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點燃了木房,然後又點燃了柴靡。
山頂上燃起了火。
木房不大,火卻燃得很旺,一團烈火裹著縷縷藍煙,直衝天空。
“咱們走吧。”徐天良扶了一下搭在肩上的織錦袋,邁開了腳步。
他仍是昨天打扮,赤著腳,蓬頭散發,破舊衣裳,十足的流浪漢。
錢小晴跟在他身後。
她因那套舊衣裳被他撕破,易容裝也被破壞,於是乾脆換過新裝,恢復了舊顏。
她撓起螺髻,珠花斜插,披著刷新的狼皮襖,儼然一位高貴、莊雅的少夫人。
她刻意這番打扮,是想示意她已是有了主的女人,誰也別再想打她的主意。
他和她成了鮮明的對比,誰也沒法把他倆聯到一塊。
她邊走邊盯著他的背影,心中在猜測著他的遭遇。
他的遭遇中一定隱藏著什麼可怕的秘密山坡的對面,又是一座山峰。
她蹙緊秀眉,翹起了小嘴。
她喜歡與他單獨在一起,卻又討厭這該死的山。
如果能和他單獨在鐵血堡萬神靈堂裡,那該多好!他沒有施展輕功,腳踩在雪地上沙沙發響,留下兩行深深的腳印。
她眨了眨眼晴,抿唇一笑,把腳踏在他留下的腳印窩裡。
她踮著腳尖走著,竭力不破壞他的腳印。
他光趾的腳印,在雪地裡十分醒目。
突然,一個一直埋在她心底的疑問,冒入腦海。
他單衣薄褲,光著腳,在這樣的大冷天裡,為何不畏寒?
他的內功難道已經練到金剛不壞之體?
他猛然停步。
她收勢不住,撞到他的身上。
“怎麼啦?”她驚詫地問道。
他不回答,目光停在了雪地上。雪地裡有血跡,還有搏鬥的痕跡。
“是誰?”她接著又問。
他臉上的肌肉一陣扯動,眼中閃進兩道稜芒:“你在這兒等我,別亂動。”
說罷,他彈身射起,裹著一團旋風,撲向坡間的一片樹林。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追去,但臉上露出一絲不高興的表情。
他為什麼要回避自己?
他發現了什麼?
閩大公子在這裡還埋伏了多少人馬?
她呆立在雪地中沉思。突地,傳來幾聲慘號聲。
聲音是從林子裡過來的,聲音很小,很模糊,而且極短暫。
不是練武和有江湖經驗的人很難察覺。
錢小晴卻聽極為真切,她心陡地一震,目光轉向了林子。
她敏感地想到,徐天良不讓她去林子,難道他又殺人了?
心念之間,她離開山路,朝山坡林子急奔而去。
剛剛踏進林子,一瞧,頓時杏眼圓睜,怒氣上衝。
林子的一條雪溝裡,歪斜地躺著五人,上半身已全被鮮血染紅,從他們聾拉的腦袋上看,已是屍體。他們身著山裝,手執鋼叉,顯然是山裡的獵戶。
在他屍體兩丈遠的雪地上,躺著四條大狼。這些狼,狼頭已被砍下,皮也被剝光,肚腹亦被切開,肝腸肚肺灑得遍地都是。
雪地一片腥紅,其狀恐怖得令人髮指。
他又殺人了,而且殺的是無辜的獵戶。
她感到灰心失望,同時又感到無比的震怒。
她能意識到他殺人的原因,那一定是為了幾條被殺的狼。
獵戶殺了狼,所以他要殺獵戶。
他的眼光像狼,冷酷兇殘的殺人心腸像狼,甚至有些舉動也象狼,他與狼究竟有何關係?
人殺狼,這是正當舉動,因為狼是兇殘的野獸,而人殺人。
則不同了,那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孽。
她顫抖著身子,高聲喊著:“徐——天——良——”
聲音在林間迴盪,迴音悠悠,林梢間灑落下一片細碎的雪花。
然而,依舊沒聽到徐天良的回答。
她咬緊了銀牙,臉色鐵青,抬腳將雪花踢得四處飛濺。
雪地被踢開一個三丈方圓的空地,她因氣憤和用力過猛。
額角香汗涔涔。
但是,徐天良仍未露面。
她滿懷洩氣了,收住腳,呆呆地站立在林子裡。
她不敢看被砍頭、剝皮,開膛破了肚的狼,也不敢看鮮血淋淋,橫屍在雪地上的獵戶,只是目光注視著天空,呆呆思索著。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自覺,抑或不自覺?
