰地道。
“你他媽的找死?”馬雅哈怒聲斥罵,揚起手中斧頭,就欲上前。
在這種得勢的場合,這小子還會怕誰?
“退下。”宋志傲揚手攔住馬雅哈。
馬雅哈瞪起眼:“你敢攔我?”
宋志傲冷傲地道:“我的事還沒完,你敢搗亂,我就殺了你。”
馬雅哈漲紅了臉:“你敢殺我?你以為你是誰?你只不過是我爹請來的一個殺手而已。”
“退下!”馬大哈怪聲一喝。
馬雅哈翹嘴咕噥着,極不情願地退到馬大哈身後。
徐天良沉緩地道:“你認為他不該殺嗎?”
宋志傲偏偏嘴,正色道:“為了剛才那個無辜的船家,他就該殺。不過,這一次他是我的僱主,我不能殺他。”
徐天良冷聲道:“你不能殺他,我卻能。”
宋志傲面上神色有些綴淡:“在我離開這裏之前,你不能殺他,這是我的職責。”
徐天良沉聲道:“那你可以走了。”
他那種冷傲,輕蔑,以及一種説不出的陰沉,使宋志傲一陣心跳。
這神態,語氣多麼像徐天良!
宋志傲卓然而立,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厲聲道:“你是誰?”
徐天良沉緩地道:“我就是我,誰也不是。”
宋志傲臉罩嚴霜:“你就是在邯鄲正陽街殺趙百萬的殺手?”
徐天良冷聲一哼:“你都已經知道了。”
宋志傲神情肅穆地道:“你我都是殺手,自然懂得殺手的規矩,如果你沒有受孫千鈞的僱用,就請不要擋住在下的財路。”
徐天良淡然地道:“我現在已經受僱了。”
“那你我是各為其主,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宋志傲傲然地揚起了手中劍。
“殺了他將這個該死的傢伙碎屍萬段!”馬雅哈尖聲厲喝。
徐天良聲冷如冰:“該死的是你。”
話剛出口,身形鬼魅般一閃,寒芒暴起,已刺入馬雅哈咽喉,劍鋒入喉僅七分。
“你……”馬雅哈吐出一字,話音業已頓住。
徐天良已回身到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勢不變。
宋志傲的心又是一陣狂跳。
此人的身手居然酷似徐天良,難道……
孫千鈞的面色恢復了紅潤,臉上綻出一絲笑意。
佛祖有靈,天降救星,今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馬大哈的臉色變了,雙眼呆木。
此人功夫看來還在宋志傲之上,眼看大功告成,突然殺出今天魔煞,情況可是不妙!
馬雅哈的咽喉“噗哧”冒着血泡,脖子上青筋突起,眼珠漸漸突出,死魚般的瞧着徐天良。
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是被徐天良的劍刺中的。
“砰”他仰面倒地,斷了氣,但睜大的雙眼中仍充滿着懷疑與恐懼。
徐天良平靜地道:“你已經看出剛才那一劍,我不是刺你的?”
宋志傲點頭道:“是的,但難道你不怕。剛才我在背後給你一劍?”
徐天良似乎很有把握地道;“我相信你決不會在背後偷襲對手,也不會乘人之危。”
宋志傲皺眉道:“為什麼?”
徐天良一字一頓:“因為你是鐵血堡錢振宇的徒弟。”
宋志傲心一動:“你與鐵血堡錢堡主有何關係?”
徐天良沉靜地道:“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敬仰而已。”
宋志傲想了想道:“請讓開路,我要殺了孫千鈞。”
徐天良冷聲道:“這辦不到。”
“你真要救他?”
“我若不救他,就不會來管這趟閒事了。”
“你可知他是魏公府的走狗,雙手沾滿了多少鮮血?在下來望江鎮之前已查實,他直接的人命就有三十條。”
“這不關我的事,今天有我在,你就不能殺他。”
宋志傲聲音變冷:“閣下是不肯給宋某這個面子了?”
徐天良簡捷地道:“不錯。”
宋志傲冷然地道:“那我就只好連你一同殺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你沒有這個能耐。”
宋志傲咬咬牙:“那就試試看。”
徐天良搖搖頭:“你的那套螺神劍十三式尚未練成,你殺不了我。”
宋志傲心中凜然一驚,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高手,今日是必死無疑了。
但,他毫無畏懼的昂起頭:“那你就殺了我。”
徐天良又搖搖頭:“你錯了。”
“哦?”宋志傲有些愕然。
徐天良説出一句令他無法領悟的話“我根本不想殺你,也不想與你動手。”
宋志傲聳聳肩:“謝謝閣下的好意,但是我已接下這攬子生意,要殺潘松劍和孫千鈞在沒完成任務之前,除了死,我是決不會離開這裏的。”
徐天良壓低聲道:“如果有人答應替你殺了孫千鈞呢?”
宋志傲驚詫地問:“誰?誰會替我殺了孫千鈞?”
徐天良道:“我。”
“你?”
“是的,我原本就打算殺了他。”
“你既然要殺他,為何又要救他?”
“我這樣做,自有我的理由。”
此時,徐天良和宋志傲的聲音已經壓得很低,除了他二人之外,誰也聽不到他倆的談話,包括酒樓上的六不和尚也是一樣。
六不和尚拖住了豬滷頭,微閉雙眼,兩隻耳朵往外支楞着,滿臉喪哭相。他用盡了內功聽力,仍是聽不清楚他們談話。
宋志傲終於點頭道:“好,我相信你,不過,在下還有一個小小要求。”
徐天良道:“請講。”
宋志傲眼中閃出一絲稜芒:“閣下既然連名字也不肯賜教,是否可讓在下一睹尊容?”