她感覺自己對他,實在是瞭解得太少。
半個時辰過去。
不見他回來。
一個時辰過去。
仍不見他回來。
她感到一股寒意襲來,禁不住打了個冷噤。
這股寒意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她的心底。
難道他就這樣走了?
他居然忍心將她,拋棄在這荒山雪地裡?
她傷心極了,眼中猝然湧出兩顆淚珠。
她轉身準備離去。
死地,一線風,一點白光,從遙遠的天際向林間射來。
她凝住身子,豎起了雙耳。
一團白影,如同輕風一般融入林中,飄曳到她身後。
她驀然回身。徐天良已站立在她眼前。他風塵僕僕,清瘦英俊的臉上帶著數點雪花,使他更有一份出塵的風采。
“讓你久等了。”他聲音極輕,眼光中含著歉意。
她心中的怒火頓時消了一半,但仍呶著嘴道:“你去哪兒了?”
“追人”他沉靜地回答。
“追誰?”她並不感到意外。
“一個白巾蒙面人。”
“白巾蒙面人是誰?”
“不知道。”
“你把他殺了?”
“沒有。”
“你沒殺他?”
“不錯,我沒追上他。”
她驚愕地揚起了眉,閃亮的眸子盯著他,彷彿不相信他的話。
他的輕功,她已見過,踏雪無痕,居然會追不上閩大公子手下的人?
他知道她的心思,坦然地道:“信不信由你,我竭盡了全力仍然沒能追上他。”
他沒說假話。
他進林發現五個獵戶在宰割狼肉,於是截住他們盤問,結果發生了廝殺,在廝殺過程中,他覺察到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危險敵人,就藏在附近,便在殺了五個獵戶後,向那白巾蒙面人撲了過去。白巾蒙面人未做戰,轉身就跑,他銜尾急追,居然沒能追上。
她凝視著他的臉,默然片刻,點點頭。
她相信他的話,但並非完全出自內心,此刻,即是不相信他的話,又能怎樣?
她目光觸到五個獵戶的屍體,不覺繃起了臉,喝問;“我問人你為何又殺人?”
他非常鎮靜,臉上沒有任何特殊表情,冷冷地道:“因為他們該殺。”
又是這一句話!
她胸中剛剛熄滅的怒火,又騰地燃燒起來,眸子裡閃出灼熾的光:“他們只不過是五個獵戶,山裡出來打狼的獵人。”
“不!”他不慌不忙地道:“你過去仔細看看就知道了。”
她眸光閃了閃,懷著滿腹的狐疑,走到五個獵戶屍體旁。
她端詳了好一陣子,突然彎下腰,從袖內抽出短劍。“嗤”地劃開了一個獵戶的前胸的衣襟。
山裝的裡面,是一件黑色的緊身短打衣褂,衣褂的正中印著一個白色骷髏。
“骷髏幫”她不覺驚呼出口。
“他們是閩大公子請來的骷髏幫殺手。”他站在原地道:“當我向他們詢問,為何要宰殺這幾條狼時,他們突然向我偷襲。痛施殺手,因此,我不能不殺了他們。”
她心陡然一動,眼珠子轉了轉道:“你答應過我,不再隨意殺人,憑你的武功,你完全可以制服他們,給他們一個警告,而不至於要非殺他們不可。”
他嘴唇扁了扁,但沒出聲。
她返身走到他身前,嬌豔如花的臉上罩著一片寒:“我說過,我不願我心愛的人,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因為血腥會使人瘋狂,使人喪失理智,喪失人性,所以……”
“不行。”他神色肅然,斷然地截住她的話,“他們必須死。”
她目光逼視著他:“就是因為這些被殺的狼嗎?”
她有意要揭開這個一直圍繞在她心間的謎團。
他臉上透出一絲青白,帶著悽傲的神色,斜揚起頭道:“是的。”
“難道這些狼不能殺?”她故意問。
“不能。”他吐出兩個字。
“為什麼?”她將問題引向深度。
“因為它們也是生命。”他坦然地道。
“生命?”她先是一怔,隨即道:“它們雖然也是生命,但它們畢竟是野獸。”
“野獸與人沒有什麼不同。”他有他的觀點,“凡是有生命的動物都是一樣,所謂有云:‘野獸與人一樣,野獸與人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有同等的地位。”
她感到訝然,像他這樣一個修養極高,學識淵博的才子,居然會有這種人畜一般的思想。
她立即予以反駁:“野獸怎能與人類相比?人類就是人類,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他組成社會,而野獸能做什麼?只能相互殘殺,攻擊弱小動物,殘害人類。就拿狼來說吧,它們兇狠狡詐,冷酷殘暴,襲擊牛、羊、馬群,襲擊家舍、豬圈與人……”
“不對!”他一雙濃眉上挑,猛然喝斷她的話道,“人類就不殘暴嗎?他們宰雞殺羊,殺豬、殺牛、殺馬、剝它們的皮,他們襲擊一切動物,宰殺它們……”
她揚起秀眉,打斷他的話:“這是人類生存的手段,與狼的行為截然不同。”
他眼中閃爍出綠光:“狼襲擊牛羊、農舍,也同樣是爭取生存,與人的行動沒有什麼兩樣!”
他竭力為狼群的辯護,使她更堅信他與狼確有某種深層的聯繫,是哪種聯繫,在明白真相之前,她無法猜測。
她感到了一絲害怕,但她明白,如果她不堅持問下去,就無法揭開這團謎。
她咬咬牙,無畏地迎著他眼裡射出的狼眼的光,毅然地道:“畜牲終究是畜牲,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人相比,人能懂書琴詩畫,能讀三經四書,畜牲說什麼也不可能。你說,狼能蓋樓造房,能開客棧、辦酒店嗎?”
她這是運用現實的詭辯,沒有高深的理論,顯得有些笨拙但實際上卻很巧妙。
他無法回答這些實際的問題,一時語塞,眼中的綠光更亮。
她知道已觸到了問題的中心,因此絕不放棄半步。
她冒著危險道:“我不知道你與狼有什麼關係,但我認為,你不該濫殺殺狼的人,否則,你就會像狼一樣失去人性。”
他暴熾的目光閃了閃,像是憋足了一肚子氣似的道:“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但這些狼是不該殺的。”
她小心地放低了聲音問:“為什麼?”
他合起雙掌:“它們不會侵犯人,不侵犯人的畜牲為什麼要殺它們?”
他說話的神態,儼然就是一位正在上戒殺律課的佛法大師。
她透澈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異光:“據我所知,世上沒有不會侵犯人的狼群。”
他以肯定的口吻道:“它們不會。”
她眼光直盯著他的綠眼,沒再問話。
她確實是個慧明過人的姑娘,她知道此刻無須再問,他能說的一定會說,若是再逼問,也許會弄巧成拙。
他瞧著她的眸子,眼中的綠光漸漸消逝,以低沉的聲音道:“我已經向它們下過命令了,不准它們侵犯人。”
她輕呼一聲,眸子陡地睜得溜圓:“你能指揮狼群?”
“你……”她不知該說什麼,她甚至在驚楞中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人。
他激動的情緒已經平靜,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的遭遇,我與狼究竟有什麼關係,我到底是誰。是不是?”
她揚了揚眉,瞧了他片刻,斷然地點了點頭。
他坦然地道:“我是狼崽。”
“狼崽?”她再次驚愕地叫出聲來。
他仰面向天,臉上流露一絲痛苦與無奈的表情,沉靜地道:“不錯,我是狼崽。從小是吃狼奶,在狼群中長大的。”
“哦!”她眸子裡露出的不是驚愕,而是深刻的同情,“你叫什麼名字,父母是誰?為什麼會落到狼群中?”
她急急地發問,表現出無限的關懷和熱烈的情感。
他的鐵石心腸被她的真摯所打動,仰望著天空的眸子閃著晶瑩的淚光。
他的心在劇烈地顫慄,一種莫名的恐懼,使他雙手微微發抖。
他驚異地發現。自己不僅是個有感情的人,而且感情還如此強烈。
她貼近他的身旁,輕輕握住他的手,用柔得不能再溫柔的聲音道:“你怎麼啦?如果我的問題讓你痛苦,你就不要……”
她猜得到,他的身世和遭遇中一定蘊含著一個極其悲痛的故事,她不願過重地刺傷他的心。
他嘴角扯過一抹苦澀的笑,略帶幾分蒼涼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父母是誰。我這個名字。是我離開狼群時,師傅給我取的……”
淚水湧出了她的眸子,單從這幾句話,就知他的心靈的創傷,是何等的沉痛!