徐天良聲音冷峻地道:“我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宋志傲猶豫了一下,毅然道:“閣下實在是很像在下的一位朋友。”
徐天良曬然道:“你過來。”
宋志傲未加思索,跨步上前。
徐天良抬手,推高了竹笠。
一張猙獰可怕的臉,那傷疤已破壞了臉上所有的部位,連臉龐形狀也不同。
徐天良被毀容後,又由西子莊的整容高手將臉部輪廓改變,天神劍的劍鞘改形,誰還能認得出他就是徐天良?
“抱歉”宋志傲拱手後退。
徐天良的瞳孔忽然收縮,眼底深處閃過一道綠芒。
宋志傲觸到這目芒,心絃裏一震,但沒多想,轉身就走了。
徐天良和宋志傲對話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算短。
孫千鈞要靠徐天良救命,他也不敢打擾。
馬大哈要靠宋志傲救命,他也不敢催促。
究竟誰勝誰負,鹿死誰手,就在這番談話之中。
現在,結果出來了。
徐天良留在原地。
宋志傲走了。
勝負不言而喻。
馬大哈張開大嘴,怪聲大叫:“宋志傲,你別走,你違背諾言,你犯了規矩,你還沒殺孫千鈞,怎麼就走了?”
宋志傲已走近碼頭江堤,頭也不回,從腦後擲過來一句話:“宋某説話算數,孫千鈞活不過今日,今夜子時,你在陰府見不到他,再來找我評理。”
他縱身一躍,如飛鳥掠過江堤,倏忽不見。
孫千鈞進出一串長笑。
這個宋志傲,臨陣逃脱,居然還拋下一句叫人笑掉牙的大笑話。
現在該來收拾馬大哈了。
孫千鈞抖擻精神,手一揮:“大刀侍侯!”
“是”身後的黃衣大漢見已得勢,聲音也答得特別響亮。
兩名大漢立即拾來一柄大砍刀,砍刀上披搭着一塊紅綢布。
孫千鈞手一抹,紅綢布飛起,露出光芒閃閃的刀刃。
一柄精鋼打造的砍刀,長五尺五寸,刀背三寸,重達六十餘斤。
孫千鈞抄刀在手,陰側側地對馬大哈笑道:“馬大哥久違了,近來可好?”
徐天良心中感到一陣厭惡。
這個兩頭蠍,真是個不可得勢的小人!
馬大哈重重的哼了一聲。
宋志傲已走,馬雅哈已死,憑他的力量,要對付孫千鈞的一夥人,已是力不從心,再加上這個可怕的竹笠人,勝負之數,已是未卜先知了。
孫千鈞陰笑着,又道:“若是叫這位朋友和兄弟們一齊來收拾你,你一定會不服氣,不如咱倆單挑,來個公平決鬥如何?到那時,你死了,也會死而無怨的。”
馬大哈先是一怔,隨即一陣狂笑,高聲呼喊:“拿斧來!”
他萬沒想到,孫千鈞居然不要可怕的竹笠人出戰,而單挑自己決鬥。這事奇怪得很,因為論武功,孫千鈞決不是自己的對手,其中必然有詐。
但,他已別無選擇,縱然是使詐,也只有拼死一搏,爭取個機會與這孫王八同歸於盡。
他心意已定,自是擺出一副赴死的英雄氣概。
兩名藍衣大漢抬上一柄長柄斧頭,斧頭上蓋着一襲藍布。
馬大哈手一揚,藍布飛向空中,斧刃在陽光下泛出一片藍光。
斧柄長五尺,用酒盅的鐵棒鑄成,斧頭一尺長,斧背厚四寸,重逾百斤之上。
馬大哈單手一抄,已將長斧提在手中。
藍衣大漢飛速退下,臉上透着幾絲驚慌。
徐天良剛才那神出鬼沒的一劍,已將他們的鬥志完全瓦解。
“來吧!”馬大哈道,掄動長斧,搶先出手。
“秋後蚱蜢,能活幾時?”孫千鈞斥喝着,揮刀迎上。
“當”一聲巨響,火花迸濺。
孫千鈞登登倒退了十餘步,一屁股栽在地上。
如此不濟事,這是個什麼單挑法?
徐天良一聲鄙夷的冷哼。
“呀”馬大哈也沒想到對手如此軟弱,怔了怔,即揮斧劈去,想一斧將對方置於死地。
這個孫千鈞現在還死不得!
徐天良身子一動,正等出手。
忽然,孫千鈞衣袖一抖,一簇細如牛毛的銀芒從袖口中射去!
“天雨銀花斷魂針”酒樓上六不和尚一聲大叫。
徐天良凝住身子,眼裏閃過一抹充滿殺氣的光焰。
馬大哈斧頭“當”地掉地,雙手捂住了肚腹,滿臉是痛苦之狀。
“嘿嘿嘿”孫千鈞奸笑着從地上爬起來,搖着手中的一個鐵匣子道:“這是天雨鐵匣,裏面裝的是三百支銀花斷魂針,針針見血封喉,你現在知道本爺的厲害了吧。”
“嗯……”馬大哈痛苦地哼叫着,已然無力説話。
孫千鈞跨近前去,狠狠地踢了馬大哈一腳:“傻大個,這銀花斷魂針的滋味如何?”
“呀”馬大哈突然鬆開雙手躍起,捏住了孫千鈞的脖子,將他拎雞似的拎起。
孫千鈞蹬着雙腳,漲紅着臉,瞟着徐天良道:“俠士……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