“我剛來到這個世界,便被人遺棄在荒山的雪地裡。當我哭啞了嗓子,被凍得奄奄一息時,一群狼發現了我……”他開始講敘自己的故事。
她含著淚水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呼吸幾乎停止,血脈也告中斷。
“狼群並沒有吞食我,反而給我餵奶,將我叼到了狼窩。從此我便與狼群生活在一起,吃狼奶,和狼崽一起嬉耍。”
天空雖然沒出現太陽,但很清澈透亮,雲層中折射的光反刺得他雙目如綠如藍。
她不自覺地靠緊了他,心中充滿出同情與憐憫。
她已經明白,他與狼之間的聯繫了。
“有一天,突然有一個人出現我的身邊,打那一天起,那人教我說話、認字、練功,然後教我讀書,習棋琴書畫,使我這個狼崽又漸漸恢復人貌……”
她忍不住插嘴道:“那人就是你師傅?”
“嗯!”他輕嗯一聲,又緩緩地道:“師傅對我很嚴厲,嚴厲得有些近似於殘酷。有一次,他將我手腳捆起來,叫來幾條大狼咬我,直咬得我渾身鮮血淋漓,又不替我治傷,還是幾條狼偷偷瞞著他,用舌頭舔上沾著草藥的唾沫,才止住我傷口淌流的鮮血。”
她不禁咬牙恨聲道:“這個冷酷無情的傢伙!真是……”
“住口!”他厲聲低喝,“不准你侮辱師傅!”
她驚愕地望著他。
他仍然仰面望天,臉上是一片凝重,聲音又變平緩:“師傅他是個好人,我看得出來,實際上他是很疼我的,他之所以這麼做,是想把我培養成為一個超凡的人。”
“超凡的人?”
“因為他有一樁秘密的使命,需要我去完成。”
她的心格登一跳,腦子中剎時閃過無數個疑問。
但她沒有問。她知道該如何掌握尺度。
她期待他開口,默默地靜候著下文。
他輕嘆口氣,頓了一會道:“也許我不該告訴你這些,因為這肯定會對你不利,但是我覺得無論怎樣,我總該讓你知道,我究竟是個什麼人。”
她握緊了他的手,默然片刻後,毅然地道:“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狼崽、虎崽,不管你今後的命運如何,我永遠都是你的人,這輩子跟定你,海枯石爛,永不變心”
他胸中騰起了一股熱浪,眼光閃起了火花,但這不是他往日進發的原始性慾的衝動,有比這更深切的東西搖撼著他的心,那是什麼,他也弄不清。
他回握住她的手,象是在尋覓自身生命起源一樣,進入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她流淌著淚水:“你不願意?你不愛我?我配不上你?我使你感到討厭?”
一串帶著幾分嬌嗔與怨氣,連珠箭似的問話,射向徐天良。
他沒回話,卻猛然把她拉到懷中,火燙的嘴唇壓在了她的櫻唇上。
“撲通!”兩人摔倒在地,緊抱著在雪地上翻滾。
“嘻嘻嘻嘻!”嘻笑聲在林中盪開。
雪地上滾出一道長長的壓痕。
笑聲甜又脆,其中還夾著一種怪聲的沉笑。
樹梢的雪花象雨點一樣地灑落。
他從來沒有這樣笑過,所以笑得有些極不自然,但卻很開心。
驀地,笑聲中斷,響起了一聲驚呼:“啊!你……”
他在翻滾中袒露出一塊胸肌。
她的目光痴痴地盯在胸肌上,滿臉是驚愕與惶恐。
一塊佈滿了疤痕,象無數條紅色的小蟲趴伏在胸肌上,隨著呼吸的起伏,在不斷地扭曲蠕動。
他咬咬嘴唇,眉頭痛苦地皺了皺,沉靜地解開了衣釦。
衣服敞開了,一個全身都是可怕疤痕的身子呈現在她眼前。
“全都是傷……疤?”她顫抖著手,不取相信這是事實。
他凝視著她:“你現在討厭我了?”
“不!”她使勁地抱住他,把臉貼到他胸脯上,吻著傷疤。“我說過,我愛你!無論你是什麼模樣,我都會始終如一地愛你。”
“嗚——”他發出一聲狼似的歡叫,又把她翻壓在雪地上。
兩人親吻著,翻滾著。
嘻笑聲再次在林中盪開。
他倆忘記了一切。
忘記了被砍頭、剝皮的狼,忘記了死去的“獵戶”,忘記了身旁潛伏的危險。
這個世界上彷彿只有他倆存在。
“我再告訴你那隻老狽的事……”
“老狽還沒有死?”
“沒有,它現在依然與老狼頭住在一個洞穴裡。”
“那隻疙瘩狼怎麼樣了?”
“疙瘩狼很快地長大了,成了一條兇猛的狼,它再次在狼群中煽動叛亂……”
他向她說了許多狼群中的故事。
那些鮮為人知的,神奇蹊蹺的故事,令她目瞪口呆。
若不是他親口說出,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是事實。
他儘管在極度的興奮中無所不談,但仍極有分寸。
他信守向師傅許下的諾言,沒提及師傅的姓名與相貌,沒透露皇祖聖命和去滄州西子莊的秘密。
他能說的全都說了,而且說是全是實話。
他已把她當成了自己可以信賴的朋友。
他完全忘掉了師傅告戒他的警言:江湖險惡,人心更險惡。
然而,有一點他並不知道,他是棄嬰,被狼群叼回狼窩的故事是假的,他只不過是重複了一次師傅向他所說的假話。
未了,他說道:“我沒想到,師傅讓我走後,又放心不下,居然會派狼群來護送我。”
她抓住他的胳膊,閃爍著眸光:“這就是與你生活的狼群?”
他點頭道:“你以為其它狼群也會聽從我的命令?”
她默然了,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使她芳心顫慄。
她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一定要殺死五個鐵樓幫的殺手。
他與這群狼,有一種類似骨血之情的深厚情感。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確是一個狼崽。他抬頭看看天空:“天色已不早,咱們該趕路了。”
沒由她吩咐,他便開始動手處理林中的屍體。
他挖了兩個大坑。
一個坑裡埋上五個骷髏幫殺手的屍體。
一個坑裡埋上四條狼。
她沒有幫他,只是靜靜地觀看。
林裡的土很鬆,實際上也用不了她幫忙。
她心中泛過絲絲的溫馨,絲絲的甜蜜。
他變了,短短的幾天之中,他已改變了許多。
他站在狼墳前,肅容沉聲道:“我不願殺人,但我決不會饒過無故傷害我的狼群的人。”
他這話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她明白,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他倆走出林子,重踏進山道。山道折右,進入一條山綁。
一道巨壁橫前,銀光內爍,瀑布從壁頂瀉,在壁前的石巖上,飛流激石,瀉玉堆雪,甚是壯觀。
“好美……”錢小晴拍著手,讚歎之聲剛出口,驀然頓住。
石下的一幕把她驚住了。
一個白錦團袍的青年手執一柄長劍,正把兩條大黃狼逼在石壁下。
劍光上下飛騰,劍風霍霍有風,整個山峰都可耳聞,可見青年不僅是劍術還是內力是絕頂的高手。
劍光突然一驟,射向左邊的大黃狼。
“住手”爆出兩聲斥喝。
徐天良與錢小晴雙雙躍起,射向石壁。
然而,已經遲了。
“噗哧”劍光沒入大黃狼頸脖,復往上一挑,將大黃狼摔出丈外,劍鋒再劃一個圓弧,把另一條大黃狼前腿削傷。
徐天良空中飛掠而至,左手接住墜落的大黃狼,右手已出鞘的天神劍如匹練般劈向青年。
青年冷然哼笑,長劍挽起七朵劍花托向空中。
天神劍輕輕一擺,直從劍花中穿過,刺向青年前胸。
青年大意失荊州,要閃避已然不及。
天神劍驟然凝住寒芒。
錢小晴攤開雙手,護在了青年身前。
徐天良泛綠的眼睛看著她:“你忘了我說的話?”
錢小晴道:“沒有,但你不能殺他。”
他目光頓熾,聲音發抖:“為……為什麼?”
她看著他,用平靜而又無奈的聲音道:“他是我師哥!”